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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飞天揽月风灯灭,妙手摘星水中花

发表时间: 2023-02-01

朱卫东书房北面墙壁上有幅猛虎下山图壁画。那猛虎虽栩栩如生,却凶猛不足温和有余,尤其眼神,温和的都不像老虎,反而画得就像一只猫,看起来温顺善良,人畜无害,獠牙被舌头挡住了尖锐,完全体现不出猛虎本该有的霸气。

朱卫东时常对着壁画出神。反思自己又何尝不像这只虎。

龙游浅水遭鱼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如今这个世道,强者若不恃强凌弱必被弱者所欺。老虎不发威只能被当成一只病猫。

然而,世人总是容易局于表象,而忘了根本。

因为,再温驯的老虎,它始终是老虎。千万不要以一时的温驯和顺而忽略了老虎凶猛的本性。

是时候觉醒了!凌云悍锵虎!

这是朱卫东曾经在江湖上的绰号。凌云悍锵虎——朱卫东。为了脱离纷争,儿女能过上平凡的生活,一隐忍就是十五年。这十五年里,朱卫东无时无刻不在隐藏锋芒,就像壁画里的下山虎,就连獠牙的锋锐都尽量用舌头遮挡,让人看起来不那么凶悍。然而,久而久之,当人们习惯了你的温顺,便变本加厉的往你身上索取,永无休止。你越是忍让,他们就越是得寸进尺。直到猛虎缩回舌头,獠牙的尖锐再现锋芒,人们才猛然发现,沉睡的猛虎醒了,依然凶横霸道,不可一世。

凌云悍锵虎复苏了。

朱卫东望着壁画,终于一拳砸向猛虎遮挡獠牙的舌头,那舌头果然缩回,尖锐的獠牙森芒毕现,整幅壁画立马威严起来,猛虎霸气侧漏,看起来不再温顺,倒像是要吃人。然后是一阵奇奇怪怪的声音,像石磨干磨作响,又像年久失修的大型工事涣散坍塌,仿佛整面墙壁都在抖动颤栗。一番地动山摇的阵势过后,整面墙壁果然是错位了,错位的地方裂开了一尺多宽的裂缝,裂缝间陈年积尘飞扬,大有烟雾缭绕的氛围。

原来壁画后面有间密室,密室的开启机关就是猛虎的舌头。

朱卫东原本以为这间密室这一辈子都不会用得上。因此,十五年没有打开过,里面更是积攒了三尺有余的陈年老垢、蜘蛛网、飞灰和霉菌。为了让密室立即投入使用,临时叫来了两个手脚利索的丫鬟现场打扫。因为,接下来的密室里将打响王家山庄反击战的第一场策划方案。参与的人员有朱俊、朱勤、朱涛兄妹三人、马永帅、陆风、暨雨稀、赵小海以及康宝山。

启用密室是马永帅的提议。第一,是为了证实小马神镖马永帅说话的分量,是否能让人言听计从。第二,是为了探测朱卫东所隐藏的锋芒,是否足以傲视王家山庄的实力。第三,是为了行事谨慎,马永帅根本就信不过满堂宾客,说不定其中就有王家山庄潜伏过来的细作。因此,细节上的安排,必须在密室里进行,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九人齐聚密室之后,朱卫东谨小慎微,敦促两个丫鬟手脚麻利点儿,打扫完赶紧撤退,以免耽误商议安排。

两个丫鬟倒也勤恳卖力,偌大的密室三下五去二便收拾了七七八八。朱卫东觉得大致不受环境影响,便吩咐两个丫鬟退下,待密室使用过后,再进行一次全面打扫。

两个丫鬟正要退去,被马永帅以“我要给他们安排任务”为由将其拦了下来。

朱卫东也不再多问,只是跺了跺脚,便触动了什么机关,又是一阵怪异的声音,密室的石墙,恢复如初,严丝合缝。

密室里,朱卫东豁出去了似的,给朱俊、朱勤和朱涛讲起了尘封心头十五年前的一件旧事。说起那年头,年轻气盛,在朝廷身居千户所长,麾下十个百户,一千二百人,横扫江湖,无所畏惧,被江湖人称凌云悍锵虎,曾被多少三教九流歪门邪派视为煞星,甚至闻风丧胆,惶惶不可终日。

回首往日忆当年,血气方刚少年时,热血沸腾博功名,立大志,建功勋,报效朝廷,匡我国政,守卫江山。当时的豪言壮语仿佛就在耳边,慷慨激昂的澎湃激情依稀就在胸间燃烧,往事历历在目,那一场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火场中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垂死挣扎,哀鸿遍野,最终全都被烧焦,被烧死,那种惨状,惨绝人寰的场面,成为了束缚朱卫东十五年的梦魇。

朱卫东潜藏在内心深处,最不愿追忆的过往,原本以为会永远尘封,一家人平平凡凡的过完一生,风平浪静的,没有什么变故能惊扰到沉睡的记忆。然而,十五年的隐忍,等来的竟是女儿的终身幸福走向毁灭。朱卫东终于决定不再隐忍,决定正视那段令人激荡振奋又灰暗如渊的往事,决定直面此时的处境,决定扛下本就该扛下的责任。

朱卫东道:“咱们朱家乃是国姓。你们祖父更是在朝廷六部身居要职,曾一度担任户部侍郎,官居从二品。到为父这一代,家族就我一个独根苗儿子,而我又偏偏弃文从武,整天喜欢舞刀弄枪,尤其厌烦经纶之论。”

朱卫东拍了拍小儿子朱涛的肩膀:“为父在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立志要誓死效忠朝廷,十四岁从军,一度成为史上最年轻的锦衣卫,从御前卒到小旗兵,再到总旗兵,试百户,百户,副千户,虽然祖父有上下打点,为我铺好了路,但我依然用实力拼出了凌云悍锵虎的称号。”

“我原以为锦衣卫职务特殊,且直接听命于圣上,是我辈武夫报效朝廷的不二之选。可谁知锦衣卫从指挥使,指挥佥事到镇抚使各自利用职务之便,不遗余力地制造事端,既打击异己,又作为自己升迁的资本。 臭名昭著的北镇抚司大牢中更是关满了各种各样无辜的人们,死于锦衣卫酷刑之下的正直人士更是不计其数。当初入锦衣卫,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的抱负完全背道而驰。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一个千户所长,充其量也就正五品,要撼动锦衣卫根深蒂固的痼癖恶疾,绝非一朝一夕之功。于是,我暗中收集证据,结果被镇抚使黄让有所察觉。黄让畏惧我将证据上呈皇上,便伙同千户于建强想置我于死地。谁知于建强窝里反,将黄让杀害反嫁祸给我。于建强从千户一跃登上了镇抚使,我却被关进了北镇抚司大牢,任凭于建强欲加之罪,胡乱给我列举了六项。我当时年轻气盛,跟于建强硬杠上了,死也不认罪,当时北镇抚司大牢里的各种刑具我几乎都尝了个遍。半个月后,我几乎就要扛不住的时候,皇上突然下了一道圣旨,非但将我释放,还将我从锦衣卫调任兵部,降职兵部主事。”

在场众人都听得入神,尤其当朱卫东讲到锦衣卫的种种劣迹时,小儿子朱涛最是义愤填膺,双拳紧攥,牙关紧咬,眉宇紧索,恨不能将锦衣卫指挥使拽出来一顿狂贬,口诛笔伐,骂他个狗血喷头。听到最后,更是对镇抚使于建强深恶痛绝,切齿拊心,大有挫骨扬灰不解其恨的愤慨。

长子朱俊听到最后愤慨倒在其次,他在想,皇帝为什么会下旨将父亲调任兵部?难道是祖父从中周旋的缘故?祖父户部侍郎,充其量也只是从二品,皇帝没来由要给祖父面子,对父亲网开一面。

马永帅听后,却觉得朱卫东调离锦衣卫继任兵部主事的背后大有文章,当即大胆猜测道:“莫非皇帝下旨调任兵部,是锦衣卫上头在从中作梗?要不然,黄让的死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怎么可能放您安然离开锦衣卫?”

朱卫东长吁短叹,唉声叹气道:“只恨我当时单纯,没留心眼,才为后来的事端埋下祸患呀!”朱卫东言语即此,眼眸中泪迹可寻,立刻抬袖遮掩尴尬,悔不当初的惋惜溢于言表。

老人家调整一番状态,继续跟进:“兵部尚书张铮,铁面无私,公正廉明,为官清直,算得上是当时百官之楷模。我调至兵部,虽连降两级,但能在张大人的帐下共事,我也百感欣慰。追随一个正直清廉的上司,不知要好过整天面对明争暗斗暗潮汹涌的锦衣卫同僚多少倍。我原本以为会在兵部大展宏图,即便赶不上你们祖父,能做到兵部左右侍郎,最起码也能当个将军,或者副将什么的。当然了,像铁骨将军荣龙那样的正二品武官,我是不敢奢望的。”

朱卫东在一众小辈面前谈资依然谨小慎微,不失自知之明。尽量还原真相,能不加修饰尽量不加:“我到任兵部不满一年,记得那一日,正是十五年前的中秋,锦衣卫几乎倾巢出动,指挥使陈培携镇抚使于建强以及十四千户长直闯兵部,见人就拿。整个兵部成员还没弄清缘由,就被锦衣卫缉拿的缉拿,就地正法的就地正法,还有些付於顽强反抗的被逼得鸡飞狗跳,整个兵部乱成了一锅粥。”

“我自小入锦衣卫,再明白不过锦衣卫的行事作风,一向独断专行,先斩后奏,无所不用其极。一但被缉拿,关进了北镇抚司大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即便无罪,也能给你安插十条八条罪状,屈打成招,不得善终。因此,面对锦衣卫的大型缉捕行动,基本上被捕是死,拒捕也是死,所以,很多了解内幕的人都会拼上性命搏一把。何况我跟新任锦衣卫镇抚使于建强的私仇尚未了结,错过了这一次,将再无手刃他的机会。然而,于建强也急于置我于死地。于是,我们仇人见面,格外眼红,各自找上对方,一上手就是拼命的招式。只是于建强上位,一路上都是见不得人的阴损伎俩,而我凌云悍锵虎又岂是浪得虚名,拼起命来,他自然敌不过我。再者他刚荣登锦衣卫镇抚使,职务来之不易,多少有些惜命。而我完全处于豁出老命垂死挣扎的状态,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似的,力量尤其充沛,一场厮杀,虽然伤痕累累,满身浴血,终于将于建强手刃于刀下。于建强濒临死亡时还不忘恶言诅咒我一家老小不得好死。我也是信了他的邪,畏惧妻儿老小出事,一路杀出兵部,带伤潜逃回家……”

朱卫东老泪纵横,语音开始有些哽咽,继续说道:“远在几条街外,只见火光冲天,那场大火烧尽了我所有的期冀,我整个人丧失斗志,精神支柱轰然崩塌,在熊熊火光面前倒了下去。然后,我意识朦胧间,仿佛看见一个人,搂着三个孩子从大火中穿出来,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辆马车中,那马车飞快,颠簸地特别厉害。”朱卫东稍作停顿,看了眼朱勤凤冠霞帔妆容,正是春花玉蕾含苞待放时最绚烂的年华。再看看朱俊和朱涛兄弟,一个弱冠之年,风华正茂,另一个乳臭未干,意气风发。兄弟姊妹三人,平分秋色,没一个怂包孬货,朱卫东内心一阵欣慰,叹息一声道:“咱们朱家,偌大的一家人,都被那场大火吞噬殆尽,马车上就剩你们仨忧心惙惙守在身边。赶马车的是个黑瘦黑瘦的老头,我原本以为是他救了你们,对他感恩戴德,恭敬有加,结果他告诉我,救你们的是位隐世侠客,他也是那侠客花十两银子雇佣的。那位侠客为人低调,不愿透露身份,只留下了一封书信给我。”

朱卫东缓缓走到密室角落的老檀木木龛前,抽出木龛隐秘的抽屉,抽屉里有个尘垢满布的精致小木匣。老人家噘嘴吹散木匣上的尘土,小心翼翼打开木匣,取出那封泛黄得几乎发霉的书信。

“这便是那位隐世侠客留下的书信,他自称长安居士,我默默寻访十五年,直到今天都未能探得一丝有关长安居士的讯息。”朱卫东按下心中惭愧,散开书信,缓缓读道:“功高盖主主必疑,权倾朝野君必忌。此乃兵部尚书张铮谋反朝廷之诱因。官不在高,民安则清,力不在蛮,够用即可,用武之地非战场,兵不血刃方可贵。天降恶旱,涸辙之鲋良多,名册已毁,望自珍重。长安居士。”

朱卫东解释道:“后来经过打听我才知道,锦衣卫倾巢出动,是为执行特殊密令,密令手谕:兵部尚书张铮手握重兵,意图谋反。着令锦衣卫捉拿谋反乱党,如有反抗,就地正法。”

“即便天下人都不相信张铮张大人能谋反,但锦衣卫的盖棺定论又有谁敢怀疑!当年搜集张铮谋反证据的监察御史名叫蒙聪。他还制定了一份谋反名册,但凡跟兵部尚书有过交情的官员都榜上有名,我朱卫东的大名就在其列。这就难怪于建强临死前恶语诅咒,要知道谋反罪名,哪有不株连九族的,只可惜我后知后觉,害得父兄和爱妻葬身火海。若非长安居士及时出现,你们兄弟姊妹三人皆难以幸免。长安居士信中所言,他应该是独闯御史台,亲手销毁了谋反名册。”

“可惜命运弄人哪!”朱卫东叹息道:“长安居士虽然销毁了谋反名册。没想到监察御史蒙聪老奸巨猾,竟然还有个副本保存在他部下郭文伟手里。不过这个郭文伟贪酒好色,酒后误事在一个妓院里将名册弄丢了。却不知什么来龙去脉,这个名册副本最终竟然会落到王辉那老儿手里。远在淮河流域的王家山庄不遗余力掘地三尺将我找到,如今他只是以此要挟,要我将女儿嫁给他那泯灭人性的变态儿子。更不知道,除此之外,他还会提出什么样过分的要求。”

朱卫东越说越是愤懑不平,悻悻然道:“那个名叫蒙聪的监察御史,十五年摇身一变,现如今已坐上左都御史。他就像长了一副狗鼻子,嗅觉那叫一个灵敏,闻着名册副本的味儿一样,跟王家山庄攀交情,搞友谊。以我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经验,他一个当朝正二品的左都御史,怎么可能将区区地方势力放在眼里!他们这种人的眼里只有永恒的利益和无情的冷漠。”

马永帅听到现在总算是明白过来,正色道:“这么说,直面王家山庄的要挟,除了要救出倪容屹,还要夺取谋反名册副本?”

朱卫东沉重的点了点头。

他知道要从王家山庄救出倪容屹都绝非易事,还要夺取只知其名不识其物的名册副本,更是难如登天。所以他点头,点得异常沉重。这个担子的分量,除了马永帅,非但没人挑得起,更是连接都接不住。

此时此刻的朱卫东只能无条件的相信马永帅。

能杀夹谷恨天的人,岂非常人。

江湖人都做不到的事。他做到了。武林中都杀不死的人。他杀死了。对抗王家山庄虽难。总不至于难过刺杀昔日的飞镖门门主。所以,朱卫东相信马永帅一定能成功,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马永帅身上,将一切筹码也都押在了马永帅身上。就像赌博一样,赢的人往往依靠的是自信和气场,而绝非运气。

马永帅的神色看起来并未沉重到愁眉不展,反而有些泰然自若。

在大侠康宝山看来,别人的家事始终是别人的家事,外人上不上心,虽然直接影响结果。但对于局外人而言,终究是事不关己,结局的好坏与否,对局外人没有分毫影响。也就是说,成与败,全赖马永帅的行事态度,认真对待,成的几率就大,无所谓的姿态,则败绩显著。

马永帅申了个懒腰,道:“这事棘手是棘手了点儿,不过好在我有先见之明,只要……啊嚏……”

马永帅突然打起来了喷嚏。

这个喷嚏来得异常突兀,没有任何预兆。

因为这个喷嚏是一个行动暗号。只有在众人最不经意的时候发出行动暗号,才能促使这个行动更万无一失。

马永帅发出暗号的时候,陆风早就不经意间踱步到了两个丫鬟身后。直到喷嚏声起,陆风遽然出手,快若惊鸿,指风遽出,疾点那微高一点的丫鬟的背后阳关穴。这一切来的指顾倏忽,丫鬟猝不及防,闪身不及,便被点在了那里,动弹不得。

暨雨稀不明就里,埋怨表哥不分青红皂白,跟府上丫鬟一般见识,数落道:“表哥!当着朱老爷子的面,胡乱出什么风头,你这样太不礼貌了!何况一小丫鬟,能碍着你什么事儿?”

马永帅微微一笑道:“雨稀,这不关陆风兄弟的事。是我让他出手的。”

有马永帅帮陆风辩驳解围,陆风倒也省了口舌。出阴招搞偷袭这种事虽然不光彩,但总归要有人去做。陆风不做,马永帅也会找别人做。反正做都做了,随他们怎么想,鄙视我也好,骂我缺德也罢,接下来就看马永帅如何去掰扯了,扯明白了,万事大吉,扯不明白,就等着遗臭万年好了。

陆风云淡风轻的找了个座位坐下,默默的等待着马永帅表演。

朱卫东疑虑道:“莫非这就是你所谓的先见之明?”

马永帅不等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发表疑惑,率先跟大家作起了解释,走到被点穴受制的丫鬟面前,隆重介绍:“这个丫鬟将是我们对抗王家山庄的关键。如果没有他,我们即便杀光了王家所有人也不能算是大获全胜。”

“好你个马屁精,一肚子坏水,又想出什么幺蛾子了!”这个丫鬟的身体像是被定身咒禁锢住了,木头似的站着,一动也不能动。好在舌头不受穴道禁制,还能开口说话。之前声音还细腻娇嫩如少女,这一开腔瞬间就变回了男人的声音。在场之人,无不惊叹。尤其暨雨稀的反应最为激烈,眼见丫鬟外貌活脱脱的女儿身,对比粗沉的男腔,判若两人,简直令人惊掉下巴。男音女貌,别提多别扭,暨雨稀听来,浑身鸡皮疙瘩乱冒,躁作不安。

“怪只怪你太自傲。刚才我阻拦你们两个丫鬟离开密室的时候,你就应该警惕了。”马永帅面对丫鬟侃侃而谈:“其实你早就露出了破绽,在没进密室之前我就跟陆风兄弟达成共识,只要我一喷嚏,陆风兄弟就出手。你果然没能逃出我的手心。”

一向刚直不阿的朱涛,眼里揉不进沙子。得知丫鬟乃他人冒充,立时按耐不住激愤,心直口快道:“你什么玩意儿,冒充我家丫鬟意欲何为?不给出个合理解释,今儿个休想踏出密室半步。我朱涛先礼后兵,已经给你留足了面子,换做以前的火爆脾气,我不当众扒掉你的伪装,喷你个体无完肤,再将你大卸八块,一半丢街头喂狗,另一半抛河里喂王八……”

朱涛嗑牙料嘴起来,好似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就像泼妇骂街一样,唾沫横飞,没完没了。朱勤听不过耳,一再干咳提醒,朱涛都置若罔闻。朱俊更是觉得弟弟言语尖锐刻薄,有伤风化,挤眉弄眼暗示不成,改换拉扯拦阻,可朱涛叨叨絮絮,嘴尖舌头快,像脱缰野马,一发不可收拾。马永帅见朱俊兄妹遏制无效,只好亲自出马,马永帅非但不阻拦朱涛发挥,反鼓掌称赞这孩子是块吵架的好料,多加磨炼,假以时日定是街头巷尾那些个碎嘴泼妇的克星。

朱涛这才幡然醒悟,反观自己言行举止确与长舌妇无异,一时有些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马永帅叹道:“英雄可以受委屈,但尊严不可以被践踏。适可而止,未必是坏事!”

朱俊不知这丫鬟何许身份,听马永帅之言,唯恐朱涛言语冲撞了丫鬟,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立刻拱手作揖,代弟弟给受制的丫鬟赔了个不是。并恭谦的试探性问道:“敢问阁下……”

丫鬟冷哼一声,打断朱俊,也不作答。

也不能怪丫鬟摆谱,哪有将人点了穴道晾在那里,再来一通劈头盖脸的羞辱,然后再恭恭敬敬道个歉,最后来问人家身份。换了谁,能容忍被人这样戏谑?不带这样欺负人的,叔可忍,婶婶不能忍。

马永帅喃喃道:“飞天揽月风灯灭,妙手摘星水中花。能配得上这两句的人,江湖上没有第二个。”

康宝山和朱俊听的瞠目结舌。朱卫东更是惊诧莫已,嗫嚅道:“飞天揽月风灯灭,妙手摘星水中花。此人莫不是江湖第一奇人,抓影手——郝英杰。”

“飞天揽月风灯灭,妙手摘星水中花。”暨雨稀喃喃自语念了三遍。依然一知半解,不知这两句讔语代表的一个什么样的人。上前拽着马永帅,低语要求解读。

马永帅打趣搪塞道:“这只是江湖人送给这个假丫鬟的雅号。就跟我的绰号小马神镖是一样的。”

“马屁精,别张口一个假丫鬟,闭口一个假丫鬟的,叫的多难听。”受制丫鬟不乐意了,嚷嚷个不停。

马永帅不甘示弱,跟丫鬟叫起了真:“你扮得丫鬟,我却说不得!这算哪门子的道理!”

陆风不忍表妹被冷落,起身凑到暨雨稀身畔,悉心为她解释道:“表妹,你可别小看了这个人。这两句的意思就是说:这个人要飞天揽月的话就跟风把灯吹灭一样简单,要摘下星星就跟用石头投入水中溅起水花一样容易。所以江湖上赐他一个抓影手的封号。可想而知,影子如何才能抓的到呢?其实影子根本就抓不到,但这个人可以。因为他有一双好手。江湖上没有他抓不到的东西。”

“少往我脸上贴金。我不吃这一套。”受制丫鬟四面树敌,刚怼完马永帅,又杠上了陆风,大咧咧道:“你就直截了当的告诉这位姑娘,我是一个窃贼得了。可别假惺惺的审慎措辞来哄抬我的身份,我受不起这样的恩惠!”

假丫鬟怨声载道,发泄着不满情绪,逮谁怼谁,六亲不认。

陆风倒也大度,不愿逞口舌之利,便牵着暨雨稀默默到角落位置坐下。

马永帅为陆风报不平道:“陆风兄弟这样说,一点都没阿谀奉承的意思。谁让你确实生了一双好手。你劫富济贫,盗亦有道,又怎么能跟窃寇蟊贼相提并论呢?今天你能出现在朱府,这对于朱家来说真是一场及时雨。对抗淮南王家,缺你不可。”

“别!”假丫鬟立刻表明态度:“不要试图拉我入伙,我可什么也没答应。”

“你有得选择吗?”马永帅威胁道:“要知道,你现在还受制于人呢!”

“哼!我郝英杰向来不受威胁,你越是以强制手段牵制我,我便越是抗拒不从,让你得不偿失,你能拿我咋滴……”郝英杰索性漫不经心的哼起了小曲儿,一副对众人不屑一顾的姿态,抬着眼转悠转悠的瞧着密室天顶。虽然身躯僵直不能动弹,丝毫不影响他装大爷耍性子。

假丫鬟郝英杰这招反客为主用得淋漓尽致,急得朱家兄弟恨不得跪地央求这位江湖奇人援手。

郝英杰兀自悠哉悠哉不紧不慢的哼着他的曲儿,慢条斯理的,丝毫不为受制于人而忧恼。

马永帅却显得更是不急不燥,对郝英杰的姿态熟视无睹,漠然置之。将其晾在一边,不予理会。一改常态的对东道主朱卫东热情如火,家长里短的说道:“看来这个抓影手是指望不上了。我们还是按原计划行动。至于他嘛!反正帮不上忙,就把他晾在这密室里凉快凉快。”

朱卫东瞧出马永帅用意,心领神会,配合马永帅一唱一和道:“要按原计划行动,少则三五日,多则小半个月,这要是一直杵在这里不能动弹,挨饿受冻且不说,屙屎拉尿咋办?等我们办完事回来他裤裆里兜不兜得住?依我看还是给他解了穴,以免酿糗事,出洋相,抓影手的一世英名就毁于一旦了。”

郝英杰这一听可急坏了。慌张道:“朱老爷子说的对,你们可不能干这缺德事儿啊!”

“那不成。”马永帅好整以暇道:“以抓影手的轻身功夫,一旦解开穴道,我们也就别指望追的上了。万一他跑去淮南王家山庄告密,我们的全盘计划岂不是满盘皆输。”

朱卫东点头称是。

康宝山陡然来了兴致,也加入战团,附和道:“马永帅分析的在理,这穴道万万解不得。密室被糟蹋的臭烘烘的,打扫打扫还能恢复原样。咱们行动要是失败了,一切挽回的余地都没有啊!”

“天杀的马屁精,不带这样戏弄人的!”郝英杰无可奈何,终于认怂了。长叹一声道:“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马永帅脸上绽放开满意的笑容。对陆风说道:“陆风兄弟,解开他的穴道吧!”

陆风缓缓从角落座位站起来,迟疑道:“他的话可信?”

“可信。”马永帅微笑道:“江湖中人守承诺,重信义。这是最基本的素质。更何况,他还惦记着我家瑛丫头哩!胆敢耍滑头,除非他是不想再见瑛丫头的面了。”

陆风再无顾虑,走过来郝英杰身后,解开阳关要穴。

郝英杰穴道一解,如释重负的舒缓舒缓酸麻的四肢,随手一把扯掉丫鬟装束和那张足以以假乱真的人皮面具。金蝉脱壳似的,退去伪装,眼前赫然变了一个人。一个黝黑精悍的精神小伙,浓眉炯目,阔额高髻,活龙鲜健,身法如闪电般此隐彼现,转眼间便到密室中间的椅子坐了下来。自怨自艾,叹息不已:“天杀的马屁精,真拿你没办法。”

暨雨稀听不惯此人张口闭口“马屁精”的称呼马永帅,上前打抱不平道:“人家永帅拍你马屁了?怎的?他唤你一声‘假丫鬟’你就歇斯底里,你喊他‘马屁精’倒是理所应该啊!屁大点胸襟,撑死只能当个窃匪,还美其名曰‘劫富济贫’,你可真要脸!”

郝英杰惊艳于暨雨稀仙女之姿,想生她的气都气不出来,恶语回怼,更是于心不忍。最要命的是,看到这么绝美的容颜,满脑子里除了赞美的词汇,跟本就找不出任何一个贬义的字眼来抗议,郝英杰啊郝英杰,瞧你这出息!唉!毕竟英雄难过美人关。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说道:“我叫他马屁精并不是因为他喜欢拍人家马屁。而是他总是喜欢跟着马儿屁股头跑。跑不赢也就罢了!他还累死不求饶,宁可累得吐血,也不上马背缓一口气。这种驴脾气,我不叫他马屁精叫他什么?”

暨雨稀听了马永帅的这些窘迫事迹,有些忍俊不禁,指尖捂着红唇,浅浅一笑。

郝英杰道:“我觉得我易容术已经相当高明了。何况我的声音模仿的比女人的声音还细腻。马屁精究竟是怎么发现我的。”

“这太简单了。就跟分辨鸭群中间一只厮混进来的鸡一样简单。”马永帅眉飞色舞的说道:“你也不自己低头瞧瞧,有哪个丫鬟长着一双8寸大脚。即便不为外人笑死,也难保会自己羞死。其次,就是你这一身的酒味。试问,又有哪个主子会找一个嗜酒的丫鬟?”

郝英杰立刻撩起衣褂垂头自嗅,从胳膊到腋下再到膝盖,嗅了个遍。喃喃自语:“是有点味儿!”兀自将信将疑,抬起一双大脚,自我打量一番,突然拍桌子,道:“就凭这两点你就能猜出我的身份?你确定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由不得你不信。”马永帅解释道:“你身上的酒味告诉了我,你不是朱府的人。而你的一双8寸大脚却告诉了我,你是一个男人。但你说话的身音绝对是个女人。整个江湖之中,易容术举世无双,还能把声音摹仿到这种境界的人,除了你抓影手,试问,还有第二人选吗?”

朱卫东抱拳道:“久闻抓影手郝英杰不仅生了一双好手,更有一身了不起的好轻功和一腔好口技。今日有幸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呀!”

郝英杰唯唯诺诺勉为其难谦逊了几句。

马永帅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有了着落。抓影手郝英杰的妥协,基本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此刻万事俱备,只差落实具体行动方案了。马永帅肃神道:“现在我就来分配行动任务。到王家之后必定凶险重重,我们就谁也顾不上谁,只能各司其职,各尽其责。”

在场所有人都凑拢到马永帅四周。

马永帅继续道:“王家山庄办喜事,以王辉在江湖中的地位,来参加喜宴的都不会是泛泛之辈。武林中各门各派为了通过王辉与左都御史蒙聪的关系讨好朝廷,对王辉谄媚阿谀,恭维奉承,无所不用其极。王家办喜事,这些乌合之众必然会如数到见。这样一来,便给我们创造了一个绝佳的契机。所以,我们必须把握住这个契机,夺取谋反名册副本,救出被困的倪容屹,给王家山庄一个震撼。”

“说起来虽然简单,实施起来并不容易。”马永帅矜庄道:“第一步,我们必须派出一个武艺高强的人,先我们一步潜入王家山庄。在山庄里尽量制造混乱,越乱越好。不过这个人选……”马永帅深思熟虑,目光扫视众人,有些伤神犯难。

“我去。”陆风自告奋勇拍着胸脯。

“不行。你不能去。”马永帅瞧了瞧娇弱至美的暨雨稀,有种无形且强烈的保护欲。正色道:“你去了,谁来保护雨稀?行动如战场,有先锋,也必须有后援,所以,你不必进山庄。到淮南县之后,你和雨稀在县城找几个隐秘的藏身点,等待接应我们。虽然看起来任务轻松,危险性小。实则,我们能不能全身而退,全仰仗你和雨稀,任务至关重要,切不可轻看小瞧。”

“永帅,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绝不拖你后腿!”暨雨稀的贴心,说不得正是所有男人我见犹怜的标范,清姿玉仪,绝世容颜,兰心蕙质,谁人能够抗拒!她即便不是真心体恤马永帅,但只要能吐露这番让人断绝后顾之忧的言语,谁不视若珍宝!

“马少侠。我去。”朱涛见陆风被否定,也想为朱家尽一份绵薄之力。

“你也不行。”马永帅道:“王辉既拿谋反名册副本威胁朱家,他势必做过一番功课,对你们朱家的主要成员肯定事先就摸清了底细。”

众人听了马永帅的分析,一致认同,朱涛满腔热情,被一盆冷水浇得凉到了脚根,垂头丧气,郁郁寡欢。

康宝山上前一步,说道:“还是我去比较合适。”

“你并不合适。”马永帅道:“康宝山康大侠,威名远播,名震四海。你一旦在王家山庄现身,便立马会被人认出来。”

“我看就这么定了。”郝英杰上下打量着康宝山,惺惺作态道:“他们认识的是康大侠这张脸。而我却可以让康大侠变成任何一张脸。”

马永帅恍然道:“对呀!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易容改貌正是你的拿手绝活。”

先锋人选,迎刃而解。

康宝山作为第一个潜入王家山庄的先锋,马永帅尚未谈及行动细节,康宝山多少有些吃不准,试探性问道:“那么,我潜入到王家山庄之后具体应该怎么做?”

“这就得靠康大侠灵机应变了。”马永帅从怀里掏出那把怪异飞镖递给康宝山,道:“局面混乱之后,将这个飞镖找一个显眼的地方留给他们。让他们伤伤脑筋。”

康宝山接过怪异飞镖,心有灵犀一点通,点头道:“我似乎明白该怎么做了。”

马永帅走到赵小海面前,打算继续安排接下来的行动,谁知赵小海没出息,两眼直勾勾的傻望着暨雨稀,嘴里垂涎三尺,鼻腔里鼻血喷涌,我的个乖乖,那副邋遢窘缩的模样,怎么看都特别欠揍。

一个市井最底层的小混混,眼神迷离的注视着旷世美人,天晓得此时此刻他的内心世界是怎样一幅波澜壮阔的画面!

马永帅本不想扰了他的美梦。只是,之前大伙儿都忽视了这个小人物的存在,马永帅安排任务时才将焦点聚焦到赵小海身上,小人物摇身一变瞬间成了密室里最大的亮点。

暨雨稀瞬间变了脸色,难为情的躲避赵小海的目光,移动着小碎步,藏藏掖掖躲到马永帅身后。赵小海这才从如痴如醉的美梦里复苏,摸了把唾沫鼻血,满手殷红。我丢!这下尴尬啦,如恶梦惊醒般觉察出此时的处境,众人投注的鄙视眼神,好似无声的唾弃和谩骂,连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千百回。赵小海自知丢人丢大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永世不再见人。奈何,狗改不了吃屎,即便赵小海无地自容到这种程度,依然忍不住偷偷瞄暨雨稀一眼,哪怕只看到她的影子,也无比的宽慰。

马永帅无可奈何的拍了拍赵小海肩膀,凑到他耳边细语几句,然后,站直身子,指着康宝山手上的怪异飞镖说道:“这把飞镖是从炼师董伟尸体上取下来的。现在江湖上都认为是我杀了董伟,也就意味着,这把怪异飞镖便是我小马神镖的标志。康大侠完成任务之后,王家看到这把飞镖,必然会乱方寸。他们会一致认为我已经潜入到了王家山庄之中了。这个时候,就轮到你赵小海出场了。”

赵小海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疑惑不解道:“我出场做什么?”

“你什么也不用做。”马永帅道:“你只要让他们对你产生怀疑就足够了。”

“怀疑什么?怀疑我就是马永帅?你要我冒充你?”

“江湖上真正认识我的人没几个。”马永帅神神秘秘的说道:“你不用自报姓名,只需暴露一两个破绽给他们就够了。要记住,你的处境可能是最危险的。王家的护院有一个神机子高兴馗,他精通五行八卦和奇门遁甲,必定会在王家山庄的某个地方布下法阵。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奇门遁甲本是以易经八卦为基础,结合星相历法、天文地理、八门九星、阴阳五行、三奇六爻等要素,虽然繁复多变,错综复杂。尽管他再复杂,但万法不离其宗。你只要在法阵中认准坎卦和离卦,利用水火不相容的法则,就能保你一时安然无恙。”马永帅一面运筹帷幄,一面在桌面上描绘出坎、离二卦的卦象,教赵小海辨识。

赵小海免强记住卦象,便开始逞能说大话:“处境不危险我赵小海还懒得参与哩!省得教人看扁了。”赵小海是个十足的豪言壮语口中过,胆怯畏葸藏心中的货色,刚刚大话连篇,转身就撞着马永帅肩膀,轻声细语道:“我还欠你二百多两银子呢!你要真敢把我往火坑里送,休怪我赖账!”

岂料赵小海一番悄悄话没能逃过郝英杰的耳朵,调侃道:“小海,你脑子虽然不如‘马屁精’的好使,但你这本帐算的可一点也不含糊。”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赵小海的处境本就众矢之的,郝英杰这番调侃,大有落井下石之嫌。并非赵小海脾气好,隐忍不发。而是,有暨雨稀这样的女神在场,要尽量把控情绪,抬高自我涵养。否则,就冲郝英杰这张欠揍的嘴,老子还不跟他拼命。

马永帅察言观色,见二人擦出了火花,若放任发展,恐难收场。借行动安排之由,打断二人的对峙

“英杰,这次行动的成败完全取决于你。”马永帅郑重道:“所以,你必须拿到谋反名册。即使带不走,也要就地销毁。”

“放心好了!我抓影手岂是浪得虚名。”郝英杰不屑的说道。

“朱勤姑娘。”

“马少侠但请吩咐。”

“新娘才是这场行动的主角,你非但不可缺席,更要光明正大被迎进王家。”

朱涛听了不乐意了,嚷嚷道:“这是什么逻辑!白白便宜王景景那王八蛋吗?”

朱勤脸色阴沉,白了朱涛一眼:“信得过,听从安排。信不过,退出行动。休得质疑马少侠筹谋。”

马永帅还是孜孜不倦给出解释:“朱家嫁女,王家娶媳妇,不论哪一方关注的焦点都在新娘身上。所以,新娘才是真正稳住大局的关键。”

“我懂!”朱勤少言寡语,只字片言能表明态度的绝不多费口舌。

马永帅侧身迎上朱俊,说道:“据我所知,淮河流域一带嫁娶有个习俗,凡出阁女子,同辈长兄胞弟有送亲之责,被迎亲队奉为上宾,乘双辕马车,随彩轿之尾,受奉茗跪迎之礼,当地人称之为‘认亲’。所以说,入乡随俗,你便与迎亲队同行。既顺应俗礼,兄妹间又可互相照应。待到王家山庄之后再伺机而动。”

“营救倪容屹的任务就由我亲自执行。我要在王家局面完全混乱之后,混进去探查庄院的布局,查清囚禁倪容屹的地方,等待接应你们。”

朱勤向马永帅拱手致谢,深深鞠下一躬,道:“有劳。”

马永帅只是点了点头。

朱勤立刻恢复了以往的冷峻。

马永帅转向朱卫东:“朱老爷子,您坐镇朱府,等待我们消息即可。万一行动失败,以防王家倒杀回马枪。朱府估计是待不了了,要趁早遣散家人,另谋打算。不过这是最坏的设想,天无绝人之路,相信朱家不会走到这一步。”

朱卫东长吁短叹:“我朱家时乖运舛,祸在谋反名册副本,岂能怨天尤人!”

“我呢?”朱涛焦急道:“所有人几乎都安排了任务?怎么没有我的份儿?”

“朱家的人除了迎亲队伍同行,绝不可出现在王家山庄势力范围之内。”马永帅见朱涛毛遂自荐激情澎湃,不忍扑灭他的积极性,略作思忖道:“我瞅你也是个闲不住的人。不如就和陆风兄弟一组,在淮南县城等待接应我们。”

朱涛虽然有些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沮丧,郁郁寡欢。空有一腔热血却无施展之机,好在勉强参与行动,不完全算怀才不遇。

“难得者时,易失者机!”马永帅郑重其事道:“若无不妥,忘各位各司其职,各尽其责,抓紧时间行动!”

众人唯唯诺诺间,暨雨稀突然提议:“难得各位能人异士不期而遇,在这间密室共谋大计,行动之前不如给此次行动起个代号,以纪念志同道合的友谊!”

暨雨稀的号召力一点不逊马永帅,赵小海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她的提议,一瞬间,全员赞成,并一致推举马永帅为此次行动命名。

马永帅略作思考,喃喃道:“婚嫁本该你情我愿,谋反名册本不该存在世间,倪容屹亦不该被困王家。此次行动,为的是让本该存在的事物继续存在,不该存在的事物永远沉沦。所以就叫‘逆命行动’逆天改命,抗拒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