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回忆起过往,双眸微闪,柔声答:“算是自幼便开始学了,那时候我伺候一些小姐们,她们学的时候也顺便教了我。我运气好,跟着的那个小姐脾气很好,还教了我一些字,可惜她离开后,我被主家许配给一个跑腿的,那个人后来染了赌博,好在我逃了出来,免了一场劫难。不过逃出了虎口,险些又落入狼窝,幸好你爹救了我和你哥哥。
那个时候你爹还有一点积蓄,我们的日子也不算太难熬,可惜没过几年遇了天灾,之后便是连一顿白米都吃不上。”
楚夏知道正是因为张家那时还有一点积蓄才收养了这具身体的主人,不过她好奇问道:“为什么那个脾气很好的小姐会离开啊?”
喜儿道:“丫头你真是个傻瓜,有钱人家的漂亮小姐肯定是嫁人去过好日子啊!而且那个小姐脾气好又善良,肯定是去享福啦!”
楚夏暗道喜儿淳朴天真才会认为好人有好报吧!可惜不是所有好人命运都好的。
可是李氏仔细想了想,竟然点了点头,“喜儿说得对,小姐人这么好,又嫁了个富贵人家,她就是去过好日子的。”
楚夏心里想,你人也好,可是还卧病在床,明天吃什么都不知道。
哎!
说着说着,张大柱已经做好糖水端了进来。
李氏见了番薯,奇怪问他:“家里怎么还有番薯啊?”
张大柱把糖水分了四碗,“是老张爷爷给的,晌午他来寻我们顺便带过来,说我们也要口粮过年的。”说罢,他无意瞥了一眼楚夏。
李氏点了点头,“他可真是个好人啊!几次替我看病都尽量不收钱。”
喝糖水的时候,楚夏感觉到张大柱瞄了自己几次,心想他真是个窝囊废,想卖妹妹还想让妹妹自己开口吗?
实话说,李氏是一个很好的人,但凡家里还能吃上一顿米饭,楚夏绝对不会想到这个家迟早会将自己卖了,可是如今张大柱欠着债,李氏时不时要吃药,万一明年来个天灾,难道村里有什么有能力救济张家的好心人吗?
喜儿突然开口:“大婶明天想什么时候去张贵家看热闹?我到时候好陪你一起去。”
楚夏和张大柱都吃惊地对视一眼,然后看向李氏。
张大柱先开口,“娘,你知道这几天张贵家什么热闹吗?”
李氏无所谓道:“喜儿下晌时与我说过了,是张贵家住了几个来采买的人,他们买了一些颜色顶好的小姑娘,我想去看看。”
楚夏心里一凉,却闻张大柱道:“对啊!娘,那些小妹妹是一个赛一个的漂亮,张贵说那一个丫鬟就要卖十到十五两银子呢!”说罢,给楚夏使了个眼神。
楚夏才不想理睬他,自己什么时候说愿意被卖?
李氏有点恍惚,静默片刻。
张大柱却等不及了,“娘,听说那是给官太太官小姐们选的丫鬟,以后锦衣玉食不在话下,更有可能挣个好前途。”
喜儿无知,却听出不对劲,问道:“为什么家里的前途要丫头挣?不是说那只是个轻松的活吗?”
楚夏受不了他们这样讨论,“闲散差事谁会花十五两去买个丫鬟?”她转过脸对李氏说道:“娘,你是不是猜到他们买丫鬟是做什么的?或者说你以前伺候的就是这些所谓的丫鬟?”
李氏忽然变得窘迫不堪,甚至无法直视楚夏,“是,我知道,我知道很多人对这种女孩子有偏见,可是在这么多这些女孩子里面有一些是例外的。像我说的那个小姐,她是得了良籍,逃离了苦海。”
楚夏很冷静地看着李氏,虽然李氏的看法出乎她的意料,但是她一点都不难过,甚至还想着被镇上的人买了,应该是可以去镇上生活了,只要放聪明一点,做事灵活一点,以后三餐都不成问题了。
楚夏垂首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是逼迫的结果。
次日,楚夏随张大柱去了张贵家,喜儿也随去看热闹。也是因为有喜儿喋喋不休地讲话,楚夏才觉得心情自然一点。
到了张贵家,楚夏注意到这家人的门竟是朱红色的,果然,再淳朴的乡村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张贵家早已没有前两天热闹,因为这个张家村愿意被卖的姑娘都已经来过了,只是至今没有一个选上。
楚夏几人被仆人引进门来见氛围冷清,不免有些畏手畏脚。走进里屋,才看到两男一女同桌喝茶聊天。
其中一个长衫年轻人见到张大柱便起身去迎。
张大柱见着张贵便赶上去对他低声道:“人我带来了,你们给瞧瞧吧!”
张贵却对他们说道:“现在瞧完还不算,先记下姓名,明天杨叔会去你们家再认真看看。这种买卖你也知道,必须保证双方愿意,到时候再当场签契约。”
张大柱为难道:“那现在是怎么办?”
那边那位叫杨叔的不过四十中旬,人微微发胖,一张圆脸上几个麻子,穿着短褐色布衣和黑色长裤。
他一开始只注意到穿着一身红色棉衣的喜儿,喜儿虽然端庄,却不及先前买的几个。而后瞥到楚夏时眼睛一亮,他用手肘碰了一下旁边的何青。何青身形苗条,瞧着干练精明,她似乎也注意到楚夏,便一直盯着她仔细看。
张贵向杨叔介绍了张大柱,又请张大柱等人入座,楚夏和喜儿就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杨叔上前与张大柱说道:“你们都是上半村的?”
张大柱笑着试探问道:“是是,前几天听到消息,我妹妹还不太愿意,昨天又同意了,说是想去见见世面。不知道现在可还行?”
杨叔看似是随意打量了一下楚夏,然后问道:“这个是你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