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兰被陷进地里也依旧在英勇地挣扎,只不过这种勇气现在只会加速她的下陷,而林易还在不停加深陷坑。
“你刚说是为兄弟出气来的,那你知道我本意是想直接弄死你兄弟的吗?”林易站在安全距离之外,不紧不慢地聊起天来,“他拿着墨宝搞把戏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他对人的杀意,非常实在。”
“当然,按动物的本性来想非常正常:不高兴就要上嘴咬、用爪子撕。但是从我的角度来看,一个弄折我胳膊、险些戳破肚皮的猴子很显然是不应当存活的。”
“你兄弟和你说这些细节了吗?”
虎兰还留在地面以上的部分只剩下一颗梳着双髻的脑袋,瞪圆了眼睛一副呆傻的样子。
“不知道?他说过你们是兄弟了吗?该不会是你帮过忙于是就自然而然成了同伴吧?”
林易也不知道自己多话干什么,但是郁结在心的感触总得有个发泄口,正好眼下有个境遇相似的家伙上赶着接,于是便有了周瑜打黄盖的糊涂事情。
“抱歉。”威风凛凛的万兽之王居然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在泥坑里吹出几个泡泡。
“我不在意这个,切磋一下也好……”
“明明你很伤心吃油条还挂你的账!非常抱歉!”
这一瞬间林易思考了下对妖怪实行人情教育的必要性,又被自己的多事气得干笑起来,“算了,出来吧!”一巴掌把泥坑里的虎兰拉了出来。后者倒对自己的狼狈不以为忤,只是本能地四肢着地猛抖了下身子。
“你是个好人,后会有期!”
好人,呵!
林易搓了搓刚刚被甩在脸上的泥点,正巧看到一条凌空从临江府的上空起飞,朝着云彩飘动的方向绝尘而去。以这等迅捷的交通,温实现在应该已经到家了吧?
他估计得其实快了些,即便温实有心算无心起了个大早确认自己有了师兄那神奇的天书后马上启程,现在也还在飞往京城的路上。温家世代在皇城根脚下过活,无论仙俗两家都是脸熟的,本应是她最安全最可靠的避风港。
此刻凌空之上,温实慢慢戳着同样的画面:这能浮空跟随的图案、自动生成的字迹、还有诸多神奇的功效,不是天书是什么?也只有一个人会把这个叫破系统了。
其实温实知道她的道身不可能恢复,因为那个妖道是当着面把她的心血砸碎碾平后吸收的,道衍门是不会再有容身之处,家中又不养闲人。她若是还想有立足之地,便需向死而生。
好在遇到的是个好人,不仅担走了所有的风险,最后还送她一份不用冒险的大礼。
“师兄现在肯定知道为何不能做个好人了。”
她毁了自己的仙途和栖身之处后得到的教训,师兄可以稍稍心痛下领悟,这样也是划得来的、吧?
不知师兄今天可吃得下饭?
这话问出口,又要嫌弃自己虚情假意,真是担心他气急,又怎么能做下这种事情?做下了,又怎么可能有悔意?
徘徊纠结之间,温实回到了自己生长的家乡,俗世里当之无愧的第一、同时也是天下正派第一的文致堂坐镇的京城。温家在此几代的精心经营,也不过在高门大户间立起来一截可声张的发家史和不起眼的大院落。
“张妈,我回来了。”
“哟!大小姐,你不是在道衍门修道去了吗?怎么这就回来啦?好几年不见,已经出落出大姑娘了!老爷夫人见了肯定要高兴坏了!”奶娘还是一样的宠溺,对温实一番抚摸后就急急忙忙去通报了,留温实一人慢慢踏进院门,把眼前与记忆来回比较:
院子和离家时相比多了两棵树苗,不知是谁的赠礼。白墙上的青苔仿佛重了些,其余的事物就再挑不出区别了。温实就这样围着院子先打了好几个转,好像是第一次来做客一般,直到熟悉的声音唤她:
“怎么回来了?”看着干巴巴的一个中年人从里屋钻出来,瘦高的个儿带着点不怒自威的气势。
“回父亲,实夺得天道传承一部,只是……只是受到波及、道身没了。”
精心准备的措辞得到的一阵不安的沉默,许久后,温老爷下了判决:“先把传承拿出来看看。”
温实依言急忙投出师兄给的系统,上面的功能都是她一一试过的,此刻介绍起来再多添些油加些醋,完全可以营造出功过相抵的效果。一一讲解过后,她还颇有心地给不谙修行之道的严父总结道,“这天书可传阅他人,又有囊收法宝仙法、洞悉修炼之理的奇效,送谁都是大礼一份。”
“如此,你有心了。”果然听到最后温老爷满意一笑,却马上又有意板起脸,“别人可有此物?”
“没有没有!”
“按吾家家训,子弟欺长,罚跪三日。”温老爷确信了离家几年对自己的威严无损,于是彻底没有了掩饰。
“……有师兄一份。”
“师兄?”温老爷还没到拄拐的年纪,只能跺脚代替,“分明是个排不上号的记名弟子!你师门可什么都说了!你在外边做得好大事情啊!”
要是林易能看到这景象,八成要因温老爷的颐指气使笑出声来,但接下来的话他就笑不出来了。
“这事做得好,只是那个记名弟子处理了没有?”
“没有,我无从下手。”
“蠢材!这天书举世无双才有价值,你二人平分算什么?”干巴巴的面皮因为怒意涨得通红,“小孩子做事就是不紧细!算了,我叫你大哥经办这事,你就先在家躲躲风声。下次再有此等机缘,切记行事果断干净些!”
“这……”温实心里一紧,本能想请父亲收回成命,可触及那锐利的视线,又不敢说了。
“那人现在在何处?”
这是个关键问题,林易现在在临江府人尽皆知,若是被杀手堵上门必然无处遁形。
温实的嗓子忽然像是塞了铅块般,把真话假话一应卡在喉咙,面前仿佛又看见那个总是不急不恼的林易,正苦笑着看她捣乱。
“说啊!”
“他叛出师门后,往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