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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书香一片风云起,戏说公案论乾坤

发表时间: 2023-02-01

同里古镇在文儒雅士眼中虽古色古香雕栏画栋,总少了些许清寂和恬谧的凄然之美。喧腾和纷嚣不宜于骚客徘徊,高士吟咏;只宜于武者聚会,把酒高歌。

故此,往来同里古镇的多侠士少墨客。

即便同里湖畔远近闻名的书香斋,昔时苏州府英杰才子齐聚之所,如今也成了江湖走卒和武林侠客的驻足地儿。

“书香斋”既非丹青字画坊,亦非黉舍学塾院,它其实就是一个茶楼,跟“书香”二字扯不上半颗铜钱的关系。唯一沾得上边的只有大厅东墙台案上一个须发银白的老头每天唠唠叨叨孜孜不倦的谈经论道说书唱曲儿。

书香斋非比一般茶楼酒肆,不仅规模庞大,规矩也很多。最让人头疼的是,它的规矩并不具体,没有明文规定,也没有警戒提示。一但进入,便如履薄冰,纵然小心翼翼,也难保有一脚踩虚的时候,往往触犯了规矩连自己都不知道。

曾有人试图以身试法,记录下书香斋的“规矩”,从而在江湖上卖个好价钱,大赚一笔。当他听说但凡触犯过规矩的人都人间蒸发生死不明,当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有命挣,没命花,这种生财之路自然不可取。

有人定然要问:书香斋玩弄套路岂非自绝财路?今天有个客官不小心坏规矩,失踪了;明天有个客官无意间坏规矩,不见了;后天又有个客官不留神坏规矩,完犊子了;长此以往,哪里还有人敢来品茶尝酒?它的这些“规矩”无疑使书香斋蒙上了一个“黑店”的嫌疑。

开门做生意,尤其注重口碑,一旦套上“黑店”的头衔,生意必然是难以经营下去的。然而,书香斋却是个例外。

原因只在于一个人。

——那个说书唱曲的老头。

看起来普普通通,银发长须,肤色黝黑,谈吐间隐隐透着饱谙世故学识渊博的韵味。

便是这样一个老人,撑起了整个茶楼的生意。

但凡来书香斋的宾客,没有一个是奔着芳茗而来,更没有一个是奔着佳酿而至。他们都是为了听书,听这个老头的评书。

又有人禁不住要问:说书唱曲儿的满大街都是,何必跑去书香斋凑热闹,还得提心吊胆生恐触犯那些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狗屁规矩,为了听个书何苦担这份风险,冒这份危机?

不错。

听书哪里都是听。

大街上、戏园子、讲古场应有尽有。

虽然说书的那些个讲古仙水平和名气各有长短,评书内容风格几乎都差不多,区别只在于大街上你得站着听、蹲着听、粗陋些的人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听、有些图舒服的自个儿带把椅子过来听,而在戏园子和讲古场里听书非但有舒适的席位,有些还提供吃食茶水以及更高端的服务,当然那些服务是要另外收取费用的。

书香斋神奇就神奇在老头评书内容标新立异,足不出户,能知天下事,演说的总是江湖大事件的第一手讯息。不难想象,这个说书老头何许高深,书香斋的背后何许神乎,情报网路何许通达?

天下势力各踞一方,江湖一但有所动荡,哪一方势力都不想后知后觉。然而,要想探知江湖动态,你只需上同里湖畔书香斋听一段评书。虽然书香斋的臭规矩很让人恼火,但为了拿到第一手消息,有这样的捷径,哪一方势力又不愿冒一次险!

因此,即便书香斋的规矩很无理,依然影响不到它的生意。

同里湖畔香樟成林,郁郁葱葱的林木中间落座一幢庞然楼阁,气势浩然,景色极秀,风水奇佳。自同里湖乘舟上东岸罗星洲,77级台阶之巅,矗然高耸三门石牌楼,四根石柱上蟠龙浮雕栩栩如生,牌楼匾额四个楷书大字“书香水榭”气吞山河大气磅礴,正是书香斋的门户。

穿过石牌楼是一条青石路,直通香樟林间的楼阁。路侧香樟整齐浓密,粗细高矮均匀,甚至连树形都出奇的一致,就像排兵布阵时的士卒阵营,鳞次栉比,引绳棋布。也不知是书香斋的掌柜过于讲究,还是患有强迫症使然?

青石路不足百丈便至楼宇檐下,门额上“书香斋”三字跟石牌楼匾额字迹如出一辙,明显出自同一人手笔。

近几日,江湖上为了探听天下最难杀之人夹谷恨天被杀的真相,前往同里书香斋探消息的人甚至超过江南飞镖门吊唁的人。

晨曦时分,书香斋刚开张,便已门庭若市,青石路上人潮涌动,浩浩荡荡,险些挤破书香斋大门。

进入书香斋,单单楼下就设有三十来张席面,楼上单间雅座十数席,非一般身份难得上去。

楼下靠东墙搭台设案,案上一把折扇和一方醒木,旁边还悬着一面铜锣。那银发老头表情丰富、动作夸张,口若悬河、绘声绘色。一个人、一张嘴,就能演绎千军万马,让听众如身临其境,听得如痴如醉。

长须老人讲完一段前奏,高举醒木,拍案有声,楼上楼下顿时安静,万籁俱寂。老人扬声道:“小老儿郑后刚,多谢各位江湖朋友前来捧场。关于《飞镖门主遇刺案》上回说到‘顽童叟’朱光前夜闯飞镖门,与飞镖门徒王永彬交手,施展出他的大力劈山掌。王永彬勉强接下一掌,五脏俱损……那么,今天接续前言,话说朱光前一掌击毙王永彬,便直捣飞镖门总堂。大堂中央的虎皮交椅上,夹谷恨天正半躺着把玩一串细小的绣花针。朱光前定神一看,愕然失色。那不是‘飞针走线’陈琳琳的绣花针吗?难道她已身遭不测?朱光前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便暗运内力,蓄势待发。‘大力劈山掌’他一声狂吼,双掌推出。掌劲势如雷霆,轰然一声巨响,整个虎皮交椅顿时化作了碎片。待这些碎片纷纷落地的时候,乖乖!不得了!大堂之内的每个方位顿时密密麻麻满布飞镖,直向朱光前飞射过来。朱光前大惊:‘不好,如梭九千……’‘镖’字还没说出口,整个人就成了‘刺猬’了……”

郑后刚正要继续往下说,突然从二楼雅间飞来一只杯子,不偏不倚刚好稳稳当当落在郑后刚面前的台案上。郑后刚处变不惊,两眼瞧着杯子,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的笑容异常的森冷,好像在告诉满堂宾客:这个投杯子挑衅的人惨了!

老头儿的表情虽然有这层意思,嘴上并不妄作言论,不慌不忙起身施礼,歉意道:“小老儿所讲,理据可参。若有口误,还望明言。切莫搞小动作,自食其果。”

话音刚落,不知从哪里窜出一个妙龄姑娘,轻轻一跳,就坐到了郑后刚面前的台案上。她随手拿起台案上的折扇在手中滴溜溜挽着花儿,把玩一阵突然“啪嗒”一声打开折扇,轻轻一兜,扇面便托起刚才从二楼飞来的杯子。一身黄衫的妙龄姑娘仔仔细细的端详着这只杯子。原来这并非空杯,杯中有酒,满而未溢,足见投杯之人武功之深,用劲之巧。胆敢挑衅书香斋的规矩,就必须具备一定的实力,不然就会成为下一个下落不明的人。

郑后刚脾气异常的好,被小姑娘搅扰也不恼怒,干脆双手交错笼入袖子里,等着看小姑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黄衫姑娘这一捣乱,满堂宾客不乐意了,纷纷起哄,嚷着要小姑娘滚出书香斋,打搅了大伙儿听书的雅兴。

这个妙龄少女置若罔闻,自顾自地用右手食指对扇面上的杯子指指点点,自言自语道:“臭杯子,烂杯子,捣蛋胚,调皮精,没长脚还学人到处乱窜,乱窜也就罢了,还自个儿跑到这糟老头的案上来显摆呢!噢,原来他的故事太陈旧了,所以你才载着毒酒来惩罚他的,对吗?”

郑后刚脸色骤变,凛然道:“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少女翘起二郎腿,脚尖摇啊晃啊,懒懒散散的说道:“夹谷恨天归西,江湖上人尽皆知,糟老头子还讲些武林高手刺杀他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书香斋莫不是拿大伙儿当小娃娃哄?”

初生牛犊子捋虎须,全然把书香斋的规矩当成空气,老人念及少女年幼无知,虽不想跟她一般见识,但有些道理不掰扯掰扯清楚,台下听众还真以为小老儿拿满堂宾客开涮!

郑后刚张口反驳。

少女突然一抖手,杯里的酒化作一股酒箭,顿时射进了郑后刚嘴里。郑后刚话未出口,喉咙一动,吞进了大半酒水。老头儿一时也拿不准这杯酒是否真的毒酒,吓得脸色遽然惨白,双手捶着胸口,拼力作呕。呕了一阵,酒不得出,捧着肚子连滚带爬逃出书香斋。

好好一台听书宴,竟成了一场闹剧。少女此刻倒乐开了花,跳下台案,哈哈大笑了一阵。叉腰道:“糟老头子,消息这么闭塞,还敢在这此说书。”少女猛一转身,扬声道:“各位若想知道夹谷恨天的真正结局,就听小女子来告诉大伙儿。”

书香斋内顿时哗然。

马永帅拍案而起,追问道:“你的消息,从何而来?”

回答问题的并非黄衫姑娘,而是马永帅对面啃着烧鸡的市井混混赵小海,嚼着鸡肉道:“我是在同里湖畔的书香斋里听来的。我打听过了,那个姑娘名字叫做潘小虹,她可不是什么善茬,把说书先生戏耍得那叫一个惨……”

马永帅不等他说完,便一把扯上啃着烧鸡的小跟班,道:“走,去同里。”

“好你个纨绔子,浪荡徒,一听说姑娘就迫不及待,好歹等我吃完烧鸡再动身……”赵小海嘴上抱怨,行动上丝毫不拖沓,手忙脚乱收拾起没吃完的烧鸡,半跑着跟上马永帅步伐。

马永帅正色道:“事情紧急,我们边走边说。”

他脚步极快,赵小海被他一扯,跌跌窜窜才勉强跟得上,半只烧鸡险些脱手糟蹋了。马永帅凛然道:“现在,你把那丫头的来历原原本本仔仔细细的讲一遍。”

“你是指潘小虹?那丫头片子虽然年轻,但尖嘴猴腮的不怎么好看,你可别饥不择食,是个姑娘就不放过啊!”

马永帅陡然驻足,怒目而视,举拳示威道:“信不信我让你去见夹谷恨天?”

“开个玩笑嘛,何必动肝火!”赵小海自讨了个没趣,才老老实实交代说:“其实,潘小虹是燕子门的大小姐。她这次下江南,身边还有一个高手,据说是他师兄。在书香斋内从二楼投杯子到说书台案上的那个人,我想应该就是他。”

“燕子门的大弟子卢国超?”马永帅思忖片刻,道:“倘若陪同这位潘大小姐的就是这个人的话,恐怕我就不方便在同里露面了。”

赵小海咧嘴笑道:“我懂!有道是情敌碰面,分外眼红。”

马永帅愤然:“你是真想下去找夹谷恨天报到吗?”

赵小海自知失言,立刻岔开话题:“说起夹谷恨天,我还没问过你,就你那点破本事,连我都打不赢,还杀夹谷恨天?江湖上公认的最难杀的人,就你能成?骗鬼鬼都不信,你就给我说实话,你是如何杀到的?”

马永帅道:“你是我的好朋友。你有没有想过,连你都不知道我是如何办到的,她潘小虹何以会知道?”

赵小海恍然大悟,一直以为潘小虹只是信口开河无理取闹,但书香斋里的听客多为江湖中人,掌柜更是背景复杂,神秘莫测。她大张旗鼓将说书先生赶走,等同折断神秘掌柜的一棵摇钱树。若无凭无据胡言乱语,即便江湖客信她,书香斋的掌柜也必不会饶她。最奇怪的是,她如此挑衅书香斋的规矩,从始至终书香斋丝毫未曾动她,可见这个燕子门大小姐潘小虹并不简单。

潘小虹初到江南就听闻到一个惊天奇闻,便是飞镖门主夹谷恨天遭一个白衣少年暗杀。白衣少年自称马永帅,在江湖上籍籍无名,更何况他才不过十七八岁。以潘小虹的性格,若要她相信这一切恐怕比要她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脱光衣服还要难。

所以她做了一个决定。

一查究竟。

当天飞鸽传书给大师兄卢国超,相约在飞镖门会面。

卢国超是燕子门中除掌门之外最有权威的弟子,心思缜密,处事果决,武功高深,轻功卓绝。更善于追踪侦查,探赜索隐,掌门潘老爷子曾这样评价过大弟子卢国超:“若是身在公门,必定会是一个有名气的捕快。”不过在燕子门内,也并没有埋没他。潘老爷子早就有意将女儿托付给他,将来这门主的位置也非他莫属。只是这个潘小虹刁钻古怪,性子太野,自小受潘老爷子娇惯和溺爱,脾气坏得透顶。无理取闹起来没人架得住,方圆百里出了名的惹祸精。卢国超摊上这么个师妹,也是够他伤神的。

这一次,大小姐离家出走,卢国超正忧心忡忡,怕她在外惹是生非。然后他就接到了她的飞鸽传书,信上字句简明,便是要卢国超迅速赶往江南飞镖门探查门主夹谷恨天的死因。

卢国超赶来飞镖门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申时。他和潘小虹经过一番商议,决定兵分两路,潘小虹以‘代表燕子门主悼念故友’的名义光明正大进入飞镖门,吸引门徒的注意。卢国超则暗中潜入灵堂,开棺验尸。师兄妹一拍即合,立刻按部就班,开始行动。

潘小虹进入飞镖门,由门徒领进灵堂焚香默哀,祭奠亡灵。礼毕,游目四顾,但见灵柩后方有人影闪烁,知道师兄已然就位,为了打好掩护,便嚷嚷着要飞镖门门徒分配客房,引得门徒公愤众怒,没人留意灵柩。

大闹灵堂是为武林大忌,飞镖门徒岂能善罢甘休。

燕子门大小姐惹祸精的名声也是响当当的。大闹灵堂这种事,她做得出来,也并非出于大不敬之意,她只是催促分配客房,耍了耍大小姐脾气,在她看来,这只不过是飞镖门的地主之谊,待客之道。

飞镖门门徒哪会这样想!

夹谷恨天一死,飞镖门没了主心骨,树倒猢狲散,兵败如山倒,残存亦陌路。门主刚入殓,燕子门大小姐就来者不善,寻衅滋事,欺负门徒,对逝者不敬。飞镖门门徒本就是一群不讲道理的乌合之众,一言不合便要动手,为了不损毁灵堂,惊扰亡灵,潘小虹提议到灵堂外划出道来,手底下见真章,一分高下。

于是,飞镖门主夹谷恨天的灵堂外又是一场不小的闹剧。

潘小虹仗着燕子门独门轻功“身轻如燕”跟飞镖门徒们一阵周旋,万幸在场守灵的门徒都是些不入流的角色,潘小虹应付起来还算从容。倘若是张寅和陈辽河等人出现其一,潘小虹的处境就悬了。以轻功对敌,优势在于速度和敏锐,大多是投机取巧的把式,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往往一触即溃。

卢国超开棺验尸只是架不住小师妹软磨硬泡,为了搪塞,做做样子罢了。随便看了下尸体,走了个过场,顺手取走带血凶器,交得了差便算完事儿。以免惹祸精著称的师妹桶出的漏子太大,一发不可收拾,迅速绕到灵堂外跟师妹汇合。

卢国超喝止住双方缠斗,做起和事佬,两方打点,好不容易才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最终不了了之了。

飞镖门门徒商议过后给出的最大忍让便是让燕子门当即离开,既往不咎。

潘小虹目的达到,自然也就服了一回软,跟随大师兄离开。

卢国超和潘小虹就快要走出飞镖门,刚好迎面碰上披麻戴孝的宋胜华。宋胜华在还没加入飞镖门之前跟卢国超有过一点交情,此刻邂逅,说什么也要挽留师兄妹以尽地主之谊。

卢国超刚按下葫芦不想横生枝节又浮起了瓢,婉拒无果,只能另谋他法,当前人多眼杂,要是被守灵的门徒看到,斥责燕子门出尔反尔,那真是无地自容了。慎重道:“宋兄弟,借一步说话。”

宋胜华点头,便带着二人绕过灵堂,再穿过一条长廊,最后来到一个人迹罕至的清冷的凉亭里。

潘小虹突然两大步跟上宋胜华,一招拂穴扣脉突如其来。宋胜华猝不及防,先机一失,顿时便受制于人。“国超兄,你们这是干什么?”

卢国超还没来得及说话,潘小虹就张牙舞爪道:“老老实实的,本姑娘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要是拒绝回答或是答错了,就别怪我往你嘴里塞他一两粒‘燕子胆’。”她似乎觉得这样威胁人是一件特别有趣的事,有时候看到被威胁的人惊惧惶恐的模样,她就特别有成就感,忍不住开怀大笑。她独自得意了一番,继续道:“哦,也许你还不知道燕子胆是什么东西吧!嗯!你不会知道的。不过,不知道没关系,让本姑娘浓重介绍介绍你就知道了。‘燕子胆’呀是我们燕子门特制的一种丹药,专门用来逼供的。吃下一粒,保管你的胃里翻江倒海,呕吐三天三夜不带停歇,连胃都吐出血来。不过你大可放心,燕子胆并非致命毒药,绝对不会要你的命。但是凡是吃过这燕子胆的人都宁可死……”

“有话好说。”宋胜华不知对方何遽发难,虽然与卢国超交情不算深,但也不至于有过节。此刻穴道被封,俯仰由人,面对潘小虹喋喋不休的恐吓之词,宋胜华只能认怂,怯懦道:“什么事你尽管问吧!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不行吗?”

“识时务,这样最好不过。”潘小虹得意洋洋道:“我来问你,杀死你们门主的究竟是什么人?”

“你原来是问这个!”宋胜华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原来只是打听消息,这姑娘的一番操作也真是无理取闹了些。哭笑不得道:“是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他自称叫马永帅。师出何门何派毫无知晓。此人有如碧水寒潭,深不见底。让人无法捉摸,揣测不透。我们赶到石岭坡的时候,门主刚刚倒下去,而他却只受些皮外伤。由此可见,他的武功简直到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仅仅只是个孩子就已这般厉害,长大后会到达什么境界,简直不敢想象。我们700多人都不敢擅动,不过其中还是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冲了上去,他跟本就不屑与我们的那位兄弟动手。奈何这位兄弟痛失门主,情难自己,一味的拼命。他不厌其烦,便招来一个小姑娘就把我们这位兄弟给打发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明明是宋胜华自己,却因为那一役在一个小姑娘的手下一败涂地,说将出来,不光彩,丢体面。索性便寡廉鲜耻的把这些败绩推给别人。

潘小虹鄙夷道:“你们的那位兄弟的武功这么不济吗?”

“不是的。”宋胜华激动的辩驳道:“他在我们当中算是相当高明的了。只可惜他的对手太可怕。”

卢国超正色道:“那个小姑娘拿下他用了几招?”

“只用了一招。”

卢国超一喜,急道:“你能给我形容一下她的招式吗?”

“那有何难,只是……”

宋胜华穴道受制,不言而喻。有些话不用说得太直白,达到的效果反而更佳。

卢国超出手如电,拂袖一扬,便拍开了宋胜华受制的灵台、阳关二穴。抱拳道:“宋兄弟,多有得罪。”

宋胜华揉了揉搓酸麻的手臂,不慌不忙,有点摆臭架子味儿,慢条斯理道:“那小姑娘出手真叫一个不得了。”宋胜华稍作停顿,手上比划了几下:“我那一刀本是劈向马永帅的。不,不,我是说我们的那位兄弟的那一刀本来的劈向马永帅的,就在这迅雷不及掩耳刹那顷,我们那位兄弟蓦然眼前一黑,那个小姑娘就如鬼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她身法快的出奇,手掌一翻就扣住了那位兄弟的脉门,借用一股巧劲,一扯,一扭,我们那位兄弟手里的刀刃就鬼使神差的架在了自己脖子上了。”

百密一疏。宋胜华无形中说漏了嘴。觉察后,虽然立刻更正,并千般掩饰,到头来反而是欲盖弥彰了。

潘小虹早就听出了端倪,眼珠子一转,调侃道:“敢问你们那位兄弟姓甚名谁呀?”

卢国超急忙拦住潘小虹。有道是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身在飞镖门内,本就跟守灵的门徒闹了不愉快,此刻当面揭穿宋胜华,让对方下不来台,只会断自己后路。

卢国超对宋胜华挤眉弄眼,暗示他速速离去,以免这个女人揭他老底。嘴上却敷衍潘小虹,道:“我已知道了一些眉目了。”

宋胜华生怕堕面子吃瘪,哪里还敢多留待片刻。知难而退,一溜烟似的消失在凉亭。

潘小虹没能尽兴,气得直跺脚,抱怨道:“他所说的那个兄弟分明就是他自己,你为什么还不让我揭穿他?”

卢国超道:“他歪曲事实,颠倒黑白的用意就是怕丢人现眼。如果你就这么揭穿了他,对于一个要面子的人来说,当众出丑,比要他的命还难堪。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大概也只有你喜欢做。”

“哼……”潘小虹双手环胸,把头一别,横眉立目。猝尔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喜笑颜开。

女人啊!真是喜怒无常的物种。

潘小虹娇媚道:“师兄,你刚才不是说已经有眉目了吗?快讲给我听。”

“听宋胜华的形容,那个小姑娘施展的应该是‘天罡大擒拿’。”卢国超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小李飞刀’?小李飞刀李家除了飞刀绝技在江湖上风靡一时,李继鹏的天罡大擒拿也是一门不世绝学。如果我没猜错,这个小姑娘就是李继鹏的掌上明珠李婷玉。倘若真是这样,所有的疑点就都吻合了。”

“吻合?”

卢国超点头道:“其实,我与马永帅早已相识。他是河南神驹山庄的二公子,本是一个纨绔子弟,经常和一个叫赵小海的地痞流氓混迹在一块。他们行事卑劣,从来没干过什么光彩的勾当。最关键的一点,他根本就不会半点武功。说他杀了阿猫阿狗,我都要怀疑他有没有这个能力,杀夹谷恨天更是弥天大谎,无稽之谈。”卢国超顿了顿,又继续道:“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又岂止是马永帅。所以我认为此马永帅非彼马永帅,便没怎么在意。马永帅的朋友几乎都知道李婷玉倾慕马永帅,他们俩隔三差五就腻歪在一块,爱得热火朝天的。李婷玉在石岭坡出现恰恰证实了他就是我认识的马永帅。因为,天下不可能有第二个天罡大擒拿的女传人同时跟第二个马永帅缱绻在一起。”卢国超言语中提及李婷玉,眼神中不自禁的流露出一丝惋惜,转瞬即逝。这一丝惋惜中又仿佛透着几分失意的沮丧和得不到的愤恨。

潘小虹察言观色瞧出了异样,突然一把揪起卢国超耳朵:“李婷玉喜欢马永帅关你屁事,瞧你这幅嘴脸,你挺失望啊,是吗?本姑娘要是知道你和李婷玉之间有什么,我要你好看。”

“我的姑奶奶!我在给你分析案情,你这般胡乱猜测,我可冤枉死了!”卢国超挣脱,捂着耳朵不住呼痛。抱怨潘小虹下手太重,不分青红皂白,乱扣帽子。

潘小虹见师兄狼狈万状,有些忍俊不禁。嘟囔着嘴脸:“谁让你一说起李婷玉,满眼都是柔情。心里胆敢装着别人,活该呀!你!”

卢国超理直气壮的和潘小虹理论起来:“你凭什么这么说?”

“就凭在书香阁散布谣言这一点。”回答这个问题的却是马永帅。

赵小海听了他的回答更是一头雾水:“就凭散布谣言你就敢确定陪同潘小虹的一定是大师兄卢国超?而非二师兄赵国祥?”

马永帅解释说:“燕子门上下与我相识的只有卢国超。而他所认识的马永帅只是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他根本就不会想到我能杀死夹谷恨天。他陪同潘小虹到飞镖门暗查夹谷恨天的死因,也在情理之中。以他的天秉要查一个人的死因就跟一个在刑部里当差十年的刑差要认识一个刑具一样简单。他探赜索隐的本领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不过这回恐怕连他自己都要怀疑了。”马永帅淡淡一笑,继续说道:“他想不明白我是如何杀死夹谷恨天的,又因为暗恋李婷玉,如今和我势如水火,所以他绝不会亲自来找我。他在书香斋散布谣言的真正用意,其实是逼我现身。”

赵小海终于明悟,恍然道:“我们就这么去同里岂不是正中下怀?”

“那倒无妨。我真正担心的是‘小马神镖’四个字。”马永帅满面愁容道:“但愿只是卢国超给我杜撰的一个绰号。”

“‘小马神镖’。这个绰号还不错,有什么好担忧的。”

“以往可有外人在书香斋散播谣言的先例?”

“好像没有。”

“有。你还记得5年前,有个有名的捕快乔装成剑客暗查书香斋的一些隐情,曾在书香斋煽动谣言,使得客人与书香斋伙计大打出手。”

“铁面神捕赵永镇?”

“他的结局如何?”

“听说销声匿迹了5年,至今下落不明。”

马永帅道:“我杀夹谷恨天跟本就没用过什么飞刀、飞镖之类的东西。‘小马神镖’不仅是杜撰给我的绰号,在潘小虹言下实际上是取夹谷恨天性命的凶器。这明显是歪曲了事实,但神秘的书香斋依然放任他们这般胡闹。这又说明了什么?”

赵小海道:“难不成书香斋的背后是燕子门?”

马永帅摇头道:“燕子门绝没有这种能力。你可知道书香斋在江湖上享有什么样的美誉?”

“官不查,匪不扰。”

“黑白两道通吃,燕子门的潘老爷子还没这么大面子。”

“书香斋背后既非燕子门,又放任潘小虹和卢国超在此散布谣言。还白白搭上说书先生郑后刚。书香斋里规矩向来无人敢亵渎,开了这样的先例,打破了这个神话,往后书香斋在江湖上的声望势必退减。这怎么算都是个亏本买卖呀!”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卢国超和书香斋达成了某种协议。要么,卢国超和潘小虹沦为了某个大势力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