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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嫋

霍笙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是否有人记得?曾经在两淮地区,有这样一群女子,她们容貌秀丽,性情温和,精通歌舞书画,却命运坎坷。在混乱割据的社会环境下,每一个人的人生都是一部传奇。只取其事体情理,假借大虞朝这一架空时代来作传。首次发文,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主角:楚夏   更新:2023-01-13 19:5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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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楚夏的其他类型小说《惜嫋》,由网络作家“霍笙”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是否有人记得?曾经在两淮地区,有这样一群女子,她们容貌秀丽,性情温和,精通歌舞书画,却命运坎坷。在混乱割据的社会环境下,每一个人的人生都是一部传奇。只取其事体情理,假借大虞朝这一架空时代来作传。首次发文,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惜嫋》精彩片段

门外的鞭炮声夹杂着孩子们刺耳的的尖叫声,待一阵挂炮响亮地结束后,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渐行渐远。

楚夏就是在这个时候醒过来的,这些孩子稚嫩的吵闹声令她忽然间想起什么来,急忙睁开双眼,期待着眼前的画面。

此时天已经明亮,屋子里还是很昏暗,这是一间村庄的老房子,陈设简单,屋子中间只摆了一张小方桌,墙角下一个半人高的木柜,里面被塞得满满当当,柜门已经坏掉一直保持半张开的姿势。

而她身上正盖着一床粗糙而硬实的被子,外层被单上有些花纹,虽然已经褪色,但是仍然可以看出原本鲜艳的牡丹花纹,里面的棉花已经塌成几块,中间凹陷的地方根本不防风。

楚夏第一次看到这床被子的时候忽然就想起了杜甫的“布衾多年冷似铁,娇儿恶卧踏里裂”。

虽说是临近过年,这户人家却没有一点点喜庆的氛围。床头的栏杆上还有灰尘,毫无打扫的痕迹,发黄的窗纸也残缺了一小块。

楚夏是五天前来到这个地方的,在这之前,她一直是个勤勤恳恳的社畜,直到那天一场意外的车祸降临到她身上。

她至今仍记得当天她急忙给人送资料,结果刚下车就遇到一辆莫名横冲直撞的小轿车,她躲闪不及,被车撞伤,还在地上滚了几圈!

意识还没有完全消失之前,她模模糊糊地看到地面上的血迹,鲜艳地吓人。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伤势十分严重,或许活不过来了。

然而,等到她再次醒来,她就成了这个七岁的乡野幼女。

这个幼女没有名字,这户人家只管她叫丫头,对她的态度不温和也绝不算恶劣。这家人姓张,只一个后母李氏,一个哥哥名张大柱。这个张大柱年约十五,平日里在村子里斗鸡走狗,不务正业。

张家邻居一个叫小年的孩子约摸十二三岁,日日与爷爷干农活,还抽出空余时间读书。楚夏觉得这像极了古代那些寒门出身的文人,但是不知道以后能否成才。

要说这李氏,其实为人很是温柔和蔼,可惜身体常常不舒服,时常躺在床上说胃疼,楚夏想这可能是某种慢性疾病,可惜那里没有医院,不知这病可怎么治。

如果要请大夫,不说这村庄交通闭塞,坐牛车尚且花费半天时间,只说这张家现下贫穷不堪,眼下张大柱又是个不可靠的顶梁柱,延请大夫的钱可是万万拿不出来的。

楚夏简直不敢想象在这样的家里以后和李氏怎么生活下去。

天既明了,楚夏不敢再躺在床上,而且这张坚硬难忍且不温暖的床没有半块地方让她留恋,穿上粗布麻衣便走出了屋子。

到这里的第一天楚夏还愿不相信这个事实,可是眼前发生的一切是真实地让她无法呼吸,她醒来后绕着附近走了许久,默默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屋子里饮用的水已经用尽,楚夏自觉地拎着一只大木桶走到一口井边。以前楚夏也是要早起干活的,不过对于这种乡村生活还是有些不适。

刚来这里的时候她甚至分不清挂在屋檐下那一排排的腊味,因为在楚夏眼里,那些东西其实并没有太大差别。

打好一桶水后,楚夏看着桶里荡漾的水波勉强辨认了一下现在自己的脸庞,不太清晰,但是看得出不算丑陋。

因为不管五官长成什么样,分布的位置正正合适,容错率就会很高,显然自己不是歪瓜裂枣那一挂的,那应该和前世差不多了。

因为李氏是先天身体不好,三十岁出头的样子,日日病痛缠身。那张大柱又是个混吃混喝,成天不着家的,楚夏只好自己准备烧水然后去择菜,等择好了菜,李氏也起身了。

楚夏看着她慢吞吞地步子不禁有些心酸,便上前去搀扶她让她坐下,又跑去生火。

李氏看着楚夏忙碌的身影,心里过意不去,坐了一会儿道:“丫头,你哥哥呢?你醒来的时候他在吗?”

楚夏实话实说:“不在,可能昨晚就没有回来过。”

李氏神色悲伤,叹了一口气,进屋拿了一个针线筐出来继续坐着,引线做针线活。村子里的人虽然清贫淳朴,但也是分为三六九等的,有那稍稍富裕一点的家庭会来收一点针线活,如钱袋,手套或者是其他一点手工制品。

李氏心灵手巧,做出来的活是村里少有的精美,又或许是在配色上有些许天赋,尽管只有颜色不够绚丽的布料和针线,她也可以使图案色彩布局匀称,令人看见便心情愉悦。

于是那些家中有银钱买布料的,便叫李氏绣好后给他们拿去市集上买,得的银钱三七分。李氏虽然赚的少,却有一点收入。

李氏也不敢让张大柱去典卖这些手工活,生怕他将东西尽数拿去挥霍掉。

由于家里并没有米,楚夏煮好说不上名字的青菜汤之后再炒了几块白豆腐。

原本张家老爹还在的时候家里还能偶尔吃上一顿米饭,可是几个月前张家老爹去世,秋季丰收时节李氏只好叫邻里乡亲帮忙收谷物,然后又分了将近一半收成给他们,这下家里更加缺粮了。

乡亲们淳朴善良,本来邻里邻居的相互帮忙也是应该的,她却道以后有的是麻烦周围邻里的事,一定要收下这些谢礼。

楚夏将菜摆好,又去外面提了一些水洗了碗筷,擦干手上水渍正准备痛痛快快和李氏吃一顿,却闻张大柱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张大柱样貌平庸,只是个村里二流子那样的人。现下和另外一个人说话,那个人倒是穿着一身长衫,看着家里应该是有点底子的,那个人走到门口时还向门内张望了一眼,看到楚夏后,又冲着张大柱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想想我跟你说的,这买卖不亏你的。”

楚夏刚刚与那个人目光交接,又正好听见这一句话,心里觉得莫名其妙,越发觉得那人像个奸商。


不知道李氏有没有听到,只见她微微怒视张大柱,张大柱看到李氏的眼神,讪讪走过来坐下。

李氏斥责他,“你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心里没有这个家,自从你爹死后,没有人能管你是不是?”

张大柱赶忙到李氏膝旁蹲下,委屈地看着李氏,“娘,你不知道,我这是要找份活,不得去多跟人打交道嘛!”

李氏怒道:“你这是找了什么活,你有挣过一分钱吗?多大个人,怎么混吃混喝,你要这样过一辈子吗?”李氏眼角渐渐有泪光溢出。

楚夏极不喜欢这种氛围,可是也不知从何劝说。

李氏继续埋怨,“你要混到什么时候啊?娘天天害怕你被人打死在外都不知道。”

张大柱也不忍母亲担心,安慰道:“娘,我以后一定不会整夜不回家了,你放宽心吧,你儿子壮实得很,过几天就能找的活了。”

李氏泣道:“你就不能安生读几天书吗?你要是肯,娘怎么着也会供你。你看看隔壁小年,日日念书,等年后他爷爷就要送他去村里的私塾,以后说不定考个秀才举人就有出息了。”

张大柱无奈,“娘,人跟人是不能比的嘛,我都十五了字都不识几个,怎么学啊!”

楚夏赶紧道:“对啊,哥哥肯定不像小年哥哥那样能安静坐下来念书了,找活的事以后再说吧,我们先吃饭,菜都快凉了。”说到饭,楚夏不禁想起那个没有米的布袋,都不好意思说“吃饭”两个字。

张大柱也迅速坐回凳子上,“对对对,咱们先吃饭吧!”可是当他看到桌上的野青菜豆腐时,脸上多少不自然了,“怎么就这个?”

李氏作怒,反问道:“你还想怎么样?你还想吃什么?”

张大柱只好埋下头吃几块豆腐,嘴里都是没有味道的,软绵绵的还不顶饱的东西。他胡乱吃了几口,期间还瞥了几眼楚夏。

楚夏被他瞧得不自在,也胡乱扒了几口青菜。唯有李氏还以为张大柱会浪子回头,心情一好,把剩下半海碗的青菜汤喝完了。

吃完饭后,张大柱拉着李氏进屋,李氏不太明白怎么回事,边走边问,张大柱还虚掩了门。

楚夏本来想去洗碗,再去摘几头莴苣,可是见他二人情状,突然脑子里冒出来许多古怪的想法,鬼使神差地就蹲到门外。

却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原来这个丫头并不是张家亲生的女儿,是几年前张老爹在后山打猎的时候捡回来的,由于张家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便没有什么人提起过。

可是最近张大柱上镇上与人鬼混时输了十几两银子,幸好村头一个乡绅的儿子,也就是刚刚与他回来的那个人,名为张贵,他帮张大柱还了银钱,不过这张贵要他的妹妹丫头,也就是现在的楚夏,卖身到他家为奴为婢。

李氏大惊,“什么?你怎么可以卖了你妹妹啊!”李氏推开他,大喊:“你这个混账东西,没良心的,要不老张收留我们,我们早就被那些地痞子害死,你怎么可以卖掉他的女儿!”

张大柱焦急道:“那也不是亲生的啊!如果是我的亲妹妹我肯定不会这么做的。”

李氏被气得要昏倒,楚夏冲进去扶着李氏在床上坐下,拍着她的背给她舒气。

李氏看着楚夏担忧的一张小脸,怒视张大柱,“滚,你出去,你这个没天良的混蛋。你给我滚!”

楚夏劝道:“哥哥你先走吧!娘正在气头上。”

张大柱叹了一声气,无奈的离开了。

楚夏扶着李氏,让她在床上躺下,安慰她道:“娘先别生气了,我不会离开你的。”

李氏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你都听到了是不是?”

楚夏点了点头,又为李氏除鞋,盖好被子,见她闭目不理睬自己,就静静地走出去。

收拾好碗筷去洗,没有油渍的碗很好清洗。

然后又打了一桶水回来做备用,再捧着一个竹篮去后院的一块菜圃摘莴苣。

蹲在地上的时候楚夏看到好几只蚂蚁在土地上爬行,不禁想到蚂蚁虽小,可是总不会饿死,人虽大,可是有些人不管怎么做,都难逃挨饿受冷的命运。想着想着,忽然觉得肚子又饿了。

此时已经未时三刻,楚夏干了许多活却才吃了几颗青菜,不免有些懊恼,刚刚不该被张大柱影响到,应该多吃几口的。

楚夏无聊地坐在门口,地面上还有早上人家放的鞭炮红屑。

坐到腿麻的时候,隔壁的小年带着妹妹喜儿出门,楚夏问道:“小年哥哥,你们去哪里啊?”

喜儿与楚夏现在这具身体的主人同一天出生,也是喊她丫头,“丫头,”她走过来对着楚夏耳朵悄悄说:“我和哥哥听说张贵家来了大户人家的婆子,她们是来买丫鬟的。而且听说她们买的是临近几个村子的小姑娘,我和哥哥怕爷爷不同意,所以想偷偷去村头看看。你和我们一起吧!”

楚夏突然就想到张大柱说的那件事,猜到张贵或许是要把自己卖给那富贵人家当丫鬟,不过心里也没准,在这个消息不易传播的时代,什么都不方便。

楚夏向小年和喜儿说出了方才张大柱劝李氏要将自己卖出去的事,小年和喜儿都十分同情她。

因为以楚夏家里的情况,即便不是这次,以后很可能也会将她卖出去。

听到小年的话,楚夏心里很是不自在,偏偏喜儿这时候说了一句,“丫头这么好看,说不定别人都舍不得将她买去做丫鬟哩。”

若是稍稍富贵一点的家世,姣好的容颜便是锦上添花,可是如今穿到这么贫困的家庭,以后要是被坏人盯上可如何是好?想到这里,楚夏心里更是难受了。


偏生这二人还瞧不出来,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楚夏自是没有心情去的,便与他们道了别,目送他们离去。

看着他们嬉笑的背影,楚夏莫名地委屈。

其实在前世的时候,楚夏便是一个孤儿,而且在十二岁被送到福利院之前,因为头部受过撞击失去记忆。所以在楚夏的记忆里,前面十二年的时光都是空白的,十二岁之后她一直生活在福利院。后来因为有好心人的帮助,她也很努力地考上重点大学,顺利完成学业。

因为年纪稍长,在福利院的时候经常会帮助阿姨们照顾那些小孩子们。用现代的话来说她就是个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孩子。

回想起以前的事,楚夏不禁委屈地流泪。

楚夏回到院子里,想起李氏被气倒,要不要熬一些补身子的药,可是厨房里面什么药都都没有,便想着进屋里去问问李氏。

一进屋子,楚夏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因为李氏半个身子都探出了床缘,险些掉下来。

楚夏连忙赶去拉起李氏,却见李氏嘴角流了血,怎么叫也叫不醒她。无奈之下只好跑去隔壁小年家,将希望寄托在小年爷爷身上。

好在现在农活不多,小年爷爷在家里剥花生,小年爷爷听了楚夏的话,便叫喜儿来干活,楚夏告诉他方才小年和喜儿偷偷溜出去看热闹了。

小年爷爷暗道一声“两个不省心的”便随她来张家,看李氏实在没有意识,便去找村里另外一个老人来看为李氏看病。

楚夏跟着小年爷爷好奇道:“管用吗?要不要上镇上找大夫啊?”

小年爷爷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们这里有人犯病都是找老张头,你娘当初不也是找他吗?不过你娘这次病得这么重,老张头可能要收点礼。”

“要什么礼?”话一出口楚夏便后悔了,不过小年爷爷没有察觉到异常,可能是只当她是小孩子不记事,“以前给点腊肉还有手工品就差不多了,这次病这么重,加上药钱,看看他怎么说吧。”

俩人起码费了半个时辰才将老张头请到家里,也幸亏这个老张头还健壮,虽然看起来人有些矮小,不及小年爷爷那样生得高大,但是两个中老年人赶路还算快,楚夏几乎要尽力小跑跟上。

楚夏看着老张头为李氏看病,老张头又问了许多李氏晕倒前的事,楚夏都一一回答了,然后一边用手揉着因赶路而酸疼的腿,一边等着老张头的诊断。

这时小年和喜儿从外面赶过来,关心道:“这是怎么了?看着外面好几个人围着。”这时二人看见小年爷爷的责备的眼神便不敢做声。

老张头终于回过身来叹了口气,对着小年爷爷和楚夏说:“她平时就有心腹痛,这次又气急攻心,心脾气虚,我开几味药,叫她好好休息几天。”

楚夏心想李氏天天在家躺着,还能怎么休息,再看那药方,许多字都不认识,只好叫老张头帮忙抓药。可是天已经黑了,只能等着明天。

小年爷爷见楚夏人小,便自作主张拿了屋檐下一挂腊肉给老张头,又送他回去。

小年和喜儿见爷爷离开,舒了一口气,小年先安慰了楚夏,不要太担心,明天就会好了。

楚夏点了点头,其实她并不是很紧张这件事。

她忽然向他们问道:“你们刚才去张贵家,看到什么新奇的事物了?”

喜儿想到这个就尤其兴奋,对楚夏喋喋不休地说道:“丫头,你知道吗?那个张贵家门外围了好多人,他家本来就大,可是还有很多人围在外面看,还有二太爷家的凤儿去选了,可惜人家不要。那户人家真是奇怪,他们选丫鬟既然只要好看的,而且要特别好看的。”

喜儿年纪尚小,口齿表达不太清楚,但是楚夏听出了很多小姑娘想去卖身做丫鬟,更不可思议的是人家只要长相出众的小姑娘。

小年又说道:“其实我觉得如果丫头去绝对是选得上的,丫头比那些小姑娘都好看,甚至比他们在别处买的丫鬟更好看。”

喜儿附和道:“对对对,丫头实在太好看了,要是去肯定能选上。”

楚夏十分奇怪他们的看法,怎么好像选得上当丫鬟是很荣幸的事?又想起今天张大柱的话,这个丫头甚至都不是张老爹的亲生女儿,日子又过得这么艰辛,难保以后不会被卖掉。

小年这时才看出来楚夏并不想被卖,安慰道:“其实那户人家说了,他们买丫鬟不是让丫鬟干粗活的,是培养好以后去伺候官太太和千金小姐。如果你去了,不说锦衣玉食,只要用心服侍主子,说不准还可以像半个主子那样风光。”

楚夏不耐烦,反问道:“你读这么多书,哪个圣人教你这么捡便宜,这么高的条件,漫说我选不上,即便是是选上了也不见得是什么好去处。如果让喜儿去你肯吗?”


小年年已十二,又读圣贤书,自是不会相信天上掉馅饼。但是他看那对买丫鬟的男女,举止做派皆有礼数,觉得像是正经人家出来的,不过好在自己家里并不算太困难,否则叫他考虑将妹妹卖出去他也是不肯的。

楚夏见他不说话也不愿再多说什么,只是听他们说完之后自己也很纠结,如果迟早会被卖出去,那么不如是现在,可是那些人到底是做什么的?真的有这么好的差事让自己去做吗?

还在现代的时候遇到过不少传销诈骗的人,可是自己警惕心强,而且从来不需要为一笔温饱所用的钱赌一把,所以从来没有被骗过。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小年和喜儿回家后,楚夏就打了一盆水为李氏擦脸,然后一直坐在她身边。直至夜间张大柱从张贵家归来,还不等张大柱开口,楚夏便拉着他到门外。

门口灯火昏暗,看不清彼此的脸正好。

知道张大柱还是很着急,楚夏简短道:“娘没事,明天老张头抓药来就好了。”然后又问道:“哥,那个张贵是不是想把我卖给镇上来的人?”

张大柱不好意思,搓了搓手,“是,”然后立马解释道:“但是人家张贵跟我说了,那户人家条件特别好,而且买丫鬟的条件也很高,你要愿意一定能选上,这可是很不容易的。那几个人可会挑了,隔壁村才买了一个,顶顶俊俏可人,我见过那个小姑娘,你跟人家不相上下。”

楚夏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诓骗自己,只知道他一定是停顿在等自己的答案,问:“他们在这里待几天?”

张大柱见有门路,声音都欣喜了一下,道:“不确定,但是应该还有两三天,你好好想想吧!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敢逼你。”

次日辰时,老张头送来了药,此时李氏已经醒了过来,对老张头谢了又谢,还叫张大柱把屋檐下的腊味分一半给老张头。

老张头看着这张家家徒四壁的景象,不忍收太多,只道:“快过年了,你们也要口粮,不如这样,叫这两个孩子陪我上后山采药就好。后天我上镇上一趟,就可以卖了换钱。”

三人一听,都暗自舒了口气。

李氏笑道:“只是出些力罢了,那以后你也可以来使唤我家这个大柱,家里什么都没有,力气有的是。”

晌午后,楚夏和张大柱随老张头上了后山,拜托了喜儿帮忙照顾李氏。

楚夏人小力气弱,不过是帮他们拿粮食和水壶罢了。

后山树林茂密,虽已入冬,却还有许多草本植物。张大柱和老张头扒开草叶,一路走一路挖,陆陆续续往草药筐里扔。

楚夏认得他们挖出来的何首乌和天麻,一些别的什么她就不太清楚。

老张头一面寻药,一面向他们介绍这些药的功效,“天麻药性平和,祛风通络,平抑肝阳,还有像一些抽筋的人就可以用。一般天麻跟石决明,牛膝共同服用可以缓和头疼头晕的症状。不过千万不能多用,否则就成了毒药。”

张大柱似乎对药材很感兴趣,老张头也乐得教他,二人采药采得起兴。唯有楚夏这具身体还太小,只能走走停停。

楚夏看着老张头和张大柱渐行渐远的身影,放下手里抱着的药筐,坐在一棵大树下休息。正是渴得不行的时候,正想拿出张大柱的水壶喝上一口,却听闻草丛旁传来一声人倒地的声音。

楚夏心里一惊,担心是野兽,忙赶原地丢了东西,趴在另外一棵树下躲着。可是转念一想,老张头经常来这里采药,若是有伤人的东西怎么会带自己来这里?又担心是毒蛇之类的动物,不敢大声呼救。

可是过了一会儿,楚夏还是没有听到动静,便到回去捡好草药和干粮想着赶上张大柱,然而这时,楚夏收拾好东西一抬眼,却发现是一个人倒在地上。

楚夏走近一看,这个人年纪应该和小年差不多,十二三岁的样子,面容倒是眉清目秀,身上穿着宝蓝色圆领锦袍,脚踏一双黑色长靴。

另楚夏内心恐惧的是这个人脸上衣服上都有好几道血迹,也可能是别人的,但是她可以肯定这个人必然受了伤。

楚夏看到他的样子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以前看电视剧时见过的那些少年男主,但是现在别提他是不是好人,就说现在救了他对自己会不会有麻烦都不知道。

他在被人追杀,这时显而易见的事,如果他的敌人就在附近,那么自己和张大柱他们都会有麻烦。

楚夏站在他旁边思考入了迷,忽闻地上躺着的人开口说话:“你真的打算见死不救吗?”虽然气息极其微弱,但是楚夏立马就听懂了。

楚夏趁他还有一口气反问他道:“如果因为救了你,我引来杀身之祸怎么办?”

那人过了一会儿,微微睁开眼睛,目光涣散,道:“那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楚夏不禁觉得一些好笑,难道她不死他就不会为他自己报仇吗?

可是正因为那个人睁开眼睛,楚夏恍惚觉得他五官特别显贵气,不是精致那一类,而是十分端正,或许以后就是个剑眉星眸的翩翩公子,而且看他衣着发冠应该是哪位富贵人家的少爷。


楚夏狠了心,将他拉到树下,背靠一棵参天大树的树干,拿了张大柱的水壶给他喂了水,因为张大柱忘了系汗巾,便拿张大柱的汗巾给他擦了脸上的血。

在楚夏为那个人擦脸的时候,那个人渐渐睁开了眼睛,一直凝视着楚夏的脸庞,然后注意到她脖子后面有一颗红痣,他盯着那颗红痣看了许久,然后缓缓闭上双眼。

楚夏见他不理睬自己,只得自己问他:“你身上哪里有伤?等哥哥和爷爷回来我让爷爷给你看一下,村里的人都是他给人瞧病的,你放心,这些伤应该也不是问题。”

那人微微动了一下左臂,“左前臂,还有腿上。”

楚夏解开他左臂袖口上的缚带,摸到他手指已经十分冰凉,再一看伤口,里面已经流出大量的血,怪不得外面的衣袖都浸染了这么多血,柔声问他:“手臂是不是很麻?”

那个人点了点头,楚夏心想应该是伤到了大动脉,便拿出身上携带的小刀划开那个人外袍的下摆,取了一条长带扎在他伤口上面的部位。

那个人原本心里一惊,可是见楚夏手法熟练,便放心让她包扎。

楚夏包扎好后察看了他腿上的血,心里觉得有些惊悚。不管他皮肤多么白皙,气质多么华贵,甚至他的眼睛多么清澈明亮,但是那人身上太多血了,多到楚夏以为下一刻他就会死掉,不死也会瘫的那种。

她忽然想到自己车祸那天似乎也流了很多血,想起来仍觉得可怕,血对人的视觉冲击力太强了!

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张大柱二人回来,楚夏起身四处张望。

那个人见她如此焦急,也知道她即将要离开,于是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楚夏原本想说“丫头”,可是这名字叫了等于没有叫,因为有的是人叫别人丫头,而且这也不像是个人名。至于“楚夏”这哪像是一个山村女孩的名字,便直接明了地回答:“没有名字。”然后又问他:“那你呢?”

那个人沉默了一会,楚夏撇了一下嘴,心想若是富家子弟肯定不想与这穷乡僻壤的村姑有交集,知道自己的名字是方便以后派人用银子来报答,自己知道他的名字做什么?

不过想到这里楚夏觉得自己应该把名字告诉他,可是突然想不起来理由,正当她要推想一下这理由的时候,那个人劝她道:“你先走吧!我怕到时候被人发现你救了我,惹火烧身,我再为你报仇也晚了。”他现在神志清楚了一些,说出的话也吐字清晰有力。

楚夏听了他说的话,越发觉得自己没有救错人,道:“我只是不想见死不救,你可别吓我啊!”

那个人闻言却微微一扯嘴角,轻声警示她,“我没有吓唬你,你听我的,快走。”

楚夏本就担心自己的处境,听他这么说,只丢下一句“那你好好保重”便抱着自己的东西往山上跑去。

等楚夏赶上张大柱二人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了,张大柱见楚夏累得喘不上气,便笑她:“丫头,你累了就不用赶上来了,反正天要转黑了。”

老张头也笑着说:“是啊,我们该回家了。”

楚夏心里一阵无语,原来自己消失这么久他们两个人都不知道,暗自叹了一口气又随他们下山。

张大柱见他的水壶和汗巾不在楚夏身上,还道奇怪。

老张头却还记得,“水壶不就是给丫头了吗?”

楚夏连连否认,“说不定是忘在家里或路上了,我这里可没有。”

在下山路上,楚夏注意到方才那棵树下已经没有人了,而且因为天色转暗,没有人看得到那里有些血迹。楚夏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埋在心里。

等老张头把张大柱二人送回家,就看到喜儿在与李氏聊天。老张头是个孤寡老人,早些回去也没什么事干,就拿着药材去了小年爷爷家一边叙旧一边整理药材清理泥土。

张大柱原本与小年玩得很好,就像是小年的大哥一样,很是照顾他,可是近几个月小年越发努力读书,张大柱便不好意思去打搅他。现在只是去洗了些番薯,净了皮,煲点糖水给李氏和楚夏喝。

楚夏一回来就换了件衣服,然后和喜儿一人一边坐在李氏身旁,李氏正在一针一线地穿过绣帕,说着刺绣配色的事宜,“配色最重要的是协调,黑色紫色黄色混搭一起的时候最好最好一个为主,一个为辅。深蓝,深红,深绿对比鲜明,白色和任何颜色搭在一起都很好看。不过平时拿出去卖的大多数是浅蓝,浅紫,浅绿色这样清雅的颜色。”

李氏娓娓道来,楚夏却隐隐约约觉得李氏不是普通乡村妇女,就算是,也一定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可是怎么会屈身留在这个偏僻小山村呢?

楚夏用纯真无比的眼神望着李氏,问起了这个问题:“娘,你是嫁给我爹之后学的刺绣还是从小就开始学了?”


李氏回忆起过往,双眸微闪,柔声答:“算是自幼便开始学了,那时候我伺候一些小姐们,她们学的时候也顺便教了我。我运气好,跟着的那个小姐脾气很好,还教了我一些字,可惜她离开后,我被主家许配给一个跑腿的,那个人后来染了赌博,好在我逃了出来,免了一场劫难。不过逃出了虎口,险些又落入狼窝,幸好你爹救了我和你哥哥。

那个时候你爹还有一点积蓄,我们的日子也不算太难熬,可惜没过几年遇了天灾,之后便是连一顿白米都吃不上。”

楚夏知道正是因为张家那时还有一点积蓄才收养了这具身体的主人,不过她好奇问道:“为什么那个脾气很好的小姐会离开啊?”

喜儿道:“丫头你真是个傻瓜,有钱人家的漂亮小姐肯定是嫁人去过好日子啊!而且那个小姐脾气好又善良,肯定是去享福啦!”

楚夏暗道喜儿淳朴天真才会认为好人有好报吧!可惜不是所有好人命运都好的。

可是李氏仔细想了想,竟然点了点头,“喜儿说得对,小姐人这么好,又嫁了个富贵人家,她就是去过好日子的。”

楚夏心里想,你人也好,可是还卧病在床,明天吃什么都不知道。

哎!

说着说着,张大柱已经做好糖水端了进来。

李氏见了番薯,奇怪问他:“家里怎么还有番薯啊?”

张大柱把糖水分了四碗,“是老张爷爷给的,晌午他来寻我们顺便带过来,说我们也要口粮过年的。”说罢,他无意瞥了一眼楚夏。

李氏点了点头,“他可真是个好人啊!几次替我看病都尽量不收钱。”

喝糖水的时候,楚夏感觉到张大柱瞄了自己几次,心想他真是个窝囊废,想卖妹妹还想让妹妹自己开口吗?

实话说,李氏是一个很好的人,但凡家里还能吃上一顿米饭,楚夏绝对不会想到这个家迟早会将自己卖了,可是如今张大柱欠着债,李氏时不时要吃药,万一明年来个天灾,难道村里有什么有能力救济张家的好心人吗?

喜儿突然开口:“大婶明天想什么时候去张贵家看热闹?我到时候好陪你一起去。”

楚夏和张大柱都吃惊地对视一眼,然后看向李氏。

张大柱先开口,“娘,你知道这几天张贵家什么热闹吗?”

李氏无所谓道:“喜儿下晌时与我说过了,是张贵家住了几个来采买的人,他们买了一些颜色顶好的小姑娘,我想去看看。”

楚夏心里一凉,却闻张大柱道:“对啊!娘,那些小妹妹是一个赛一个的漂亮,张贵说那一个丫鬟就要卖十到十五两银子呢!”说罢,给楚夏使了个眼神。

楚夏才不想理睬他,自己什么时候说愿意被卖?

李氏有点恍惚,静默片刻。

张大柱却等不及了,“娘,听说那是给官太太官小姐们选的丫鬟,以后锦衣玉食不在话下,更有可能挣个好前途。”

喜儿无知,却听出不对劲,问道:“为什么家里的前途要丫头挣?不是说那只是个轻松的活吗?”

楚夏受不了他们这样讨论,“闲散差事谁会花十五两去买个丫鬟?”她转过脸对李氏说道:“娘,你是不是猜到他们买丫鬟是做什么的?或者说你以前伺候的就是这些所谓的丫鬟?”

李氏忽然变得窘迫不堪,甚至无法直视楚夏,“是,我知道,我知道很多人对这种女孩子有偏见,可是在这么多这些女孩子里面有一些是例外的。像我说的那个小姐,她是得了良籍,逃离了苦海。”

楚夏很冷静地看着李氏,虽然李氏的看法出乎她的意料,但是她一点都不难过,甚至还想着被镇上的人买了,应该是可以去镇上生活了,只要放聪明一点,做事灵活一点,以后三餐都不成问题了。

楚夏垂首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是逼迫的结果。

次日,楚夏随张大柱去了张贵家,喜儿也随去看热闹。也是因为有喜儿喋喋不休地讲话,楚夏才觉得心情自然一点。

到了张贵家,楚夏注意到这家人的门竟是朱红色的,果然,再淳朴的乡村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张贵家早已没有前两天热闹,因为这个张家村愿意被卖的姑娘都已经来过了,只是至今没有一个选上。

楚夏几人被仆人引进门来见氛围冷清,不免有些畏手畏脚。走进里屋,才看到两男一女同桌喝茶聊天。

其中一个长衫年轻人见到张大柱便起身去迎。

张大柱见着张贵便赶上去对他低声道:“人我带来了,你们给瞧瞧吧!”

张贵却对他们说道:“现在瞧完还不算,先记下姓名,明天杨叔会去你们家再认真看看。这种买卖你也知道,必须保证双方愿意,到时候再当场签契约。”

张大柱为难道:“那现在是怎么办?”

那边那位叫杨叔的不过四十中旬,人微微发胖,一张圆脸上几个麻子,穿着短褐色布衣和黑色长裤。

他一开始只注意到穿着一身红色棉衣的喜儿,喜儿虽然端庄,却不及先前买的几个。而后瞥到楚夏时眼睛一亮,他用手肘碰了一下旁边的何青。何青身形苗条,瞧着干练精明,她似乎也注意到楚夏,便一直盯着她仔细看。

张贵向杨叔介绍了张大柱,又请张大柱等人入座,楚夏和喜儿就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杨叔上前与张大柱说道:“你们都是上半村的?”

张大柱笑着试探问道:“是是,前几天听到消息,我妹妹还不太愿意,昨天又同意了,说是想去见见世面。不知道现在可还行?”

杨叔看似是随意打量了一下楚夏,然后问道:“这个是你妹妹?”


张大柱谄媚地笑,像是献宝一般,“对,她叫丫头。”他又扭头看了一眼张贵,浑身不自在的样子。

楚夏早已反应过来,软软弱弱地问:“杨叔好!请问杨叔如果我卖身到你们主家,那么日后有可能脱离贱籍,重获自由身吗?”

杨叔和何青听到楚夏清丽的嗓音不经一喜,方才光看面容已经是惊讶了一下,只听张贵说过张丫头的容姿不错,没想到比先前买的几个丫鬟都好看,只看这一眼便决心要买下,不想这声音也如此清丽,看来不虚此行啊!

何青蹲下来摸着楚夏的手,道:“其实我们主家是正经的大户人家,在扬州一带极负盛名,所以所用的丫鬟也要面容姣好,行事机敏的。至于日后有没有机会重获自由身,只能看你的造化。现在只是相看五官,待下晌我会与你杨叔到你家去与你娘好好说说。你且回去等着。”

于是张大柱与杨叔几人说定下晌在张家碰面,便携了楚夏和喜儿回去。

路上喜儿一直抱怨本想来看热闹,却瞧了个冷清。

张大柱道:“其实前几日张贵便与我说过明日杨叔就要走了,只是张贵与他们说起你,想要看一眼,今日见了你,定是一定要买下你的。”

楚夏不想听到张大柱这种话,便一直默不作声。

喜儿也十分不舍楚夏,回家后将自己珍藏五彩石子还有一点准备过年吃的糖果一股脑地送给楚夏。

楚夏早就不是小孩子了,自然不喜欢这种东西,不过还是收下了,后来趁喜儿不注意将这些东西放到石子放到屋里的柜子里,又与喜儿吃了剩下的糖果。

因为喜儿不舍楚夏离开,便留下来与他们三人一起吃午饭。

李氏做好饭,几人吃好后便闲聊等着。谁也不必提谁亏欠了谁,只是身不由己罢了。

申时过后,张贵与杨叔和何青一齐来到张家。杨叔和何青坐定,楚夏听张贵的话给他二人倒了一杯茶。

因着好几户人家送了女儿出去都没有被选上,此时听说楚夏有望选上,便纷纷过来看热闹,所以张家门口围了一圈妇女小孩。

冬日午后的太阳有点火辣辣的,楚夏在院子被照射得浑身不自在。

杨叔二人留意看楚夏的行动,喝完茶后叫楚夏走了几步,然后又让她伸手出来,细细观察。

几人来回讨论,不停地打量着楚夏,左右不过是称赞这是个好苗子。

直到要签契约,楚夏心里依旧很麻木,甚至怀疑起自己穿越的这个事实。

一张由李氏签好的契约摆在桌上,只待楚夏按下手印,好些字楚夏是认得的,这是表示自己自愿卖身的一份契约。可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如果李氏愿意挽留自己,哪怕一句话,楚夏也会留下,可惜自己并不是张家的人,丫头不是,楚夏也不是。

价钱早就由张大柱讲好了,除去还给张贵的欠款,李氏得五两银子,足够抵张家半年的生活费。

杨叔只道原本来这个张家村来错了,不想临走了却捡了个好苗子。当下细细收起了这契约,让何青携了楚夏回张贵家。

却见李氏双眼含泪,走过来紧紧抱住楚夏。杨叔见状暗道不好,往年也有那小孩子舍不得父母的事,只不过父母会和自己好生哄哄小姑娘,眼下却是李氏舍不得,不由得犯了难,便向张贵使眼神。

张贵会意,去拉李氏,李氏却道:“此去丫头再不会回来了,让我再与她说几句话吧!”

杨叔勉强同意了,毕竟契约已经签了,想他们也不会赖账。

李氏拉着楚夏进了屋子,从那木柜最底层翻出一个两只巴掌大的锦袋,打开束口掏出一块锦帕,粉色底上绣着一片荷花,花下游了几条锦鲤,帕子稍稍有些旧,但可以看出这绣工已经炉火纯青,当年这些图案该是多么栩栩如生!

楚夏疑惑地看着她,“娘,这是……”

李氏给她看完后又小心翼翼地折叠起来,放进锦袋后又折了两下袋子,“这是当年放在你襁褓之中的绣帕,我看得出这是苏绣的针法,如果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这便是你认亲的唯一凭证,你定要保存好。天地虽大,只要你母女尚还活着,终有一日还会相见。”说罢,眼泪又一串串掉下来。

楚夏本来就难过,见到李氏的模样又忍不住伤心起来。

楚夏抱着她,“只要怀抱希望,终有一日我们也会相见的,娘,你不必担心我了,只当没有我这个女儿。”

李氏与楚夏抱头哭了一场,才依依不舍地将她送出去,这女儿本来就不是自己的,以后也见不到了。若不是病一场,若不是自己的儿子不争气,自己是万万不会想将这丫头卖掉的。

楚夏临走前对张大柱嘱托道:“哥,以后我不在家了,你千万别夜不归宿了,用心干活吧!怎么着不是过日子,你安稳一些娘也放心啊!”

张大柱垂头,楚夏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反正自己的责任已经尽了,其他的事情她也管不上,转身就与张贵等人离开张家。

当下李氏几人目送楚夏和张贵几人的身影,暗自垂泪,暂且不提。


楚夏与张贵等人一路同行,听他们说话才知原来张贵是专门做这门子生意的,每每有要与村里头的买丫鬟的人都暂住张贵家,而他从中获利不少,怪不得极力劝张大柱将自己带来。

到了张贵家,楚夏不禁想起来今早来这里时,自己还是自由身,如今却不知要去往何方,只是凭他人摆布吧!

何青叫一个名为湘玉的女子将楚夏送到一间厢房。

楚夏目瞪口呆,怎么仆人也有丫鬟使?转念一想,何青是采买丫鬟的得力人手,手下自然有一两个人使唤。

楚夏一进房来,发现房间实为宽敞,里头摆着一张红木圆桌,并着几张圆凳,垂帷后的窗口下立着一张梳妆台,台上放着一个妆奁盒,旁边还有一个红漆雕花木柜,最里头摆了一张架子床。

那厢房早已住着一个女孩,只见那女孩圆脸大眼,实为娇憨可爱,看着是个十分水灵的小姑娘。也不怕生,见楚夏被送进来,忙跑出来看看。

那个湘玉生得俏丽,肤若凝脂,披着一件大红色银鼠毛领披风,进得门来解了披风给府上的丫鬟拿着,动作行云流水,而后与二人坐在圆桌旁,楚夏这时才注意到她身上穿了藕荷色祥云莲花纹袄裙,衬得整个人清雅无比,气质绝佳。

楚夏一时弄不懂这几人的关系,因为湘玉的穿着打扮和行动举止更像是大家闺秀,怎么会被掌事的使唤?

不过这湘玉也是也是活泼的,“妹妹们不要拘束着,相互介绍一下吧!”

那个圆脸姑娘大方对楚夏道:“姐姐好,我叫钟宝儿。”

湘玉笑着跟楚夏说:“宝儿就是从隔壁王家村来的,才六岁。因着这一路上没有遇见更好的,是以我们这一行人只买了五个丫鬟,明日我们便启程回扬州。宝儿她们四个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几天了,这一路上你们都是同行。”

楚夏真不知道自己这个名字要怎么说出口,这时,忽然听到宝儿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湘玉一愣,然后也不好意思笑道:“真是我糊涂,天色已晚,二位妹妹还不曾进食,我这便去寻些点心来给二位妹妹用些。”

湘玉走后楚夏仍不想说自己的名字,丫头和丫鬟一样,实在不好听啊!

钟宝儿却悄咪咪地凑过来跟楚夏低声说:“姐姐,你知道我们会去哪里吗?”

楚夏心里微动,对她摇了摇头,“你知道吗?”

钟宝儿点了一下头,看了一眼门外,“我们要去扬州,据说我们主家姓孟,是大商户,到时候我们会住到一间别院,应该是十分漂亮的。”她水灵灵的一双大眼睛望着楚夏,虽然身形尚小,但是楚夏已经感觉到这极浓的灵动气质了。

楚夏不想冷场,也学着她的语气说道:“是吗?那这样我们就要赶好多天的路了。”又转而打探,问她:“你在这里住了几天了?可还适应?”

钟宝儿还不太擅长回答这种问题,这里也从未有人这样问她,此时心下一暖,对楚夏好感又多了几分,“我来这里已经住了三天了,今天是第四天了,隔壁还有三个姐妹,明天我们会一起离开。我听他们说话,好像是分了两批人去采买丫鬟,等上了镇上,我们便要一起回主家了。”

楚夏心知这个钟宝儿先来这里较早,知道的事情也多,便打定主意同她多多相处。

当下二人又多扯了些话,钟宝儿带楚夏到房间里头说些新玩意儿。

楚夏四下打量,瞥到铜镜中自己的面容才知道原来自己的五官如此精致,弯弯一对眉毛,下面一双灵动的杏眼,鼻管笔直挺立,小嘴艳丽,偏偏还是鹅蛋脸,最是得古代人的喜爱。

这样的容颜果然胜于钟宝儿,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但是单凭还在张家时那些人的反应便知即使不是最美的也应该是上乘。

再过了一会儿湘玉捧着一小碟子糕点回来,楚夏瞧着那点心模样倒是精致小巧,但是只有五小块,楚夏不好意思跟钟宝儿争,便只吃了两块只道是晌午在家吃饱了,便让钟宝儿吃了最后一块。

湘玉满意地看了楚夏一眼,又嘱咐二人早些休息,便端着碟子出去了。

其实古代晚上本来就是睡得早,很快两人熄了灯,并在一张床上各自安眠不提。

次日,湘玉带着钟宝儿和楚夏上了一辆马车,车内只容三个人还算宽敞。上车前楚夏见到何青携着另外三个女孩上了一辆更大的马车,从车厢外面来看确实是更加豪华。或许是何青身份更高,带着更加颜色出众的小姑娘?

无论是贫是富,等级划分都极为严谨,日后行事做一要思三才行。

这日恰巧是赶集日,路道上行人极多,马车只得减速慢行,才走了大半天,楚夏便坐得屁股痛得受不了,很像是坐久了电脑桌,一身骨头都要僵化掉了。正要忍不住动一下的时候,马车突然一停。

楚夏忍痛坐回去,湘玉掀起车帘想看看发生了什么,只见何青那辆车的车夫上前来说:“湘玉姑娘,何姑姑说咱们就在这里分开吧!您带着五个丫头随杨叔先回去。”

湘玉了然,“好,我们这就下车,”回头对楚夏二人说:“两位妹妹,我们换一辆马车坐好不好,何姑姑那辆马车比我们这个更稳更舒适。”

楚夏二人怎么敢说不好,只是点了点头随湘玉下了马车。

就在这时,对面一辆较为简朴的马车,许是因为人多来不及停车,险些与楚夏几人将要上的那辆马车碰上。


楚夏这行人的车夫年纪尚轻,见那马车稍稍破旧,不管对面那老车夫连忙抱歉,大喊:“怎么赶车的?不长眼的东西。”

何青倒是宽容很多,下了马车对自家车夫道:“好了,出门在外不要惹是生非,”又对湘玉道:“湘玉,你与你杨叔好生携她们五个回去,我还要去找你王姑姑。”

湘玉低头称是,楚夏二人跟在湘玉后面。

这时,一阵风吹起对面那辆马车的帘子,因马车稍稍简陋,帘子也极为轻薄,只这一吹,车里一个半躺的少年瞥到楚夏几人的身影,两辆马车甚至挨得很近,那个少年已经清楚地看到楚夏的面容,忍不住坐起来。

车内另一年轻男子受了风吹,下意识将车帘子按住。这少年忙掰开他的手,扯开帘子望着那个身影。

此前他打算派人去寻这个小姑娘,可惜什么线索都提供不了,偏巧仅仅记住的一张脸又画不像,又为了不显露行踪只得作罢。

此刻只想叫住这个姑娘,可惜一激动牵扯到伤口,忍不住咳嗽起来,只看到楚夏在两人上车后,抬上脚时,一个锦袋掉落在地上,那车夫只顾收拾凳子,没有看到那个锦袋。

少年忙唤道:“等一下,等一下......”可惜声音在喧闹的街道之后并不大,自己又被那个年轻男子按着躺回去。

那年轻男子紧张道:“你干什么?胸口的伤又流血了,你是巴不得让这伤好不了,好叫将军饶不了我是不是?”

少年眼见那辆马车徐徐离去,气急败坏,“那是我要找的姑娘,都怪你,人都走了。”

那年轻男子讪讪道:“那不......谁让他们先骂我们的,我才不想理她。”

少年极力压下怒气,指了窗外那个锦袋,“你去把那个锦袋捡回来。”

那年轻男子很不服气地让车夫去捡,然后还回头瞪了少年一眼。

车夫将锦袋捡回来后,那年轻男子先夺到手中,不顾少年阻拦先打开锦袋,发现是一方绣帕,还来不及细看就被抢走。

少年忍着伤痛将锦袋抢回,护在怀里收好,不许那人再动。

那年轻男子见他袖子渗出血迹,便不敢再与他开玩笑,认真道:“说真的,你真是太不顾惜自己了,要不是及时止了血,估计你这条命都捡不回来了。”

少年想起那批突袭的黑衣刺客,心里狠狠发誓定要将他们绳之以法,出了这口恶气。

再说楚夏六人坐了那辆更宽敞的马车,却觉得空间更加局促了。虽然外表看起来很豪华气派,但是里面的挤迫只有里面的人知道。

等过了人群较多的地界,车夫也不敢策马快走。

虽说更加狭促了,但是几个小姑娘挨在一块反而更容易说话,不待湘玉让各位自我介绍,五个小姑娘已经熟络起来。

除去钟宝儿是隔壁村买来的,其余三个姑娘是在他们刚出了扬州地界就被买了,已经跟着湘玉三人坐马车走了十来天了,说不定回扬州的路上还能见着来时的路。

这三个姑娘里其中一个名为采莲的,年纪最大,已经八岁了,脸蛋却是五人中最小的,下巴尖尖,最引人瞩目的是一双丹凤眼,灵动传情,身条也是最好的,楚夏觉得她的形容气质与林黛玉有所相似,只是不知道识不识字。

楚夏转念又想,被卖的小姑娘家里若是有条件供她读书,怎么会被卖出来呢?不过也有可能又例外,“姐妹几人可有识字的,”转头又问湘玉,“湘玉姐姐,我们要是想伺候好主家,是不是要识字啊?”

湘玉惊奇这个小姑娘能想到这点,“自然是要的,日后会安排专门的先生教你们读书识字,不过现在不必多想了。”

车厢里另外一个小姑娘却开口道:“我爹爹还在世的时候教过我几个字。”

楚夏一看,那个小姑娘叫周月,长相与钟宝儿相似,却是个性格安静的,显得端庄沉稳,也是八岁,略小采莲一个月。

另外一个名叫翠玉的小姑娘与钟宝儿一般活泼,道:“那以后你也可以多教我们一点点。”

一车六人就这样时不时搭一句话,彼此更加熟络了,而楚夏也从这获得不少信息,但都觉得不是很有用。

等再次见到何青时,大家已经到了扬州了,她和王嬷嬷带着四个小姑娘与她们在一家客栈碰面。

楚夏只略略看了眼那几个小姑娘,娇俏可人和清丽端庄的类型都有,身形都苗条细长。虽说是村庄里头买的,可是行动举止都与一般淑女无异。

楚夏心里暗道厉害,不知如何才找得到这九个姿色出众的小姑娘,总不能都如同自己这般心智早熟吧?

杨叔和何青几人将这些小姑娘们带到一座四合院的后门,众人被湘玉引入庭院中间站定,一些比较要好的小姑娘还在低声说着悄悄话,左不过是一些沿路进来时见到的景象。

入了后门来,不待多说,先让小姑娘们自己和相识的人选房间,每三人一个房间。

楚夏早猜到会有这事儿,一早便紧紧和钟宝儿站在一起,钟宝儿又与翠玉很是投缘,于是这三个人便一块被带到东边的一间厢房。

而同车的周月和采莲也是一齐走的,就在楚夏三人的隔壁。

楚夏三人进门见得厢房外头有一张红木圆桌,桌旁三张圆凳,与在张贵家看到的差不多。

往里走隔了一座屏风,屏风后头是三个脸盆架子,毛巾牙粉一应具有。再里头只简单地摆着三张小木床,正好适合这些小姑娘的身量,甚至用了清一色的粉色撒花绸面被子和枕头。小木床旁边立着三只木柜。


楚夏当即觉得不对劲,家具简单,却质地上乘,这是该花的花,能省的没有置办。

其实楚夏并未真正知道自己将来到底会遇到什么,这一路抽丝剥茧也未能得到更多消息,现下到了主家,却是越发觉得离答案不远了。

不过钟宝儿和翠玉很快就随意占了两张相近的床,楚夏顺势坐到钟宝儿那张床的右边,距离她二人稍远。

三人一起同坐马车近十日,感情自然都很好,只是她二人性格相近,不免更合得来。而钟宝儿也时常顾着楚夏,不让她落单。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何青便带着三个十五六岁统一绿色着装的大丫鬟走进来。

楚夏吓了一跳,虽说早已知道自己绝不是做普通丫鬟的,可是不至于一人一个丫鬟来伺候啊!不过转念一想,三人同一间厢房,没必要一人一个丫鬟。

几人站出来向何青问好,“何姑姑好!”

何青指出一个丫鬟来,“这是雪儿,日后你们三人都归雪儿管,食宿有不满的,缺针线衣鞋的先与雪儿说了,还有往后每日早习时她会来唤你们起床。总之,你们有什么问题尽管提,她不会不管的。”

楚夏这才放心下来,再看一眼那雪儿,模样很是憨厚,但是给人感觉人有点木讷。

何青领着另外两个丫鬟出去,想是去别的厢房分剩余两个丫鬟了。

雪儿道:“几位妹妹,一会儿饭食做好了我便给你们送来,妹妹们吃完早些休息,明日还要早起的。”说罢,潦草地行了个礼便出去了。

楚夏想着,果然木讷,不过本职工作却是尽心尽力地做的。不过明日要早起是有什么事?

待雪儿提着两盒食盒回来,楚夏问了这个问题。

雪儿正摆着饭碗,“明日应该是先听训,总之当着姑姑们的面,你们还是要听话一点,”她想了一想,“以后按照姑姑们和我提醒的来做是不会错的。”

楚夏好奇错了会怎么样?他们不以丫鬟的身份来待自己,那么犯了错会如何处罚?

饭毕,楚夏才五六分饱,见钟宝儿和翠玉未提便不敢多言,想着可能是这具身体的食量太大了。

钟宝儿和翠玉本想着去隔壁采莲屋子里闹一闹,但是可能是几日来的车马劳顿,身体实在受不了,三个人一沾床便睡着了。

次日寅时二刻,天还未亮,楚夏几人便被雪儿唤醒,楚夏压下困意爬起来洗漱。

雪儿捧来几套红色毛领襦裙为几人一一换上,然后叫几人相互给编了辫子。

雪儿领着楚夏三人离开厢房,沿着长廊往内走,路上遇到昨日一起进来的另外六个姐妹,一行人借着廊檐下的灯笼蜿蜒而行。

待众人行至一间学厅,方才卯时初刻。

学厅里摆着九张小桌子,众人在大丫鬟的指示下各自立在自己的位置,楚夏等人自然也是站在一起的,那三个大丫鬟便站在学厅右侧。

王嬷嬷和何嬷嬷就站在众人面前,后面各自有一个丫鬟,旁边还有湘玉和一个小丫鬟。

整间屋子突然严肃起来。

王嬷嬷拿了本小册子与何姑姑在低声谈论着些什么。

须臾,王嬷嬷向众人开口,“我们几个姑姑已经帮你们重新拟了名字,今后你们要按照新的名字称呼,不得再换从前的名字。”她看着小册子挨个念道:“周月,更名白萱。”

周月的身影移至众人面前,微微屈膝,“是。”然后退回原位。

王嬷嬷继续念:“采莲,更名瑟瑟。”

“刘翠玉,更名静姝。”

“谭红花,更名瑜芝。”

“李绣,更名归夷。”

“沈云,更名清菡。”

“赵小倩,更名叶蓁。”

“钟宝儿,更名乐薇。”

“张丫头,更名楚夏。”

最后念到楚夏时,楚夏心里一怔,这名字怎的和自己前世一样,难道这里头有什么玄机?一时间竟忘了与其他小姑娘们那样站出去行礼,只是反应迟钝地在原地点头称是,然后忽然回过神来走至众人面前行了一个僵硬的屈膝礼。

王嬷嬷很是不满,收起册子厉声向众人训起话来,“想必这几日来大家也已经认识我了,因着大家都是昨日里方来这别院的,有些事情我便有责任预先告知大家。

既然来了这个院子,日后要在这里学习各种技艺,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跟你们房里的丫鬟说,当然,若是还有不服气的也可以来寻我,我会帮各位解决一些问题。但是如果有那不懂事不听话的,敢坏了规矩,直接打折腿丢出去。

再一个便是姐妹之间相聚一堂是缘分,万万不能做出那背后与人勾结,迫害姐妹的事。先前住在这院子里头的一些小姑娘,小小年纪也是不怕伤天害理的,被人揪出来只有生不如死的下场。

只要你们安安分分地学艺,不说日后有怎样的泼天富贵,只说往后三五年吃穿不愁,安然度过。”

一众小姑娘听得一愣一愣的,只听王嬷嬷继续道:“从今天开始,往后每日辰时初刻前必须到此处点名,然后在此处跟着你们湘玉姐姐读书习字,巳时始,亦是在此处由画师胡先生教大家习画一个时辰,之后便回厢房用午膳。

未时初刻,所有人由掌房丫鬟带到针线房,由何嬷嬷领着大家学习针线女红,申时初刻到此处学围棋一个时辰,然后再用晚膳,晚膳之后学打双路摸骨牌。”

话既出,众人心里一惊,一日之内怎么会学这么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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