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面色惊惶的侍女小心翼翼的退出院门,然后低着头急匆匆的离去了。
公主殿下极其愤怒,因为皇帝又下了敕命申饬大长公主昭阳……削食邑三千户、着昭阳公主闭门思过三月,即刻遣散府内妖僧人等、不得有误!
昭阳大长公主是皇帝的姑姑,而镇守西北的西河郡王算是皇帝的同宗族叔、二人同出于皇帝的玄祖一脉。
对于昭阳公主的地位和势力,天下人无不心知肚明。作为太上先帝最宠爱的帝姬公主,先帝都退避三舍的亲妹妹……小皇帝原本可是丝毫不敢得罪的。
可自打儒门显宗堂而皇之的入主朝堂,小皇帝收聚权力削弱各地节度使和诸侯王的心思已经慢慢展露出来。
节度使和诸侯王还远,所以京城里面的争斗才是第一步!
西丰城金光寺一事,最丢面子的是西河郡王、而直接受打击的却是远在京城里的昭阳公主……
此时的昭阳公主端坐在榻上,身上穿着的却是一件鹤氅道袍。
道门避世多年,但一些理念习俗服饰却愈发流行起来……
素雅的大厅内,居然站着一个白衣胜雪的青年僧人!
看形貌,居然和西北金光寺里被打得形神俱灭的妖僧不严几乎一模一样。
“贫僧不语,参见大楚大长公主殿下……”
昭阳公主年纪看起来约么三十许,眉目之间却没有一丝皱纹,只是眸子深处那一丝疲惫让这个美丽的女子多了一丝沧桑感。
昭阳公主伸出手,掌心里一枚如红玉一般的甲片上雕琢着云纹符号……此时红玉甲片却已经裂开了一道缝隙,灵气更是几乎散尽。
“你叫不语?你和不言是什么关系?他已经死了吗?”
不语和尚起身,俊俏淡然的面孔看起来和妖僧不严几乎一模一样,闻言也未露出什么悲哀之色、低头答道:“不言被儒家设计陷害,已经身死魂消了……贫僧是不言的族弟。”
昭阳公主皱了皱眉,垂下头去……
半晌,昭阳公主低声说道:“如果只是来告诉本宫这些,你可以走了……”
不语和尚低头施礼……“公主殿下,如果……”
“没有如果,你退下吧!以后……不必再来了……”
不语和尚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然后低下头施礼道:“那……贫僧告辞了,公主殿下请保重身体。如果殿下想召见贫僧,贫僧随时可以前来为殿下效力……”
“够了,退下!”
不语和尚眼底终于闪过一丝怨恨,然后恭恭敬敬的后退几步低头消失在了屏风外面。
公主沉默许久,突然轻声说道:“先生请移步,是昭阳怠慢先生了。”
一个布袍书生缓步从后堂走出,拱手施礼后便自自然然的坐在了昭阳公主对面的胡凳之上,正是面带风尘之色的远山先生。
“先生,不言真的已死了吗?”
“尚有一丝残魂在人间,依附在一个少年身上。”
“多谢先生。”
远山先生点点头:“万物有灵,举手之劳而已。殿下,我来京城的时候、大散关一线已经开战了……西凉铁骑十万骑,正在攻打劫掠大散关以东的焉支山一代!西河郡王起兵八万正在抵抗。”
昭阳公主闭上了眼睛……“自己的王妃被妖人侮辱,郡王却依旧为国尽忠率兵厮杀……皇帝和朝廷应该放心了吧?”
远山先生看着美丽的昭阳公主,拱手说道:“房某想劳烦公主殿下,手书一封劝劝郡王……罢兵息战吧!”
昭阳公主突然张开眼睛、一股摄人心魄的威严煞气如实质一般笼罩住安然而坐的布衣书生……
“你好大的胆子!是本宫豢养的僧人侮辱郡王侧妃、你却让本宫……而你还敢污蔑西河郡王和西凉人勾结?”
巨大的大楚京师城池巍峨,高高的城墙足足有五丈之高,箭楼马面墙加上宽阔的护城河还有翁城吊桥守备齐全。
五座高塔巍然屹立在城内,据说配合着埋藏在地下的巨大阵法、任何进入这大楚京城的修行者都会被狠狠压制灵气修为!
阵法据说还能转化成杀阵,遥遥攻击杀伐凌厉……只是许多年来从未启用过。
五座皇家家庙围绕着五座高塔,五塔一皇城……就是大楚皇室最后的荣耀和威严!
远山先生皱着眉头站在一座牌坊前面,而这座牌坊之后居然鳞次栉比的矗立着十七八座相似的牌坊……
这是儒家用于表彰功绩的象征!
这些牌坊后面,则是京师太学宫!儒家弟子在大楚最大的书院,如今也是皇帝最大的支持者……儒门显宗所在地!
东方刚刚显出一丝鱼肚白,不知道何时离开了昭阳公主府的布衣书生静静地站在牌坊前面。
空荡荡的街上几乎没有行人,只有两个老苍头打着哈欠从学宫的大门里面走出来洒扫门庭。
一步,两步……远山先生走向第一座牌坊。
静谧的学宫之中,先师堂里几个儒家弟子正规规矩矩的坐在蒲团之上。
“来了……”
“他可过几座牌坊?”
“至多八座!”
一个须发散乱的儒生撇了撇嘴:“不见得吧?”
“你是说他过不得八座?”
须发散乱的儒生呵呵笑道:“万一他过了十座呢?”
“胡言乱语!他有何功德?他有何修为可抗十座人间牌坊镇压之力?要知道他虽然有些名望,但半生游走在边鄙之地……宣扬教化!他颠沛流离能教化几人?天下不安,奸佞邪祟蠢蠢欲动……光教化有什么用?”
一位垂垂老矣的老儒闭着眼睛,微微摇了摇头……众人立刻躬身而对不敢再吵嚷。
老儒一对眉毛长有三寸,雪白轻飘看起来若画中走出的至圣先师一般……气质儒雅淡然却又方正规矩。
“房远山……以足为矩丈量天下寒暑,以人心为圣贤书观看天下起伏!不管怎么说,他是真正做学问的儒家弟子……至于他的来意,我想天下皆知!”
一位黑色长须的儒士拱手问道:“先生,敢问这房远山此来、我等该如何应对?”
白眉老儒已经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摇了摇头……“不必应对,他走不过十八牌坊的……”
“因为第十座牌坊,就是他自己老师的功德牌坊……”
众儒家高士一片愕然,第十座牌坊……最后一座出现没有任何名姓和信息的牌坊,居然是这儒家怪人房远山的老师所留?这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那座牌坊一直都是儒家的隐晦,从不许弟子探问穷究……就那么突然而然的出现。不过仔细想想,牌坊出现之后不久,似乎那房远山就开始在大楚边境游历。用一肚子道理和儒家的正气手段说合安抚各个势力、消弥冲突抵御外敌,斩杀妖魔邪祟不许它们为害人间……
几个不知道实情的儒家高士皱着眉看向几个大佬,而长须儒士和白眉老儒则又闭口不言、似乎并不想说清楚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