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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巷杀

发表时间: 2022-12-31

雨一下就仿佛停不下来了,茗山城在雨水中泡着,洗刷着污泥和疲惫,在度过了两个夜晚和一个白天的极短暂雨季后,雨终于在第三天清晨停了下来,好像在为什么东西让步,忽然就不下了。

随着雨水的停歇,软香阁今日歇业的消息,传遍了茗山城,引的不少人扼腕叹息。

雨后的清晨总是很明媚,太阳挂在茗山城的上空,肆意散发着热气,烘干着昨夜被雨水浸透的城池。

天上的云一片片连着,时不时露出湛蓝的天空,江樵望着像懒汉一样缓缓挪动的云,运转起了云之篇的功法口诀,一股缥缈温和的内劲从丹田处开始游动,直到将身体中的所有经脉和窍穴都疏通了个遍,才又缩回了丹田。

感到内劲回归丹田,江樵长长舒了一口气,感受着身体里充沛的内力,喃喃自语,“云海愁到第二层了。”

江樵修炼的云之篇,是他家传功法,有内功口诀,剑法,和轻功身法三部分构成,其中剑法最简单,只有四式,分别为惊蛰,芒种,白露,大雪。

身法自然就是前些日子在沙风戈壁上的使出的那招,“水云身。”而这三者中修习最为艰难的则是被称做“云海愁”的内功法门,共三层,江樵自小修习,至今已经有十二年光阴,今日观云突破到了第二层,本是件可喜可贺的事情,但是江樵脸上的严肃神色却丝毫不减。

“今晚,便是和梁尚约定的时间了。”江樵习惯性的去摸剑柄,但是落了空,想起来剑还在桌子上,心里有些焦躁。

正在这时,一道身影从远处缓缓走来,人还没到,声音已经传了过来,“江樵兄弟,起这么早啊。”

陆泽神色疲惫,连笑脸都是用力挤出来的,江樵都不用问什么,就知道他昨晚肯定又去红夜巷找娇娥了。

“陆大哥,找我有事儿?”

“嗯,老爷子听说文书快下来了,知道你要走了,让我来叫你吃顿饭,家宴。”陆泽强撑着,亮出一个招牌笑容,轻轻捶了一下江樵,接着说道,“你可有口福了,我听说老爷子拿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女儿红,啧啧啧,就连我,也只喝过那么一次,今天也沾沾你的光咯。”

江樵心头微温,又听是陆老爷的饭局,想起来自己在陆府住了这几天,还没有怎么答谢过陆老爷,于是叫上若若,三人就这么一起去了。

在去主厅的路上,陆泽一直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待会儿要如何豪饮那女儿红,单喝法就列出了不下十项,大有一饮江海的气势,听得江樵耳朵一阵发懵,直到若若一声呵斥,才将江樵从陆泽的滔滔不绝中解救出来。

可是到了饭局上,主人宾客还没开始互相敬酒,饭菜刚刚端上来不久,陆泽就趴在桌子上,鼾声如雷,任凭陆明鸿怎么叫都叫不醒

陆明鸿脸色尴尬的叫来仆人,将陆泽抬回了房间,接着又换上一副笑脸,和江樵家长里短的聊着,一时间搞得江樵有些不知所谓。

可那位在陆泽回家时被父子二人联手气的拂袖而去的老太爷,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最后,在轮到江樵敬酒时,老太爷生气的一拍桌子,离席而去,任凭其他人怎么叫也叫不住。

江樵看了看陆老爷,又看了看若若,前者一脸歉意,但依旧接过江樵的酒,好像在说,“没关系,接着喝,走了他又不欠着谁。”

后者则是保持着这几天以来的“优良传统”,旁若无人的风卷残云,小脸被食物塞得满满当当,就像一个蹴鞠一样圆。

江樵有些想笑,合着这两个人丝毫没有感觉到这饭局的气氛不对吗?

之后的饭局里,江樵喝了不少的酒,但他这次没有立马用内力化解,待到他喝的摇摇欲倒,若若也吃了个七八分饱,陆明鸿也是面色潮红,酒气满身,才吩咐仆人收了残局,江樵扶着若若,好不让自己太过难看,和陆老爷又说了几句,也就各自散了。

在回住处的路上,江樵甚至在想,会不会是因为若若吃的太多了,所以惹毛了老太爷,仔细想想,老太爷那个人看起来确实是个古板的人,说不定真的见不得女子吃这么多。

但很快,江樵就被自己这荒谬的想法惹笑了,老太爷生气,明显是因为对陆泽的行为不满,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想到这一点上去了。

一旁扶着江樵的若若看着自家少爷忽然笑了起来,心里有些困惑,想着莫不是刚刚喝酒喝坏脑子了?一念至此,觉得更不能耽误了,当下就加快了脚步。

在回到住处以后,江樵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用内力把酒逼了出去,但没有四处声张,丫鬟送来午饭和晚饭时,江樵都假装醉酒躺在床上,等到丫鬟收拾好晚饭的残局后,江樵褪下白衣,换了一身新准备的青衫,戴上附有黑色帏幔的斗笠,遮住面容,乘着暮色,从陆府翻了出去。

出发之前江樵嘱咐若若,今晚无论什么人来找他,都不许进,就说他醉了,需要休息。若若连连点着头,脸上满是认真。

顺着之前去临城巷的路线,江樵很快就到了临城巷,这里依旧和前几天一样安静,老蔡驾着马车等在天香居门口,江樵上车,发现梁尚就坐在车厢里,拿着一把崭新的长刀。

二人简单对视了一下,谁也没有再说话,各自安静坐着。

老蔡使劲一甩鞭子,马车缓缓行驶起来。

渐渐的,从车帘翻起的那一角,一点点的灯光透了进来,人声和音乐开始隐约在耳边浮现,江樵掀开帘子,发现已经到了红夜巷的街口。

这里的夜晚依旧是这样,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糜声浪语,丝竹作响,丝毫没有一点点的礼仪与规矩。

刚开始,马车还能避开人群,保持自己的速度,走到红夜巷的中段,马车已经无法避免的和路人发生了碰撞,有些脾气暴躁的路人甚至指着车厢就开骂,骂天骂地骂祖宗。

而这一切,江樵和梁尚好像都没有听见一样,依旧是沉默,驾车的老蔡有些沉不住气 ,刚要有所动作,但却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恶狠狠的看了一眼那个管不住嘴的路人。

那路人被粗壮高大的老蔡盯了一眼,酒马上醒了几分,悻悻的走了,骂的声音也小了许多。

马车接着向前走去,又拥挤了一段路,在经过一次大拥挤以后,却是豁然开朗,速度又恢复了平常走在街上的水平。

江樵感到有些奇怪,他掀开帘子,发现马车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走过了软香阁,阁里的灯火灭着。

而马车的前方,就是江樵看到的那两栋紧紧挨在一起的小楼,再往前就是一座红色小楼,那是此次三人的目的地,红豆楼。

看着红豆楼前稀少的人群,江樵的心中产生了一丝不安,这段路本来是整个红夜巷最窄的一段,刚才比这儿宽的路都那么挤,到了这里,反而人少了起来,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正这样想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梁尚站起身下车,“到了。”

江樵也不再去想什么了,刚刚的不安瞬间被埋在了心里,他跟在梁尚之后,下了车。

街上没有多少人在意江樵斗笠帏幔遮脸的事情,都在干各自的事情,毕竟红夜巷不是什么光彩的地方,想来这里玩,又不想露面的人,比比皆是。

江樵和梁尚一起走上了红豆楼,老蔡守在马车上,眼神警惕盯着四周。

王青城坐在三楼等着他们,旁边站着肖寒和一个女子。

女子面容憔悴,头发杂乱,在看到梁尚时嘴巴微微张开,欲言又止。

这就是梁尚的姐姐梁琴,江樵一眼就看见了她。

意料之内的是,王青城没有认出江樵,也没有看他,他的眼神一直放在梁尚身上,江樵从斗笠帏幔的缝隙里,看到了肖寒的眼神,有些不满,有些遗憾。

“信呢?”王青城阴冷的看着梁尚,像一个吐信的毒蛇,似乎随时准备猛的一扑,咬住梁尚的脖子。

梁尚拿出一封泛黄的旧信纸,递给了王青城,王青城看都没看一眼,将信踹进兜里,然后意味深长的看着梁尚。

江樵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但是手却紧紧抓住剑柄,他只需要扮演好一个护卫的角色就行,谈判不是他的权利。

“你们可以走了。”王青城举起酒杯在眼前仔细观赏,肖寒将梁琴丢给梁尚,梁尚轻轻接住,虽然有诸多不解,但还是先对姐姐好好安抚了一阵。

这么顺利?这么简单?直到江樵重新坐回马车上,他还是觉得十分不真实,老蔡和梁尚的脸上都有着和江樵一样的疑问。

就在老蔡调转车头准备出红夜巷的那一瞬间,江樵看见了两侧小楼上整齐排列的人影,又想到这条狭窄街道今日的不同寻常,心里的不安一股脑都冒了出来。

他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点,就是那些来路不明的箱子,王青城让家丁在夜里搬进家里的那十几个箱子!

箱子,整齐的人影,居高临下的小楼……一个恐怖的想法在江樵的脑子里炸开,他冲出车厢,同时大喊道。

“小心!”

几乎是在江樵喊出这一句的同时,两侧小楼中的人影露出了他们的真面目。

两个小楼各有五个蒙面之人,手里拿着弩箭,对准马车。

“嗖!嗖!嗖!”

几声尖锐的破空声传来,十几发精钢箭矢朝着马车射来,老蔡一手抓住缰绳,防止马车失控,一手挥舞着长刀,击退了射向马匹的飞箭。

流箭射中马车的车厢,像是菜刀砍在砧板上,声音沉闷而有力,梁尚在车厢中持刀而立,护住身后瑟瑟发抖的姐姐梁琴。

江樵抵挡住了大部分射向车厢的箭矢,其余的小部分被梁尚击退,一时间,居然没有箭矢伤到马车上的几人。

可是周围的路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捂着伤口惨叫的,身上立着一根箭矢躺在地上呻吟的,没有伤却惨叫的,四处可见。霎时间,整个红夜巷都躁动了起来,呼喊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人群像受到天敌进攻的兽群一样,慌不择路的四处逃窜。

老蔡使劲一打缰绳,马车瞬间向着前方疾驰,撞倒一片来不及散开的路人,从两栋埋伏有弩箭手的小楼突围而出。

埋伏在小楼的弩箭手从窗口翻到楼顶,灵活的跳跃着,在追逐马车的同时,不断射出弩箭。

江樵跳上车顶,马车疾驰带来的猛烈的气流不断扰动着斗笠的帏幔,看起来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由于马车的速度很快,弩箭根本无法瞄准,屋顶上那十个弩箭手将弩箭放下,拔出长刀,从屋顶上一跃而下,杀向驾车的老蔡。

先是三个轻功比较好的刀手杀到,一个在马车前方落下,一个从右面杀来,最后一个从老蔡的正头顶上持刀砍来。

老蔡向上一砍,手中的刀与从正上方杀来的敌刀相撞,剧烈的冲击让老蔡握刀的虎口直接裂开,可老蔡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使出全身力气将刀向右一掀,与他对刀的那个刀手一下子飞了出去,与从右面杀来的刀手撞了个满怀,二人像断线的风筝一样摔进了两侧的建筑,不知生死。

可双拳难敌四手,老蔡虽然防住了从上从左两个方位的敌人,却给了正面的敌人进攻的机会,明亮的刀尖在一个呼吸之间就来到了老蔡眼前。

与此同时,江樵剑随心动,瞬间冲至老蔡身旁,向上一挑,一道劲气自下而上喷涌而出。

伴着铁器破碎的声音,那个本有机会杀死老蔡的刀手身上平添了一道斜长的伤痕,如同破碎的刀一样,坠入马下,引的马车一阵颠簸。

很快,剩下七人中又有四人跟上,两个落在车顶上,另外两个分别从左右两个方向攻向老蔡和江樵。

“没玩没了是吧!”老蔡一声怒喊,奋力一刀砍向左边的刀手,那个刀手甚至来不及喊叫一声,就趴在了地上,像一张破旧的擦桌布。

右边的刀手遇上了江樵的剑,也是同样的结果,胜负在刀剑相撞的那一个瞬间就已经明晰了,江樵手中的剑就像没有碰到障碍一样穿过了刀手的刀,同时也穿过了刀手的身躯。

车顶上的那两个刀手还没来得及跳下车顶,就先后感到脚底一阵钻心的痛,接着就失去了意识,像斜坡上的石头一样滚了下去。

是梁尚出的刀,他的刀法不如老蔡,但是有着足够的耐心,从那两个刀手跳到车顶上那一瞬间开始,他就等待着合适的时机。

刀起人落。

马车在老蔡的驾驶下接着向巷口冲去,此时红夜巷上的人群已经四散逃光了,马车行驶起来十分顺畅,再过一个拐弯就可以从红夜巷突围而出了。

忽然,在马车行驶到离拐角不远的的一栋小楼时,一道黑影横冲而出,狠狠撞在驾马的老蔡身上,两人抱在一起滚了出去。

本来在老蔡手中紧紧绷住的缰绳立马断开,驮车的马本来就已经受惊,如果不是老蔡拉着,早就横冲直撞了,如今老蔡从马车上被撞了下去,缰绳又断了,那驮车的马如决堤的洪水一样,肆意奔腾。

车厢随着着发燥的马剧烈的摇晃,接二连三的撞击在障碍物上,马车周围都是飞溅的木屑,梁尚一手用刀抵住身体,一手紧紧抱着梁琴,随时准备跳车。

更要命的是,这个发狂的畜牲,居然折返了头,重新向红夜巷深处跑去!

江樵站稳身子,将剑收回鞘中,双手扯住断掉的缰绳两端,用力拉着,打算把偏离既定路线的马拉回来。

那马被江樵这么一拉,奔走的狂躁似乎有些平静下来,速度逐渐慢了下来。江樵也没想到有如此的奇效,于是更进一步,打算把马车调转回原来的方向。

就在江樵拉紧缰绳打算改道的那个瞬间,最后两名刀手杀到,两道长刀的寒光在江樵左右两侧骤然一闪。

江樵双手拉着缰绳,剑已经回了鞘,没法出剑格挡,梁尚被困在摇晃不已的车厢里,可能连走几步都费劲,眼看这两刀避无可避,就要结果了他的性命。

“看刀!”

就在这时,解决了偷袭者的老蔡大喝一声,在奋力追赶马车的同时将手中的刀用力掷出。

第三道寒光在江樵和两个刀手之间穿过,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这三人都有些吃惊,左侧的刀手的动作迟疑了一丝,就在他回过神来的那一瞬间,江樵的手肘已经猛击而出。

“破山!”

江樵大喝一声,那个刀手应声倒下,右侧的刀手也被江樵这一嗓子镇住,一刀砍偏,刀锋卡在了马车的横梁上,江樵抓住机会,一脚击出。

眼见刀卡在横梁中无法动弹,江樵又是一脚袭来,那刀手居然用力一掰,把刀折断了,同时一个翻滚躲过了江樵这一脚。

一脚落空,江樵毫不气馁,又是一脚击出,那刀手知道无法躲开这一脚,竟然用胸膛硬抗了这一脚,同时借力扑到了驮车的马身上,用尽全身力气,将断刀狠狠扎在马的咽喉处。

马儿瞬间倒在地上,车厢由于之前过快的速度依旧向前方的小楼横扫而去,老蔡见此情景,双脚发力一跃而起,将车上的江樵抱住,二人一齐翻滚而出。

梁尚在窗口上一点,带着梁琴跳出车厢,稳稳落在了街道上。

“轰!”

马车横扫而去,直直撞在前方的小楼上,烟尘四起,小楼在撞击中发出一阵响声,好像在痛苦的呻吟。

江樵和老蔡互相搀扶着站起,将掉在地上的斗笠捡起来重新戴上,梁尚和梁琴也在同一时间赶到了他们身旁。

江樵将剑抽出,紧紧握在手里。

撞击引起的烟尘渐渐散去,两道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王青城,肖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