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餐进行的非常快，因为王中财没有驾照，返回大王庄还得需要老王亲自驾车，所以老王不敢饮酒。因为驾照的事儿，李德旺书记对王中财一顿数落，说他作为村党支部书记的后备力量在思想和行动上跟不上时代的潮流，保守就意味着退步，王中财听完德旺书记的一番训诫后满脸的惶恐，本来给他倒满的酒一滴也没敢沾。李德旺书记起初想让镇办公室主任欧阳鲲鹏给老王安排代驾司机，好让老王喝两杯，但被老王以不便或太麻烦而婉言谢绝。因为主角不喝酒，所以整个聚餐不到八点就宣告结束，副镇长张圣法陪李德旺书记喝了一杯酒后就以胃口不好撂杯了，为此，德旺书记在送老王出门的时候嘴里不停地念叨：“今晚不尽兴啊，中华书记第一次来贤德镇，却让我们冷了场，是我安排失误啊！下次咱再补上，中财啊，下次你安排一下，到时候我陪中华书记多喝两杯，也让咱们好好尽尽地主之谊”，“一定！一定！”王中财随声附和着。虽然老王这边已经启动了车子，但透过车窗仍隐约看到德旺书记拉着中财的手在不停地低语。贤德镇到大王庄不到二十里路，驾车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老王放下王中财后将车停在村支部办公室门口，老王没有进屋，他想去看看二爷爷，他觉得有必要现在去看一下，除了那份难以割舍的亲情，还有今天中午二爷爷回家途中怼中财的话，虽然只是冷不丁地一句，却让老王记在心里。当然，还有狗子——那个曾经让他溺爱，现在却跟着二爷爷放羊的家伙一直是他内心的牵绊。二爷爷家的院门虚掩着，一两缕灯光通过门缝儿洒进巷子，柔弱而温暖。还好，二爷爷还没有睡。没有敲门，老王就悄声进了院子。因为有陌生人的靠近羊群首先躁动起来，老王一眼没有看见狗子，走近狗舍只听到狗舍里面一阵阵“咯吱咯吱”嚼食骨头的声响，老王吹了一声口哨，狗子摇着尾巴探出头看了看老王，然后继续钻进狗舍享受美食，那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让老王很是生气，嘴里骂到：“见利忘义的东西，有好吃的连主人都不顾了”，随声嘴里喊道：“二爷爷，中午炖羊排了吗？你看看狗子吃得这么香，有没有给我留点啊？”，“炖什么羊排啊，我可没那么多闲钱，是人家送给狗子的口粮！”，二爷爷说着便披着长衫出了屋子，“这骨头是那个彩霞给送过来的！”“彩霞？”老王随着二爷爷的话不解地问道，“是啊，李彩霞，王中财家的贵妇人，镇上李德旺书记的堂妹！”，“德旺书记的堂妹？奥奥，我清楚了，我清楚了。”老王突然悟出了今天晚上聚餐时李德旺书记对王中财表现出来的那种特别的关注在那种场合下是多么的合情合理。“你清楚啥？中华啊，你常年不在庄里住，不知道不了解的地方太多了”，二爷爷说完，然后走到院门外四下张望了一下，见四下没人，便随手关上院门，示意老王到屋里说话。“中华，你知道吗，自从几年前中良的媳妇惠琴染病在床后，中良这个村支部书记就有名无实了，真正在村里管事主事的是这个王中财。王中财接大王庄村主任和李德旺任职镇党委书记几乎是同一年，中良这个书记老实厚道，不善言辞，中财就不同了，除了脑子活泛鬼点子多以外，还能说会道，也不知道中财当初给李德旺施了什么魔法，竟让李德旺心甘情愿地把自己漂亮的堂妹在当年许配给了正值‘年富力强’的王中财。中良干支部书记早，在庄里口碑和声誉都不错，所以一开始中财还能安安分分地跟在中良后面做助手，可自从中良的媳妇惠琴染病，再加上中良还有四五年退休，所以中良把庄里大事小情的处理基本放权给中财了，庄里大多数人都觉得这其中肯定有李德旺和李彩霞这层关系的影响。实际上庄里的百姓都不在意谁是这个村的支部书记，特别是我这个放羊的糟老头子，可是无论谁干村支部书记你也得为乡里乡亲着想啊，要不然你怎么有好口碑呢？老百姓咋能念你的好呢？中华你也知道，你二爷爷我唯一的姑娘大凤远嫁东北，路途遥远，家里条件也不好，常年吃药，身体还不如我硬实，所以难得回来看我一回，即便回来，大凤捎给我的东西还不如我和你二奶奶贴补给她的多，那个时候羊圈里没有几只羊，我和你二奶奶当时生活紧张啊，买个肉吃个药都舍不得花钱啊，你二奶奶有严重的贫血，因为营养不良，动不动就犯病晕倒，都怪你二爷爷我没有能力啊，要是我当时挣钱多，哪能让你二奶奶遭这个罪呢。因为这个我迫不得已找到中良申请了低保救助，中良说我家的情况很符合办理低保救助的条件，应该能很快审核批下来，可是我等了大半年都没有音讯，于是再找中良去问，结果他却把事情推给了中财，说自己现在在家照料生病的惠琴，先前上报的低保救助申请材料都是中财一手操办，而我和你二奶奶再去找中财询问，得到的答案是低保救助指标有限，唯一的一个指标给了你三爷爷三奶奶，中华你应该知道，你三爷爷三奶奶的姑娘和女婿虽不是特别富裕，但都有固定的收入，并且外甥女姜小丽在工商局上班，外甥女婿曹玉贵和中华你都在城建局上班，曹玉贵的弟弟曹玉峰还是咱贤德镇经管站的站长，你三爷爷三奶奶家里这么好的条件竟然成了低保救助户，所以你二奶奶想不开啊，本来血压低，再加上一口气没上来，躺在地上便不省人事，结果送到了医院再也没有睁开眼”，二爷爷说着拿起一旁的毛巾擦了擦已经湿润的眼睛，老王听着看着，心里那种莫名的愧疚，悲凉，感伤，夹杂着愤怒一股脑儿涌上心头，他此刻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二爷爷会在中午遇见王中财时那么气冲冲地怼他。“下午我带狗子放羊回来，那个李彩霞提着一大兜骨头已经在院门口等着了，她告诉我说等了快一个小时了，说是中财嘱咐她的，说狗子是你送给我放羊的，比较名贵，需要平时多给狗子补充点营养！”二爷爷摇了摇头，然后叹了口气继续道：“感觉有时候真是人命不如狗命啊！”，为了不让二爷爷因为过度回忆而陷入悲伤，中华劝老人家赶紧休息，然后一个人走进院子，狗子已经把李彩霞送来的美食消灭殆尽，正独自拖拽着狗链儿兴奋地围着狗舍转圈。狗子看见老王后两只前爪又一次站立起来，抿着耳朵，探着鼻子，伸着舌头，一副娇态，老王没有理狗子，迈出院门径直向村委会办公室的住处走去。东南的天空有云，有压顶之势，但西北的天空却晴得通透，让人可以一眼望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