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月光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农女当家之捡个将军去种田

农女当家之捡个将军去种田

汤七 著

其他类型连载

热乎乎的小农女冯念玉,战战兢兢长到十来岁,还给自个找了个童养夫,眼看好日子就在跟前,祸从天降,逃个难还捡了个杀胚回来,一朝当家,大勺一挥,这个将军,她养了!

主角:冯念玉,顾嘉洛   更新:2023-03-12 22:39:00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冯念玉,顾嘉洛的其他类型小说《农女当家之捡个将军去种田》,由网络作家“汤七”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热乎乎的小农女冯念玉,战战兢兢长到十来岁,还给自个找了个童养夫,眼看好日子就在跟前,祸从天降,逃个难还捡了个杀胚回来,一朝当家,大勺一挥,这个将军,她养了!

《农女当家之捡个将军去种田》精彩片段

冯念玉睁开眼睛,眼前熟悉的陈设提醒她这是自己的房间。

她挣扎着试图撑起身子,才发觉身上是干净清爽的,也没有那么烫了。

身后的伤口应该是被处理过,此刻正敷着药,草药膏丝丝冰冰凉凉的触感正透过伤口慢慢渗透进身体。

她是怎么成这样的来着?冯念玉费力回想,恍惚记起她是为了救被父亲打骂的母亲,结果父亲将怒火全都撒在了她身上。

带着倒刺蘸着凉水的鞭子就毫不留情地狠狠地抽到她身上,一下一下,抽筋拔骨似的疼。

冯念玉向来性子倔,不论被打成什么样都不求饶,反而弄得父亲越打越起劲,最后直接把她扔进柴房不管不顾了事。

若不是母亲偷偷给她送药和吃的,她说不准一晚上都撑不下去。

如今她也不知道父亲是怎么肯把她放出来还肯给她疗伤的。

虽然身上仍旧没什么力气,行动还有些困难,伤口仍隐隐作痛,但她能感觉到现今自己的状态已经比之前好了不少。

“阿玉,你醒了?”床头有个略显沧桑的声音传来,冯念玉这才注意到身边还有个人。

她别过脸去,看见村里的何郎中就搬了个凳子坐在自己床边,神色也有些倦意。

他本累极,只是垂着脑袋小憩片刻,听见有动静后就立刻醒来,见冯念玉试图起身连忙上前扶住她,帮她坐起来,拿了个软枕让她靠坐在床上:“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我还好,”冯念玉开口,发觉嗓子也并非那么难受了。

何郎中立刻把床边的水碗递了过来,冯念玉被照顾着喝完水和药后,才继续问道,“何郎中,怎么是您在这儿?”

“你爹叫我过来给你治伤照顾你的,”何郎中叹了一声,看着她的眼神里满是不忍,“他虽然没说你的伤是怎么来的,但我也能猜个大不离,虎毒还不食子呢,当爹的怎么能对自己闺女下这么狠的手?”

冯念玉不语,她早已看清并且习惯了,世上就是有父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就是有父亲忍心对自己孩子下毒手。

目前看来到底他还不敢闹出人命,那至少现在自己还有能抗争的余地。

“你的伤我给你处理过了,按时换药,这些天好好调养就没事了,你这两天就好好歇着,我明天会来看你。”何郎中叹息一声,起身像是要离开。

“何郎中,您等等,您还没告诉我现在过了多久,”冯念玉直觉不妙,按理来说她这般样子了,母亲是不会离开她身边的,但她一直都没从何郎中口中听说母亲的消息。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不安感让她连忙叫住了何郎中,“还有,我娘呢?”

“你娘没事,你放心,现在她应该出去给你买吃的,快回来做饭了,”何郎中犹豫了片刻,还是抚掌长叹一声,竟忍不住要掉下泪来,“阿玉啊,昨天你发烧昏迷,你爹让我来治你,是因为如果你真出了什么事,他不好跟王守财交代啊。”

“王守财?这跟王守财有什么关系?”冯念玉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你爹,收了王守财一百两银子,要把你嫁给他续弦啊。”说到这儿,何郎中终于忍不住了,像是极为叹惋似的一跺脚,真的流下了泪来。

这女娃子从七岁就开始跟着他做学徒,八年来一直前前后后细致地照顾他帮衬他,他向来把她当成亲闺女似的对待,如今怎么忍心看她受这样的苦?

冯念玉一听这个,如晴天霹雳,她也不顾自己现在有没有力气伤口会不会被扯到,她立刻起身下床找鞋,踉踉跄跄但一步一步非常卖力,速度竟然不慢。

“阿玉!阿玉!”何郎中连忙上前要拦住她,但冯念玉态度坚决,根本拦不住。

冯念玉刚出门,碰见母亲提着一段猪骨走进家门,见她这般吓了一跳,立刻冲上来。“阿玉,你伤还没好,不能动气啊。”

然而两个人都拦不住冯念玉,只能跟着她一路走到正房,看她直接一脚踹开了房门。

门猛地摔在墙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惊动了房内的抱着小孩子的老妇人和中年男人。

小孩子被吓了一跳,“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好家伙,这么有生气儿啊,那怎么还装病呢?”老妇人即冯念玉的祖母,见她这般样子,没好气地瞟了一眼,便不再看她,继续安抚怀里的小男孩,“既然好了就赶紧去干活,院里的鸡还没喂呢,真晦气还把你弟弟吓了一跳。”

“你凭什么要把我嫁给王守财?”冯念玉只当没听见冯老太说了什么,只厉声问父亲道,“你经过我同意了吗?”

“我为什么要经过你的同意?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跟你没有关系。”冯父冯家旺没好气地回怼道。

“跟我没有关系?用我的名义才让你拿了别人的钱,靠我拿钱诶你跟我说和我没关系?冯家旺,你欺人太甚了吧?”

“怎么说话呢!”冯老太气急,将小男孩安放好后,“噌”地一下站起来指着冯念玉鼻子便骂,“你个死丫头居然敢这么跟你爹说话?什么叫靠你拿钱啊?你算个什么东西!”

“哟喂,我厉害的奶奶诶,”冯念玉气极反笑,一个眼刀剜了过去,“我不算什么东西,那他凭啥要把我嫁出去才能拿这些钱啊?他要有本事自己让王守财送他一百两啊,卖闺女算什么本事啊?”

“你!”冯老太气结。

那厢冯家旺似乎知道自己理亏,且他这闺女是个不吃硬的,便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说道。

“好了,阿玉,你也别着急,你想想,王守财那么有钱,咱村里不都知道嘛,就是脾气差了点年纪也比你大,但打是亲骂是爱,年纪大也会疼人,你嫁过去只管吃香喝辣呀。”

“哟,爹您说得真好,既然他是个那么好的人家,你怎么不去嫁给他啊?这便宜怎么能让赔钱闺女占了不是?”冯念玉冷笑道。

“你!冯念玉你别不知好歹!我告诉你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我答应了,收了人家钱,由不得你!这几天你就给我好好养着伤,伤好了就成亲!王守财说了,他喜欢漂亮身上干净的姑娘!”

冯念玉不解,以前父亲打骂,祖母嫌弃,她也只不当回事过好自己的日子,将来寻个由头带着母亲离家便是。

但她没想到他们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所有父亲和祖母都是这样的吗?她不解。

何郎中走了,离开前特意嘱咐她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冯念玉顿觉悲哀,连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都比家人对自己好。

“咚咚咚,咚咚。”正当她思索该如何应对时,自己房间的窗户忽然被敲响了。


“娘?”冯念玉立刻辨认出了母亲的信号,她凑到窗前,试探着压低声音唤道。

“阿玉,娘对不住你,”窗外是母亲低低的抽泣声,“娘没什么本事,在你爹你奶奶面前根本说不上话,也阻止不了你爹的决定,娘对不住你,你受苦了。”

“娘,快别这么说,”冯念玉听此,皱了眉头,心头一紧,“您也不容易,要怪都只能怪我爹和我奶奶,跟您没有关系。只要您还站在我这边,我便不觉得苦。”

“傻孩子,娘永远都是你这边的,娘就想问问你现在有没有什么想法,今后该咋办。”

冯念玉念头一转,仔细思考起来。

“嫁是肯定不能嫁过去的,我才不要跟那个王守财搭一点边,但也一定要我爹和我奶奶吃点苦头,让他们不敢再打我们娘俩主意。”

“难哪,你爹你奶奶先不说,那王守财就是个泼皮无赖,你就算铁了心不嫁,到时候他找人来,你可如何是好?”

这倒是。冯念玉静下心低头沉思起来。

王守财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恶霸,手下一众宵小,仗着家里地多底子厚,平日里没少干欺男霸女强取豪夺的事儿,名声差得很。他之前有过两个老婆,接连都被他打死了。真要嫁过去别说穿金戴银荣华富贵,命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

可是王守财手下的人不少,如果真的硬碰硬,他们一家不一定还能在这儿好好生活下去。自己怎么样都好说,可是娘呢?弟弟呢?

父亲是给人家做工的,经常受别人的气,回来就把气撒在妻小身上。想把她嫁过去,充其量也不过想要讨好他以后能在村里挺直腰板罢了。况且一百两银子的确够一家子好些年吃喝了,以后也许还能得更多。

但用女儿的性命去换家里的平安,公平吗?对她公平吗?这样王守财真的就能看得起他吗?

“这样,你爹你奶奶这些天虽然看你看得严,但毕竟想让你好好嫁过去拿更多的钱,他们不敢动你,”冯念玉正沉思时,窗外母亲忽然开了口,

“你就假意先好好养伤配合他们,等你伤好得差不多了,娘给你准备些干粮和钱,你就赶紧跑,跑得远远的。”

“这怎么行!我要跑了他们肯定不会放过您的!”冯念玉一惊,连忙想要制止母亲。

“你放心,你爹再怎么样也不敢弄出人命,况且,娘要是没了,谁照顾他们?”母亲故作轻松地在外说着,听上去云淡风轻的语气却更是让冯念玉顿觉心酸。

是啊,娘对他们来说根本不是家人,是佣人,或者他们根本没把她当人过。

她或许还不算命苦,可谁能为娘这样的女人说几句话呢?

“你要是真的心疼娘,”窗外,母亲的声音带了些哽咽的意味,半呜咽着几乎要哭出声来,“你就好好在外面生活,扎根了出息了,再把娘接过去享清福。”

“娘,您放心,我一定能让您享福的。”冯念玉咬紧牙关,冲着外面也对着自己发誓道。

也感谢母亲,她反而因为母亲这一番话,有了想法。

冯念玉便一切按照母亲所说的,这几天安心养伤,对嫁给王守财这件事也时不时会关心一下像是在做准备。

冯家旺和冯老太一开始确乎有些疑惑,不知道是突然发生了什么让她转变了念头。

但冯念玉懂得分寸,不过分殷勤但也足够配合,时间长了,两人对她的戒备放了下来,基本也不像一开始那般严加看管锁窗锁门了。

于是在半个月后,冯家旺出去喝酒,冯老太进屋休息,家里基本没人看着也没有落锁的时候,母亲直接抱着一个大包裹进了冯念玉的房间。

“这是娘给你准备的。”母亲打开包裹,里面是烙好了叠得整齐的一大沓烙饼,还有一个灌满了水的水袋和一套衣服及新鞋子。

母亲又摸出衣襟里面藏着的一串铜钱,再把全身上下能掏出来的钱都掏了出来,尽数塞在了冯念玉掌心:“这是娘悄悄攒下的体己钱,你都拿去。”

冯念玉把钱揣进怀里安放好,正要多说什么,娘却不由分说把包裹重新包好,一手拿着包裹一手拉着她不由分说就把她往门外推,并在门口把包裹塞进她怀里:“什么也别多说了,阿玉你趁现在天黑赶快走,走得远远的,记得镇上都不要停留。”

说完,母亲便关上了柴门,隔着篱笆,冯念玉还看见母亲在猛地冲她挥手让她走。冯念玉把包裹背在身上,转身便立刻离开。

她其实并没有打算真的离开,母亲为她做了这么多,又拼了命冒着风险也要把她保下来,她不可能就这么抛下自己的母亲不管。

何况,平日里她也打听了不少消息,现今世道并不太平,出去了还真不一定会比留在这里过得好。

她就是要去周围镇上打探一番,去看看王守财到底有什么勾当,而镇上有没有别的可能,让她谋求些新的生计。

冯念玉脚程快,村子里也早就都歇息了,她很快便出了村子。

冯念玉估摸着自己估计不到天黑就能到最近的镇子,那时候人都还没出来呢,自己还得摸黑等着。

先在附近的林子里找个地方歇一歇好了,明天早晨起来再赶路。

冯念玉想着,转而进了林子里。

这个时辰的林子,黑漆漆的,是不是还能听到奇怪的飒飒声。

但她从小随着何郎中上山采药,附近的山路和树林都熟悉得很,循着原先采药时歇脚的地方摸去。

熟门熟路地来到自己之前常去的一处山洞前,可能是最近何郎中和自己都不怎么过来的原因,洞口被枯藤遮了大半。

她清理干净了洞口的杂草和藤蔓,弯下腰准备进去歇一歇。

然而就在她弯下身子的当口,她立刻感觉出了不对劲,空气中有极细微的凉风吹过,正巧头顶一只野兔忽然冲了过去,冯念玉一惊立刻往旁边闪了闪。

随即,一支锋利的、泛着银光的飞镖就倏地划破夜色,擦过冯念玉的耳畔,利落地钉进了冯念玉身后的那棵树上。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根深深嵌入树干的飞镖,饶是冯念玉并不算胆小,此刻也被吓得腿软。

“很好,还挺敏捷,这么快就找过来了吗?”洞内传来了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


只刚才那一句,冯念玉的恐惧便消了大半,看来这个人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只是究竟是哪一方的,是善是恶还分不清,还需要小心。

“我只是路过想要在这儿歇一歇,这位公子倒是厉害得很,刚才那一飞镖差点取我性命。”她于是出声说道,语气中故意含嗔带怨地表示自己受了好大的委屈。

里面沉默了片刻,随即,冯念玉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那人最终还是没有出来,冯念玉刚想低头往里看看,一把锋利的闪着寒光的宝剑便立刻抵在了她颈间。

她感觉到了剑刃锋利又冷硬的触感,真真切切感觉到了命悬一线的感觉,再不敢乱动。

“谁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扮猪吃虎,或者你只是个引子呢?”里面那声音似浸了冰碴,还带些嘲讽的意味,激的人身上生生打了个寒颤。

“我真的只是路过,我是这附近的村民,平日上山采药干得多了,这儿我都熟得很。

我还想说这地方是我平日歇息的地儿呢,是你把它占了。”冯念玉尽力压下心头恐惧,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没有一丝飘忽不定。

“我也是迫不得已,”冯念玉接着补充道,“要不是我父亲想把我卖给村里恶霸,我干嘛黑灯瞎火的跑出来在山里转悠?

更不会现在命悬一线了。

再说,公子那么厉害,取我性命就是一收剑的事儿,如果你真想取我性命,何必这么麻烦?”

那人沉默了一瞬,思索片刻,还是放下了剑:“罢了,若你真的是引子,你死了反而更麻烦。”

冯念玉松了一口气,她赌对了,对方的确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如能证明她清白,他也不会取她性命。

“那我进去了?”冯念玉试探着问道,见对方没什么反应,便弯下身往里看了看。

借着月光,她看清了那个人的面貌,是个非常英俊的男人。

看着不过弱冠之年,却眉眼凌厉,眼神中透着果决和狠劲,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

男子从着装看不似普通人,但此时那身衣服也满是褶皱和尘土,满是风尘仆仆的落魄感。

他此时靠着洞壁,月色下冯念玉瞥见他左臂上有道伤口,几乎深可见骨,腿上也像是被扎了一刀,刀口被胡乱地包扎着,现在还有血珠往外冒。

“公子这……”冯念玉一惊,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定了定神,连忙道,“你快找个地方好好待着,我去去就来。”

说完,冯念玉又怕他再忌惮起自己,到时候又被扔个飞镖过来。

于是解下自己的包裹,塞进男子怀里:

“你拿着,里面是我娘给我准备的干粮和水,还有衣服鞋子,你要是不放心你尽可以打开来看看,我去去就回。”

意思就是我的身家都在这儿了,你不用担心我丢下你跑了或者报信去。

男人瞥了眼手边的包裹,垂落身侧的掌心,紧了紧手里的剑,复垂了垂双眸,没有言语。

冯念玉没有管他,说完,就转身赶紧去找药了。

她记得这山上有些可用于止血和疗伤的药草,可以拿来暂时用用。

冯念玉借着月光迅速穿梭于山林间,采了一些草药回到洞口。

男子的确还在那里,只不过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坐了下来,手边还放着冯念玉的包裹。

那个包裹并没有被动分毫,冯念玉便彻底放下心来。

“好了,你把你左边的袖子扯下来,要么你就把衣服脱了,你选一个。”

男子错愕不已,似乎没见过这么直接的女子。

冯念玉却似满不在乎,继续倒腾手里的草药,“我要给你上药啊公子,不这般我还怎么上药?”

男子想了想,将自己的袖子和一段裤腿割下,伤口裸露再空气中,外翻的皮肉隐着血色,随着他的动作,已经泛白的皮肉又沁出血珠。

冯念玉的动作顿了顿,嗯,确实很深。

随即打开包裹,找出件干净的里衣,有些心疼的撕下衣摆,借男子的匕首把衣裳裁开成一个一个两寸宽的布条,将伤口小心包扎好。

男子看她并无异动,紧绷的下颚才微微放松些许,转而打量起眼前的小丫头起来。

“你学过医?”盯着小丫头娴熟的动作,他突然问道。

“对,村里有个郎中,我平日给他当学徒,学些东西。也顺便采药制药给家里赚些钱,”冯念玉头也不抬地说着,

“大病大灾我治不了,这种常见的病和伤口我都很熟悉,反正家里没钱上学,多学点其余的东西也是给自己多条路走。”

“不错。”半晌,男人突然吐出两个字。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语气里似有一丝欣赏?

甩了甩脑袋,冯念玉打好最后一个结,大功告成似的长舒一口气:“好了,但你也不能掉以轻心,你的伤口过深,弄不好也有性命之忧。

如果你方便的话,要经常换药,最好去镇上找个大夫给你看一看,更稳妥些。“

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没人会追你追到镇上的话。”

“不必了,现在来看,他们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我,”男子见伤口处理得差不多,也便坐直了身子。

手指轻弹,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冯念玉只觉眼前一花,面前的火堆好像更旺了些。

将人挪到离火堆近点的地方,转身去翻自己的包裹。

却听到男人忽然对她道,“你方才说,你偷跑出来是因为家里把你卖了。”

冯念玉解包裹的指尖微颤,半晌,轻轻嗯了声。

旋即深吸口气,似嘲讽一般,自说自述着。

“准确点,是想把我嫁给村里的一恶霸做继室。他不是个好人,但他势力不小,我惹不起。”

少女的脸庞沁着昏黄的火光,一时竟有些恍惚。

男人的声音又响起来,只是有些沉闷。

“逃出去不是什么好选择,现在世道艰难,朝廷昏庸官匪勾结,到处都是苛捐杂税,你孤立无援的一个弱女子怎么安身立命?”

那人皱着眉头似乎有些担忧之意。

“你倒是敢说。”冯念玉笑着道。

那人嗤了一声,眸光森冷,似根本不在乎自己说了什么,“这又如何?皇帝昏庸无能,亲近奸佞迫害忠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哎?”抬眸多看了他一眼。

冯念玉盘起腿坐下,“那让我猜猜啊,”掰着手指开始讲故事,“你不会是一个忠良之后,还是家里当大官的那种。

但因为奸臣当道容不下你们家,就编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把你们全家都害了,你侥幸活下来,但被皇帝和奸臣察觉,免不了被斩草除根,是不是?”

那人一听这个,别过头不再说话,似乎脸色也沉了下来。冯念玉见此,心里便有了考量。

人也该点到为止,她便不再追问,只说道:“反正我胡编乱造的,你就当听个故事,我也当什么都没听过就是了。”

说完,冯念玉也便不再说话,只是低头开始收拾剩余的草药残渣,待她收拾干净将草药渣扔出去处理完毕后。

却听后面男子漠然开口:“我敢说,你也敢听,你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反正听故事又不吃亏。”冯念玉扬起笑容,只当没有听懂,装傻充愣。

那人低低笑出了声,冯念玉忽然觉得这人笑声尤其好听:“行,接着说说你吧,你出来这番,不是急着逃出去,否则你根本不必半路折回这儿,对吧?”

“没错,”冯念玉坦然道,“我根本没想着往外逃,家里就我娘疼我.

我要是消失了我爹和奶奶一定不会放过我娘的,我怎么可能抛下我娘不管?”

冯念玉看了他一眼,撇嘴。

“再说,你不是说了吗,世道不平,别我在家没丢性命,反而逃命的时候丢了那就亏大发了。”

“你倒是有几分聪明,嘴也伶俐得很,那你什么打算?”他终于正视起眼前的这个丫头,竟萌生起两分欣赏之意。

“我就想暂时看看王守财……也就是那恶霸的势力,到底到哪一步了,然后看看镇上有没有什么营生。

方便我照顾娘和弟弟那种,嫁是肯定不能嫁,但至少有点和王守财谈判的机会。”退了这门亲,也好过被埋在火坑里出不来。

冯念玉扯了扯唇角,眼底染上两分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苍凉。

男人愣了一瞬,道:“你这可不简单啊。”

说罢摇了摇头,“不管怎样,你能有这个魄力已经不俗,既然免不了回去,有个更方便的方法。”

“什么?”冯念玉疑惑。

那男子嘴角突然挂起一丝恶劣,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药包,随即递给冯念玉。

“这东西无色无味,下在入口的东西里面很快就没踪影了。

放心,效力很快,也没有痕迹,仵作查不出来,只要你不过分蠢笨,也查不到你头上。”

“你这是要我杀人?!”冯念玉吓了一跳,她各种方式想过无数次,就是从未动过杀人的念头。

“怕什么?他既是恶霸,死了也干净,”那男子满不在乎地嗤了一声,“我也就是给你个建议,你可以用也可以不用,当然,我相信你有用它的魄力和脑子。”

冯念玉看着手里的纸包,思忖片刻,还是把它塞进了怀里,但她知道自己也不能多留了。

外面天色已转亮,便扭过头道:“我得走了,我不能让我爹和奶奶察觉,包裹就留给你。”

似乎是怕他还心存芥蒂似的,冯念玉拿出一块饼和那个水袋,喝了一口水咬了一口饼,证明没毒才放了回去。

她起身拍拍腿上的泥土,正要转身离开,却听身后的男人朗声问道:“还有一件事没来得及问,不知姑娘芳名?”

冯念玉转过头去,此时天已亮起,细碎的晨光打在他脸上。

他前一晚的阴郁和戒备此时烟消云散,英俊的眉眼中虽还显倦意,但已重现了几分属于少年的意气风发,而且是带着舒展的笑意的,倒是比之前可爱多了。

“冯念玉,”她于是也回了一个灿然的笑容。

却不知此刻在他看来,此时的她周身如天光倾泻,笑意更万分明媚动人,“你呢,你叫什么?”

“顾嘉洛,我们会再见面的。”男子微微一笑,随即冲她摆了摆手,算是道别。

冯念玉知道无须再多留,便转身往回走去。

只是在离开的刹那,摸了摸怀里的纸包,微不可察的道了声:“谢谢。”

直到她的脚步走远,洞内之人才缓缓闭上双眼,嘴角勾起一丝浅笑。

一晚过去,冯念玉心中的阴翳也一扫而光,她马不停蹄地往回赶,步子都轻快了很多。

她走进村里,却见不少人神色匆匆地似乎在往她家的方向赶,她顿觉奇怪,一种大事临头的预感在她心头升起。

她立刻加快脚步,一路奔跑往回赶去。

还没走到家门口,她就见门外已经挤了一大圈人。

人声嘈杂,几十张嘴一齐叽叽喳喳地议论着,吵得冯念玉根本分辨不出他们说的是什么事。

“让一让,让一让。”留在外面打听也不如自己直接回家了解方便,她立刻上前拨开外面围着的人打算进门,其余人见是她回来了,也连忙让开一条路让她进去。

院子里,冯老太跪在地上大哭不止,母亲抱着弟弟冯德宝站在一旁默默垂泪。

而地上,何郎中正叹着气,将一块白布蒙在一个人身上。

那人一动不动直挺挺躺在地上,好像没有一丝生气。

“何郎中,这是怎么了?”冯念玉扫了一眼在场的人,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她一步一步走上前去,不可置信地问道,只觉全身都在战栗。

“你还好意思问?你死哪儿去了你还好意思回来!”

何郎中还未开口,冯念玉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冯老太从地上爬起,疯了似的冲向冯念玉,对着她又是打又是踢又是骂。

“你爹昨天晚上出去喝酒,今天早上就被人发现溺死在河边了,你一大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说!是不是你把你爹害死的?你好歹毒的心啊,怎么,要嫁给王守财委屈你了?

不都是为了你着想吗?!你不愿意,你居然就把他杀了?就这么对你爹恨之入骨,这么想置他于死地吗!”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门外的人都开始议论纷纷,对里面的几个人指指点点。

冯念玉没有说话,几个巴掌打得又狠又干脆,扇得她脑袋嗡嗡作响,甚至嘴中都有了腥甜味。

“冯大娘,这话不能乱说啊,”何郎中见状,连忙上前把两人分开,“如果真是阿玉做的,那她何苦还回来呢?这不是找麻烦呢吗?”

“哟,何郎中,这还没怎么样呢,你就这么护着她?”冯老太冷哼一声,一双鼠眼滴溜溜转着。

目光在何郎中和冯楚氏之间扫来扫去,“殷勤得仿佛你才是阿玉亲爹呢,怪不得至今无妻无子,这姑娘是谁的种,我看不一定吧?”

“你怎么能这么血口喷人!”何郎中未曾想过会被人这么说,瞪大眼睛,气结到说不出话来。

“你过分了老太婆!”冯念玉忍无可忍,一把拨开何郎中,冲上前就对着冯老太一通数落,“说话要讲证据,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害死的爹?

你说我可以,但我娘辛辛苦苦勤勤恳恳这么些年操持家务,所有一切都在你眼皮子底下,她怀的谁的孩子你不知道?”

“那你倒是说,你去哪儿了?怎么早上不见你人现在才回来?”冯老太插着腰质问道。

“是我让她早点出去采药去早集上卖的,”冯念玉正要开口,母亲忽然站出来,横在两人面前把冯念玉护在身后,“可是这丫头不知怎么,自己跑回来了。”


娘?

这是冯念玉有记忆以来,母亲第一次在奶奶面前勇敢开口反驳,勇敢地在奶奶面前护着她。

一瞬间,冯念玉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发热,眼前模糊了些,似乎有泪水想要不争气地往外冒。

“因为鞋磨破了,旧伤也有些复发,不好走路,我回来换一双休息一下。”

冯念玉还是把眼泪收了回去,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地说道。

正好,她因为昨日在山间奔波采药,鞋子的确破了个洞,而她伤口确乎因为活动大有些隐隐作痛,估计母亲也是瞧见她鞋子破了,便利用了这一点。

而随后赶来的仵作在验尸并查验了冯念玉的鞋子后,证实了这一点。

冯念玉的鞋子上的泥土里确乎有些草药残渣,而山和河是两个不同的方向,并且冯家旺被发现时是被冲到了村口下游的河滩上,应该是从酒馆附近的上游就摔进河里了。

冯家旺离开酒馆时已经是天蒙蒙亮,如果真是冯念玉做的,她并没有这个时间,何况河滩边湿滑,很容易留下痕迹,谁去过谁没去过一清二楚。

冯老太也便不再叫嚣,却还是不服气似的嘟囔着:“哼,不是你害的又怎么样?赔钱货就是晦气玩意儿,指不定就是你们娘俩克死的。”

“你再跟我说一遍?”这番话一字不落地落入了冯念玉的耳朵里,冯念玉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冲过去揪着冯老太衣领就冲她吼道。

冯老太被吓了一跳,她从未见过这般的冯念玉。平日里她虽然也会跟自己吵架,但从未如现在这般,急赤白脸双眼通红,滔天怒火仿佛要把她烧尽。

“是你们见我及笄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卖掉我成就你们的富贵清闲,说我赔钱货?

从小到大你们但凡出过一分钱养我吗?

如果不是我你们能从王守财那边拿到钱吗?王守财是什么玩意儿你不是也清楚吗?你有脸说这些?”

“别忘了你也是女人,你也是所谓的赔钱货!

拜托你看看清楚,我爹死了这个家只有靠着我和我娘,换句话说就是我们养你,你哪儿来的底气说这些?

而且,不是说我们克人吗?好啊,我不介意再克死一个,省得到时候我再拖一个累赘要养着,还要尽个什么鬼孝道!”

说完,冯念玉猛地把冯老太扔在地上,扭过头不再管她。

冯老太没缓过神来,似不可置信似的看着冯念玉,忽然嘴角一撇,一屁股坐在地上。

两腿一叉开始撒泼哭嚎起来:“儿啊,你睁眼看看,你刚走你闺女就敢这么对我啊!还有没有天理了啊!”

但冯念玉就跟没听见似的,走到门口冲着围观的村民微微扯了扯唇角,冷声说道:“让大家见笑了,今日之事,大家权当看个玩笑。

家父不幸亡故,还有很多后事需要安排,各位就请回吧,别耽误大家的正事。”

最后几个字咬得尤其重,在场的人无不颤栗。

众人方才也看见了冯念玉的厉害,哪里还敢多留?

连忙纷纷道了一句节哀顺变就忙不迭地走了。

冯老太见自己哭嚎根本没人理会,也便止住哭声,不知嘟囔着什么站起身拍拍土扭头回屋自己待着去了。

冯念玉盯着这一切,眼中的冷意更甚,这冯家人,果然都是冷心冷肺的,就连流着冯家血的自己,也是如此。

思及此,她突然心头涌起一股厌恶,说不清是对这个家,还是自己的。

“阿玉。”她的胳膊突然被一双温暖的手紧紧握住。

抬眸就看到母亲满眼的关切,紧缩的心脏一暖,人就被拉到了屋里。

“阿玉,你没事吧?你怎么就回来了?昨天到底发生了啥啊?”母亲见人散得差不多,何郎中也告辞后,便拉着冯念玉,关起门压低声音问道。

“没事,就是想了想,外面也不安全,我在外面说不准会遇到什么事儿呢。

还是回来比较好,再说,娘我能抛下您吗?”冯念玉眨了眨眼,促狭地对母亲道。

“你……唉,”她叹了口气,满脸愁容:“你自小是个有主意的,娘知道你有考量,那就听你的,你要留便留吧。”母亲无奈地刮了一下冯念玉的鼻子。

冯念玉故意将五官皱成一团,实际她却十分感激母亲,她总是相信自己的,没有多问,包裹不知去向也没怀疑过她。

母女两依偎在一起,心里却安定极了。

冯家旺的死确实出乎冯念玉的预料,她虽对他没什么感情,但之前也从未想过要让他死,顶多此生不复相见。

但不得不说,他的死对于冯念玉来说也不是没有好处,比如她需守孝,按理不能成婚。

冯家旺也没想到他一手促成的婚事反而是自己阻碍了它吧?冯念玉头一次那么感激礼教法度这回事。

然而她没想到,一个人厚颜无耻是可以没有下限的。

在父亲下葬那天,王守财忽然带着一队人,吹拉弹唱披麻戴孝一个不少,自己则在最前面在棺木前哭天抹泪地喊着岳父,喊岳父你怎么死得那么惨。

“起开!谁是你岳父!谁是你媳妇!”冯念玉顿觉恶心不已,上前一脚将他踢开,嫌恶地呵斥道。

“你父亲受了我的彩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就是我媳妇,我叫一声岳父怎么了?”王守财也没恼,反而从地上坐起,拍拍身上的泥土,腆着脸笑嘻嘻地冲冯念玉道。

令人作呕!

冯念玉朝着他啐了一口:“呸!我告诉你,我现在是守孝期,三年不能跟任何人成婚,我跟你没任何关系,你在这儿说这话是要天打雷劈的!”

“那又怎么样?行事从急,等一年也没事。

规矩是死的,什么时候成婚不还是一句话的事?咱俩结婚,还等于给岳父冲喜了呢!”

没想到王守财满不在乎,反而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似的,仰天大笑更是不要脸起来。

还真有人不怕天打雷劈。

“那我还真就告诉你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今我父亲没了,婚事是我母亲和我说了算。

你又没立字据又没有请人证婚的,那一百两你缘何给我父亲还不一定呢,我不嫁给你,也没有任何问题。”

谁想到冯念玉微微一笑,更是直接反将了王守财一句。

“你想悔婚,可以啊,钱呢?你倒是把钱还回来啊。”王守财见这人软硬不吃,便知道碰到了个硬钉子,他于是话锋一转,朝着冯念玉伸手要钱。

“阿玉,娘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母亲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脸色一白,连忙拉了拉冯念玉的衣袖,轻声道,“你爹一直把那一百两带在身上守着,但昨天发现他时,他的钱袋没了。”


什么?!

冯念玉一惊,本来她还想直接把钱还给王守财了事。

冯家旺拿到那一百两彩礼没多久,他再怎么爱喝酒也花不了多少钱,就算有少的,家里的钱凑一凑怎么也够还给王守财了。

可如今这钱袋没了,一百两一分一厘都没剩下,那她还有什么底气说能还给王守财一百两?

王守财见这娘俩脸色突变,冯念玉尤其面色发白,似乎心下了然。

扬起一抹洋洋得意的笑容,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怎么?没钱啊?不是能得很吗?一百两都拿不出来你在这儿给我磨叽什么?”

“不就是一百两吗,”冯念玉一记眼刀剜过去,“我会还给你的,你可以立字据!”

“哟,很有志气嘛,但是晚了,你想延期还,可以啊,可是只还本金是不是太便宜了点?又要延期还还要只有一百两,我告诉你我王守财从不干这赔钱事!”

“那你说要多少?”王守财微微一笑,伸出两根手指在冯念玉面前晃了晃。

二百两?!冯念玉一惊,高利贷都没有本利翻番这么离谱的。

“行,”但是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她不能低头也没有低头的机会。

她咬咬牙,话语几乎是从牙缝中一字一字蹦出来挤出来一般,“连本带利二百两,明年这个时候我就还给你。”

“你要是不还呢?”王守财眯起眼睛,不由得将下巴抬高了些。

“没有要是,我一定能还的!”冯念玉斩钉截铁,腰板也挺直了三分。

“好,有志气!明年这个时候我来要钱,你要是出不起,就给我乖乖当我的小娘子吧。”

说完,王守财仰天大笑,似乎是在嘲笑冯念玉不知好歹。

也似乎觉得自己志在必得,甚至看着冯念玉的眼神,也有了些轻佻玩味的感觉,像看自己的掌中玩物般。

冯念玉拼命忍住要作呕的冲动,看着他带着人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经过王守财这么一闹,村里来吊唁的基本都知道了这么一件事,有的人当乐子看津津乐道着,有的人则议论纷纷随后摇头发出一声叹息,也有人对冯念玉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哼,还说不是赔钱货,现在一分钱没捞着,还倒欠了一屁股债,是吧,赔钱货?”冯老太冷哼一声,对着冯念玉的态度无不鄙夷。

但冯念玉一个眼神过去,她也便不敢大声说话,只敢在后面小声嘟嘟囔囔地抱怨。

杂碎的抱怨没必要去在意,省得伤肝还伤脾。冯念玉就当没听见似的,继续接待来吊唁的村民,主持下葬,再和母亲送客。

料理完父亲的后事后,冯念玉和母亲回到家中。进了屋,冯念玉便解下头上的白麻布头巾,将它一把掼在桌上。

颓丧地坐在桌边,将脸埋在双手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今天她答应王守财的时候倒是理直气壮显得十分有底气,可事后细细回想时才觉出麻烦。

一百两本就不是像她这般的农桑人家能轻易拿出来的,如今翻了一番,还必须得在一年内凑出来。

冯家旺一死了之,一分钱都没留下来,家里的余钱本就不多,把家里这几间房子卖掉连二十两银子都凑不出。

冯老太那种好吃懒做的老太太别说指望她了,她能少说两句都算她还有良心。

母亲被冯老太和父亲逼着以延续香火为名拼了一条命才生下弟弟,从此就落下了病根不能做重活。

弟弟才两岁。她可怎么在一年之内变出二百两还给王守财啊?

除非……

冯念玉想到了那包药。

冯念玉思量片刻,还是觉得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走出杀人这一步。

“阿玉,”母亲看出了她的担忧,走上前来勉力挤出笑容宽慰她道,“没事,娘同你一起想办法,娘跟你一起,咱一定能凑出这些钱的。”

“没事娘,我会想出办法的,”冯念玉长叹一声,“大不了,大不了到时候和他拼了,我就不信,这天下还真没有王法了不成?”

“那不行,你的一辈子不能毁在这种人渣手上,”母亲立刻坐直身子,开始帮她盘算起来。

“家里还有一亩田,每季有些收成,还有五只母鸡,能下蛋,娘上次给你的钱你还留着吧?咱们一家吃喝还是不用愁的。”

“村里红白喜事娘都会去帮忙做菜,一次得的钱不少,娘还找了个给人洗衣裳的活计,每天能挣个几十文钱回来,一个月下来,一两银子应该凑得出来的。”

“娘,您本来身子就不好,这么劳累怎么行?”冯念玉皱起眉头,她顿时觉得惭愧。

母亲是真心实意全心全意地在为她考量,而她方才居然一点头绪也没有,还兀自消沉没个主意,由着娘把一切都扛在肩上安排得明明白白。

冯念玉好说歹说先把母亲劝去休息,自己伸了个懒腰准备也歇下的时候,却听见外面仿佛有动静似的。

谁?她顿时警觉了起来,点了一盏灯笼又抄起门边放的叉干草用的叉子,便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门。

篱笆墙外一个人影都没有,寂静得仿佛方才是冯念玉的错觉。

她一步一步慢慢挪到门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一条门缝。门外的确一个人都没有,但门口的地上却静静地躺着一个荷包。

她连忙伸手捡起那枚荷包,荷包绣工精致,隐隐有金丝刻的暗纹,根本不可能是村里的人用的。她掂了掂这个荷包,再打开,里面是一包碎银子,加起来应该有个十两。

能用得起这种荷包并且能拿得出这些钱给她的绝不是村里的熟人,冯念玉所认识的人也没几个大富大贵的,除非……冯念玉想起了昨晚在山中遇见的那个男人。

顾嘉洛?

他没走吗?

冯念玉立刻走出门外,四下张望,周围一片寂静,除了隐隐吹过远处田野的微风和周遭草木之中的虫鸣,没有任何动静。

不知为何,冯念玉心中竟有了些失落。

她将荷包重新束起,揣进自己衣襟中。

“阿玉,你方才捡了什么东西?”忽然不远处一个低低的声音飘过来,把她吓了一跳。


“阿香姐,你吓我一跳,”冯念玉猛地转过身去,见到来人是谁后,松了一口气,“我掉了个荷包,随手捡起来而已。”

阿香虽然有些疑惑,但并未多问.

便只是继续压低声音,手伸进自己衣襟里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我听说你那个废物爹把你许给王守财,你要还二百两银子才能解除婚约,真是个废物爹,死了都不安生。”

说完,阿香像是找完了东西,小心翼翼地握了满满一把掏出来。

尽数倒在冯念玉手心里:“这些你先拿着,都是我平日里偷偷攒下来的,你先拿去用。”

“阿香姐这怎么使得!”冯念玉一惊,连忙把手里的钱往她怀里塞。

她知道阿香的日子向来也不好过,她母亲也是个重男轻女的主儿,平日里只把她当丫头使唤。

阿香手巧,女红是村里人都不能比的,从她那儿卖的绣品也都能卖个好价钱,但她母亲每次不出力不说还把阿香挣的钱全都据为己有,一分钱都不肯给她。

她能攒这些,想必也是费了大力气。

“你跟我犟什么?”阿香坚决把钱塞给她,顺便把漏在地上的钱全部捡起来重新塞给她。

“就当我借给你的,你将来有钱了,再还给我不迟。”

“哦对,还有件事要捎带着告诉你,”阿香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在她耳边小声道,“听说,陈翰章明天要回来了。”

说完,阿香就立刻跑走,根本不给冯念玉反应的机会。

冯念玉在原地愣了愣,手里紧紧握着方才阿香给她的那一堆铜钱。

方才阿香说的那个名字,也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陈翰章,这也曾是她挂念万千的名字。

他离开村子也有不少日子了,她本已习惯了他的离开,然而就在她最兵荒马乱的时候,他却重新带着旧日记忆回来,又猝不及防地撞进她的心门。

旧忆在她心中百转千回萦绕着,她努力让自己不再想那么多,带着荷包和铜钱回到了房中。

第二日,果然待她走出房门时,就看见了门外敲锣打鼓的好不热闹。

陈翰章考中举人衣锦还乡,而在争相贺喜的队伍中,冯念玉远远望见人群中央,陈翰章就站在那里。

陈翰章是村子里教书先生陈先生的独子,从小便聪颖好学,比他们这些孩子都要显得成熟沉稳很多。

待这些孩子们一天天长大,他也成了里面最为玉树临风钟灵毓秀的,因他才貌气度皆不凡,村里人都说他将来必然是能入仕途堪大用的人。

而今,似乎那些话都在他身上灵验了,他如今更是举手投足一举一动都书生气十足,日光下他的身影更像是蒙上了一层若有似无的光晕,整个人都显得出尘脱俗了些。

他如今和这些村民已经不是一路人了,冯念玉在心里想着。

与此同时,陈翰章偏过头去,刚巧看见院子里的冯念玉,他的魂牵梦萦在那一瞬间全部落到了实处,使他这些日子的担忧都安下心来。

在看见她的那一刻,他的眼中似有万华流转,嘴角牵起的笑意也更显温柔。

她是他茫茫黑夜里,唯一照亮他的那颗璀璨的星。

但他如今不能在众目睽睽下接近冯念玉,只得和道喜的人一一道谢,再随着他们远去,还有无数贺喜的人和宴席在等着他。

待他应付完这些人后,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冯念玉刚刚背了一娄干草回来,见陈翰章立在自家门口噙着笑等着她时,瞬时有些不知所措。

他此刻衣袂翩跹如出尘谪仙,而她此刻满头是汗灰头土脸的还背着篓干草,实在是显得窘迫。

她连忙将背篓放下,伸手拭去额头上的汗,又理了理碎发再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才走上前去,微笑道:“翰章哥哥,恭喜你中举呀。”

“阿玉,好久不见,”陈翰章对其也回之一笑,眼神不愿离开她半分。

想要把这些年未曾见面的思念和遗憾都补上,“你长大了,也出落得越发好看了。”

“现在翰章哥哥也不错呀。”冯念玉笑着道,话语中多了些俏皮。

虽说时过境迁二人都已不是幼时的样子,但说话时那种熟悉的亲切感还在,那种熟悉的可以肆无忌惮的感觉还在。

“不多说了,我这些天不会住在村子里,就在镇上的书院安心读书。

明年就开春闱了,三个月后我便会启程进京赶考,”陈翰章不再多言,解下身上的荷包将里面的钱倒出来。

“我听说了你的事,这些是我这几年帮人教书卖字画挣的钱,你先拿去。”

“翰章哥哥,你这怎么行?”冯念玉心下一惊,怎么一个两个听说这事后都上赶着来给她送钱了?

“你家里的情况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就拿去,不用说还我的事儿,现在我用不上。

待我考中后更不需要了,你安心用着就是了。”陈翰章的神情温和,如溶溶春光,如秋日明亮的月。

陈翰章走了许久,冯念玉却久久反应不过来。

她回到房中,将这一天友人塞给她的这些散碎银两和铜钱全倒在桌上,哗啦啦地散了一桌。

她将这些碎银子和铜钱拢了拢堆成一堆,仔细算了一下,零零碎碎竟然有二两多,加上之前母亲塞给她的钱,能凑齐三两。

三两银子盘个铺面是肯定盘不下来的,租也有些捉襟见肘,更遑论进货和置办用具的钱。开店是肯定不行了,但支个摊儿卖些东西还是够用了。

家里地里的庄稼和鸡下的蛋可以直接拿来用,就是鸡需要人喂,地需要人打理。

都是要用人,可自己只有一个,母亲有活计在身,让她做完活还料理庄稼和鸡舍还要照顾冯老太和弟弟,太累了,这可如何是好?

除此之外……

冯念玉摸出自己一直揣着的那个荷包,捧在手心,小心翼翼地抚过那上面的金丝流云暗纹。

她还是将那个荷包连带里面的碎银子都藏在了自己的妆奁里锁了起来,不再动用。

不管那人是不是顾嘉洛,既然能拿出来就说明这些对他来说这不算什么,但对此刻的她来说,实在过于贵重。

他们充其量不过萍水相逢,并无纠葛,她不能消受这般馈赠。何况,太引人耳目。


第二日,何郎中把冯念玉叫了过去。

“阿玉,现今你的情况我帮不上什么忙,想来想去有件事可以教你。”何郎中将冯念玉引到自己煎药的房间,里面处理药材的器具一应俱全。

灶台上放一个药罐,还在火上煎着药,草药的苦味散得满屋都是。

“你平日跟我学医采药也学得差不多了,处理药材和煎药也没什么问题,但制药这块,你了解得尚浅。

平日我制一些药粉药丸便宜卖给村里的人,是希望大家都看得起病买得起药,但你可知,这些药在镇上可不止卖这些价钱。”

冯念玉点点头,她自然知道。

她之前跟娘出去赶集,经常能看见周围村镇里的人和镇上药铺的老板求能否便宜点卖给他们。

而何郎中的药量好价低,时时也会引来其余同行的不满,她就听过镇上药铺咒骂何郎中让他们生意少了些。

“咱村子附近的山上长的草药质地很好,所以我这儿的药做出来效果也好。

今天我就把这些都教给你,你可以自己去制,到镇上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我这儿也有一些做多了的成药,你都可以拿去卖掉。”

“还有,现在天气热,我这儿有几张凉茶的方子,你也拿去。”

“何郎中,谢谢您。”冯念玉心头一暖,冲着何郎中认认真真行了个大礼。

“使不得这样,”何郎中连忙把她扶起来,“我大半辈子孤身一人,也就阿玉你半个徒弟关照我,你有难,我不能不管。”

冯念玉不由唏嘘感怀,何郎中和她无半点血脉亲情,但对她却真的视如己出般。

小时候她甚至真的想过若是何郎中是自己父亲该多好,也想不明白为何自己父亲还不如别人疼爱自己。

现在无需想什么理由,只不过是人心善恶的问题而已。

冯念玉认认真真同何郎中学起来,每一条都被她认真铭记在心,临走前何郎中还塞给她不少药草,让她自己回去练练。

她本就聪慧机灵,回去多加练习后没多久就掌握了何郎中教给她的。

随后,她开始一项一项筹谋摆摊用的花销。

如果要做那种卖凉茶糕点的摊子,就不能随随便便在地上铺个麻布了事,但那就代表自己必须要搭个带棚子和长桌的摊儿。

支摊子用不了多少钱,但每天收摊摆摊是个问题,她自己可怎么带着那么多东西往返村里和镇上啊?

买个牛车是笔不小的开销,专门包一辆牛车的话……冯念玉仔细算了算,发现如果长时间包的话都能直接买头牛了。

罢了,冯念玉咬了咬牙,那就先攒一辆牛车的钱。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冯念玉就背着一个沉甸甸的背篓往镇上走,天大亮时,她便赶到了城内。此时镇上的人才刚刚开始活动,集市上还都是些早餐摊儿,偶尔有些起得早的摊主正在布置摊位,其余的地方皆空荡荡的。

冯念玉熟门熟路地来到镇上药铺前。

此时药铺刚刚开门,学徒刚刚把门打开,挂出“收药材收成药”的招牌,里面仍旧是一派忙忙碌碌的景象,有隐隐的药香从后间飘了出来。

“你们这里是收成药对吧?”冯念玉立刻跑上前去,直接窜进药铺,对柜台后的掌柜兴冲冲问道。

掌柜的被她唬了一跳,但也没说什么,只点点头:“把东西拿过来吧。”

冯念玉立刻把自己的背篓卸下来,把里面的药分门别类整整齐齐地码在柜台上,一一开始介绍药品的功效和成分,哪个是止血的哪个是治伤的,哪个是消炎的哪个是散寒的,说得清清楚楚。

那掌柜的拿眼瞟了她一下:“倒是个伶俐的。”随后便随手拿起其中一瓶,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觑着眼看了又看,又拿鼻子闻了闻。

他如这般每样都检查了几瓶,心里便有了考量。

“东西都不错,”他把药都收拾好让学徒放到架子上,随后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沉吟了一番开口道,“你看着年纪不大,倒是蛮有本事,是跟谁学的?”

“是跟我镇上的郎中学的。”冯念玉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何郎中的名讳。

“是跟老何学的吧?”然而掌柜的却一语道破,着实把冯念玉惊了一招。

“看来是了,”掌柜的拿出算盘,一边念叨着一边开始拨算盘,“你也别误会,我和老何并不是有什么仇,只是毕竟我是做生意的,没有他那么大方。

既然我挂出了收药的牌子,那不论谁来我都没有不收的理,你东西不错,我就按平日的价多加一成给你。”

说完,掌柜的正好也拨完了算盘,仔细核对了下似乎没什么出入,便把算盘掉了个个给冯念玉看:“你看这个数你觉得如何?”

“可以!”冯念玉仔细看过,在心里算了一番后,高高兴兴地点头应了下来。

“那行,去账房那边支钱吧,”掌柜的微微笑了笑,看着的眼神欣赏里似乎多了一些透过她看见过往的怀念,“有什么东西都可以拿来,顺便替我跟老何问个好。”

就这样,冯念玉拿到了非常可观的一笔钱。她低头沉吟一番,把大部分都放进荷包里揣怀中留下。

剩下的她则等集市大多店面和摊位开张后,买了一斤肉和几条鱼,又给母亲买了个抹额还有给弟弟的一包饴糖。

时间还早,她打算在集市上四处逛逛,看看哪里还有合适摆摊的地方,看看这儿有没有合适的牲口贩子能让她低价买个牛。

如果镇上书院也开门的话,她是否也能过去探望一下?

“哟,这不是我的小媳妇吗?怎么,来赶集啊?”

真是冤家路窄!

冯念玉厌恶地皱了皱眉,回头看去,果然王守财带着俩奴仆,正大摇大摆地朝他走来。王守财微微仰起头,拿着鼻孔看她,眼神里面满是戏谑,跟调戏良家妇女的无赖没什么两样。

不能跟他纠缠。

冯念玉就当没听见,转身就要走,结果他不依不饶,直接让奴仆拦住了冯念玉的去路。

“怎么这就要走啊?哟,看样子买了不少好东西,看来我小媳妇还有不少钱呢,来,给相公看看。”

说着,王守财就伸出手想要扯冯念玉的衣襟。


“你要干什么!”冯念玉惊恐喊道。

然而话音未落,却听王守财身后传来一声断喝:“住手!”

王守财循声望去,陈翰章正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正背着手板着脸望着他:“王守财,多年不见你还是这番德行。”

“原来是陈大举人。”王守财在见到来人后,脸上立刻堆满了谄媚,连连冲着陈翰章点头哈腰。

那一身横肉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的,看着更是令人生厌。

“王守财,需不需要我再把之前说的话再提醒你一句?”冯念玉趁着王守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时,立刻小跑着到陈翰章身边停下。

王守财连连摇头,对他仍旧是一副恭恭敬敬的谄媚模样。

“再有下次,我绝不会轻饶。”陈翰章冷哼一声,转身便携着冯念玉离开了。

“幸好你来了,翰章哥哥,”冯念玉待走远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我看王守财对你并不服气,他不定在背后如何说你。”

“随他去,”陈翰章似乎并不把王守财当回事儿,“我这个举人在外是人微言轻,但在咱们村镇上,足够唬住他了,他不敢对我怎么样,有我在也不敢对你怎么样,你尽管放心。”

陈翰章把冯念玉送到镇外,看着她上了牛车才赶回书院。

回到家,冯念玉兴冲冲地把自己得来的钱和东西都拿给母亲看,母亲十分高兴,用这些东西做了一桌好菜。饭桌上,弟弟吃得非常开心,在拿到冯念玉给的饴糖后,更是开心得手舞足蹈,小小的手一直抓着不松开。

冯老太见冯念玉谁都关照过了,就没有自己的,更是不服气起来,咕咕哝哝的不知道说什么。

冯念玉权当没有听见,反正过去父亲挣钱时也从未想过她和母亲,她凭什么还要想到这个从未给过自己关爱的祖母?

就要让她尝尝厚此薄彼的滋味。

饭吃到一半,冯念玉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不顾母亲的呼唤立刻冲了出去。

家里的地和鸡都还没照料!

然而待冯念玉冲进地里时,却发现地里庄稼都浇过水,地里干干净净的没有一根杂草。而鸡舍里面草料也是满的,几只鸡悠悠哉哉地在那里散着步。

“阿玉,怎么了?”冯念玉心事重重地回到家里,冯老太早就吃完回房了,母亲抱着弟弟等着她回来,见她进来无不担忧地问道。

“娘,您辛苦了。”冯念玉上前,揽过母亲的肩头,靠在她肩头闷闷地说着。

“心疼娘了是吗?”母亲的语气里满是慈爱,腾出一只手也抱住冯念玉,“娘没事儿,你才是真辛苦,我家阿玉那么能干,能挣钱养家还能把家里的庄稼和鸡都料理了。”

“啊?”冯念玉疑惑,立刻抬起头来直视着母亲的眼睛,“娘,庄稼和鸡不是你照顾的吗?”

“不是啊,”母亲眨了眨眼睛,似乎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免茫然,“那,那能是谁帮咱们啊?”

冯念玉不语,她也一时没什么想法,两人商量后,决定在鸡舍和地里都放个小钱袋,里面放上几十文钱算是给人的工钱。

然而那位不留名的好心人一直没有露面,活儿倒是都干得齐整,一连二十多天冯念玉回到家去田地里鸡舍旁看的时候,人影见不到,那几十文钱也分文未取。

但也多亏了这个人的帮助,冯念玉倒是没了多少挂念,只专心采药制药卖药。

药铺掌柜的对她也宽厚,时不时还会多塞些铜板给她,不久,冯念玉就攒够了买牛车的钱。

趁着暑热未消,冯念玉立刻置办了凉棚摊位,用牛车拉着满满的几桶凉茶就来到镇上支了个摊位开始卖。

冯念玉长得好看,嘴又伶俐会来事,再加上她手艺不错定价也合理,不久客人便络绎不绝。

陈翰章听说后,也会时不时带着同窗好友一起过来支持她的生意,众人时不时会开两个人的玩笑,被冯念玉笑着搪塞了过去。

眼看冯念玉的生意做得如火如荼,有的人就坐不住了。

这天,冯念玉正在忙着招呼客人,王守财便带着人大剌剌走上前来,把其余客人全都赶走,自己带人把冯念玉的摊子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你又想干什么?”冯念玉气不打一处来,将舀凉茶的瓢直接拍在摊位上。

“来凉茶摊自然是喝凉茶了,我来照顾我媳妇生意,不行吗?”王守财冷哼一声,扬起头来,把自己身上的水袋解下扔给冯念玉,“给我装满!”

冯念玉懒得理他,但客人都被他赶走了,此时也没别人,反正谁的生意不是做?冯念玉便拿起瓢来,给他的水袋装满了凉茶,再扔了回去。

王守财撇了撇嘴,拧开盖子咕咚咕咚都灌了下去,随后像是没满足似的重新把袋子扔回去:“这才多少还不够塞牙缝的,给我再装满咯。”

说着,王守财一挥手,他手下的人便纷纷把水袋解下来,全都扔到了冯念玉的摊上。冯念玉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意,将一个一个水袋都灌满了凉茶再扔回去。

“不错,不错,”王守财见所有人都拿到了水袋,便一挥手,“兄弟们,走了!”

“站住!”冯念玉一拍桌子,立刻高声呵斥住他,“凉茶拿了,钱呢?”

“我跟我媳妇拿东西哪儿有付钱的道理?”王守财冷哼一声,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来照顾你生意,不让你多送东西都是照顾你了,居然还找我要钱?没门!”

这哪儿是照顾生意,这分明是砸场子来了。

冯念玉在心里愤愤想着,他这是算准了今天陈翰章出门办事一时半会儿回不到镇子上,所以才挑今天来找茬。

欺软怕硬的家伙!

“呸!我就是你天王老子你也得给我钱!不给钱就别想离开!”

“嘿,给你脸了?”见冯念玉态度坚决,王守财便又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抄起手对后面的人朗声道,“兄弟们,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好好教教这婆娘,这生意,是怎么做的。上!把她的摊子扬了!”


“你们要做什么!”冯念玉看着这伙人又要耍起无赖,眉头一皱,目光却不着痕迹打量起四周来。

这里离府衙还有一条街的距离,真让他们闹起来,官差们也不定能赶过来。

思及此,冯念玉,秀眉轻瞥。

“嘿!娘子要是怕了,倒也容易,给哥哥我乖乖回去。”

说着话音一转,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语气轻佻:“姑且做个妾吧,相公我可是会好好疼你的……”

啪!

一声响亮的巴掌声,骤然响起,四周顿时一片静寂。

空气恍惚凝固了一瞬间,转即是王守财陡然狰狞起来的面庞。

“王守财,我警告你,管好你那张臭嘴,要是再胡乱攀扯,就不是这一个巴掌了。

我朝律例,污人清白者,擅诋毁良家子,可是要被处以杖刑的!

你若是不怕,那咱就去衙门好好理论理论。”左右她也没得什么好怕的了。

王守财被她眼中的狠意,吓了一跳,下意识的面色僵了僵。

转瞬发觉自己竟然害怕一个小丫头!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眸光阴狠:“臭婊子!”

见冯念玉转身。

突然恶从胆边生,操起手边的一个药罐就朝前砸了过去。

动作狠厉,带起一阵劲风,冯念玉心跳漏了一拍,感到后面的异样,下意识身体往边上一侧,顿时跌倒在地。

“砰!”药罐重重砸在地上,惊的冯念玉眼皮一跳。

王守财却已经摸起一边的椅子,再次往她头上砸下来。

冯念玉也顾不得什么形象,抱住头,在地上往旁边一滚。

“砰!嘭!”

两声沉闷的声响,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

四周突然安静了一下,冯念玉睁开眼。

头顶罩下一片阴影。

一个略显眼熟的身形,挡在身前,黑色的袍角垂落至手边。

灰扑扑的,这衣服该洗了。

“什……什么人!哇!”

方才还猖狂的王守财,躺在远处,一口血就吐了出来,眼睛却怨毒的盯着对面的两人。

“滚。”头顶男子的声音森寒。

生生让人打了个激灵。

王守财那群狐朋狗友顿时反应过来,目测了下双方间的武力差距,艰难的吞了口口水,架起王守财就走。

那步伐,颇有几分狼狈。

“没…事吧。”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冯念玉慢了半拍,忙从地上爬起来,还不忘拍了拍自个的裙摆,看向眼前的恩人。

眼睛亮了亮,“多谢这位壮士相救!要不是您,今儿可就糟了。”

壮…士?

男子正要转身的步子顿了顿,看向身后的这个小丫头,目光有点奇怪。

冯念玉却已经自顾自的邀请人家,回家做客了。

美名其曰:报恩!

就见眼前的男子,遮住了半边脸的面罩下,嘴角扯了扯:“这么轻易让陌生人回家,姑娘心可真大。”

“哎?”冯念玉眨眨眼。

“也不是,大侠你一看就一身正气,肯定不能是坏人,再说您今天还救了我,吃顿便饭而已,应当的应当的。”

对面的男子眼神更怪了。

冯念玉没忍住,摸了摸自个脸,应该…没灰吧?

顾嘉洛呵了一声,刚还壮士,现在又大侠了,这女人,满口瞎话,要不是……

顾嘉洛脸色一阴,转身便走。

“哎!”冯念玉后面喊了声。

可前面那人,步子极大,不过几步,便找不着人了。

冯念玉有些失落,看来大侠果然不是个随便的人,不吃就不吃吧。

果然不是个随便的大侠,此刻突然打了个喷嚏,周身顿时冷了三个度。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