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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淫贼(曼陀罗叁)

发表时间: 2023-03-21

“安小桃,借你一枝花用用。”

“安小桃,你老蹙着眉做什么,谁欠你钱啦?”

“安小桃,你理理我呗!”

“喂喂,安小桃!”

一把抓住面前女子的白袖子,正居气歪了自己好好的一张俊脸,没好气道:“安小桃,你当我是空气呢。”

白衣女子悄无声息地拍掉了他的手,面上却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呵……你这个正某人,我可没工夫陪你瞎闹。”

“怎么能说是瞎闹呢。”正居嘻嘻一笑,标志性的两个小酒窝浅浅露出,“咱们……好歹也算是有点交情的吧。”

“交情?和你?”安小桃冷冷一笑,凝起的眉微微展开,比划了个斩钉截铁的手势,“没有。”

“唉。”正居抱臂,满心悲哀地叹了口气,“真是个无情的女人。”

安小桃默不作声,算是应允了“无情”二字,扭过头来继续干自己手上的杂事了。

总之,这是个厚颜无/耻、得寸进尺的衣冠禽兽,在安小桃看来,比起搭理他,一心照看自己亲手栽培的花卉似乎更为重要。父母已逝多年,安小桃独自打理父母留下的这一亩花圃。她舀了一瓢水,低低地往花卉根部浇去,眉眼也低垂着,似乎是在进行一种虔诚的仪式。眉眼细细,有江南女子独有的温婉水灵。

正居托着下巴,细细端详在安小桃脸上投射的光影,别有深意地露出一丝笑意,一把扯过安小桃的胳膊。于是,花枝簌簌地掉了一地,有几分狼狈的美感。安小桃诧异地抬头,直直望入正居的一双深不见底的桃花眼中。

如果是一般思春的女孩子,大概已经含羞带怯地垂眸不语了,可惜,安小桃是铜齿铁牙、铜墙铁壁,乃千古一遇的金刚不坏百毒不侵之身。

胳膊被高高抬起,安小桃娴静的面庞一尘不染,神色不动:“正某人……”唇边嘲讽似的一扬,纠正道,“不对,这位正公子,是有什么事情吗?即使是再要紧的事,也但凡容许我捡起我的花来吧。”

正居理也不理她言语和神态中的讽刺,只是阳光地大大咧咧开开朗朗地一笑,似是半撒娇道:“安小桃,打理整整一个上午了,别忙了,陪我去玩。”

“正公子,还请先放开,我手酸。”安小桃如清风般轻轻巧巧地回答。

“不行啊。”正居笑得牙齿亮亮的,“要是你跑了怎么办?”

安小桃默默无语地抖弄了下胳膊,正居的手依旧紧紧地咬住她的胳膊,纹丝不动。安小桃凉凉薄薄地望向他充满戏谑的脸,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好一阵子。

“不让步?”正居率先移开了视线,松开了手,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让步?”安小桃就差翻他个白眼了,弯腰拾起洒了一地的蔓蔓花枝,唇边溢出充满杀气的冷笑,“开什么玩笑?”

正居似乎有些被她的冷笑震慑住了,眼中飞快闪过一丝难堪,但那只是一瞬,下一瞬,他依旧恢复了那副痞痞的玩世不恭的笑容:“不和你瞎闹了,我约了人呢。”

安小桃眼皮都不抬,拨弄花枝的手微不可见地一滞:“哪家千金又遭你毒手?”

正居俯视着安小桃,将她的一举一动都收入眼底,调笑道:“怎么,这么想知道是哪家的小姐吗?我想想,应该是姓钟吧。”

趁着正居摸着下巴,陷入沉思,安小桃咽下一口气,头也不回地朝花圃深处走去:“要约就约,别扰我清闲。”

正居收回凝视那抹白色身影的视线,慢条斯理地从五颜六色的花朵扎堆中挑选出洁白的一朵。洁白的花身还带着露水,妖冶中又几分意乱情迷。甘甜的芬芳,已经在空气中开始弥漫。曼陀罗花中间碧绿的一点花芯,就像美杜莎的眼睛那样摄人心魄,就这样,正居把它放到唇前,闭上眼睛,似乎在嗅着什么,接着,便动作轻缓地放下花朵,向和钟婉儿约定的老地方走去。

*

碧蓝的天空下,一片吞天吐地的艳丽花圃。放眼望去,似乎失去了边际,就如同一叶大海上的扁舟,荡漾在暖融融的阳光下,中间肆意盛开着巨大的花蕾。

一个白衣清丽的女子倚在一株梨花树旁,目光沉静,若有所思地望着空了一角的枝头。

世人皆道,怀财生灾,意思就是说,财力愈是雄厚的人愈加容易被贼惦记上,从而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形容枯槁,精疲力竭,结果日思夜想,噩梦成真,小贼光临,人财两空。安小桃深谙此道理,可是还是没有想到,自己也会被这不知哪里来的毛贼开张。

世道险恶,人心不古,连这最后一处桃花源也要打扰。

这是第多少次了呢?安小桃已经记不清了。她只知道,这家伙,死、定、了。

腹黑的安小桃脑子飞快地运转——

设下天罗地网的陷阱,最好能让这绝代小贼缺胳膊少腿儿之类的。那样的话,光是想一想都十分有趣呢。长长的睫毛投下深深的阴影,安小桃看不见自己立志打击报复的绝佳神态。可是,很快她就否决了这个想法。其一,她得独自打理这一片花圃,精力有限,没工夫陪那小贼玩;其二,说不定是哪里跑来的野孩子,她堂堂安家种花世家独生女,和脏兮兮的野孩子一般见识,岂不是会很丢故去父亲和母亲的脸?

安小桃波澜不惊的脸上,平静如白纸,内心却这样波涛汹涌了好几番。

可是,至少,不能再放任了。

安小桃冷眼看了下簌簌开得畅快的梨花树。

又是践踏青草,又是攀爬梨树,这小贼不是一个粗鲁的男人,就是一个如自己所料的野孩子,八成是后者。

让安小桃抓到,她非得替这小贼的爹娘把他屁/股打得开花不可。

这样想着,安小桃蹲缩下来,脸颊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

繁花似锦,安小桃的白衣在花中融成不起眼的一小团,就像一朵张扬开放的小棉花,朴素而平淡,优雅而坚定,有点阴险,又有点漫不经心。

不知道蹲了多久,蹲来的不是一个举止粗鲁的男人,也不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鬼,而是一个哼着歌,戴着狰狞面具蹦蹦跳跳的人。安小桃看他的身丈,似乎是个男人,但又觉得他的身形实在单薄,倒像个身材过分高挑的女人。在狰狞面具的魔爪伸向某一株水仙花时,安小桃惊呼一声,从阴暗的角落里蹦跶出来:“且慢!”

那狰狞面具也被她着实吓了一大跳,不由得大大地后退了一步。

安小桃这才发觉不对。明明是自己抓贼,怎么自己反而有种做贼心虚的错觉呢。她清了清嗓子,神色肃穆,正要开口,那狰狞面具按住面上猩红大口的面具,轻轻松松地脱下面具来,语气如油锅里的油般轻浮:“吓死我了。我道是谁,原来……”

言罢便用那长着两只妖怪角的面具就着刚刚好的角度,抬起了安小桃的下巴,是低低的男人的笑声:“是个貌美的小娘子啊。”

如此被陌生男人调戏,还是第一次。安小桃的轻轻笑容僵在脸上,这下,连这小贼的容貌都顾不上打量一番,嘴唇颤动着,大声道:“你说什么?”

安小桃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又羞又急又气,一时之间,万般情绪涌上心头,几乎是下意识地,只听得“啪”的响亮的一声。狰狞面具也随之掉落在地上,男子歪过去的白皙脸上,还残留着红印。明明是自己先动的手,安小桃的眼泪却决堤似的涌了出来。

倔强的她不住地抹着眼睛,男子偏着的头也转了回来,很明显,被扇了一巴掌还很懵,这会儿看安小桃一副泪水涟涟的样子,也来不及思辨,急急忙忙道:“姑娘,我千对不住你,万对不住你,我不该摘你的花,你别哭啊……你看,我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

男子指指自己,安小桃看着他红肿的脸颊,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在不认识的男人面前失控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男子看她专注地望着自己,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我最见不得女人哭,这样吧,姑娘,你要打要骂都可以,只单单一点,不要再打脸,我待会儿还要去见樱子姑娘呢。”

见安小桃还愣愣登登地看着自己,男子了然地一笑:“给她送……”

说着顺势从一旁的水仙花丛中轻轻一扯:“……开得正好的水仙花。”

安小桃心中有股邪火在燃烧,她用衣袖擦擦泪痕,恢复了冷漠的神情,声音也如大理石一般:“你这个轻浮浪荡子,说,为什么摘我的花?”

“欸?”男子将水仙花捧在胸前,似乎有些不明所以,“姑娘的意思是……”

“我的花,都是你摘的吧?凭什么?”安小桃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场,“赶紧放下我的水仙,尚可饶你不死。否则……”

男子非但没有害怕,还一副兴致高昂的样子:“否则怎么?”

“否则……形同此物。”

安小桃从袖中抽出一根柳枝,将它伸到男子面前,直直折断。

男子“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两个轻轻浅浅的小酒窝嵌在颊上,他轻咳一声:“姑娘莫不是对我有意,故意在我面前装可爱?只可惜正某已经有了樱子姑娘,如若姑娘喜欢我喜欢得紧,不若……做下一个如何?”

安小桃眼前瞬间冒起了三昧真火,即使是东海龙王来了也灭不了的那种,她咬牙切齿:“你这个!无!耻!淫!贼!”

这是二十几年来,安小桃第一次如此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