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小小年纪,就想着寻死啊!”
突然,一阵诡异的调笑声自身后而来,青年猛然回头。
只见自己的背包前,一全身黑气环绕的人形生物静静地站着,手中把玩着八音盒。
“你懂什么?”
青年摇晃间,反驳道。
能孤身一人出现在此地,除了自己这种一心求死之人外,怕是修为高深莫测之人。
当然,这与他无关。
“嗯,我不懂。你死了,这东西我能拿吗?曲子不错。”
神秘生物出奇的有礼貌,示意了一下手中的音乐盒。
青年一愣,缓缓回过神来。
“这东西不行,我想带下去。”
或是神秘生物给了青年一种彬彬有礼的错觉,青年竟想上前夺回。
结果扑了空,如撞鬼般穿身而过,顺势摔倒在地。
他并不在意,只觉是眼花了。
“看来你还是放不下啊!”
青年还未从疼痛中回过神来,便听到这种调笑话。
“放不下,我怎么能放下?”
青年暴怒。
神秘生物这次则是没回答。
只是静静看着眼前跌跌撞撞,发泄怒火的男子。
终于,青年累了,他的身体不允许他有大幅度动作,脸色变得苍白。
他瘫倒在断崖边,呆呆的望着天上皓月。
“倘若我从未见过光明,我想,我也能坦然面对黑暗吧!”
“至少,不至于到这地步。”
青年喃喃自语,脸上满是苦涩。
“相逢皆是缘,认识一下!或许我们会感谢彼此。我叫滦。”
神秘生物语气莫名,只是全身笼罩在黑气中,看不清。
“滦吗?你叫我炼幽吧!”
青年有气无力的回道。
“此生太苦了,唯愿炼去旧残身,来世再无忧愁扰。”
“哈哈。”
青年,及炼幽,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炼幽吗?”
滦轻轻来到青年旁边,重复道。
“是啊。怎么样,还不错吧!”
“不错……”
两人至此间陷入沉默中,一躺一立,于断崖边同望。
“麻烦把东西还我。谢谢”
炼幽打破宁静的画面,开口央求着。
滦把手中的八音盒扔到炼幽身前,他小心翼翼的捡起来,擦干净,转动按钮。
音乐重新响起。
炼幽眼神逐渐迷离,魂飞天外。
曾经的一幕幕恍如昨日重现眼前。
那一道不甘弱小的孤芳自傲。
那一场虽败犹荣的意气风发。
那一道刻骨铭心的柔弱身影。
那一场自以为是的纯情善良。
哈哈!
炼幽眯着眼,望着渐垂的皓月,沙哑开口:“我这有个故事,你想听吗”
“不想。”
但炼幽没理他,自顾自的说起来,哪怕他修为高深。
在临近死亡的那一刻,什么都是浮云。
“曾经有个孩子。”
“父母对他疼爱有加,可谓是有求必应。”
“在孩子的心目中,他们一直都是顶天立地的巍峨高山,不为风雨而倾腰。”
“直至,亲眼目睹,父母为了他能进入高等学府而鞠躬弯腰,低眉顺眼。”
“那一刻,孩子心中的高山坍塌了。”
“他们的话语早已深深烙印在孩子幼小的心灵。”
“幼小的孩子看着父母平日的低声下气,内心极力想改变这一切。”
“他心中的傲骨不甘如此,他妄想改变这一切。”
“自此,他没了童年,他幼小的肩只为了能扛起了家中的荣誉。”
“当同龄人哭喊着玩耍时,他总是小心翼翼的掩饰着眼中的渴望,故作不屑,继续修炼。”
“最终,他做到了,以一介白衣,挥舞着手中长矛,压过多少豪门权贵子弟,以州赛第五晋级大炎百强。”
“一时之间,多少风光。”
“甚至得到国运金光庇佑,羡煞多少人。”
炼幽轻轻说着,脸上露出几分笑容,浑浊的眼眸中也是闪过几分异色。
“按部就班的走下去,他能成为强者,可绝对成不了金字塔顶峰之人。”
“这与他的初衷背道相驰。”
“生在这波澜壮阔的时代,他也想去那巅峰之上看那大河奔涌。他也想逆流而上,看看上层的世界。”
“他知道,他与第一梯队天骄的差距不止身世、功法、资源,还有那生与死之间的历练。”
“于是,他离开了以他为荣的母校。”
“离开了那个喜欢他的小姑娘。”
“离开了百般疼爱他的父母。”
“孤身一人,执手中矛,血战荒野。”
“一路西行,行不平事。”
“见识世间险恶,世家蛮横,荒外为财厮杀,人中妖类。”
“边境军伍拼杀不断,只为身后之人。”
“身后人却绕过前者,勾结妖兽,背叛人族。”
“他虽自傲不凡,不屑与人争执,却也终是大炎之人,战矛裂空,厮杀不止。”
“那天,少年执手中矛,着墨梅甲,于豫州中地,溪边水、山间花,跨境战敌六人,终,杀尽敌寇,自陨当场。”
说到这,炼幽喘了一口气,目露凶光,尤为激动,仿佛他就是那话中人。
可随后,又是一声苦笑。
“丹田破碎,经脉具断,境界跌落,雄心壮志,也随之破灭。”
“在这时代,丹田破碎,便代表修行之路已尽。”
“他的壮志前途,没了。”
“天才,未来的强者,终究不是强者。”
“雏鹰于展翅高飞之际,却臂膀俱断,跌落山崖。”
“侥幸不死,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拖残破之身,以烟酒度日自欺,四处游历,见惯了以强欺弱,弱者自欺,权贵高层如那天上神,俯瞰我等凡间蚁。”
“……”
或是难得一人倾诉,他说了许多,许多。
直至昏睡。
“仅此而已吗?”
良久,滦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间确是无尽悲凉。
“命运早已给出了答案,我还在纠结什么呢?”
“向死而生,未尝不可啊!”
意识陷入无尽回忆中的炼幽,感觉记忆越来越清晰,现在正在以第三者的视角,观看着属于自己的记忆卷轴。
有些早已遗忘的记忆,也点点滴滴的慢慢浮现,那时不注意的稍小细节也清晰可见。
也,再见到鬓发未白,身躯硬朗时的父亲,抱着稚嫩的孩童,在朋友间吹嘘时,被人鼓捧的爽朗大笑,那记忆中,不敢回忆的眼中的希翼。
也,看到了曾经他初露锋芒,父母嘴中叨叨念念的关心,及,眼中对自己未来肯定的期翼。
也,再见到了懵懂青春时的她,那相识时的羞涩,分别时的不舍与哀愁。
……
回顾自己的记忆卷轴,自欺欺人的记忆,渐渐清晰;曾经不敢面对的现实,重现眼前,被尘封的心神,也渐渐苏醒。
“可是,一切都太晚,也回不去了...”
感受着愈发冰凉的、被烟酒侵蚀得难以动弹的身体,清醒的心神也无力回天。
渐渐地,清醒的意识也开始陷入昏暗、翻腾、无尽的虚无中,意识在清醒与昏迷间来回辗转。
或许,这便是人将死亡前的回光返照吧...若有来世…
心存死志、无力压制伤势的炼幽,身体逐渐冰凉,生机缓缓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