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历1055年,后唐历永和六年,秦淮河畔。
时值寒冬,昨夜一场大雪过后,秦淮河两岸全被大雪覆盖,失去了往日热闹的场面。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一阵婉转动听的女子歌声,和阵阵丝竹之声从河间一艘画舫里传来,唱的正是这首《后庭花》词。
歌声柔媚,与余音袅袅的琴声相合,有着说不尽的香艳迷离,想那其间必然是摇曳生姿极尽温柔之处。
歌声复歇,又是一阵男人的喝彩赞美之声传来。
河边,一名身材修长的男子在一棵柳树下矗立良久。
身着单薄的粗布淡蓝色长衫,头戴白色公子巾。
面容木讷憨厚,瘦削的脸颊被冻得通红却浑然不觉。
歌声和欢笑之声传入男子耳中,仿佛唤回了男子的神魂,目光流动间喃喃说了一句。
“大理出才子,后唐有佳人,看来是不会错了。”
随后,在其口中传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可惜这再不是以前的世界了……”
男子姓秦名昊,字浩然。
没有人知道,这个表面木讷憨厚的人在数天前换了一个灵魂。
这里是神州大陆十国中的后唐。
地处神州大陆南方,国力较弱,得附于大理国,年年纳贡称臣才得以偏安一隅。
在后唐男女皆可狎妓,全国各地充斥着糜烂之音。
如果不是有天波府杨家将世代守护在边关,后唐早已不复存在。
秦淮河畔位于后唐水泽之乡金陵城,百姓相对富足,所以商业也极其发达。
再加上青楼遍布秦淮河两岸,于是就成了闻名十国的烟花之地。
不仅吸引了十国的商贩走卒,也是文人墨客常聚之所。
“公子,公子……”
正在秦昊皱眉惆怅之际,忽听身后一女孩急促的呼叫声传来。
秦昊循声回头,来人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头上梳着双丫髻,一副丫鬟的打扮。
一身泛白的衣裙上面还有块黄色补丁格外显眼。
长相清丽乖巧,算是一个美人胚子,只是营养不良一脸的菜青色,身材显得极为单薄。
正是他的小丫鬟彩莲。
“公子,你果然是在这里,快回去吧,那讨厌的官差又来了……”
雪厚路滑,彩莲又是一路跑来,弄得上气不接下气,神情之间满是焦虑。
“还有,夫人她……她又咳血了……”
秦昊忙收敛心神,快步来到彩莲近处一边询问一边急往家赶。
“可还是那王捕头?”
“是的,还有另外一名衙差,说是要让我们今天就搬出去。”
“今天?”秦昊抬眼看了正飘着大雪的天空,眉头皱的更紧了。
继而又转头问道:“可请了大夫?”
“来前请了同仁堂的何大夫,此时应该在为夫人看病。公子,现在老夫人病重,又下这么大雪,他们这个时候赶我们走太欺负人了……”
彩莲说着嘤嘤哭了起来。
“先回去再说。”
秦昊见彩莲行走太慢,就一把拉住了她的小手快速往回急奔。
小丫头衣着甚是单薄,入手一片冰凉。
被秦昊拉着,彩莲顿时大羞,用力偏又挣脱不掉。
继而又想起此行目的,忙收敛心神道:“公子,你上次得罪了那刘管家,如今他儿子做了主簿,现在几次三番赶我们走,肯定是公报私仇,如今夫人病重,这寒冬腊月的,我们该如何是好……”
彩莲口中的刘管家是杨府的管家,据说是老太君的本家远房侄子。
这里的杨家就是京城天波府的祖宅。
说来可悲。
秦昊已经入赘杨府三年,至今还没看到自己的娘子长什么样。
九妹杨廷芳。
年21,好武。
永和二年随父镇守边关至今。
永和三年春来信说要回老家过年。
于是老太君张罗了她的婚姻大事。
也就在那年初春,秦昊为了给母亲治病就到杨府参加了赘婿选拔。
原本是想着进入前十拿到10两赏银即可,却没曾想一举拔得头筹当了赘婿。
然而。
杨廷芳自此没有回家。
他在杨府待了一阵,后来母亲病重又重新回来,此后老太君回了京城,秦昊就被自动遗忘了。
直到现在秦昊在自家居住已经两年了,也不见杨家过问。
彩莲说得罪刘管家还是两年前的事。
那时老太君还在这里,秦昊向杨府借银子为母亲治病。
结果银子是借来了,但不谙世事的秦昊却是恶语中伤了刘管家。
秦昊原本长相木讷憨厚,又书生意气,与杨家的关系也不清不楚,自然不受人敬重。
之后那刘管家就怀恨在心,自老太君走了之后没少找秦昊的麻烦,前不久他儿子做了主簿,这下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秦昊现在住的房子其实也算是杨家的一处宅子,当时选为赘婿之后在老太君安排下搬来了这里。
可当初杨廷芳没有回来完婚,这房子到底是给他们的还是暂借的,老太君并无明确的态度。
说是秦昊家的也行,说不是也行。
而今把秦昊一家三口赶出家门,又是在寒冬腊月大雪纷飞的时候,这就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有意针对了。
见秦昊一直沉默不语,当是公子也是毫无主意。
彩莲又道:“公子也不必为难,大不了婢子拼了这条命,撞死在他们面前也不让他们得逞!”
小姑娘年纪虽小,讲起这话却是一脸决绝。
“我自有主张。”
秦昊沉默半晌安慰道。
彩莲显然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秦昊除了长相木讷,行事也差不多,除了会读书有一些文人特有的酸儒气,别无用处,哪会操持家务?
她还是自顾说道:“还有,这次夫人病重,怕是需要的银子更多……”
秦昊并没有嫌这小丫头烦,还是木讷着说道:“我会弄到钱的。”
彩莲偏头望了他一眼:“公子的头疾是不是又发了?夫人常年患病把能借的都借了,能卖的也都卖了,还如何凑的钱来?”
灵魂穿越到这个跟华夏古代相似的平行世界之后,秦昊每回忆前世就会头疼欲裂。
多名大夫诊断不出病因,只能当做恶疾。
也幸得如此,他的一些反常言行才有了合理解释。
一时半会,秦昊又哪有什么办法?只好出声安慰:“你不用太过担心,办法总会有的。”
彩莲一听更是难过:“公子莫不是又要说去青楼摘牌的话?那些据说都是天上的文曲星才能摘的,公子……”
秦淮河两岸青楼遍地,其中秦楼楚馆也是众多,这里不缺靓丽歌姬,缺的是优美可以传唱的诗词。
为了在同行之间取得最大优势,每家秦楼楚馆都根据不同的标准,设置了求证诗词的悬赏。
所谓摘牌,就是争夺这些悬赏。
她话未说完,但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这话现在的秦昊是没说过的,肯定是前身说的无疑,不过听到这话他的眼睛却是一亮。
自己的前世再怎么说也是大学教授,一些古诗词还是勉强能记起来的。
若是能像彩莲说的一样去摘牌换些银子,也不失为一种过渡的办法。
彩莲却没注意到秦昊脸色变化,一路胡思乱想。
直到回到家进了院门听到几声咳嗽这才惊觉,连忙擦了眼泪,拍掉身上的积雪进到屋内。
这是一个独立的小院子,三间房屋,院子的东侧还搭出来一间厨房。
在外面看着不错,可是现在,这院子里尽显残破之象。
偌大的房屋竟然也是空空荡荡,当真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果然,秦昊进屋之后就看到,此时屋子里除了一名拎着药箱的老者之外,还有两名官差。
见秦昊进来其中一名官差上前嘴角一撇,很是不屑地说道:“秦公子,你回来的正好,今天便是农历初八,你们也该搬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