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炎荆州,炼神地,迷雾之城。
午时,暖阳倾洒而下,落在繁华的街道上,商人小贩或叫卖,或摆摊,皆透露出几分热闹明媚。
临旁小巷,两旁的高楼遮挡了许多阳光,显得有些阴暗。
一邋遢青年自小商铺中而出,在店中人别样的目光中,提着两瓶劣质酒水,略显踉跄离去。
青年眼神低迷,似是醉意朦胧,时不时低头,在错综复杂的小巷中左摇右拐,仿佛已然走了许多回般,轻车熟路。
突然,在一个偏僻的拐角处撞上迎面而来的醉汉,醉汉瞬间怒火中烧,摇摇晃晃间给了青年一个耳光。
青年被这股巨力掀翻,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准备装死。
若是平时,此事可能就此结束,可惜醉汉终究是醉汉。
得势不饶人,继续拳打脚踢,嘴中骂骂叨叨,似是要把平时的怒火发泄出来。
青年也不反抗,把刚买的两瓶劣质酒水推远,双臂紧紧护住要害。
巷子外极尽繁华,巷子里也是热闹非凡。
或许,这才是这座城市的旋律。
不知过去多久,巷子里安静了许多。
醉汉累了,倒在另一侧墙边,打着呼噜,酣然入睡。
青年似被打死了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咯咯......”
突然,青年右手用力,慢慢撑起身来,浑身上下骨头响个不停。
“噗......”
一口黑血被吐了出来,青年似是轻松了不少,缓缓坐了起来。
看向一旁的醉汉,眼神漠然,从小腿处绑着的皮鞘中拔出一把匕首。
匕首在阴暗的小巷中却隐隐发亮,透出缕缕森寒,是把利器。
颤颤巍巍地走到醉汉旁边,蹲下,捂嘴,把匕首轻轻地送入醉汉的脖颈,用力一绞。
犹如杀猪般流畅,鲜血溜了满地都是。
待醉汉彻底不动了,青年才抽出匕首,在醉汉身上擦干净,才插入皮鞘中。
从口袋中取出一包药粉,轻轻洒下,四周灵气一阵翻腾,白花花一片,待视野恢复,尸体及血迹等都消失不见。
显然,这是毁尸灭迹的必备品。
而观青年,也是轻车熟路,显然,这种事情,他见了不少,也做了不少。
青年捡起酒瓶,缓缓离去。
小巷中,或者说这条小巷彻底安静下来,若是细听,隐约能听见远处街道的喊叫声。
至于是否会被发现,青年不担心,因为没人会管这些。
毕竟 ,在这座城市,只有老鼠,才一直生存在阴暗的小巷中。
他们,算不得是人。
......
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中,青年躺在泛皱的床上,房间内满是酒瓶,狼藉已然不能形容。
随手拿起一瓶还未喝完的劣酒,灌了一口,脸色却诡异的发红,仿佛一下子气血补回来了。
“咚咚咚。”
房门突然响起,房外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年轻人,醒着呢?”
说完,又是一阵敲门声。
“醒了。”
青年用力喊出,声音却干涸沙哑,如那垂死之人。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声音逐渐远去。
只留下青年一人在寂的地下室中默默出神。
“我醒了吗?哈哈,我还醒得来吗?”
青年似是醉酒般,先是自言自语,继而紧握双拳,轰然大笑。
在外人眼中,妥妥的疯子。
青年呆呆望着满地狼藉,似有所悟。
“也许,我也该醒了。”
起身来到浴室,站着半身镜前,杂乱长发披肩,唏嘘胡渣,双眼浑浊,憔悴的脸庞。
看着镜中的自己模样,咧嘴一笑,满是苦涩与可悲。
手握匕首,轻轻在脸上收刮起来。
不一会,短发稀碎,面庞干净的青年模样出现在镜中。
洗漱一番,翻出箱底的最后一套衣服,换上。
简单收拾一下,背上行囊,准备离去。
正准备开门,迟疑了一下,把匕首压在桌上,就当是老板的歉礼吧。
穿过热闹的人潮,走走停停,目标明确,正是城外。
欲是往城外走去,人流越少,就算有,也是一群结伴而行。
像他这样的独行客,很少。
正如现在,迎面走来一群壮汉,衣衫褴褛,不少人身上都绑着纱布,显然,伤势不轻。
不过脸上的笑容却是不少,谈笑间肆意放荡,显然在炼神地的收货不少。
这些人,才是这座城市的上客。
因为他们是赏金猎人,独属于此方世界的猎人。
无论在哪,只要有实力,皆为座上宾。
青年与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此时此刻。
……
迷雾之城坐落于一片草地之上,除却一条国道经过此地外,余者小道皆是拓荒者开辟而成。
青年走在枯黄的人高的草丛中,渐落的暖阳,放眼望去,尽显温馨。
终于,青年在一片森林前驻足。
眯着眼,遥遥望去,白雾环林绕,绿水顺东流,应是良辰美景,却不闻兽吼虫鸣。
死寂,如那流传千古的名画,如那不见底的深渊,如置身于另一片时空。
此地,便是凶名赫赫的炼神地。
整体呈山脉状,横卧于南域与大炎边疆之上。
绵延上百里,山脉间常年环绕着一层诡异的白雾,吞魂炼魄。
看着不大,身处高空,甚至能一眼望尽。
可炼神地却仿佛独立于另一片时空,风吹不落,雨落不响,仿佛眼前的只是一片投影。
里面自成一片空间,仅是关于森林的直线探索,便已然不下于三百里。
关于炼神地的传说,青年已然听了许多。
缓步来到入口前,或许,这里,是他最后的归属。
在身上抹上早年间高价买来的药粉,时效六个小时,能有效消除身上的气味。
借着夕阳的最后一抹红,背着光明,走向黑暗。
……
大炎青州,东海之邻,百丈高崖下,一条绵延千米的长堤如长龙般卧于近海之上。
崖边耸峭,怪石嶙峋;乱石穿空,惊涛拍岸。
几丈高的海浪凶猛地击打高崖,“轰轰”声不绝于耳。
长堤尽头的一座四角古亭任凭浪冲刷,屹立不倒。
一位面容儒雅的中年人着朴素白衫,正于亭中闭目盘坐,身前的伏案上,茶壶飘起缕缕清香。
突然,中年人睁开眼睛,眼中金光闪烁。
中年人看向荆州方向,眼神逐渐恢复黑白。
口中喃喃自语:“多事之秋……”
“唉……”
一声长叹,中年人一挥手,金光一闪,一道龙吟在身边响起,四周的海面顿时恢复平静,他凝视着东海深处,只是目光深邃了许多。
……
幽林中生存着不知多少妖兽,或许就隐藏在草丛间、枯木后、寒潭中,时刻准备给你来个偷袭。
当然,这里最为危险的,还是那一层薄雾,世人称为“炼神雾”。
“炼神雾”盘旋于山脉之间,静时,倘若山间的普通白雾,动则可以化作噬魂恶鬼,吞人魂魄。
炼神雾能极大程度淬炼生灵的灵魂,当然,挺得过去 ,才是淬炼,挺不过去,那只能化作枯骨滋养着这片神奇的土地。
在这灵气复苏不过几十年的时代,此物堪称无解。
但也因此,其中的灵药产生变异,药效多半与灵魂有关,价格翻了几番。
而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多的是人甘于冒险。
不知过去多久,玉兔高悬,月色开始笼罩这片黑暗中的森林。
皎洁的月光,透过斑驳的密叶,稀稀散散地洒落林间,透过白雾,如梦似幻,给人一种诡异的美感。
幽林寂静荒凉,只有青年踩在枯叶上的脚步声在其间沙沙作响,眼前朦胧的月光偏偏给人一种无比压抑的感觉。
前方未知的黑暗,照映人内心的恐惧。饶是青年那如潭死水般的内心,也泛起道道波澜。
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继续前行。
不过心中暗自庆幸,今晚的白雾,是正常的。
在他不知处,林间白雾翻腾,虬龙般粗劲高大的古树悄然变化身形,周身空间泛起阵阵波纹,以某种特殊规律运动起来,他前方的路悄然变化。
行走在林间的青年没发现周围的巨木飞快闪烁,当然,凭他锻体五重,比普通人强不了多少的修为,也发现不了。
林间路错综复杂,大腿粗细般的藤蔓纵横交错,比人高的杂草比比皆是。
终于,豁然开朗。可那奇异之景彻底打碎了青年心中的点点期翼。
眼前是一个奇异山谷,高山瀑布,寒潭在月华照耀下道道银波泛起,瀑布恍若那天河之水垂直而下,寂静无声,诡异而又美丽。
另一边,却是一片断崖,漆黑不见底。
这,真的是大自然的杰作吗?
青年驻足而望,心中不觉而厉。
长时间的爬涉,身体竟感到莫名的寒冷。
对比着天上的高悬的皓月,时辰快到了。
凭自己的修为及这副孱弱的身体,怕是走不了多远了。
他的手脚渐渐感到冰寒,腹部剧烈疼痛,身体不由得微微颤抖,他知道,旧疾复发了。
青年左手用力掐着大腿肉,强忍着腹部的难言的绞痛,费尽极大气力,才走上前去。
寒潭边是一片较为平缓的碎石地,只有几块半人高的不规则石块。
青年半倚在一块石头上,皎洁月辉洒下,似是治愈之光,青年脸色有些好转,却还是显得那般苍白。
望着天上渐垂的明月,四周寂静无声,青年内心无比宁静。
相比那繁闹的人世烟火,他更喜一人独处,一人享受着这难得的安静。
仿佛这能让他忘记过去,忘记伤痛,忘记自我。
静坐一会,他孱弱的身体竟感到一丝丝寒冷。
“呵,这副身体!”
从行囊中取出午时买的那两瓶劣质酒水,打开一瓶,大口饮下。
随后,小心翼翼的拿出一老旧八音盒。
随着一阵“咔咔咔”的机械扭动声,优美的乐章开始响起。
就这样,他就着音乐,望着天上明月,一口一口的劣酒相继下肚。
脸色越发红润,越发诡异。
回想着曾经的意气风发,家人的期盼,那年的她,心中压抑已久的悔恨终究还是爆发。
略显浑浊的眼中渐渐湿润,模糊了双眼。
不知过去多久...
"眼高手低,狂妄自大啊!现在的样子如你所愿了吗?哈哈哈哈!"
沙哑的声音带着丝丝颤音响起,青年苦笑着,又猛地灌了一大口酒。
心中悔恨万千。
"你个废物,废了自己,也毁了家,你个连累家人、彻头彻尾的废物啊!"
情绪激动怒吼起来,猛地右拳砸向身下土地,劲力爆发,轰出一个小坑。
好一会,像泄了气般,抬起手,看着上面被砾石划破的伤口,摇了摇头,又拿起酒灌了几口。
酒瓶慢慢见底,在层层迷幻中,青年脑海中回想起曾经,眼神浑浊低迷不见光。
曾经,他眼中也有光;曾经,他也有家…
很快,烟精迷乱了他的心神记忆,他也倚靠在巨石旁,睁着迷糊的眼,看着湖边,喃喃自语:"这,或许是我最好的归宿,呵咳咳!"
闭上眼,灰暗的脸上浮上一丝苦笑,很快又变成了妥协。
是啊,没希望了,自己亲手毁了自己的一生。
想起了曾经那道慈祥身影满是劝解的话语。
想起了曾经他满不在乎的说:不后悔。
是啊!那年,他意气风发;那年,他,不后悔!
缓缓起身,八音盒掉落在地也毫不理会,摇摇晃晃间走到悬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