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似练,乾楼后院的柴房内依稀传来阵阵响声,陆槾环顾四周,从被押入这里到现在,似乎已经过去了七八个时辰。
天不知不觉已经黑了,除了期间有人进来送了一回饭食,门外边便再无动静。
二十几个女子被关在了不同的房间内,和陆槾关在一起的有三个女子,除了其中两人可以从言行上探到皆为凡人,此刻已经因为白日惊惧与大哭疲累地陷入了沉睡。
还有一人从被关进来到现在不发一言,甚至不曾听到这个女子的任何动静。陆槾不由得对于此人产生了好奇。
如此淡定,想来应不是凡人,或许是个有灵力的女子,或许自己能从她嘴里得到解开禁制封印的消息。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柴房内,可以看到那女子站在窗前,身影遮住了大半月光,有几缕光透过她打在地上。
她身上的衣衫是褐色的,细细分辨不难看出衣料之昂贵是其他富绅女子不能比的。
不同于陆槾的长发绾着,用步摇簪住,那女子的发束用一顶白玉冠束起,身上平添了几分英气。
陆槾借着月光,缓慢打量起了女子的身形,模糊间只能看到那女子约莫与自己同龄,比自己更为消瘦些。
“你在看什么?”感受到身后审视的目光,那女子转过身缓缓开了口,声音夹杂着一丝沙哑。
她的一双眼睛大而明亮,瞳孔深邃,仔细看去脸颊有几分婴儿肥,倒是给人几分少年老成之感,束发的玉冠上仿佛也雕刻着一朵花纹,像是一朵盛开的黑百合。
陆槾被她的突然出声惊了一下,进而笑了笑:“姑娘和我等一样被捕出现在这莫名之地却丝毫不见慌乱,让在下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她想,若是两人能认识一下,之后也算有了个朋友,她刚神识回归,对于世间一切都陌生的紧,处在这样的情景下,多了解一些总归不是坏处。
女子打量着柴房角落内席地而坐的陆槾,虽眼覆白绫,她依旧气质清冷,下颚仰起可以看到优美的线条,脖颈洁白如象牙塔。
身上的衣衫有很多干涸的血迹,长发及腰用一碧玉簪簪住,仿佛有着不谙世事的单纯。
“是嘛,你不也从头至尾十分镇定,白日里旁边那两人惊慌哭泣甚至极度崩溃时,你也不曾受到影响”。
陆槾文绉绉地说“不不不,我也怕的紧,那日我也只不过是出门游玩,不料被人下药,昏迷后就到了那辆押送我们的马车上,同是落难之人,不知能不能认识一下,就当交个朋友如何?”
许久不见回应,她又笑着说道:“我知姑娘是有难言之隐,而我也和你一般,同为落难人,想有个照应罢了”
女子沉默良久:“我叫赵奕欢,奕为光彩之意,欢喜之欢”。
赵奕欢看着陆槾衣衫布料上的血迹,想来陆槾所说的遭遇可不止出门游玩被人陷害这么简单。
“在下陆槾,槾者,树名,还望以后多多关照。”
陆槾暗自思索,赵姓?莫不是与寒墉赵家有所关系?千百年过去,这赵家人也不知如今传到第几代了。
她记得赵家那个老头最喜欢女孩,应该不会把自己的宝贝孙女送到这种地方受苦,这其中该不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赵奕欢似是看穿了陆槾所想,却并未解释,只说:“早些歇息吧,明日不知还会出什么事,我会点鸡毛蒜皮的功夫,护住你还是可以的。”说罢便合拢衣衫靠在了窗边。
护住她?陆槾不由得笑了笑,这小孩还挺仗义。
只是不知怎的,她就想起了被诛魂时的自己。
护她?
陆槾的眼睛此刻一片赤红,她真是很久都没听到这样的话了。
夜逐渐深了,窗外树影斑驳摇晃,不时传来几声蝉鸣,天源城中已是深秋,风中带着丝丝凉意,温度倒是没有鬼哭沙漠那般冷。
柴房内众人都已经陷入沉睡,陆槾想起白日进城时那剑客所说的话,明日一过,便是封家的悬赏大会,她倒是想好好去会会如今的封家家主。
她从怀中取出那把不知名的匕首,在上面仔细摩挲着。
这拔不出的破匕首,究竟是何人给她的?还不如自己的缔星来的顺手些。
只是千年前和那群剑道世家的老头们大战,他们趁她分神断云梯之时偷袭,把缔星生生折断,她也被人封印,从此就再没听到过自己本命剑的音信。
一把神器的出鞘需要机缘,这破匕首究竟要如何拔出呢?
陆家寿宴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一路没有关于春凌的消息,
那个陪她长大的乳母原是一抹魂体所化,它说它见证了自己是如何失去神体被迫害之此的,
千年前她陨落时它便化作凡人守护她。
因此,陆槾从来没有见过它化成人后的真身,她不知它变为了男子或是女子,只知道很小的时候它就来到了自己身边。
又或者说是这个长得和自己模样八分相似的陆家庶女身边。
恢复神识后记得的除了那场大战受的屈辱,还有就是幼时眼前那个模糊的魂体,她或者他说:有朝一日你醒来,要记得我叫迦楼罗。
这句话它重复了上百遍。
如今自己突然失踪,它是不是在为自己这个别人口中的怪物加瞎子担惊受怕?
一切都是未解的谜团,可陆槾并不畏惧,她如今已恢复记忆,这一次挡她阻她拦她害她者,都会有应有的下场。
陆槾收好匕首,回忆了一下自己之前作为一个真瞎子的几年,想来这事恐怕是陆家有人暗中作祟,想让她死的更惨些,
这一次醒来,故事倒是有趣了多,只是这到底不是她的本体,她只记得自己应该有个很重要的人,会是迦楼罗吗?
应该是吧。
陆槾闭上眼睛陷入了沉睡中,而另一边,深夜寂静的街巷,有黑影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