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椿树暮云

阿颖的龙舌兰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单身父亲周强,寻梦咖啡厅老板。22岁那年他以为自己开启了一场离经叛道的旷世姐弟恋。好不容易突破年龄的差异,世俗的偏见,追爱成功,但命运总是无法揣测的,发小因他受伤,后不告而别远走,妻子遇到医疗事故意外撒手人寰,自此周强一个人承担起抚养两个孩子的责任,与医院打官司,与谢小兰前夫江卓越争夺继子周闻(原名江闻)抚养权,在好友和家人的帮助下,两个孩子健康长大,有了自己的归处,而周强在妻子离世后的每年,都会给她写一封信诉说哀思..永远的沉浸在哪些相识相知相爱的岁月里。

主角:周强,谢小兰   更新:2022-12-07 18:4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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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周强,谢小兰的其他类型小说《椿树暮云》,由网络作家“阿颖的龙舌兰”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单身父亲周强,寻梦咖啡厅老板。22岁那年他以为自己开启了一场离经叛道的旷世姐弟恋。好不容易突破年龄的差异,世俗的偏见,追爱成功,但命运总是无法揣测的,发小因他受伤,后不告而别远走,妻子遇到医疗事故意外撒手人寰,自此周强一个人承担起抚养两个孩子的责任,与医院打官司,与谢小兰前夫江卓越争夺继子周闻(原名江闻)抚养权,在好友和家人的帮助下,两个孩子健康长大,有了自己的归处,而周强在妻子离世后的每年,都会给她写一封信诉说哀思..永远的沉浸在哪些相识相知相爱的岁月里。

《椿树暮云》精彩片段

1992年10月末。

榕城,这个从来不下雪的城市一到接近冬季上空便聚着浓的散不开的雾霾,还没有彻底透亮的城市,被已经苏醒的人们的灯光照出一团一团的光晕。平常又普通的街道,环卫工人洒扫的发出的欻欻声已暂停,取而代之的是菜市场内热火朝天的叫卖。孩子们背上书包走向学堂,闲来无事的大爷大妈们遛鸟,晨练,采买。坐在花园里泡好一杯盖碗花茶拿出收音机听今日要闻或打打晨牌。

与这普通又日常的市井生活不同,周强从来是离经叛道的。

作息昼夜颠倒的周强,在青羊街文化站租下了闲置的二楼,两扇大大的玻璃门上粘贴红色的胶布拼凑出的咖啡厅的名字:寻梦。

足足200平方的空间,周强布置的五花八门满满当当,吧台正对大门,十几套桌椅环绕这中心的空地,空地左右两边各伫立一台老式音响,巨大又突兀。咖啡厅天花板还吊一颗硕大的二手的时不时故障的迪斯科球,白日这里是小资情调的咖啡厅,虽然没什么生意,偶有不长眼的小老板带着客户来装装逼谈生意,点一杯便宜的热美式,到头也没喝上几口。

但晚上的光景便不同了。夜幕降临这里便成了周强的发财树,两元一张门票,进门送一瓶当地特产绿叶啤酒,自己找位置站着或坐着,就可以在黑灯瞎火音浪滔天的寻梦酒吧找找快乐。

空地在晚上就变成了舞池,任谁都可以在扭动摇晃几下,旋转的迪斯科球,发出斑斓五彩的光,印在每个躁动的客人脸上,巨大的音响,放出张蔷翻唱的《路灯下的小姑娘》伴奏,许是音量太大整个咖啡厅仿佛都跟着节拍震动。

“亲爱的小妹妹,请你不要不要哭泣~”留着中长发的周强头顶压着波浪发卡,穿着时髦的铆钉皮衣配合着贝斯、鼓点,拿着一把破吉他闪亮登场,咖啡厅的气氛被周强的出场推到了顶端,所有客人几乎都跟随着歌词狂热的扭动欢唱,只有阿兰一个人缩在角落里一杯一杯独酌,眼睛都没有抬一下。此刻她只想回宿舍陪陪儿子,却被工厂以单身妇女联谊的名义拉来变相相亲,实在没法推脱只能把年幼的儿子交给平日里关系最好的周姐代为照看,联谊的是对面汽修厂的一众大老粗,阿兰愣是没一个看上眼的,阿兰撇了眼空地中间扯着长线话筒的周强,心想着这人唱的不错但看起来真够吊儿郎当的。

周强这人是见不得人不开心的,眼神在寻梦不大的空间里扫射,他唱着歌走下临时用木板搭建的舞台径直走到低着头喝酒的阿兰面前对她唱到:

“亲爱的小妹妹

请你不要不要哭泣

我会用我的爱

温暖你的你的心灵

哦不要不要悲伤

哦不要不要哭泣

哦在这夜里

让我带你带你回去...”

阿兰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嫣然一笑,旋转的灯光打过来的照在阿兰脸上的一刻,周强才看清阿兰的样貌和穿着,驼色的大衣披在身上,白色高领的贴身毛衣恰到好处的修饰了阿兰完美的脖颈线条,利落干净的短发称的五官更加的明媚,那眼神只让周强从肚子里为数不多的墨水中翻找出一句:“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

阿兰放下酒杯,伸手拿过周强的话筒,看着周强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可不是小妹妹,我是你的大姐姐”。

周强还沉醉在阿兰的美貌中无法自拔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耳朵仿佛也失聪一般安静了两秒后,耳边便炸开此起彼伏“哦豁!”声,在榕城这两字儿表示,惊讶,遗憾,埋怨,无可奈何,是榕城人遇到突发事件下意识的自然反应。眼见短时间可能是恢复不了供电了,众人纷纷往外走去,寻梦里就只剩零星几个客人。

骤然间停电,周强大声喊着亲妹妹兼寻梦酒吧临时服务员周英,去吧台下翻找下应急的蜡烛点上照明,周强的眼睛还未适应只觉得周遭一片漆黑,等了十几秒缓过来后,转过背慢慢从杂乱的桌椅旁摸索到吧台,只看到借着窗外路灯的光印着的阿兰的背影。他赶忙扔下吉他追了出去。

“哎,那个,大姐姐。”周强跑到阿兰背后突然停下,和唱歌时候的声音不同,周强说话带着一些朝气蓬勃的少年感。

听到背后的声音,阿兰转过身看着夜色下的周强,此时周强站的倒笔直,像是等待军官训话的士兵。

“怎么?”朱唇轻启,周强只觉得无关紧要的回答都撩拨着他的心弦。

“没,没怎么,想和你认识一下。”周强表面云淡风轻,实质上他还是个情史空白的小白。

“那倒也不必。”阿兰回绝的很果断。

“啊?不是,那什么,我也没别的意思,我不是那样的人。”

“我有说你是那样的人吗?”阿兰反问道。

“唉,你这人...长得挺好看的说话怎么这么凶悍呢?”

“凶悍?”阿兰听到这词不淡定了,长这么大还没人敢当她面这么说,平日里是强势了一点点,霸道了一点点,单她自认为跟凶悍却还是还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不是不是,我不是说你人凶悍,我意思是,语气,语气。”周强左手往后一背拇指和食指像是捻着什么东西一样搓动。他一紧张就有这个小动作,小时候逮着啥捻啥,绝大部分时候是鼻屎,偶尔是棉衣上的毛球,捻着能缓解心情紧张焦虑,长大了倒不需要这些东西辅助,但这习惯可能要跟他一辈子。

“切,对你没什么兴趣小孩儿,我儿子都5岁了。”

周强闻言仿似头顶瞬降闪电,劈的他血液凝固。但是他还是得在美人面前展现自己不俗的心理素质和良好的道德品质。

“那又怎么样咯,我早知道你们今天皮革产女工联谊,你有孩子,肯定没老公。”

说罢挑眉看着阿兰漏出牙齿傻笑。

阿兰被周强的话哽住,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阿兰不说话,周强顺势接着说。“你要是不介意,明天来这里请你喝咖啡怎么样?你不会不敢来吧?放心我又不会..”

“好啊。”周强话还没说完,只听见阿兰轻声回应。

周强脑袋里炸开一簇簇烟花,比大年三十倒计时后绽开的烟花更加热烈。

“8026225,我传呼机号。”阿兰说出一段数字。

“多,多少?你再说一遍。”

“8026225!”阿兰说完转身下楼,剩周强在原地反复不停的默念这段数字。

“英啊,英! 8026225快帮我写本子上!”周强还没走进寻梦,就开始大喊妹妹帮忙记下,生怕忘记了。

周英正蹲着收拾着客人们留下的瓶瓶罐罐,马上掏出点单的小本儿记下哥哥喊的数字。

“这谁的传呼号啊?哥。”周英问到。

“爱情!”

周强对着周英耳朵猛然吼道,吓得周英一激灵摔破一个酒瓶。


次日,周强从寻梦老旧塌陷的沙发里惊醒,怀里还揣着留着阿兰传呼号的点菜单。

周英还得念书,昨晚还没收拾完一地残渣周英便被周长富,也就是他俩的爹从寻梦拖了回家,临走前还揪着周强耳朵说别带着妹妹不务正业,再有下回让周英来着乌烟瘴气的地方打下手就打断他的腿。

于是他一个人收拾到凌晨,灌了一瓶酒就倒在沙发里睡着了。

待他简单的洗漱完,窗外已是天光大亮,周强走到窗前,眼前是文化站门口的变压器,裸露的电线上站着几只麻雀,风吹雨淋下包裹着电线的胶皮裂出蛇皮一样的纹路,翻起。

周强还小的时候,无数个时刻曾担心过这些麻雀会被变压器突然的漏电击成一滩灰黑烧焦的粉末。

青羊街的变压器起火过,居民们在熟睡的夜晚被突然刺啦刺啦的噪音和火光吵醒,隔着十几米的距离。燃气的火焰像烟花一般带着火星上冲,差点点燃旁边的树木。不少人被吓得穿着四角裤就冲出家门,生怕在家变成烤鸭。

消防车红蓝闪动的光亮和深夜里刺耳又紧急的警笛让周强彻底失了睡眠。

此时大多数学生都已经骑行在上学的途中,片区划分的学校,这些学生上学最多也就二十来分钟的分钟的路途,看了几分钟,他没有看见妹妹周英的身影。

自行车的轮毂一圈一圈的旋转,孩子们蹬的或快,或慢,但终有一日带着这一群青春年少的孩子驶离这逐渐衰败破旧的老城,周英也应该走出去看看更大的世界,周强心里这么想着。

周强出门,第一件事不是去早市买早餐,而是找了个公用电话亭拨打给传呼台。

“您好,请报一下传呼机号码,并说出需要留言的讯息。”电话里的接线员声音机械又带有一丝职业化的甜美。

“啊,您好,号码是8026225,内容请留言今晚8点寻梦见。”

“好的。”

周强喜滋滋的挂断电话,才惊觉,自己还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

但这不影响他从此刻开始对“爱情”的期待。

把蓬松酥脆的油条泡进甜豆浆里,稀里哗啦的就着咸菜打发了上午。

从早市回来的周强,一早就在寻梦门口立了块牌子,周强文化程度不高,但却写的一手好字。

“今日老板有要事,暂不营业,望诸位谅解。”落款的名字龙飞凤舞,丝滑的不仔细辨认都让人以为老板从周强更换成了黎明。

仔细的把寻梦的清洁卫生由里而外的又搞了一遍,边角的灰尘,经常使用的杯具,乃至破损的桌角周强都用砂纸细细打磨一遍补了点颜色并不融洽的漆。

待一切收拾满意后才开始捣腾自己的形象,卫生间里用绳子挂着一面圆镜,背后是金庸小说里的黄蓉,盈盈笑意甜美的不可方物,周强幻想着阿兰用黄蓉喊靖哥哥的腔调,喊他强哥哥。若是此刻有旁人在场,看到周强的表情一定会落一地鸡皮疙瘩。

对着镜子周强先往后梳起长发,漏出额头,接着梳子上喷上一排泡沫摩斯,慢慢的顺着刚才的方向往上梳理。等待2分钟后摩丝定型,打开吹风机用手拢着头发开始定型。

“要是生在香港,那中国应该是五大天王,我周某人必定能排在郭富城的前面。”

“呕,你可别恶心人了兄弟。”

冷不丁背后响起声音,吓的周强手一抖,

“操,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周强一拳打在他肩头。

“你吹头发的时候。”

来人是黄山,周强的开裆裤兄弟之一,两人都生于72年,在同一个院子长大,

“唉,我早上出门的时候遇见你妹了,她说你思春呢,看上谁了?”

“去,别瞎胡说。”

“说吧,我又不笑你,噗哈哈哈哈。”黄山爆发出一阵笑声,“你还真是老树开花,咋的,没心理阴影了啊?”

听到黄山揭老底,周强顿时感觉有点耻辱,故事是这样的:

17岁的周强,暗恋班上的班花王丽红,但王丽红可是个香饽饽,用青羊街一枝花形容她都不过分,瓷娃娃一般的肌肤,殷桃小嘴,那双扑闪的大眼睛,不知勾了多少人的魂,青春期的女孩本就比男孩发育的快速,当王丽红已经初现凹凸有致时,周强还是一颗豆芽菜。

终于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豆芽菜周强鼓足勇气打着电筒写下了自己的心意,句句真心,字字肉麻。

像宝贝似的折叠好放进信封里准备第二天一早交给王丽红。

但不出意外总是有意外的,周强和黄山上学都是约好一起的,同行的还有蓝闯,三人关系好的像是一块泥巴捏出来的娃娃。

周强没车,几人想办法用粗竹杆锯出两节,固定在黄山的车后轮两侧,他们还为这俩竹筒起了个名字“风火轮”以便周强踩在上面扶着黄山的肩膀一同驰骋。

就在这天,周强如往常一般上车的时候,放在书包后面的信,因为半夜周强太多次翻看导致最后书包拉链滑丝,但周强全然不知,于是这封满含爱意的信掉在了上学途中,恰好被经过的班主任老何捡到。

进了学校正准备开始早课,周强看着已经大张口的书包,翻来覆去找不到信,前方扎着马尾的王丽红的背影近在眼前,他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老何跨进教室,招呼同学们安静,周强也不敢再有动作,只得老实坐好。

“咳咳,有些事情啊,我说一下哈。”老何走上讲台正中,清了清老烟嗓。手里扬了扬信封,

“这个嘛,你们也都大了,对于某些情感呢,可能啊这个在心里有点懵懂,有些萌发,但是,这种情感,放在心里就好,不能耽误了学业。将来学业有成,才有更好的基础去经营一份感情啊。”

老何说完,教室里开始有了叽叽喳喳的讨论声,附带着几声窃笑。

“好了啊,这信是谁的,下课后是谁的自己来认领。”

周强心想,不会是我吧,不会是我吧。

下课试探着进了办公室,嬉皮笑脸的挪到老何的办公桌边,没有说话,嘿嘿傻笑。

老何看了眼周强,说:“你啊,心思用在正道上,这次我还给你。还有下次你看我不收拾你!”说完用手往衣服内揣想要摸出信还给周强。老何的动作停滞,然后用手在全身口袋掏了一边,信不见踪影。

不出意外还是出意外了,信掉在讲台缝隙里。被当天的值日生王建荣捡到了,手舞足蹈的在讲台上吆喝。

“哎哎!大家伙儿,来看情书哦!”班里乃至班外的学生听到他平地惊雷一般的叫喊,把讲台和窗户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来念,我来念哈!”王建荣拆开信封,在万众期待下,开始念信。

“Dear,王丽红。”王建荣像是酸倒了牙一般捂住左脸颊,变形的左脸颊挤的他的眼镜歪斜,这一句一出,众人看向坐在位子上的王丽红,她脸瞬间红的像番茄,更显娇憨,“从进学校开始,我就喜欢你。”

“哦哦哦~喜欢你!”好事的男孩儿起哄。

“虽然我离你只有三个座位那么远,但好像隔了万水千山。”

同学们锁定王丽红身后三排的座位,脑海中迅速排查嫌疑人名单,横向排列四个座位,分别属于周强、黄山、流畅、马成龙。

王建荣顿了顿,用阴阳怪气的声音继续朗读。

“如果,有机会,我想走近你,比现在更近,如果你同意,请与今晚放学后到青羊街的小花园,我有话对你说,周强。”

“啊,周强啊?哈哈哈哈。”大家对豆芽菜表白的勇气感到不可思议。

“还想约人去小花园啊,不要脸!哈哈哈哈。”人群发出哄笑。

待周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穿越重重人潮才走进教室,大家都以一种暗藏深意的眼神看着他,王丽红的周围围了一圈交好的女孩,正在轻拍她的背以示安慰,可以看出,王丽红仿佛是受到了极大地侮辱一般,正掩面哭泣。

“完了。”周强脑海里只剩这两字儿。

“哟,看不出来啊周强,你还有这心思呢?”黄山在一旁火上浇油。

周强不吭声,回到位置上,甚至没办法跟王丽红解释一下。

一股悲壮涌上心头,是时候自我了结了。周强想。

昏昏噩噩的度过了一天,一整天周强的情书内容在学校传了个遍,觉得没法做人的岂止王丽红女士,谁见了周强都要指指点点一番,笑他是个那啥还想吃天鹅肉。

放学周强恨不得把头塞进书包,有气无力的踩在“风火轮”上,整个人瘫软般靠在黄山肩头,一言不发,黄山和蓝闯见状安慰,“没事儿,不就是丢人嘛。下次干个更丢人的事儿,他们就忘了。”

待走进大院,周强从风火轮上跳下来,认真的看着坐在车上的黄山和蓝闯说:“你俩是我最好的朋友、兄弟。”

“你说啥呢,丢人丢糊涂拉?哈哈哈。”

“快回家吧,回去晚了又要被念叨。”

说完黄山和蓝闯分别进了其他单元楼停好车上楼。

吃完饭,周强悄悄从周长富的房间里找到两个粗细刚好可以插进电线版插口的铁丝,准备好今晚去见黑白无常。

他家在六楼,属于片区楼栋的顶层,可以有力观察街区情况,等待着周遭的灯都熄灭,时钟指向12点,除了不远处的单元一楼麻将馆的灯还亮着时不时传来洗牌的声音,其他人应该都进入了梦乡。

周强想,该上路了。

比起表白,好像了结自己更加容易,可能是有今日种种丢脸事迹的加持,周强并不害怕。

悄悄开了门,走到客厅,周长富不在家,周英的房门紧闭。

没带一点犹豫,周强用铁丝插进了电灯的插孔。

一阵电流流过周强身体,整个人僵住全身酥麻,大脑一片空白。

此时只听到门外公共电表咔哒一声,跳了闸。

周强没屁事儿,可能是穿着时下流行的木屐绝了缘救了他的小命。倒是麻将馆那边被牵连,爆发出一声怒吼:“老子做了一晚才做出来一把清一色!都不准走!”声音很熟悉,是周长富的。

想都不用想,其他的牌搭子一听到便推了牌佯装不知晓。发出了熟悉的声音:“哦豁,跳闸了。”

过了没一会儿周强看到不远处街道边的变压器燃起火花,周强呆伫在客厅看着变压器燃起样子,仿佛燃烧掉他对爱情的期盼,跟青春告了个别。

第二天一早,周强装作无事发生。

黄山开始讨论此事,他从家长口中听到,昨晚出吓得跑出去的大人们报119后听到的结论是,“不知道那户跳闸了,连带着青羊街78号院6个单元一起跳闸,变压器可能一下受不了炸了。”

“对哦,最近太热了,供电本来就有点问题。”蓝闯附和到。

周强没说话,再一次想把头装进书包里。

内心怒吼着:“苍天啊!”


“想什么呢你。”黄山撞了撞出神的周强的肩膀,

“没什么,今天不忙啊你这个点过来?有啥事儿啊?”周强从包里摸出一包紫云,从中抽出一根递给黄山,却半天摸不出打火机。

黄山接过烟,掏出打火机帮周强点燃。“没啥事儿,刚好给你们楼下文化站送水,顺便上来偷下懒。”

“哦,生意挺大啊和街道办都谈上合作了。”周强打趣他。

“给你一锤子,少开玩笑,你就是我的大财主,店里销不出去的临期啤酒全靠你解决了。我这小卖部啥时候能开成大超市就好了。那黄河商业城人来人往的,一天营业额少说抵我一个月。”边说他边用手指黄河商业城的方向。

“不跟你说了,我还得回去上货,娇娇一个人扛不动。”

“行行行,你快点走。”周强作势赶人。

“嘿嘿嘿,今晚成了记得请我喝酒。”黄山一脸坏笑。

“滚。”

楼下黄山的摩托车启动发出轰鸣,周强有时候很羡慕他,自由自在的,有个初恋女朋友许娇一直陪着他,关了店后,黄山经常会骑摩托车带着娇娇游城兜风,但最后都会到寻梦坐坐,几个朋友在一起聊天吹牛喝喝小酒,日子过的很舒服。

休息日,阿兰还在沉睡,梦里她回到了小时候。

阿兰的父母都在甘蔗加工厂工作,工厂日复一日的压榨甘蔗汁儿,熬出粘稠滚烫的糖浆,筛出砂糖,有时候母亲的衣服上也会沾染上亮晶晶的砂糖粒。

阿兰看见自己站在充满甜腻味道的工厂大门口,等着母亲下班,烟囱呼啦啦的向上飘着黑烟缓缓的飘啊飘,散啊散,这一角的天空像白画布晕了黑墨水。

工厂连接的一条土路,衍生的仿佛没有止境,而事实上,阿兰的家就在路的尽头附近,尽头有几颗椿树,也是奇怪,杂杂乱乱的臭椿窝里长出一颗香椿,年年春天长出椿芽,都会被母亲摘了淘洗了用来煎蛋,椿芽有独特的香味,切得碎碎的,混在蛋液里,仿似升华了鸡蛋的味道。阿兰喜欢这颗香椿,也不讨厌周遭的臭椿,她知道臭椿也是极好的,木材是盖房做横梁顶好的材料,果实也可入药,鸟兽居于上臭椿也不朽不坏,十分长寿。

阿兰那时想,父母也要如这椿木一般,健康长寿才好。

可是阿兰没有父母了,阿兰看到那烟囱里飘散的黑烟,越来越浓,周边甜腻的味道变成了糖烧焦的糊味,她想往里面走走,可是大门却被链条紧锁着,她用力的摇晃这栅栏式的大门,企图从晃动中变大一些的缝隙里钻过去,徒劳。

原本如白画布一般的天空,腾起红霞,阿兰望着天,扑面迎来一股热浪,“嘭!”一声巨响,工厂的玻璃窗被震的抖落,飞溅出的碎片砖石差点划了阿兰的脸,火焰终于穿出楼房,张牙舞爪的和阿兰示威。

“爸!妈!”阿兰惊呼,得不到任何回应。

阿兰腰间的传呼机发出“哔哔哔——”的叫声,把阿兰从噩梦中拉回,传呼机屏幕应声而亮,提示主人有新的信息需要处理。

阿兰看了看屏幕上显示的文字,【今晚8点寻梦见】。

阿兰心想,这小孩儿,真有意思。一大早就呼过来,怕她不履约似的。

阿兰的儿子江闻,也被也被这声音吵醒,软糯糯的靠在阿兰身上,迷迷糊糊的叫着妈妈。

晚7点。

“妈妈我们去哪里呀。”江闻拉着妈妈的手,走在并不熟悉的街道,有点局促。

“去见一个大哥哥。”

“大哥哥?他是干嘛的?”

“额,唱歌的?或者是开咖啡厅的?”阿兰也不是很确定。

“妈妈,你真的很大胆。”江闻看着妈妈认真的说道。

阿兰不知道该如何跟江闻解释今天应约的理由,江闻的父亲是个十恶不赦的烂人。

从阿兰失去双亲后被大姨接过去照顾,那时候的阿兰才16岁。

大姨家有个哥哥贾骁,本来也是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阿兰来了后总是时不时找各种借口进阿兰的房间,有时候还对她动手动脚的。阿兰心想,寄人篱下,他没有什么太过分的行为,都忍了算了,高考完就解脱了。直到有一天阿兰洗澡的时候突然看见水蒸气覆盖的窗户缝隙出现一双眼睛,阿兰的惊声尖叫,响彻了甜城小镇的上空。大姨迅速冲进浴室用浴巾包裹住赤裸的阿兰,大姨夫问清楚事情后狠狠地打了酒醉的贾骁一顿。

阿兰当即决定不要再这里待下去,跟大姨大姨夫商量了,决定在学校办理住宿。

在学校的时候,阿兰遇到了江闻的父亲,是她隔壁班的。

原以为是双救赎的手可以带阿兰逃出生天,却不想却被这双手亲自推进了另一个深渊。

总之,阿兰想,一年前带着小小的江闻远上榕城,在绿皮火车上晃荡了三天,带着所有的积蓄终于落下脚找到了工作,过的也算平静。昨晚见到的人,也不像是个坏人,听口音应该也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江闻大了,要在榕城读书,多认识一些人,多一点门路,也不是什么坏事。

天色渐沉,城市灯光映射下红的发黑的云朵逐渐下坠,没过一会儿几颗零散的星星升上了夜幕。

周强精心布置了一餐烛光晚餐,亲手煎了两份牛扒,备了红酒。

他思索着在什么时候点燃蜡烛才能燃烧的恰如其分,思索着如何合情合理的跟阿兰表达他的“一见钟情。”

八点,阿兰站在文化站门口,整理了一下衣服,从包里翻找出一只已经拧到底的口红,轻轻的抹了抹嘴唇。

八点,周强站在寻梦门口眼睛盯着楼梯转角希望能看到阿兰的身影。

他甚至用一下午的时候搞了台播放器,此刻整个寻梦轻轻缓缓流淌着学友哥粤语唱腔的磁性魅力。

出现了,阿兰的跟鞋踢嗒踢嗒的走在铁质楼梯上,发出了到来的信号。

周强的目光锁定转角,阿兰的头先冒出来,一步,两步,每一步都踩在周强的心上,随着脚步声他的心脏也咚咚咚的在胸腔里胡乱跳动个不停。

周强止不住的笑意,嘴角咧到耳根。

踢嗒踢嗒,周强的耳朵又捕捉到更轻的脚步声,待阿兰带着江闻站在周强面前,他的笑容瞬间凝固。

“谁约会带孩子啊。”周强在心里嘀咕,但表面上没有任何异样。

“来了啊,真准时嘿嘿。”看见阿兰,周强还是打心底的高兴。

阿兰微笑。

“你好呀,大哥哥。”稚嫩的声音招呼着周强,他的目光下移,看见江闻就像活脱脱一个周强小时候的翻版豆芽菜。

“啊,你好你好。快进来吧,外面冷。”周强推开厚重的玻璃门,邀请母子俩进门。

寻梦里没有开几盏灯,烛光映照在周强精心摆盘的餐食上,配上张学友此刻唱的歌词灯光浮动暧昧极致。

“平凡亦可平淡亦可自有天地,

但求日出清早到后能望见你,

那已经很好过。

当身边的一切如风,

是你让我找到根蒂,

不愿离开只愿留低,

情是永不枯萎。

这样的气氛稍显尴尬,江闻站在阿兰身边乖乖的没有乱动。

周强见状招呼阿兰和江闻入座,转身走向厨房,顺手打开了大厅的灯光,调小了歌曲的声音,出来的时候给江闻倒了一杯热牛奶。

三人面面相觑,周强率先打开了话头。

“你儿子真可爱。”话说出口周强感觉更加尴尬,他原以为阿兰只是开玩笑,没想到真有个这么大的儿子,这让他感到有点压力。

说着把自己那份牛扒切好,推给江闻,阿兰推脱着说:

“他吃我这份就好,你也忙了很久吧。”

“没事儿。”周强把叉子递给江闻,“你吃吧,小豆芽菜。”

江闻不解的看向阿兰,

“妈妈,什么是豆芽菜?”阿兰觉得有些好笑,哪有第一次见面就给别人取外号的,

阿兰笑起来的样子印在周强眼里,什么孩子不孩子的不重要了,阿兰可真好看啊。

“大哥哥是说你看起来太瘦了,吃吧,说谢谢哥哥。”阿兰帮周强解释道。

“谢谢大哥哥!”江闻喊的真挚,倒让周强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不客气。”

阿兰轻轻吹灭了蜡烛,目前的亮度也不需要蜡烛照明。

“你叫我来,什么事儿?”阿兰问到。

周强当着孩子的面倒是没办法嬉皮笑脸的说俏皮话了。相比较于昨天,今天的阿兰,在明晃晃的灯光下,她的眸子里仿佛荡漾着水波。见周强半天不说话,嘴里塞着牛扒的江闻问到,

“大哥哥,你是不是喜欢我妈妈?”

周强正举起杯想和阿兰礼貌性的碰一碰,江闻话一出口,周强的手定格在空中,

顿了顿,周强开口说:“是。”

阿兰举起杯,倾斜过去碰了碰周强的杯子,算是回应。


“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江闻嘴里嚼着牛肉块含糊不清的问到。

阿兰和周强俩人这才意识到原来与对方连认识都算不上,

“啊,我叫周强,这间咖啡厅是我开的。”

“那么你呢小豆芽菜?”周强伸手拍了拍,江闻的头。

“我叫江闻,三点水的江,新闻的闻。”江闻?真好听的名字,与黄山之流的姓名如云泥之别,任何时候周强都不忘损一损黄山。

“对了,我妈妈叫谢小兰。兰花的兰”江闻指了指阿兰,“别人都叫她阿兰,你也可以叫他阿兰。”江闻的奶声奶气的样子,介绍起妈妈毫不含糊。

阿兰放下酒杯,伸出右手,“你好周强,很高兴认识你。”

“很高兴认识你,阿兰。”

阿兰放下的酒杯上印着鲜红的唇印,这样的色彩应该晕色在风韵犹存的少妇身上,但阿兰举手投足间却像个灵气的少女,丝毫看不出年龄。

江闻说完话,埋头苦吃,看样子也是极少吃到这样的洋玩意儿。

“周强,你找我过来,不仅是想请我吃饭吧。”阿兰突然正色,问到周强。

“额,这怎么说,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会不会太轻浮?”

阿兰像是听了个笑话,用纸巾掩着嘴角的笑意。

“大哥哥,喜欢我妈妈的人排着长龙呢。我告诉你呀,就连工厂吃饭,食堂叔叔都会多给妈妈一勺肉。”像是说道令他骄傲的地方一样,江闻手舞足蹈。阿兰按下他挥动的小手说,小心刀叉。

“谁让你妈妈漂亮呢?”周强看着阿兰又开始油嘴滑舌。

“打住打住,我的情况你也看见了,看样子呢,你比我小挺多。江闻是我22岁的时候生的,种种原因,我没有和他爸爸走到最后,原因嘛第一次见面我也不太想和你讲太多,不过你应该比我小很多吧。”

“小怎么了?我就喜欢比我大的,小豆芽菜挺可爱的,我也喜欢。”周强听阿兰说完马上接过话,这话周强说出口就后悔了,这才认识不到24小时,这么斩钉截铁的表忠心谁信呀。

“可是你都不了解我。”

“来日放长嘛”

“可是我有个孩子。”阿兰戳了戳江闻的肩膀。

“正好我不想生。”

“可是我..”

“行了别可是了,”周强打断阿兰,“你信一见钟情吗?我觉得是你,喜欢就是喜欢,没有那么多附加条件的。”周强一脸认真。

“那要是有一天不喜欢了呢?”阿兰的手指在杯口画圈。

“我长情的要命”。

江闻在一旁偷听,不能完全理解两个大人之间话语间的深意与试探,但他能感觉到,这个大哥哥挺好的。

周强刮了下江闻的鼻子,江闻抬头满嘴都是油渍酱汁,他自然的抽一节纸巾给江闻擦嘴。

“喂,小豆芽菜,我可以喜欢你妈妈吗?”

“有什么好处吗大哥哥?”

“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好!嗝——”江闻好字说了一般就被响亮饱嗝声覆盖,见状周强和阿兰都笑开了花。

短暂的欢乐过后,两人间突然沉默,看了看时间,阿兰准备离开。

“周强,明天孩子要上幼儿园,得早起,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吃饱喝足的江闻也略显疲态,看起来有些困意。

“我,我送你们回去吧。”周强说,“你还喝了酒,危险。”

“你太小瞧我了吧,一杯红酒能让我喝醉吗周强?还是你动了什么手脚?”阿兰借机调侃他。

“哎哟我的姑奶奶,我哪敢呀。”周强慌忙解释道,“至少让我送你们上车吧。”

周强知道,可能是阿兰不太愿意让他知道自己住哪里,毕竟向一个才认识不旧的男性透露住址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周强不知道,阿兰之前来街道找刘姐咨询江闻明年上小学的事,反复跑了多次,一次不经意的抬头,就看到周强在街道办对面的文化站二楼的寻梦窗台边用手肘撑着,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吞云吐雾,像满怀心事的样子。阿兰抬头那一眼,只觉得周强像小说里的主角,没有被摩丝发蜡固定的长发随风荡起,漏出埋在头发丝里清秀的五官。还没来得及多看两眼,好像里面有人招呼周强,他就退了回去。

本来倒也没多在意,直到昨晚周强登场,阿兰震惊。原来他唱歌也这么好听。

14

三人站在街边等待着出租车,榕城的冬天令人极度不适,要说北方的寒冷是物理攻击,硬碰硬能打的赢,那么南方的榕城的冬天就是魔法攻击,潮湿阴冷深入骨髓,风一吹,像是在往骨头缝里钻,穿的在厚重都抵抗不了的无力感。

阿兰蹲下再次整理了江闻的衣服,厚重的棉服硬生生把小豆芽菜包裹成了密不透风的米其林。

一阵风吹来,扫落还未来得及掉落的悬挂枝头已枯萎干瘪的银杏叶,衬着暖黄色的路灯,却也显得有点氛围。阿兰不自觉的裹紧了衣服。

“是有点冷哈,嘶哈——你看都起白雾了。”周强为了耍帅,穿着较为单薄的皮衫,牙齿冷的发抖,还不忘哈一口气给阿兰看。

幼稚,阿兰心想。

“有车来了!”周强远远的看着远处开来的奥拓,顶灯显示无人。

车子越来越近,周强招了招手,车辆减速,滑行三人面前,

“你快回去吧,别冻坏了。”周强听着心里偷着乐,这是在关心我?

“哎,我没事儿没事儿,年轻小伙子怕什么。我一点都不冷。”周强嘴硬。

阿兰抱着江闻坐上车,关上车门摇下车窗,跟周强道别,江闻从阿兰的左边用力挤出脑袋,对周强说:“大哥哥再见,谢谢你的饭!”

“不客气,什么时候想吃,你再来!保管够!”周强还在对着江闻傻笑。

阿兰突然探出头对周强说道:“周强,我不是小姑娘了。”

奥拓车油门一轰,剩周强楞在原地思索,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明明阿兰就还是个小姑娘。

可爱美丽令人心动的小姑娘。

阿兰揽着江闻的肩膀,下巴抵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盯着后视镜里倒退的周强发呆,此刻阿兰心里有根弦悄悄被拨动了。


15

目送阿兰和江闻离开,周强快步回到寻梦,推开门,屋内温暖的空气瞬间包裹住身上的湿冷。

窝在沙发里点了根烟,周强在仔细思索阿兰说的那句话。

毫无头绪,无从下手,从何谈起,脑袋一片混乱的情场白痴需要外援。

看了眼时间不到不到10点半,周强到吧台下翻找出一件厚实的衣服,披着出了门。

出门过街直走,200米不到。

【言午小卖部】

许娇正在把放在店门外货往里面搬,一抬头看到迎面走来的周强,

“嘿!你怎么来了啊。老黄马上回来,话说你成功了吗?”许娇一脸八卦,

看样子黄山大喇叭已经通告各位好友了。

“唉别说了,情况有点复杂。”

“娇姐,你去叫蓝闯过来,我有要事相商。”周强做乞求状。

“好,那你帮我把这些东西盘进去,摆在最里面靠近卧室门哪里就好哈。”

“遵命!”

许娇去旁边的78号院内叫蓝闯,头顶传来声音。

“娇娇姐,你这么晚来去闯哥那边干嘛啊。”许娇一听是周英的声音,往她家方向看去,

“英子,你还不睡啊。”周英穿着睡衣站在阳台用一块干毛巾揉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我来找蓝闯有点儿事儿,你早点休息啊,哎,大冬天的,用吹风机呀。”许娇上楼,每一层楼梯中间都有镂空的花砖,可以看到外面,起个透光的作用,许娇边走边说。“我说英子,别以为年轻身体好,大冷天的头发不吹干,很容易感冒的!”

“知道啦,我哥呢?”

“在我店里。”

“啧,学大禹治水啊,三过家门而不入。”周英擦着头发小声嘀咕。

许娇正准备敲门,蓝闯突然打开门,吓许娇一大跳。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啊,吓死我了。”

“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你和周英聊天的声音传遍小区了都,还我怎么知道。”蓝闯撇嘴。

“走走走,去我店里。周强找你们有事儿,他好像心情不太好。”

“你等下我。”蓝闯进自己房间把书桌上摊着的书本收拾好放在架子上。

“走吧,快点的!”

“来了来了。”

两人回到小卖部时,黄山已经和周强在门口树阴下烧好烤火炉,摆了张折叠小方桌,

桌上零散的放着怪味胡豆和酒鬼花生等一系列下酒零食,周强脚踩着一件啤酒,等着许娇和蓝闯过来。有点不醉不归的架势。

“哎我说你们,这么冷的天干嘛不去寻梦,屋里面不比外面暖和呀。”许娇手揣在兜里原地跺脚。

“他说在寻梦里带着脑子乱,需要到室外清醒。”

“快来坐坐坐。”黄山招呼两人,许娇不情愿的坐下,黄山伸手一把把她揽在怀里,她脸碰到黄山冰冰凉的羽绒服的瞬间不由自主的弹开,“冰欠!别搂着我。”许娇拍下黄山的手爪子,说完自顾自的剥花生吃。

周强的脸在火苗下忽明忽暗,柴火烧的噼里啪啦作响。

“不烤个腊肠怪可惜的。”周强没头没脑的吐了一句话。

蓝闯一巴掌拍他头上,

“你到底怎么了,说正事儿!”

“周强,你怎么了?你要说什么快说呀,大晚上的叫我们来干嘛?”许娇附和。

16

周强从脚下的啤酒箱,拿出四听啤酒,每个人分发一瓶,然后深吸一口气,拉开易拉环一口气闷了一罐,缓缓开口。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周强说

“我们知道你今天有情况,but,喜欢就喜欢呗。你搞这么大的阵仗是要干嘛?”许娇不解。

“你们听我说啊,这个女生呢,比我大。”

“大几岁啊?”

“我估计至少5岁。”

“霍,老牛吃嫩草啊,不对你也不算嫩。”黄山说话是真的很讨嫌。

许娇反驳到,“大一点怎么了,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五,金砖在乘2.5!”

“年龄大一些没什么的,你就适合找比你大的,如果性格是成熟温柔稳重挺好的。”蓝闯分析了一波。

“然后我,我刚刚跟她表白了。”

“哇!你这么勇敢的吗?关键你俩在哪儿认识的,认识多久拉?!”一听见周强的莽夫行为,许娇有些激动。

“额..昨天认识的,我唱歌逗她,她抢我话筒,我觉得这女孩儿挺有意思。她走的时候我追出去说想跟她今天见个面,她同意了。”

“你虎啊,一天就表白,谁信你啊。”蓝闯觉得有些好笑。

“你们信一见钟情吗?”周强问,

“我倒是信,我第一次看到娇娇妹就沦陷了,是吧娇娇。”黄山拉过许娇的手揣自己兜里,兜里已经被黄山的手焐热。

许娇在心里翻白眼。

“那别人怎么说呢?同意还是不同意啊?”蓝闯问出关键问题。

“啊,她说,她已经不是小女孩了。这啥意思?我就是想不明白才来找你们呢。”

“不是小女孩了?难道是哪个方面?”黄山脑子一转,“不是,我说都什么年代了,咱们都要跨进千禧年了,民风民智非常开化,只要你喜欢她能接受,这根本不算个什么问题,你小子不会有那种情结吧?”

“你说什么呢,我感觉她的意思肯定不是你说的那样,她儿子都五岁了,不用脑子想也肯定说的不是这个。”周强还陷在苦恼中,他此话一出,众人震惊。

“什么?!”三人异口同声,蓝闯刚喝进嘴的啤酒全部喷翻在地。

“五岁?!”“五岁的孩子?”“男孩女孩?!”

“啊,五岁的孩子,男孩。挺可爱的。”

“大哥,你算算你才多大啊,你要给别人当后爹啊?”蓝闯感觉头疼,

“没,他叫我大哥哥,嘿嘿。”周强脑海里想起江闻可爱的模样。

“孩子你都见了啊?”许娇再次震惊,

“妈妈找后爹不得跟孩子商量下,给个过渡吗?这么直接的?”黄山插嘴。

“行了周强,我感觉没戏,她要真的对你有意思,至少第一次正式见面不会带孩子来。”

蓝闯比较理智。

“其实吧,我感觉,她对你有意思。带孩子来就是故意看看你的态度,但是又有点抓不定。”许娇是这么觉得。

“但是呢,你有点着急,哪有人才见面就表白的呀。”

“我估计她那句话的意思是,她比你大很多,不要用哄小姑娘那一套追她,她不吃这一套。”

“还有啊,你是真的喜欢她吗?才见一面诶,她还有个那么大孩子,你猜你爸你妹能不能接受?”

众人陷入沉默,天气太冷,不知道什么时候都不自觉的把双手方放到了烤火炉前取暖,周英偷溜下来看到空无一人的街道,四人八掌对着烤火炉,火光随着手掌的移动带起微风忽闪忽闪的,像是在举行什么神秘仪式。

周英悄摸溜到他们背后的行道树后面,听到他们再说什么孩子。

“孩子?哥,你把别人搞怀孕了?”周英语不惊人死不休,突然从树后面蹦出来惊叫的周英吓的许娇差点摔进炉子。

“我的小祖宗!”三人拍着胸口看着单纯的冒泡的周英,不知道是那句话让她听到了,搞个这么大的误会。

“是这样的,你哥的确要当爸了,但是孩子不是他的。”黄山笑的意味深长。

“我的天呢,让我缕缕。”周英作沉思装,“哥,你是给别人接盘了?”该说不说周英是聪明的,只是话有点难听。

“滚一边儿去,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你明天不上学了吗?信不信我找周长富收拾你。”

“你敢!你孩子都搞出来了还说我!”两兄妹斗嘴的日常,其他三人已经见怪不怪。

周英挨着蓝闯坐下,蓝闯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一点,怕周英不好坐。落在周英眼里倒觉得蓝闯好像故意的,又把凳子往蓝闯那边靠了些。

“你别挤我呀英子。”蓝闯憋不住了对周英说,

“我没有呀嘻嘻。”周英托着脸企图用眼神迷惑住蓝闯。

“我说,你们有约下次见面吗?”许娇再次发问。

“额,这倒没有。”周强扣了下脑袋。

“她住哪里知道吗?”

“不知道”

“......”

“不过我有她传呼机号。”

“那就好办了。”许娇灵光一闪,冒出许多鬼灵精怪的念头。

“你约她,我帮你!”

“带上我成吗?我也想看看未来嫂嫂和侄儿。”周英插嘴,

见周强没有反对,周英拿过许娇的酒,往一次性塑料杯里倒了一点,然后举杯。

“我宣布,情场援助计划小组,正式成立!干杯!”


17

周强拎着周英回家,黄山和许娇的进了单元楼,周英还恋恋不舍的朝蓝闯喊了声

“蓝闯哥哥晚安!”

“晚安。”

“肉麻死了,有那么喜欢他?成天冷冰冰的。”周强说道。

“你懂个屁,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得到蓝闯回应的周英笑的像个花痴。

回房间,周强看着传呼机发呆,许娇给她支了个招,只要约到阿兰,那么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能成。想起阿兰的样子,周强抓心挠肝的在床上翻腾。

“很喜欢,很想在一起。”周强在心中默默的坚定自己的想法。

其实周强会喜欢阿兰,在蓝闯的意料之中,周强两兄妹年幼丧母,大老粗周长富拉扯着他们长大,两人的童年都极度缺乏母亲的关爱和陪伴。很多事情,周长富不懂,不理解,往往在他犯错后使用的都是鞭子教条,打服气了就作数。

关于许娇支的招儿,那就是【攻心计】。但这个攻心,先攻的是江闻小朋友。说白了,周强与阿兰成长的经历,生活方式,环境,乃至口音都有些不同,想一下子在一起谁都知道这不可能。唯有彼此有个了解后,才能有一定程度的进展。以周强的角度看来,阿兰最在乎的一定是自己的儿子,先拿下儿子再捕获他妈,这样才是一个合格的爱情猎手。

许娇说:“你呼她,尽量简短。就说:想见你,想见江闻,老地方。”

周强说:“那她要是不回复怎么办呢?”

许娇又说:“你相信我的直觉,她一定会来。”

“不过,不仅仅是吃饭,你得先拿下江闻,也就是你未来的儿子。你带他去游乐场,跟他玩开心了,自然就有机会了。”

“有道理啊娇姐!鄙人感激不尽。”周强仿佛看到点希望。蓝闯和黄山在一旁点头,表示赞同。

18

周强站在花洒下哼着歌,看起来心情好转,冬天的蒸汽烟雾很快把卫生间笼罩成白茫茫的一片。

周强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花洒冲洗头发上的泡沫,水流下的头发紧紧贴在周强脸上,勾勒出五官的轮廓。

“呼。”换了口气,用手抹开遮住脸的头发,

一闭上眼睛都是阿兰摄魂夺魄的笑脸。

收拾好自己回房间,周强又开始翻箱倒柜,不知道现在的小朋友喜欢什么?

思来想去,终于下定决心,把床下压着的箱子搬出来。

厚重的木箱,长时间没有打理过,面上堆积了一些灰尘,仔细看还有点点白霉。

他用手拍了拍表面的灰尘,轻轻的把盖子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黑白过塑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头发微卷,脸庞消瘦,浓眉大眼,不难看出是个美人儿,侧坐在照相馆的凳子上,她的眼神望向右边,当时在看什么呢?是照相师放置在一旁的白色光板,还是桌椅或者空气,周强每每看到照片,都会这样猜想。

“妈妈,你会喜欢她吗?”

周强把照片轻轻捧在手上。

箱子开启的是周强童年为数不多的快乐,里面用布包裹着许多周强和周英儿时的衣物和玩具,周强最喜欢的是一个孙悟空的泥塑。

记忆中的他被妈妈抱在怀里,正月十五榕城的庙会,灯笼高挂一整条街,点亮了夜幕,周边都是各色小摊,有卖描画面具的,有表演变脸杂技的,有各色手艺人,吹糖人,画糖画热闹的紧,周强馋铜制的龙头壶里倒出的银耳莲子羹,撒上花生碎,山楂碎,还有彩色的冬瓜糖。对孩子而言是难得的美食。抱着莲子羹的周强边走边逛,很快被泥塑摊吸引,师傅灵巧的的双手抓取一些黏土,很快在手上变化出了孙悟空的倚在金箍棒上,一只腿抬起,用手做远眺姿势的样子,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周强看得目不转睛,待师傅小心翼翼的捏好最外围悟空的豹纹皮裙后,周强简直要抑制不住自己的喜爱之情,想赶紧的带着这只悟空回家,他跟妈妈撒娇,妈妈看着他笑。

“买,你想要什么妈妈都给你的。”周强还记得妈妈温温柔柔的口吻。

小豆芽菜应该会喜欢吧。

第二日一早,周强起床直奔公用电话亭。

8026225,阿兰的号码烂熟于心,按照许娇的说法,周强给阿兰留了言。

【想见你,想见江闻,老地方】

消息发出,周强的心里也在打鼓,阿兰会来吗?

早市热火朝天,周强采购一些寻梦白天咖啡厅里做简餐需要用到的食材香料,新鲜上市的冬萝卜,被霜打了的更加甜脆。 周强被挤在一群身形矫健的老头老太之外.. 人群最里面人招呼周强,“强娃儿,这么早来买菜啊”。

“蓝叔叔,您也早。” 蓝闯他爸突然从里面扔出一把蒜苗和萝卜和一块猪后腿肉,这些菜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周强举高手毫不费力的接住了,

“真行啊蓝叔叔,谢谢咯。”

“待会儿给我钱”

“好勒”

回到寻梦周强心不在焉的打理食材,不知道阿兰是否看到消息。

19

阿兰遇到一点麻烦。

前夫江卓越不知道从那儿打听到阿兰在榕城的住址,在宿舍楼下蹲守了一晚,碰到从寻梦回去的阿兰和江闻。 下车猛地一瞬间看到江卓越的阿兰,汗毛直立。

江卓越这个人,在读书时,对阿兰挺好的。 不然阿兰也不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他,还为他生下江闻 。

“儿子,想爸爸了吗?” 江卓越对着江闻伸手,江闻害怕的躲在阿兰背后。

“你来干嘛?”阿兰质问。

“我来看我儿子不行啊?”

“不行,我麻烦你离我们的生活远一些,我们已经毫无干系了!”

“血还浓于水呢谢小兰,你别做的太绝情啊,这父子终归是亲父子的。” 走近阿兰。

阿兰下意识想推开他,他钳住阿兰的手,恶狠狠的盯着阿兰的眼睛说,

“哟,够骚气的哈,这才没多久呢,就想男人了?” 江卓越粗糙的拇指按着阿兰嘴唇上残留的口红往她的脸上擦,留下一道猩红的印记。

阿兰侧过脸想躲避他的手,但整个人被他死死拽住,只能厉喝他放手。

“你放开妈妈,不要欺负我妈妈!” 江闻在一旁用力拉扯江卓越的衣角。

江卓越手肘后推,一下装到江闻的额头,重心不稳的他摔倒在地,阿兰拼命挣脱抱起儿子。

“你还想干嘛,你到底要干嘛! 你干的那些事儿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江卓越! ”

“我想干嘛?你说呢?” 江卓越站在原地没动,点了根烟。

“你在外面欠了多少钱用来买哪些腌臜的东西我不清楚,房子,存款我一分没要,你为什么还找来?”

“我想你还不成嘛?”

“滚。”

阿兰抱起江闻想要上楼,江卓越冲到楼梯口堵住。

阿兰正在想如何脱身之时楼道传来脚步声,是周姐带着厂里几个壮年男人下来,

“干什么你!” 周姐大声呵斥。

江卓越见事不妙,绕过阿兰,只留下一句:“你等着谢小兰,准备好1万块,不然我不会让你好过。”

周姐抱起江闻轻声安抚,拉着惊魂未定的阿兰上楼。


20

待确认江卓越离开后,几个男人才放下心来上楼。

房间里,阿兰坐在宿舍的钢架上下床的下铺,江闻满眼噙着泪水,忍着没有哭出声。阿兰用手背胡乱的抹掉泪痕,紧紧抱住身体因受惊吓还在微微颤抖的江闻安慰:“没事,妈妈没事,你别怕。”

周姐关心问到:“阿兰,那是你前夫?”

阿兰点点头:“嗯”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找过来的。 ”

周姐说:“现在他知道这里了,肯定会隔三差五来找你,一直住在这儿不是个事儿。 ”

“可是周姐,我现在也没办法很快找到新的房子。”阿兰有些苦恼,用手撑着额头显得很无力。

“我帮你想想办法阿兰,你别急。” 周姐坐在书桌旁的长条凳上,在脑海里面搜索阿兰可以落脚的去处 。

阿兰让江闻先去卫生间洗漱,江闻乖乖的听话,踩着小板凳拉开卫生间的灯,白炽灯泡下吊着一根细绳,长年累月下来细绳上布满了灰尘和油污,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江闻淘气的时候会故意反复拉扯这细细的绳子,不小心就会啪嗒一声断掉,妈妈又去踩着板凳接好。后来他怕妈妈摔跤,也再也不干这种幼稚的事情。

江闻眼中的爸爸,是可怕的,像个只会打骂人的愤怒机器。

在有记忆开始,总是看到他醉酒,一开始,是指着阿兰骂,骂阿兰克死了爸妈又来克他,因为阿兰不祥,所以他做生意做不好,所以他打牌打不赢,所以他跟一帮三教九流交心,经常彻夜不归。

后来,稍有不顺心,在家里摔东西,阿兰才洗好的碗,才添置不久的家具。 念着往日的一点点好处,阿兰难得理他。

再后来,阿兰在一个早晨,洗完衣服准备晾晒,却在楼顶拐角一个隐秘的角落发现一堆塑料瓶,上面插着许多吸管,瞬间明白了江卓越干了什么事儿。

阿兰拿着这些脏东西质问江卓越,江卓越气急败坏推倒阿兰,拳头雨滴般落在她的身上。 阿兰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内心悲凉,什么时候江卓越变了呢,是第一次和狐朋狗友做生意赚了点钱,人前总有人奉承恭维他? 那个时候阿兰怀着江闻,江卓越把耳朵贴在阿兰的肚子上,对着里面的小孩说道:“放心,爸爸会给你和妈妈最好的生活。”

但因为太信任朋友,被多次合作的老朋友坑了,江卓越失去全部身家,朋友卷款跑路,他想东山再起到处借钱却再次亏损的一塌糊涂,仿佛他就这么被压垮了。

房间里只有四岁多的江闻,听见外面的动静,着急的跑出来,只看到阿兰被压在江卓越身下,承受着一拳又一拳的殴打,他爆发出眼泪和尖叫,扑在阿兰身上,“不要打妈妈,爸爸不要打妈妈。”

江卓越看到儿子,才恢复一丝仅有的理智,停了手 ,

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回房间。

阿兰瘫倒在地上,定定的看着头顶旋转的风扇叶片,头晕目眩。

江闻努力的想要拉起妈妈,用力过猛一屁股摔在阿兰旁边,他用肉乎乎的小手,轻轻擦掉阿兰眼角溢出的泪水。

“妈妈没事,不疼。” 阿兰总是这么安慰江闻。

21

阿兰敲门,“崽崽,洗漱好了吗?”

“好了妈妈。”

江闻打开门,发现周婶婶已经走了 。

阿兰铺好床,哄着江闻入睡。

“妈妈,他还会来找我们吗? 我怕。”

“不会的崽崽,妈妈永远都会保护你,别怕。妈妈这几天会找新的住处,说不定也会换新的工作,我们会越来越好的崽崽,只要有人在,一定就能活的出来,快睡吧。” 阿兰吻了吻江闻的额头,长长的头发戳的阿兰鼻子有点痒,有一阵子没有带江闻理发了, 工厂给广州的家具公司赶货,阿兰这段时间忙的不可开交。 江闻蜷在阿兰的怀抱中,睡的安稳。他总觉得妈妈有一股腊梅的幽香,他觉得妈妈也像腊梅一般,在万物沉寂的冬日里,依旧开的热烈。

阿兰靠在床上闭着双眼,回想起解脱的那一天,任江卓越如何认错,甚至跪在阿兰面前道歉,阿兰也没有动摇。

江卓越拉着阿兰的手往自己脸上打,这个时候阿兰觉得一点点肢体接触都令人恶心, 阿兰冷静的说道:“ 江卓越,我们离婚吧” 。

江卓越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阿兰, “你再说一次?”

“不说了,签字吧。”阿兰拿出文件,递给江卓越。

上面财产划分的非常清楚,阿兰净身出户,只要求带走江闻,并且不需要江卓越支付赡养费用。

看到协议的江卓越泄了气一般瘫软。

“你真的,这么残忍吗?”

“残忍的是你,不是我江卓越。”

“我残忍? 我残忍! 不就是不清醒的时候动手打了你吗? ”

“你为什么不清醒你心里有数! 江闻将来要上好大学,要考好的编制,不能就这么被你拖累了,你迟早出事儿江卓越。”

“呵呵,你会后悔的谢小兰。” 江卓越拿起笔洋洋洒洒的签下大名,阿兰也没想到会如此顺利。

一时间有些心软,

“卓越,你不是这样的,你也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们才认识的时候,你青春张扬,好像有无穷无尽用不完的热情和能力。我希望你以后能好起来,不要在这样颓下去了。”

“不用你管,带着孩子滚蛋, 要走就赶紧走!”

关上门一瞬间,看不清江卓越的脸上是懊悔、是遗憾、还是愤怒和不解,重重情绪呈现在脸上,只觉得江卓越的脸阴沉的吓人。

阿兰的耳边传来隔壁收音机电台的声音,电台里的主持人介绍着歌手和歌曲。女生的声音温柔带着缱绻情意,不久后她从香港乐坛火到了全世界。

“曾害怕了这一生

是你始终甘心靠近

我方知拥有着缘分

重建我信心

曾被破碎过的心

让你今天轻轻贴近

多少安慰及疑问

....

不要不要不要骤来骤去

请珍惜我的心

如明白我 继续情愿热恋

这个容易受伤的女人

终此一生 也火般的热吻

长夜有你醉也真

让我终于找到信任

不管一切是疑问 ...”


22

阿兰送江闻去工厂附近的幼儿园,包里的传呼机传来消息。

无暇再顾及周强,本就是一段莫名的邂逅。阿兰没有回复,放回包里。

阿兰看着榕城这一角的风景,不似故乡蔗城。

蔗城盛产甘蔗,这里的大人们依靠工厂加工甘蔗,提炼出的一粒粒结晶的砂糖过活,所以又名甜城。这里长大的小孩,对于甜,有更多的认知。一座座工厂和流水加工线制造出简单的冰糖块,精致的蜜饯,各色糖果。甜蜜充满着他们的童年。阿兰也是这样浸着蜜汁儿长大的。

她很想家门口的椿树,再过两三个月,椿树会长出细嫩的椿芽,可再也没有人为她烹饪一餐椿芽煎蛋饼。

一上午的忙碌结束,阿兰找到主管告假,希望下午能提前走两个小时,去看看周姐推荐的住处。

主管本想以忙碌的借口拒绝,周姐过来承诺揽下阿兰的活路,保证加班加点完成。

阿兰不知道如何报答周姐的屡次仗义帮忙,只得握了握周姐的手,认真的道谢。

熬到下午,阿兰换下工装,提前去接下江闻,往周姐介绍的地方去。

房子的位置位于柿子巷,在青羊街早市的背后,是七十年代修建起来的红砖房,地理位置极好,除了凌晨三四点开始早市的商贩们下货有点噪音,其他的都不错。

周姐的亲戚在这儿住,是个和蔼的奶奶。

阿兰顺着地址找过去,很容易就找到了房子。

敲门。

满头银丝的王奶奶开了门,“您好,我是周姐介绍来的。”江闻见开门的人也甜甜的叫了声奶奶好,王奶奶笑眯眯的应答着“哎!你也好,你也好,真乖!”

门外的母子俩看起来有些拘谨,但也很礼貌,第一印象不错。

王奶奶一个人独居,房子是间小三室。奶奶一个人住在最大的主卧。房子被王奶奶收拾的干净,雅致,小茶几上的花瓶还插着几枝不知名的花,客厅铺着黄白色的花砖,亮的好似镜子。

把阿兰母子迎了进来,王奶奶转身颤颤巍巍的想给他们倒杯水,阿兰见状赶忙说不用。主动提出想先看看房间。

“瞧我这,老了,少有人来,开心得糊涂了。妹子,你来看!”

王奶奶朝着他们招手,这是一间侧卧,或许是只安置了一张床,一扇衣柜,倒显得很大很空旷。

窗子朝向柿子巷巷中,五六月,倚在窗边就可以欣赏到绝美的的花海。

“这原是我儿子儿媳的房间,东西都基本收拾走了,你不嫌弃的话,住下吧!”

“怎么会嫌弃呢,我很喜欢,王奶奶!”

“真好,真好,老婆子的屋子又要热闹起来咯!”

“我也喜欢,奶奶!”江闻开心的在屋子里蹦跶。

“喜欢喜欢,奶奶也喜欢你!”王奶奶一脸慈爱。

“那么,王奶奶,房租的话,就按周姐说的那样算,对吗?”

“随便随便,我就是看眼缘,我喜欢你,不收钱都行,若不喜欢,那是进不来我家门的。”王奶奶倒是耿直。

“这可不行呢,就按周姐说的吧,押一付三。”阿兰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个纯黑色的牛皮钱包,从中抽出一沓钱塞到王奶奶手里。

“王奶奶,钱我先给你了,等我把东西搬过来,咱们签合同。”

“行,都行!你多久能搬?东西多吗妹子?”

“可能得周末了,还有三天,我会尽快搬过来哦,奶奶以后你叫我阿兰就好,他是我儿子,叫江闻。”

“恩,挺好挺好。阿兰妹子,早点搬来,和我老婆子做做伴!”

“您到时不嫌弃小孩子吵闹就好呢。”阿兰温柔的回答到。

俩人说话间,江闻一个人站在客厅的几张照片前端详,绝大部分是黑白的照片,有王奶奶已过世的丈夫的,有王奶奶年轻时的,也有一家子的全家福,王奶奶和丈夫端坐正中,身边后两排站着儿女子孙。照片里看起来很幸福。

原本王奶奶的儿子媳妇孙子都在此处居住,只是后来儿子升职做了企业高管,得到了举家迁往美国的机会,唯独遗留下年近80的她。

不过她也是不愿意走的,外面有什么好的呢,老话说得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23

从王奶奶家出来,阿兰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日子仿佛从今天又好了起来。

“崽崽,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妈妈带你去!”

阿兰心情好,这一餐当作提前庆祝,之后的日子省一些就好。

“真的吗? 嗯..妈妈我想想。”

江闻是只馋猫,臭豆腐、油灯鼓、手工鱼丸、大鸡腿在他的小脑袋里面转圈盘旋。 为了给妈妈省点钱,他决心只选择一样。 阿兰看穿他的小心思对他说“崽崽,妈妈发工资了,你想吃的,我们都来一点好不好?”

“崽崽最喜欢妈妈了!妈妈,但我还是更想吃你亲手做的酥炸丸子。” 想到妈妈做的菜,江闻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只是到榕城后住着宿舍,吃着食堂,阿兰很少再有机会下厨。

“等咱们搬过来,妈妈一定给你做,到时候我们也请王奶奶尝一尝!”

“好!”

两人渐渐走到青羊街附近,远远的看到寻梦的楼顶。阿兰牵着江闻快步离开。

倒是有点怕遇见周强,也不知道为什么,周强给他的感觉不似其他人。过度的真诚倒让阿兰无法接招。

离寻梦不远处的黄河商业城,有一条美食街, 天南地北的特色小吃摊挤在道路两侧。

恰好也到了放学时间,母子俩身边穿梭着穿着校服的少男少女。 他们停驻在各个摊位前对美食流连忘返,嬉笑打闹,互相分享,角落处也可以看见躲躲藏藏的小情侣,互相喂食,偷偷的勾起对方的手指。

不加以修饰的脸庞更显的青春可贵,阿兰的青春呼啸而过只剩一地鸡毛。幸运的是有了江闻,再过不了多久,江闻长大,他也会有这样的耀眼的时光。

江闻此刻只想这个也吃吃那个也吃吃,但人流量太大,阿兰只能紧握着江闻的手,随着人潮慢慢的前行,阿兰看了看好像哪个摊位都挤不进去。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人不算太多的,想排排队,正想问问江闻要不要先随便吃点垫垫肚子,低头一看,阿兰心凉了半截,江闻不见了。


24

没有得到回音的周强失魂落魄,寻梦7点开始 就会从咖啡厅进入酒吧转换模式中,来客络绎不绝。

客人们都知道,来的早一些才有得位置坐。

往常早早打开的小彩灯,和激昂的音乐没有安排上,咖啡厅一片安静。

寻梦的老客虎仔进了门发现寻梦氛围有一丝诡异,吧唧吧唧嚼着口香糖,凑到站在吧台调制饮品的周强旁边。

“周老板,周老板。” 虎仔拖沓着声音拉长音调,

“干嘛。” 周强冷不丁被吓一跳。

“今天是怎么了哦,不打开音乐跳跳舞开心下?”虎仔发出吧唧吧唧咀嚼口香糖混合着口水声的问到。

“没心情。” 周强一脸沉闷。

“哪个小妞?说, 哥们儿帮你搞定!” 虎仔凑的太紧,口水仿佛都要溅到周强脸上,周强一脸嫌弃的掰开他的脸,接着在水池冲洗刚刚使用过的工具。

“嘿,说话噻周老板 ,喜欢哪个小妞,没有我虎仔搞不定的!你只管开口...”

“走开走开,我忙着呢,自己找位置坐。” 周强用托盘端着一杯满满当当的点绛唇,送给窗边的客人。

虎仔掏出一盒烟,揽住周强的肩膀,往门外推。“走,吃根烟,兄弟我帮你排忧解难。”

周强看了看店内,目前顾客都就坐,没有点单的需求, 扭头对着店里喊了声:“我出去下各位,有事开门叫我。”

出门才发现托盘还在手上,周强放在寻梦门口的栏杆沿上,接过虎仔的烟。

“来,周老板。”虎仔啪嗒按下打火机,蹿出火苗,被风吹动的忽闪忽灭,周强用一只手护住埋头点烟。

冬天的夜幕沉的飞快,两支猩红的烟头也在两人的一呼一吸中飞快的燃烧。

“虎仔,你有那么多女朋友,有没有比你大的。” 周强看着脚下的街灯提出疑问,

“大,各个都比我大。” 周强疑惑的看着虎仔一脸猥琐的笑意。

“我说认真的。”周强皱眉。

“这个嘛,有一个,比我大两岁。”

“是倩倩?琳琳还是那个谁? 你带来寻梦过的。” 周强来了兴趣。

“都不是,那是我上学的时候,比我大两个年级。” 虎仔说。

“然后呢?” 周强追问 “你怎么追到的?”

“哦,这个我就长话短说了, 她家开包子铺的,就商业城下坡哪儿,你知道吧。”

“嗯嗯,知道。”周强点头,

“上学那会儿,我天天去吃她家酱肉包子,你别说,真的香,截至目前我还没有找到替代品。”

“再然后呢?”

“她家包子肉馅可好,你不知道哇,她爹妈不到三点就开始宰肉馅儿,多辛苦啊你想想。”

“我操,说重点,你怎么追到她的,谁关心你那酱肉包。” 周强无语。“你不说我进去了。”

“哎,别走啊,就是天天吃包子吃出感情了呗,时间久了他爹妈注意到我,看我穿着校服和他家女儿一个学校的,就经常买包子时候聊聊天,有时候也能碰见她从家里出来去拿早饭,然后一起去学校,就这么认识了呗。”

周强深思,娇姐说的没错,果然还是得从家人下手哇!

周强拍拍虎仔肩膀,准备进去忙。

“江闻,江闻。” 周强以为是自己太想阿兰出现了幻听, 停下脚步。

“江闻,崽崽你在哪里! ” 声音越来越大,周强从楼上眺望声音传来的方向,很快看见慌里慌张的阿兰的身影。

周强对虎仔说, 店里交给你了 ,我有急事儿。周强一下跑掉,身上的扬起围裙角打掉放在栏杆上的托盘,一个箭步冲下楼,剩虎仔在寒风中凌乱。

“咋了这是?” 虎仔捡起托盘走回寻梦,打开音箱和灯光,“周老板今天有事儿啊,我是代理老板,有事儿找我!” 说完一脸得意的走到各个顾客桌前晃荡一圈,打了几支烟出去告诉大家“吃好!喝好!”。

25

周强冲到阿兰面前,气喘吁吁,撑着膝盖问阿兰,“怎么了阿兰?”

“江闻,崽崽不见了。” 阿兰带着哭腔,声音颤抖。

“在哪里不见的?”

“美食街里面,我打算带着他吃点东西,人太多了,我明明牵着他的,回头就看不到他了。” 阿兰很是懊恼。

“你别急, 在这儿不要动,我喊人来一起帮你找,等我。”

“好,谢谢你。”

周强往黄山那边飞奔,许娇和黄山正在吃晚饭,

“帮我找个人。” 看着周强跑的大喘气,黄山立马意识到肯定出事了,

放下碗筷问他:“找谁? 谁丢了?”

“小豆芽菜。”

听完许娇和黄山起身出门拉下小卖部的卷帘门,随着周强的脚步往阿兰那边赶。

看到迎面跑来的三人,阿兰稍微定了定心,

“你再说下孩子走不见的具体位置?有多久了?” 黄山和许娇问到,

“黄河商业街附近的美食街,我们没往里面走很远,人太多了走不动,大概在一两百米的位置孩子就不见了,有十来分钟了。”阿兰回忆到。

“名字,体貌特征。”黄山像个警察般盘问,

“叫江闻,阿兰叫他崽崽。”周强插嘴。

“男孩,五岁多,额头刘海有点长快挡住眼睛了,今天穿的蓝色的棉服,上面有个小火车的卡通标志,黑色棉裤,白色运动鞋。” 阿兰详细的描述。

黄山听完心中有数,立马安排周强和阿兰往美食节入口附近和街区里面分区域找人,黄山和许娇绕到美食街附近,一个人找美食街的中间段和出口,一个人负责出口外围街道。

“江闻,江闻。”

“江闻,崽崽,你妈妈在找你!”

美食节前后呼唤江闻的声音此起彼伏,奈何美食街人声鼎沸,呼叫声瞬间被淹没。

蓝闯早早收到消息,老爸老妈今晚在外应酬,不回家。打算就近买点吃食当做晚餐,

正在店前给完钱,拿着餐牌在档口前等待一碗热腾腾加了2块冒结子的肥肠粉。

江闻在发现和妈妈失散后,看着前方黑压压的一片裤腿,慌了神, 朝着入口方向从人群中钻了出去,到了稍微空旷些的地方后江闻观察周边都是成群结队的人,不敢上前寻求帮助。

原地转了一圈,锁定了正在单独买吃的的蓝闯。

蓝闯突然感觉有人在拽他裤腿。 低头一看是个噙着眼泪可怜兮兮的小鬼。

“叔叔,我妈妈不见了。”

“.......”

蓝闯沉默,仔细搜寻脑海里认识的人,得出结论:“小朋友我不认识你妈妈呀。”

“....” 江闻眼里淌出两行泪。

“喂,别哭啊,你叫什么名字。”蓝闯蹲下,双手放在江闻的两肩膀询问。

“江闻,三点水一个工的江, 新闻的闻。”

“我带你去派出所吧,警察叔叔帮你找妈妈。”蓝闯一时间也没什么办法,“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江闻点点头,说出阿兰的名字。

蓝闯放弃了晚餐,只留下一个对肥肠粉恋恋不舍的眼神,一把把江闻举起,骑坐在自己的肩头,以便他妈妈能够注意到他。

“谢小兰,你儿子在找你,谢小兰。”

往出口走去,蓝闯边走边呼喊,

头顶的小鬼也在不停的叫着妈妈。

喊着喊着,蓝闯突然觉得江闻的名字特别耳熟,愣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见过。

正在往美食节里面走的周强,远远的看到坐的高高的江闻,仔细看了下,蓝色棉衣,黑色裤子,两只白色的鞋子在托着他的人胸口晃荡。

周强悬着的一颗心,算是放下了。

走近了一看举着江闻的是蓝闯,周强乐了。

“大哥哥,大哥哥! ” 看到周强走近,江闻也有些激动,左摇右晃,蓝闯稳住他把他放了下来。 江闻跳下来站在周强旁边,拉住他的手。

“怎么在你这儿啊闯?可着急死我了。 ”

“他自己找我的,我打算带他去派出所呢。 怎么你认识啊?”

“嗨,我不是说过吗? 这是我喜欢的那个女生的儿子。 ”

“....... 缘分,缘分。”蓝闯有些意外,这才仔细打量了下江闻。

“我刚才让黄山和娇姐帮我一起找,走吧,找个电话亭发个消息给他们。”

“额..我,我的粉。”蓝闯还惦记着肥肠粉和滋滋冒油的冒节子。

“还吃什么粉哦, 回寻梦,我下厨! ” 周强抱起江闻,往最近的电话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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