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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后毒医她只想独自养崽

凌东雪语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二十一世纪依靠祖传玉坠和医术生死人肉白骨都不在话下的天才神医戚月,一朝穿越,开局就挺着孕肚差点被浸猪笼。脱困后,手撕极品亲戚,开医馆独自养崽,戚月的生活丰富多彩。孩子爹?谁在乎呢,去父留子多香啊!可是……“娘亲娘亲!你和这个叔叔早就签了婚书了,我为什么不可以叫他爹爹?”某位被戚月治好的病秧子:“儿子都认我了,阿月打算何时唤我夫君?”——————日更两章,更新时间不定,尽量晚八点前更完不让大家熬夜等。感谢观阅~

主角:戚月,池斐忱   更新:2023-01-29 18: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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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戚月,池斐忱的其他类型小说《穿越后毒医她只想独自养崽》,由网络作家“凌东雪语”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二十一世纪依靠祖传玉坠和医术生死人肉白骨都不在话下的天才神医戚月,一朝穿越,开局就挺着孕肚差点被浸猪笼。脱困后,手撕极品亲戚,开医馆独自养崽,戚月的生活丰富多彩。孩子爹?谁在乎呢,去父留子多香啊!可是……“娘亲娘亲!你和这个叔叔早就签了婚书了,我为什么不可以叫他爹爹?”某位被戚月治好的病秧子:“儿子都认我了,阿月打算何时唤我夫君?”——————日更两章,更新时间不定,尽量晚八点前更完不让大家熬夜等。感谢观阅~

《穿越后毒医她只想独自养崽》精彩片段

“不要脸!真是太不要脸了!”

“就是,哪有没成亲就先怀了身孕的?不知羞!”

“别说这先例还真不是没有,戚月不就是她娘不知道跟谁生的野种嘛!”

“我倒真好奇,哪个男人对着戚月那张脸还能下得去手啊?这也太不挑食了哈哈哈哈!”

“太不要脸了,赶紧沉塘!”

“沉塘!”

“沉塘沉塘!”

……

水流湍急的河岸边放着个竹编的猪笼子,细看下能看见里面蜷缩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一动不动的仿若还没等到沉塘就没气儿了。

围观的村民看热闹的居多,吵吵嚷嚷的催着村长快些沉塘,谁也没留意猪笼里的人动了。

戚月被嘈杂的人声唤回了意识,还没反应过来,大脑就轰的一声,眼前走马灯似的闪过无数画面,都是不属于她的记忆。

她这是……想到失去意识前车身受到的猛烈撞击,应该是出了车祸。所以她是死了,然后穿越到的这个世界?

原身跟她同名,是这紫苏村的村民,因为生父不详,右半张脸又布满了青青紫紫的胎记,是以跟母亲一直备受冷眼。

母亲生产后身体不好,在原身三岁的时候就死了,临终前将女儿托付给了自己的哥哥,却不想兄嫂并没有用心待她……

接收了原身的所有记忆后,戚月下意识地摸了摸颈间,摸到熟悉的触感时不由得愣住——居然还在。

魂穿还能把前世的东西带来,这对戚月来说无疑是不幸中的万幸,这东西前世跟了她二十七年,靠着它自己治好了数不清的疑难杂症,只要有它,她人在哪里根本就不是问题!

戚月摸了摸困着自己的猪笼子,别说,还挺结实。

她有些犯愁,原身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又没习过武,丹田空空如也不可能有内力……最要紧的是,原身已经怀孕七个月了!

这也是她要被沉塘的原因,古代女子未婚先孕是很严重的,原身本就有些疯癫,根本说不清孩子的父亲是谁,她的舅舅舅母更不可能会护着她。

开局浸猪笼,也说不好她这运气到底算好还是不好。

戚月不动声色地在身后摸索着,试图摸到什么趁手的东西砸开猪笼子。

这猪笼子编得很细,几乎连大一点的石块都拿不进来。眼见着村长大手一挥,几个壮汉已经向自己这边走近了,戚月摸索的动作也不由得加快……

忽然,戚月摸到了什么冰凉的物体,那是独属于金属的温度和触感,又短又窄的,是把匕首!

仅仅是轻轻碰了碰,指尖就已经微微传来刺痛感,似乎是被割伤了。戚月想也不想抓住了刀柄,同时另一手指尖抚上了颈间挂着的东西。

村民们眼见着几个大汉走到猪笼子跟前作势要将其推进河里,还来不及叫好喝彩,就见猪笼子里倏然扬起一阵青烟,下一刻几个大汉就掐着自己的脖子痛苦不已地跌倒了。

还没回过神,就见那用竹子编得异常结实的猪笼“嘭”地爆开,刚还犹如过街老鼠的戚月缓缓站直了身子,冷冷扫过在场众人,配上蓬乱发丝也遮盖不住的可怖胎记,简直犹如从地府爬出的恶鬼。

“妖,妖怪啊!”人群中不知谁嘀咕了一声。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炸开了锅,尤其是指使大汉的村长,越想方才诡异的那一幕就越是背脊发寒。

戚月从原身的记忆中对号入座一番,已经认清了在场的村民,随即目光落在一处,正是方才嚷嚷着“妖怪”的,原身的舅母李氏。

李氏被她这么一看,登时腿就软了,要不是旁边有丈夫扶了一把,她说不好直接就跪下了——总觉得戚月有些不一样了。

“戚月!”李氏抓着丈夫的胳膊,稍稍找回了点勇气,尖刻地嚷道:“你这么瞪着我也没有用,你自己不要脸跟野男人睡,就应该被沉塘!”

话音刚落,立即有几个面露鄙夷的年轻妇人点头附和,李氏见状更加得意了,“你识相点就自己跳河,也省的麻烦别人抬你!”

戚月不做声,目光微微偏移到李氏身旁,原身的舅舅戚大强身上——从头至尾,这个男人都没有吭过声。

戚月冷笑,只觉得没意思,转头看向村长张常缓缓道:“村长,纵欲伤肾,您还是悠着点的好!”

仅刚才匆匆一瞥,戚月就看出张常平日里对那种事丝毫不加节制,而有意思的是他身边的村长夫人胡氏跟他截然相反,是个彻头彻尾的冷淡。

张常猝不及防听到戚月说这个,老脸都涨红了,指着戚月破口大骂:“你,你你你……好你个小贱人,未婚先孕还说这种不知羞耻的话,你们几个,给我上!今天必须把这个贱人沉塘!”

被点到的村民正要动作,却瞥见先头倒地的几个壮汉还在地上打着滚,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一时间也有些不敢上前了。

戚月勾唇一笑,看向胡氏,淡然道:“夫人可得小心些,村长身上的疹子可不是寻常疹子,那是花柳病,传人很快的。”

胡氏一怔,不敢置信地看着张常。好一会儿,才像反应过来似的扑上来就要掐村长的脖子。

张常连忙躲开,仗着自己比胡氏瘦小,跑的飞快,边跑边喊:“婆娘,那小贱人就是胡说的,你怎么能信呢?”

胡氏“呸”了一声大骂道:“我就说你咋总往城里跑,最近我身上跟你一样起疹子,说去瞧大夫你就是说没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两人你追我赶地跑远,围观的村民们也傻眼了,本来是看戚月被沉塘的热闹,怎么突然就变成看村长家的热闹了?胡氏那人最是小心眼,过后回过神来不会找他们麻烦吧?

还有这主事的人不在了,几个行刑的也都躺了,这沉塘到底还要不要继续了?

戚月不理会周遭村民,按着原身记忆朝家门走去——她快饿死了。

殊不知这一场闹剧都被不远处两人尽收眼底。

两人虽说都穿着比村民好不了多少的布衣,可一前一后站着,一看就是主仆。为首的身量颀长却单薄,面如白纸,却俊美异常,布衣也没能掩盖住一身的贵气。

男人薄唇轻启,声音温润又疏离:“有意思。”

后头那人面无表情地问:“主子,人暂且已经安全了,看起来她人也不像是真的痴傻,我们还用露面吗?”

“露,怎么不露,”男人意味深长地看着戚月离去的方向,“毕竟,她怀着我的孩子呢。”


原身在紫苏村有自己的住处,是个茅屋,院子也不大,但好歹也算个容身之所。

小院挨着原身舅舅戚大强的家,这里才是原身母亲原本留给她的房子。戚月轻车熟路地走了进去,里屋鼾声如雷,丝毫不在乎自己要被沉塘的表妹。

戚月在厨房瞧见几个包子,已经冷了,也没客气,拿起就要走,想了想又折回来拿了两个生鸡蛋,打算回去打个蛋花汤喝。

来的路上她已经粗略为自己诊过脉了,虽说怀孕七个月,但腹中胎儿因为长期营养不良也就只有六个月大,不然也不至于现在才被发现有了身孕。且这几日连翻的惊吓,胎相并不怎么好,得想办法补补。

戚月一边啃着味道一般的素馅冷包子一边朝外走,刚出屋门,就见李氏气势汹汹地踏进院门,身后坠着原身那位闷不吭气儿的舅舅。

见到戚月从自家屋里出来,李氏明显愣了一下,待看清戚月手里拿的东西后登时发作起来:“好你个小贱人,做了那么丢脸的事还敢来偷东西吃!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抬你去沉塘!”

说着,李氏抄起一旁的扫帚冲了过来,戚月几口吃完了一个包子,侧身往边上挪了下,同时微不可察地伸了一下脚……

李氏一扫帚没扫到人不说,还重心不稳地直直朝前倒去,“噗通”一声结结实实摔了个前趴,脸更是直接扎进了泥坑里。

周遭突然安静了下来,鸡圈里的鸡鸭好像都忘了叫。

戚月淡定地后退一步躲过了溅起的泥点,将第二个素包子送进嘴里啃了一大口。

“啊——”李氏尖叫着爬了起来,胡乱用袖子抹了一把脸。戚大强在后头不知道,她自己可清楚,刚才要不是戚月绊了她一下,自己根本不会摔!“你个小贱人赔钱货!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戚月也不慌,一边啃包子一边跟李氏在院子里绕圈子,等包子吃完,她和李氏都微微有些气喘。

怀孕了是麻烦。戚月面无表情的想。有一瞬间她想把孩子打掉,可下一秒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胎儿虽然长得小,但这个时候打掉,跟生孩子也没多大区别,而且她现在也没有条件做小月子,还不如再等三个月把孩子生下来——

她暗自给自己定了个目标,三个月,做好大致的准备迎接这个小生命。

至于孩子的父亲是谁,戚月并没有多么关心,原身的记忆里也没有关于他的记忆,只知道某天一觉醒来就发现身上不对劲,不过那时原身脑子不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戚月现在的眼光来看,她当时应该是中了迷药。

戚月想那个男人多半也是有病,对着原身这张脸也能下得了手,还特意下迷药,之后又不知所踪,连原身就要被浸猪笼了也没个影子。

戚月搜寻了一遍原身的记忆,丝毫没有头绪。

管他是谁,都跟这孩子没关系,以她的能力,还养不活一个小孩子么。

“戚大强!”李氏尖刻的声音拉回了戚月的思绪,“你还傻站着干啥!你家这个赔钱货这么欺负我你也不管管!你还是不是男人?!”

最后一句话唤醒了戚大强的自尊心,他浑身一震,怒目瞪视着戚月,憋出了一句:“不准欺负你舅母!”

原身记忆里他就是这样,寡言少语,又懦弱又愚蠢,无声纵容着妻子对外甥女非打即骂,稍有反抗,就抄起一切趁手的工具往原身身上招呼。

胸中涌上一抹悲凉,夹带着不甘,仿佛原身的一缕残魂还停留在这具身体里,无声宣泄着情绪。

戚月默默在心里念道:你放心,欠你的我都会替你讨回来,算是我占据你这身体重活一世的谢礼!

奇迹般的,胸中莫名而来的情绪消了下去。

戚月抬眸看看缓足了劲扑上来的李氏,抬手摸上颈间,下一瞬便将手中凭空出现的东西拍了出去,正拍在李氏脸上。

李氏完全没摸清状况就被什么东西糊了一脸,继而辛辣呛人的味道涌入口鼻。

“呸呸呸!这什么东西?”李氏捂着脸呸了半天,又开始咳嗽不止,眼泪鼻涕混着着那不知名的泥浆糊的满脸都是,慌乱间踩了一脚泥,摔了个屁墩,顿觉疼痛感从尾骨一路爬到天灵盖。

院子里的动静闹得很大,不少从河边回来的村民在门口看热闹,李氏气得不行,又累,索性坐在地上嚎开了:

“哎呀大伙都来看哪!我们家好心好意养着妹子不知道跟谁生的小野种,结果这小野种就这么对我们啊!不光跟野男人怀了野种丢尽了戚家的脸,还打我这个舅母,没天理啦……”

戚大强看着院子外评头论足的村民,直觉脸上火辣辣的,眼睛都红了。他不敢跟李氏发作,只得将怒意转移到戚月身上。

他这外甥女虽然还是衣服蓬头垢面的邋遢样,却一改往日的颓丧与怯懦,腰杆挺得笔直,倒显得肚子更大了,看着实在碍眼,而且眼神也变了……总之是越看越来气!

戚大强冷哼一声,抄起扫帚大步流星地冲向戚月。

戚月一挑眉,冷冷道:“怎么,舅舅又觉得丢了面子要打我泄愤了吗?”

原身的记忆中,很多次被戚大强打都是因为所谓的给他丢脸了。

果然,听到这话的戚大强面上浮现出一丝羞恼,语气生硬道:“你做的这些,被打死都是该的!”

戚月简直听笑了,“哦?那霸占五岁幼童的房子和钱财,十四年来对那个孩子非打即骂,纵容自己孩子将其扔进河里,以至于那孩子痴傻了整整十年……这些要怎么算?”

戚大强瞪大了眼,握着扫帚竿的手都不自觉抖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其实戚月说的这些,村子里的人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只不过大多都抱着“不管别人家闲事,免得惹一身骚”的心态,看热闹居多,伸张正义的没有。

谁会在乎一个没爹没娘的傻子死活?

此时这些事毫无准备的被戚月捅到明面儿上,不止戚大强,就是院子门口看热闹的那些都愣住了。

还是李氏最先反应过来,也顾不上撒泼了,急吼吼地蹦起来,扯着嘶哑的嗓子朝戚月大骂:“你个小贱人放的哪门子屁?你当时才五岁拿来的钱?要不是我跟你舅舅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早就死外头了!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你,这么些年就是养条狗也该知道摇尾巴,猪狗不如的小贱人,就不该让你舅舅养你!”

“哦呦这就急了?”戚月唇角一勾,“不认就不认呗你急什么?做贼心虚呀?”

“你……”

这边正热闹着呢,屋门口传来一个不耐烦的男声:“他娘的睡个觉都睡不消停,这是闹什么呢!”

正是戚大强和李氏的宝贝儿子戚家宝。

戚家宝带着一身的起床气杵在门口,因为过度肥胖,只是从里屋冲出来就累得气喘。他皱眉扫了眼自家院子,看到戚月时似是没想到一般,失声道:“这丑八怪怎么还没死?”

“这是个好问题,”戚月反唇相讥,“你这把媳妇气得带孩子回了娘家还要跟你闹和离的窝囊废都还活着,我干嘛要死?”

戚家宝没料到平日见了自己恨不得绕道走的傻子今日居然这么大胆子,登时挽起袖子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李氏大步跨过来拦住了宝贝儿子,小声嘀咕道:“家宝别过去,这小贱人今天好像让鬼上身了,尽使些妖法,你看看娘的脸。”

戚家宝不耐烦地看了自己母亲一眼,随即愣住——这个双目赤红,脸颊肮脏浮肿的猪头是谁??

戚月过够了嘴瘾,也有些累了,这具身体太弱了,不好好调养只怕连孩子都生不下来。

“舅母可记好了刚才说的话,回头梦见我娘,也要这么理直气壮地同她说。”戚月说完,转身就走。

李氏自然不能放任。开玩笑,人都死了这么些年了,她会怕?

“小贱人你去哪儿?”李氏大步上前拦住了戚月的去路,又想起什么似的下意识退了退,觉得安全了才掐着腰道:“别以为你在河边一通胡言乱语就糊弄过去了,未婚先孕就要沉塘这是规矩,不然以后传出去,别村都该以为我们紫苏村的风气不好,那其他好人家的女儿要怎么嫁人?”

此言一出,围观的村民登时做不到平常心看热闹了,尤其是家里有未出阁的女儿的,更是开始撺掇周围的男人动手将戚月捆了拉去沉塘。

李氏见状,总算出了口恶气,继续煽风点火:“乡亲们可都也看见了,这小贱人不光没知错,还没大没小满口胡话,倘若传到别村,我们紫苏村的女儿都是她这样的,以后可怎么办啊!”

“戚家嫂子说的对!必须沉塘!”

“对!沉塘!”

“村长不在也没关系,这种不守妇道的贱人,人人都能处置!”

……

李氏得意地看着戚月,虽说她不清楚戚月怎么突然就不傻了,也不关心这个,但戚月今天必须死——

“放屁!活生生的人命哪是你们说处置就能处置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怒骂,竟然是村长夫人胡氏。

胡氏从人群中挤进来,径直走到戚月面前,人已经不复先前在河边看到的那番整洁,头发也乱了,衣裳也破了,气喘吁吁地问:“张常传给我的那病,你可能治?”

戚月看看她,言简意赅道:“能治。”


闻言,胡氏眼底重又有了光彩,随即又觉得不靠谱,那可是花柳病啊!从来只听过花柳病死状多惨的,哪里听过这病也能治好?更何况,说这话的还是村里都晓得的傻子……

胡氏不由狐疑的上下打量着戚月,人还是那个人没错,可怎么总觉得哪哪都不对劲呢?

“你,你说的可当真?”胡氏不太敢相信地问。

戚月点头,又道:“不过暂时只能压制和缓解,不能长久,要想根治,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毕竟这病不是小事,我也还没有诊过脉。”

其实没那么麻烦,只不过戚月眼下处境不好,这样说能免去很多麻烦。

果然,听了戚月的话胡氏立马说:“好!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如果三天过后我身上的症状没有缓解,他们再要拖你去沉塘我可不拦着!”

戚月从她言语中听出了不小的漏洞,却也没有说破,只要眼下的麻烦解决,之后的问题都好办。

眼见着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李氏不干了,尖锐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张家嫂子,你可不要被这小贱人忽悠了,她……”

“闭嘴!”胡氏不耐烦地打断她,“听不懂我的话么?她要真敢骗我,我自然不会放过她,现在我用得着她所以暂且留她一命,有意见的通通滚出紫苏村!”

话音一落,不止李氏,连院门外看热闹的村民都不敢吭气儿了。谁都知道,张常虽然是村长,但却极度怕媳妇,胡氏是个泼辣又小心眼的性子,平日里村长家的大事小情通通都是胡氏说了算,指东不敢往西。

也不知道张常哪里来的胆子,敢到县城的烟花巷子里消遣,先前在河边看热闹的村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戚月说的都是真的。

果然还是傻子的胡言乱语吧……人们的目光不自觉落在戚月刚刚站着的地方,发现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人是被胡氏拉走的,胡氏嫌戚大强家乱,李氏又太聒噪,因而打算去戚月那个小茅屋里看病。

住惯了大房子的人,冷不防到这破茅屋来,自然满脸都是嫌弃,不过看这小院收拾的还算整洁,茅屋里也没什么怪味,胡氏的眉头才微微松了松,心道:看不出来,戚月平日里那么邋遢,家里倒收拾得挺干净。

戚月先前在戚大强那儿吃了几个冷包子,这会儿胃有点不舒服,只想喝点热的,想起自己怀中还揣着俩鸡蛋,便朝胡氏道:“随便坐,等我洗把脸烧个热水。”

还随便坐呢,这小破屋也就一个晃晃悠悠的木头凳子还能坐。胡氏又皱起眉,可毕竟有求于人,也不好发作,只得没什么好气儿地说了句:“你快点!”

戚月才不理会对方到底耐不耐烦,院子里有已经从井里打出来的水,放在院子里能晒到太阳,晒上一天水就不会太凉,用来洗个脸洗个手正好。

这是原身琢磨出来的,她自己去山里捡的木柴总是被李氏抢走许多,剩下那点儿烧水做饭都勉强,所以都是能省则省。

戚月看着水中的倒影,轻轻碰了碰右边的脸颊,这胎记看着是有点吓人,不过抛开胎记来看,这张脸跟前世的自己还是很像的,尤其是眼睛。

有时间还是把胎记弄下去吧。戚月想,虽说人不可貌相,但顶着这么一张脸出门,就是会遭到各种各样的冷眼,更不要说给人看病了。

洗了脸,又沾水将蓬乱的长发捋顺梳成马尾,下意识往手腕上一摸,什么也没摸到,这才想起自己穿越到一个连皮筋都没有的时代了。

索性任由头发这么散着,进屋去烧水。

小茅屋连个厨房都没有,就一个小炉子,一口锅底烧得黢黑的小锅,平日里原身尽吃些菜糊糊和稀粥,这一个锅倒是够用,就是日子过得也确实不像个人样。

戚月用家里剩下的木柴点着了炉子,因为前世好久没干过这种活,还有些手生,万幸没费多长时间就点着了。再从井里打点水上来,刷了下锅,剩下的倒锅里放炉子上。

忙活完,戚月擦了一把汗,心道这才三月,要是正值酷暑,在这里煮个饭还不得热死。

得赶紧把房子拿回来。

戚月在院子里洗了下手,也没擦,直接进了屋子问:“身上的疹子起了多少了?”

胡氏愣了一下,这人从头到尾没有号过脉,却能准确说出张常和自己的病症,瞧她那淡然的模样,分明是胸有成竹的。

之前到底为什么会传出,戚月是傻子的流言啊?

“婶子?”

“啊?哦!”戚月的声音唤会了胡氏游离的思绪,她有些难以启齿似的咬了咬唇,才道:“最,最开始只有下面有点,现在已经前胸后背都是了,又痛又痒的,姓张的那个老畜生还不肯让我瞧大夫……”

说着说着,胡氏的火气就又上来了,“你说,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有问题?”

戚月没吭声,她才不关心这种闲事,她拉过胡氏的手,指尖搭在脉搏处,垂眸静默片刻。

她不说话,胡氏自然也不敢开口,只神情忐忑地看着戚月指尖。

过了一会儿,戚月收回了手,但还是垂着眼帘不说话,胡氏左等右等,还是憋不住问道:“到底怎么样啊?”

戚月抬头看了她一眼,道:“我先给你开两副方子,内服外用都有,能缓解痛痒,至于根治的法子,我还要想想。你肝火旺脾胃却虚寒,好多药不适合给你用。”

胡氏连连点头,“那你快开方子吧。”

戚月看着她没动,胡氏疑惑:“怎,怎么了?”

“我这没有纸笔,”戚月无奈道,话头一转又说:“我这方子可不是谁都能开出来的,再不济也值点粮食和肉吧?”

胡氏愣了下连连道:“哦哦哦我这就回家拿纸笔,再给你带点吃的!”

话音刚落,人已经风一般地冲了出去。

炉子上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戚月用抹布垫着把锅子端下来,又找到个豁口的碗,把两个鸡蛋都打进去,一边倒水一遍拿筷子把鸡蛋搅散,紧接着将目光落在墙角破旧的小矮柜上头。

原身的记忆里,她曾经藏了一小包白糖,里面最底下,一直舍不得吃。戚月毫无心理负担地把它找了出来,一股脑全倒进碗里,拿筷子搅了下,一碗香香甜甜的鸡蛋水就做好了。

戚月迫不及待地吸溜了两口,甜滋滋热乎乎的,胃里登时就舒坦了不少,心情也好了,肚子里的胎儿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在里面扑腾了两下。

戚月摸摸肚子,这还是她来这里以后第一次感受到胎动。

一碗鸡蛋水刚喝完,胡氏就带着东西回来了,进门就迫不及待将纸铺开,一边磨墨一边催促道:“快写方子。”

戚月拿起毛笔,她本就喜欢书法,因此这会儿也没有抓瞎,下笔动作行云流水,不一会儿就写好了两张方子。

“这张是外用的,煮水放凉后用药布沾上敷在患处一炷香的时间,一天两次。另一张是内服的,要熬够两个时辰,一天喝一次就好……”

戚月详细地将两张药方的用法跟胡氏说明,随即把人送了出去,这才有机会看胡氏都给自己拿了些什么。

一斤糙米,六个鸡蛋,三个土豆,还有一小块猪肉,最底下居然还放了一小包红糖。东西不多,但好歹比稀粥菜糊糊有营养,戚月打算休息一下,就给自己煮饭吃。

躺在有些硌得慌的床上,戚月习惯性地摸了摸颈间那个坠子,随即拿出来放到眼前。

坠子约摸寸余大小,简单的水滴形,似玉非玉,白里透着嫩绿的线条。在原身的记忆中,这枚坠子是母亲临终前交给她的,还嘱咐她一定要贴身收着,千万不要给任何人看到。

可根据刚才在河边以及戚大强舅舅家的使用情况来看,这的确是戚月前世家里祖传的那枚坠子没错。

这枚坠子叫药坠,至于来历,家里没人能说清,只知道这东西很有灵性,在它不认可的人手里,它就是个还算好看的装饰品,而在它认可的人手里,它就成了一个没有上限的草药随身空间,里面有取之不尽的草药,只要心念一动,药材就可以以任何形态出现在使用者手里。

而更离奇的是,这枚药坠只在戚家人手里选主,据说很久以前这玩意儿经常被偷被抢,可到别人手里也没有用,最后几经周折还是回到了戚家人手里。

之所以说它有灵性,其实最大原因是因为,曾经也有不少人动过把里面草药拿出来卖钱的心思,也确实这么做了,可没两天,那些人就失去了药坠的使用能力。

药坠到了戚月手里,有很长一段时间戚月都想搞清楚它的来历和远离,可始终毫无头绪。

……

因为怀孕的缘故,纵使脑中思绪乱飞,也扛不住睡意潮水般袭来,想的是歇一会儿,人却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戚月是被一声刺耳的尖叫惊醒的,睁眼见屋内黑黢黢的,唯有一丝月光从窗子里透进来,又是一声尖叫,衬得这场景分外阴森。

声音是从隔壁戚大强家传来的,是李氏的声音。

过了会儿,隔壁吵闹了起来,似乎是戚家宝被吵醒了,跑去质问李氏大半夜抽什么风,随即李氏慌慌张张说了些什么听不清……

戚月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勾唇笑了笑,心道果然做了亏心事的人禁不住吓。

她从床上起身,到窗前往外看了看,这会儿估摸着都得有半夜十二点了吧,也就是这里的子时,李氏醒的还真是时候,这个时间点儿最容易出鬼故事了。

“咕噜噜……”肚子发出一阵抗议的声响,睡了这么久,早就该饿了。而且屋子里的小炉子也熄了,晚上凉,得有点火源取暖。

戚月引着了炉子,抓了把胡氏拿来的糙米,洗完放锅里搁炉子上煮粥,又在腌菜缸里捞出半个芥菜疙瘩,洗净了切成丝备用。

隔壁的吵闹声还没停,站在院子里听的更真切了。李氏慌慌张张的“她来找我了”,伴随着戚家宝不耐的咒骂“死老太婆有完没完”,大半夜的还挺热闹,把村东头一户人家养的大黄狗都惊动了,“汪汪”地叫个没完。

粥开锅了,戚月将芥菜丝下锅,她前世自己不爱吃饭的时候就这么煮粥,待会儿再打个蛋花。

这么想想,肚子就更饿了,戚月揉着肚子继续往炉子里添柴。

隔壁动静渐渐小了,戚月的一小锅粥也煮好了。她并没着急吃,而是盛到碗里晾着,刷了刷锅又倒了点清水进去继续放炉子上烧,这才捧着粥碗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粥熬得很稠,蛋花和芥菜的香气中和得很好,又清淡又爽口,几口下去,胃里暖融融的,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吃完了粥,水也烧开了,还不等戚月把水倒出来,就听见院子里传来脚步声,伴随着李氏尖锐的声音:“赔钱货!你给我滚出来!”

戚月找了块抹布垫着,端起锅就出去了。

“干嘛?”戚月语气不善的问。

李氏本来是想扑上来,可看清戚月手里端着的东西,登时刹住了脚,稳住了身形才指着戚月叫道:“赔钱货!是不是你?”

戚月冷声道:“什么玩意儿是不是我?你做的哪门子梦?”

听到“梦”这个字,李氏身体控制不住一般狠狠哆嗦了一下,气焰登时消了不少:“你,我……谁做梦了我我没做梦!你这小贱人,你诅咒我见鬼是不是?”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大半夜跑我这来发疯,你走不走?再不走我……”戚月说着,作势要泼。

李氏吓得连连后退,快退到院门口了,才恶狠狠朝戚月道:“小贱人你别得意!等你跟村长媳妇说的那些胡言乱语被戳破,看你死不死!”

“要死也是你先死!”戚月端着锅往外冲,李氏吓得大叫一声扭头就跑,一直跑到自家院门了还在纳闷,这戚月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怎么突然像换了个人似的?

赶跑李氏,戚月冷笑一声回了屋,给自己倒了碗热水小口喝了起来。这才第一晚,李氏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之后几天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之后的三天,果然如同戚月预料的一般李氏夜夜做噩梦,夜夜在家里闹得鸡飞狗跳,只是不知是亏心还是怎么着,倒是没来找戚月的麻烦。

第四天,麻烦上门,却不是李氏,而是出人意料的村长夫人,胡氏。

彼时戚月刚吃完早饭,胡氏上回带来的吃的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木柴也没有了,戚月本打算上山看看,胡氏就带着几个壮汉闯了进来。

戚月看了看面色不善的几人,却并没有多么意外,只是淡然地看向胡氏问:“婶子这是什么意思?是我开的方子出了问题?”


胡氏冷哼一声没说话,人群中又走出两个人来,一个是道士打扮,捻着八字胡盯着戚月瞧。而另一个,竟然是戚家宝那气得回了娘家的媳妇,黄氏。

黄氏一手掐腰,一手指着戚月嚷道:“你这妖女少装傻!乡里乡亲们都知道,戚月那个赔钱货自小就是个傻子,大字不识一个,哪可能会写什么药方给人看病?你肯定是哪里来的妖女夺了戚月的舍!”

戚月看也没看她一眼,只看着胡氏问道:“怎么,我给婶子的方子不好用?”

胡氏被戚月那波澜不惊的目光看得莫名有些心虚,但想到这么多人在场,便定了心神。“什么破药方,我去县城找了好几个郎中看,都说看不出来是治什么病的,谁还敢乱用……”

话都还说完,声音就虚了——其实胡氏前半句说的是实话,她的确是去县城找了几家医馆的大夫看了那两张方子,人家也确实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按理说那么多大夫都不敢打包票说这方子是干嘛用的,正常人就不敢乱用了。可胡氏身上的疹子都开始有溃烂的迹象了,且听说这病最后死相都很凄惨,如今有个方子说能治,她怎么着也该试一试。

于是到底还是抓了药,还怕万一见了鬼方子真的管用了,一定不能便宜了张常那个老王八蛋,所以就带着药回娘家住了两天。

没成想那药刚用了一天,身上的疹子就好转了不少,不过三天时间,原本要溃烂的疹子几乎都要看不见了,也没有其他不适的症状。

胡氏不放心,又去县城请大夫号脉,都瞧不出她有那个病,反而连她原本体虚湿气重的毛病都好了不少。胡氏又惊又喜之余,觉得自己可能是被戚月给骗了。

什么花柳病什么斟酌用药,都是拖延时间的借口吧?毕竟戚月当时眼看着就要被沉塘了,不说那些话拖延时间,谁能保得了她?

想到这些,胡氏觉得自己真是机智,再听说戚大强家的儿媳妇请了道士来驱邪时,都有心情回来凑热闹了。

“哦?没用过么?”戚月面无表情地反问一句。

胡氏眼神四下乱飘,就是不看戚月,“就是没用过,怎,怎么着吧?”

不知道是不是心虚的原因,胡氏不敢看戚月,尤其是她的眼睛,总觉得对视一眼,自己就要被那双眼睛洞穿了。

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感觉。从前的戚月整日呆呆傻傻的,偶尔自己蹲在院门口自己嘀嘀咕咕像个疯子,别人跟她说话她也不理人。

可自从那日说要沉塘,戚月好像突然鬼上身了一般,不仅话说得溜了,竟还忽然会给人看病了,脉都不用切,就知道自己和张常那老王八蛋的症状,简直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老戚家那儿媳说得对,这戚月真的被哪方妖孽给夺舍了。

心思百转,也不过数息时间,戚月饶有兴致地看着胡氏,道:“我倒是不会怎么着,只是婶子身上症状虽然暂时缓解了,内里病症却并未根除,且那药方虽然暂时起到了压制作用,但要不了多久就会失效,到时候婶子再来找我,我可懒得再管了。”

听到戚月这番话,胡氏明显有些迟疑,可不等她多想,旁边的黄氏就忍不住了,“婶子可别听这妖女妖言惑众,她不过就是想拖延时间罢了!钱大师,您快做法把这妖女收了,不要让她祸害村里!”

打从露面就一直捻着八字胡一副高深莫测模样的道士这才开口道:“贫道方才观察了一番,这妖女道行极高,收了她恐要折损贫道二十年的修为……”

说着,姓钱的道士朝黄氏伸出了一只手,手心朝天,拇指和食指相对捻了捻,意图十分明显。

黄氏默默翻了个朝天的白眼,她这次以请道士驱邪为由从李氏那里扣出来了一两银子,本来想着至少能剩一半,没想到这臭道士以各种理由让她加钱,到现在自己手里就剩下三钱了,他竟还要加价!

好容易把人请来,这个时候说不给,那岂不是之前的钱都白花了?黄氏心不甘情不愿地又扔了一钱银子出去,钱道士搁在手心颠了颠揣进怀里,这才不紧不慢地一甩拂尘,缓步走向戚月。

“大胆妖女,胆敢抢占他人肉身,还不快快现出原形!”

说着,钱道士从斜挎的布包里摸出一个瓷瓶,拔开木塞就对着戚月迎头泼来。

戚月鼻子灵,离老远就闻到了血腥气,微微朝后错了一步,才不至于被泼一脸,只是还是有些溅到了手上和衣摆上。

“果然道行深厚,黑狗血竟拿你不得!”钱道士说着,上前一步扬起拂尘抽向戚月。

那道士长得又矮又瘦,看着很有气势,可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力气,拂尘还没挨到戚月的衣角,就被她一把抓住。

钱道士愣住,作势要抽回拂尘,拉了几下却没拉动,反倒戚月一用力就把他带到自己跟前。

下一刻,钱道士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觉眼前一花,随即一张七窍流血的惨白人脸突兀地出现在自己眼前,只差一点就要贴上自己的鼻尖。

那张人脸阴恻恻地看着他,鲜红的嘴唇缓缓扯出个冰冷的笑容来,露出一口森白的牙。

眼见着那东西嘴角都要扯到耳根了,钱道士再也忍不住大吼一声,扬起拂尘拼了命朝那人脸挥舞着,口中振振有词:“啊啊啊啊!不是我,跟我没关系!是你自己要去送死,我可劝过你了!别找我别找我啊啊啊……”

而在其他人眼里,这道士先是要打戚月,却突然顿住,然后就疯了般对着空气一面胡言乱语一面拿拂尘乱挥,哪还有方才半分的高深莫测。

其实戚月也没做什么,不过是从药坠里取了一样草药的粉末罢了。这种草药若是取少量搭配其他几种药材,就是完美的麻药,可这个草药本身有致幻的作用,如果用量太大,白日见鬼也不是没可能。

她当日拍在李氏脸上的东西,就用了一点这个草药,是以李氏做了三个晚上的噩梦,还只当是撞了邪。

钱道士不知道这些,他见打不走那人脸,满口嚷嚷着“不要过来啊”,推开人群就跑了,完全没听见身后黄氏气急败坏的叫骂!

“这个臭道士,坑了老娘那么多钱,就这么跑了?”黄氏难以接受,却听戚月竟然还笑了,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扭头骂道:“小贱人,你笑什么?”

戚月也不恼,笑眯眯道:“我笑你蠢,一个江湖骗子就把你糊弄了。他说我是妖女你也信?我还说舅母和你是黄鼠狼附体呢!反正都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的事。”

黄氏张口就要反驳,戚月却没给她这个机会继续道:“我不过是差点死过一回想通了许多事,不想再这么浑浑噩噩过日子了。至于岐黄之术,我早就会,只是懒得说罢了。”

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黄氏一时都找不到什么理由反驳她,更不要说外人。

围观村民中就有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小声嘀咕道:“当年戚家那二丫头将孩子的爹捂得严严实实的,问得狠了也只推说是大人物。所以那大人物是个郎中?”

此言一出,村民中年岁大些的都多少想起了些。

当年戚家那二丫头说是去县城,结果一走就是一年多,回来就抱着个小娃娃,说是自己的女儿,因为手拿婚书,村民们也抓不到她未婚先孕的证据,这才没有沉塘,可大伙心里都默认了她未婚先孕的事实。

旁人问起孩子的父亲,戚家二丫头从来不肯多透漏只言片语,只说是大人物,要保密。

如今看戚月这样,难不成那大人物是个很厉害的郎中,还把医术传授给了戚月?不对,那会儿戚月才多大,传给戚月她娘还差不多。

戚月不在乎自己的一番话令村民们脑补出怎样的故事,只冷冷瞪着黄氏道:“没话说就快滚,别打扰我休息!”

黄氏一时也想不出该怎么回嘴,就听一旁的胡氏厉声道:“你这不守妇道的东西,未婚先孕的罪名早已板上钉钉了!来人,今日就把这贱人拖去沉塘!”

听了这话,戚月是一点都不意外。那日在戚家院子戚月就听出来了,胡氏只说三日时间自己不能拿出方子就要去沉塘,却没说如果治好了会怎样。

过河拆桥的人戚月见得多了,胡氏这种段位压根排不上号。

应对这些人的办法太多了,虽说她现在内力全失,原身这身子骨也不是太禁折腾,但好歹基础的拳法还没丢,再不济她还有药坠,大不了就再送出一张“白日见鬼”体验卡。只是……

太烦人了,跟一群叮肉的苍蝇一样,赶走了还回来,又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难道还能一股脑全毒死?

正烦着,院门外突然响起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谁说她是未婚先孕的?”


此言一出,围观的人群都是一惊,齐刷刷将目光移向声源,就连戚月也是微微怔愣了一下,跟着看了过去。

来的是个二十三四岁的青年,不似大多村民穿着精简方便干活,虽也是布衣,却穿出了一副飘逸出尘的味道,面容苍白却俊美,身子骨单薄得不像话,活脱脱是个弱不禁风的小白脸。他穿过人群走进了戚月的小院,竟比在场的村民都要高。

这个人,戚月在原身的记忆里没搜刮出什么印象,可看围观村民的反应,分明都是认识的。

众人怔愣间,青年已然踱到了戚月跟前,薄唇微勾,牵出一抹和煦的笑容来,“抱歉,我回来晚了。”

戚月满脑子刷的都是“你谁?”、“你干嘛的?”、“原身真的认识你?”等弹幕,少见的大脑都停止了思考。

不过也就一瞬的工夫,根本没来得及在脸上显现出异样。她抬眸看了青年一眼,没吭声。

几个听命要把戚月拖走的壮汉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进退不得,胡氏见状,看着那青年不悦地开口:“喻秀才?你不是参加科举去了吗?”

胡氏这么一说,戚月隐约有了些印象,都是原身疯疯癫癫的时候听村口闲聊的八卦。

喻晨,自幼跟随父母走商,十来岁的时候一家人突然就人间蒸发了一般,过了五六年吧,喻晨独自回了村子,说是一次跟随父母亲出海时出了意外,父母都丧生在了海上,他一个人在外颠沛流离了三年才终于回到了家乡。

原身的记忆里,应该是喻晨刚回来的时候吧,村里人闲聊时还说,这在县城里呆过的小孩就是不一样,生得白白净净的,要不是他拿着老喻家的房契,简直不敢相信那是喻晨。

这孩子回来以后,就立志要考科举,常年不在家,但好几年过去也没听说考出什么名堂来,反而将家里本就所剩不多的积蓄也花得底儿掉,落榜后便在家给村里幼童授课,因为价钱便宜,白天又不用一边干活一边看孩子,因此村里有孩子的人家都很乐意掏这个钱。

只是村里人丁稀少,收到的银钱也毕竟有限,久而久之,喻晨就成了村里出名的穷秀才,偶尔在家,还会有隔壁村的村民把孩子送来的,他也照单全收,脾气好得不像话。

但是戚月很确定,原身的记忆中,这俩人完全没有过什么交集。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实在不怪戚月多想。

可这人的出现一下子就震慑住了听从胡氏差遣的那几个人,戚月也乐得清闲,泰然自若地看着事态会如何发展。

喻晨见了她的反应,眼底闪过一抹赞赏,扭头看向胡氏谦卑道:“惭愧,这次又落榜了。”而后话锋一转,有些不高兴似的道:“不过幸好落榜了,不然都不知道你们这般欺侮我的妻子。”

“啥玩意儿?”围观村民中传来一声低呼,语调间满是不可置信。

要不是场景不对又人多眼杂,戚月自己都要惊呼一声“啥玩意儿?”了,这人的瞎话真是张口就来,也不怕闪了舌头。

哪知喻晨像是生怕别人不觉得他有病似的,从袖中抖出一张红帖,朝围观众人展开来,朗声道:“有官府落印的婚书在此,戚月的确是我妻,她腹中怀的也是我的孩子,你们若是有异议,那我们就去官府,让官老爷评评理!”

一说要报官,村民们都不吭声了。都是最底层的小老百姓,一年到头种的那点地也就勉强混个温饱,谁没事儿干愿意去官老爷那里闹?那戚月又不是他们家的闺女。

只有胡氏不死心:“让我看看!”说着一把夺过喻晨手里的婚书,的确是官府落了印,也的确写了喻晨和戚月的亲笔签名。旁人不知道,胡氏却是反复看过戚月写的药方的,这上头的名字的确是戚月写的不错。

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他们一点都不知道?此时胡氏和一旁看傻了的黄氏心中都是这一个念头。

别说他们了,就连戚月本人都有些懵。胡氏查看婚书的时候她正好也看到了签名,乍一看确实很像她写的,起码外人看不出什么端倪。但这就很见鬼了,原身的确如黄氏所说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根本写不出这么端正的字,而她穿越过来之后也就动过那么一回笔,是给胡氏写方子,方子写完就被胡氏拿走了,根本没转过旁人手……

不对,胡氏肯定找人看过,而且不止一个,所以喻晨是在这个过程中拿到了那个方子,又找人仿照上头的字写的签名,再伪造个婚书?

他图什么?

戚月满心疑问得不到解答,又将目光落在喻晨的身上,别的不说,单是仿造字迹伪造婚书这一点,他就不是个穷秀才那么简单了。隐姓埋名在这个小破村子,必然有他的理由。

他的理由是什么其实不重要,但他为什么要保自己,就值得深究了。戚月不想身边留下不明不白的隐患,等村民走了,一定得弄清楚。

那边喻晨三言两语就赶走了看热闹的村民,胡氏见不能再拿不守妇道的事发落戚月,便也就悻悻然离开了,唯独黄氏还愣在院子里。

良久,黄氏才像回魂儿了似的,指责戚月道:“好你个赔钱货,不声不响就跟人私定终身了,等我告诉公公,看他不打死你!”

戚月哪里会怕她?登时挺着肚子上前一步,气势汹汹回嘴道:“你让他来呀!看是谁揍谁!”

黄氏见了鬼似的看了她一阵,忙不迭跑回去告状去了。

小院终于清静了,唯独剩下一个不速之客。戚月转头,冷眼瞧着喻晨。

后者从容地整了整衣襟,似笑非笑地看着戚月,全然没了方才那股子酸腐气。

这人果然不简单!戚月想。

忽然,喻晨开口了:“你不是戚月吧。”虽是疑问句,语气却没什么起伏,分明是笃定的。

戚月丝毫不怵,唇角泛起一抹寒凉的弧度,反问道:“你也不是喻晨吧?”


喻晨眼里顿时涌起一股兴致,“哦?这就承认了?”

戚月面上丝毫没有被戳穿的尴尬,而且面无表情道:“有什么不好承认的?我的确不想再做过去的戚月了,所以就当那个戚月已经死了。你呢?你也要用这个理由吗?”

她这理直气壮的模样反倒叫喻晨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不过随即他也就释然了,他的目的从来都不是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上面。

“我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说话不用绕弯子,那我就直说了。”喻晨道,“我看过你开给胡氏的方子,老实说我自己就对岐黄之术十分感兴趣,对药经多少也有些了解,但我实在是想不出,你是怎么想到要用那几味药材来治胡氏的病的?”

耐着性子听他说了这么多,戚月一个字都没回,只默默看了他一眼。她右半张脸上的青红胎记依旧可怖,可那双眼睛却不再如从前一般空洞无神,如今那漆黑的瞳仁好像能洞察一切似的,被这么看一眼还怪不舒服的。

喻晨不自觉轻咳了一声,正想等一个回答,却见戚月已经背起茅屋前的竹筐,准备出门似的,忙追了上去问:“你去哪?”

戚月头也不回,“上山。”

家里没粮食也没木柴,在胡氏再上门之前,她得先自己解决温饱问题。这个时节山上有野菜可以挖,运气好点碰上点野兔子山鸡什么的,她还能试着用那天在河边捡到的匕首抓。

想到那把匕首,戚月还是有些疑惑。她事后在家的时候看过,整个匕首做工十分精细,一看就不是这穷乡僻壤的小破村子能有的东西,而且上头都没沾什么泥,分明就刚丢不久。

怎么会那么巧,偏偏那个时候丢,还正好丢在她伸手就能够着的地方?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戚月正边走边愣神呢,那穷秀才已经阴魂不散地跟了上来,大有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这么会儿工夫,戚月跟村里老喻家的穷秀才私定终身的事已经传开了,有三两路过村民瞧见他俩并肩而行也没多意外,只是不免忍不住要嘀咕几句。

戚月视那些嚼舌根的如粪土,也懒得看村民口中那“眼瞎了的穷秀才”,漠然道:“一边说不绕弯子,一边说的话又绕村子跑了少数得有三圈。你要不想聊,就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我没空哄你玩。”

喻晨似是没想到她是真的一点圈子都不兜,失笑一下有些好奇地问:“你难道真的不想知道我为何会拿着婚书过来替你解围?”

有那么一种人,他身上的秘密浩如烟海,偶尔露出冰山一角来,得意地问你好奇嘛?好奇吧?好奇拿我要的来换啊?

对于这种人,戚月向来不会客气,统一回复:“不想,快滚。”

喻晨脚下一个踉跄,纯粹是被她这话绊的。他自幼离家,见过各式各样或单纯或城府极深的人,戚月这样难搞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再难搞,他也得试一试。他无可奈何似的摇了摇头,笑道:“罢了,你不想听那我也不说了。”

喻晨笃定她肯定还是要弄清楚的,她不像愚笨之人,不会给自己身边埋下隐患,眼下不过是看谁先沉不住气罢了。

要说耐心,他不见得比旁人少,那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也不差这点时间。

况且,他一时兴起接近她,不亲眼看看她的本事,也实在是不敢贸然暴露自己的弱点。

他转头看了眼戚月,那竹筐太大了,衬得本就纤瘦的戚月更加娇小,便好心道:“竹筐,我帮你背吧。”

戚月看他一眼,也没客气,卸下竹筐丢给他。虽然是个空竹筐,可毕竟也是有些重量的,卸下去后登时松快了不少。

喻晨背上竹筐,目光又被缓缓活动着肩膀的戚月吸引,视线下移,落在她隆起的腹部上,神色便有些复杂了。

一时间谁都没有再开口,直至走到村北头的山脚下,戚月才突然出声问道:“你打算跟我耗到什么时候?”

喻晨回过神,“怎么能说是耗呢?如今我与你可是夫妻,自然该时刻呆在一处。”

戚月倏然顿住脚步,扭头看向喻晨。四下无人,戚月也没在避讳,沉声道:“那婚书究竟是真是假,你自己心里清楚。真要被我证明了它是假的,你可没有好果子吃!”

伪造婚书虽不算什么大罪,但少不得也要在县衙吃一顿板子和几天牢饭。

可听到戚月这么说,喻晨却笑出了声,丝毫不觉自己受到了威胁,引得戚月一阵不快。

“你笑什么?”戚月冷声问。

喻晨眯着眼笑得像只狐狸,不答反问:“那你呢?证明婚书是假的,你不还是要被拖去沉塘?”

戚月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转头继续超前走。

她又何尝不清楚,有了这么一纸婚书,可以省去多少麻烦。只是她总觉得,喻晨这个麻烦,不会比那些隔三差五拿沉塘说事的人要小。

戚月自顾踏上了山路,见有能烧的木柴就往喻晨背着的竹筐里丢。丢了没几个,想起什么似的扯了下竹筐。喻晨看她一眼矮下身,就见戚月从竹筐里拿出了挖野菜用的铲子,拎在手里继续捡木柴。

喻晨跟着捡了些,见这竹筐装不了多少,便道:“下午你在家歇着,我再上山砍些。”

戚月不语。

“其实你也不必亲自跑来,毕竟怀着身孕,休息最重要。”

依旧毫无回应。

“我这次要在村子里住大半年,你家里有什么活都可以找我。”

……

总之戚月就是不太想搭理他。可喻晨的耐心是真好,正要重整旗鼓再接再厉,忽然觉察到什么似的,伸手将戚月拉到自己身后。

戚月被拽了个趔趄差点摔了,心惊肉跳的正要质问,就瞧见不远处灌木丛一阵攒动,还来不及反应,一头体型健硕的野猪就蹿了出来,低着头径直冲向两人。

戚月也没料到大白天的也不是深山老林就能瞧见野猪,虽说跟预期的有些出入,但要是能打死,带回去处理一下,风干一部分,剩下的煎炸蒸煮,可以吃好久了。

她藏在袖中的匕首都抖出来了,正琢磨着这么丢过去的命中率有多高,喻晨动作却比她更快。

就见他抽了根细一些的木柴,撅出尖刺信手朝那野猪一掷,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快得甚至让人看不太清楚,那野猪就已经惨叫一声倒在了他们五步开外的地方,气息肉眼可见越发微弱。

戚月看着那头野猪,喻晨掷出去的那根细木柴正好戳进野猪的眼睛,看留在外头的部分那么短,只怕都戳进脑子里去了。

看着如此羸弱,竟然还会打猎?戚月震惊,转而又觉不对,等闲人随手扔根破木柴会是这种效果吗?这得是多么惊人的臂力和准头,就用来打猎也太可惜了!

喻晨原本是想回头确认一下戚月有没有事的,可见她傻了似的盯着野猪看,不免觉得好笑,待看清她手里拿的匕首时,眉头不由得微微挑了下。

“我们可能得先回去,”喻晨出声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扛着它不太好背柴,等我把你和这野猪一起送回去,再上两趟山帮你砍柴好不好?”

戚月转头看他,心里确定了这人可能是真的有病,不然怎么可能会刻意接近她这个丑八怪呢?

“竹筐给我,你扛野猪去。”戚月面无表情地把匕首递给他,“小心些,那东西有可能会装死。”

果然不出戚月所料,那野猪在喻晨靠近时突然蹿了起来,被喻晨一刀没入动脉,这才彻底没了声息。

戚月看着放了一地的血觉得有些可惜,可以拿来做好多血豆腐呢。

回去的路上,戚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反倒是喻晨,扛着头一百多斤的野猪还挺开心,甚至有心情自卖自夸:“你看,家里活计我可以代劳,砍柴打猎我也都会,村里那些找麻烦的我都帮你挡,有我在你能省去不少麻烦呢!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让我跟着你学医?”

戚月上下打量他一眼,毫不留情道:“不考虑,你学不会。”

喻晨一阵哭笑不得,“为何?”

戚月答:“你志不在此,当然学不会。”


回去的路上,喻晨肩上扛的野猪吸引了所有路过村民的目光,两人还没到家,消息就已经到了李氏的耳朵里。

李氏先是因为儿媳拿了自己的钱却没办成事而发作了一通,又听儿媳说戚月那赔钱货不声不响就跟人签了婚书,气得在院子里骂了半天。

倒不是说她气戚月自作主张,而是惋惜自己失了要聘礼的机会。先前她一直在琢磨着怎么把戚月嫁出去,可因为那块胎记,就连给村里那五十岁的跛子做个小的人家都不愿意要。

这好容易见了鬼有个眼瞎的看上了戚月,结果人孩子都有了她才知道信儿,怎么能不气。

不行,这钱怎么着也得要,不能白养那赔钱货这么多年!

李氏理直气壮地想着,就见院外几个村民热热闹闹地往北头跑,不由好信儿地出门打听。

一问可不得了,那年纪轻轻就瞎了眼的喻秀才跟戚月上了趟山,就扛回头野猪来,据说那体型还不小。

这可不得了,野猪少说也得百十来斤,就算自己不吃,卖也能卖不少银子呢!李氏心里活泛了起来,她没像那些看热闹的村民一般往北头赶,而是守在戚月那小院等着。

“哼!小贱人神气什么?还不是得回这小破茅屋里来!”李氏嘀咕着,可等了半天,都够她从这里走到北山两个来回了,还是没等到戚月和喻秀才。

倒是看热闹回来的邻居见了她,疑惑地问:“戚家媳妇,你咋在这呢?戚月都跟喻秀才回家去了。”

李氏愣住,一时竟反应不过来,“回什么家?她家不是住这儿吗?”

邻居乐了:“你傻啦?戚月是喻秀才的媳妇,那喻秀才也不是不在家,当然要跟喻秀才回老喻家那大房子里了,谁还稀罕住这小破茅屋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氏暗道自己是被气糊涂了,匆匆忙忙往喻晨家赶。

*

开始喻晨提出搬去他家住的时,戚月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可随即喻晨罗列了一系列搬去的好处,戚月就动心了。

确实,有个不漏风漏雨,整洁宽敞的大房子,谁还愿意住小茅屋?再者天天半夜听吓疯了的李氏吵吵嚷嚷也不利于养胎,住远一点躲个清净也好。最重要的,像喻晨这种明显揣着目的接近她的人,放眼前盯着才叫人安心。

再三权衡后,戚月就同意了对方的提议。

当年喻晨的父母在世时常年跑商,手里是有些积蓄的,虽说不常回来,但房子盖得很大,足足八间屋子,院子也宽敞,养点鸡鸭牛羊还能再空出一半种菜。院墙砌得高高的,从根本上隔绝了爱看热闹的村民们的目光。

这房子放在今日在村子里也是大户了,只是久无人住,看着忒荒凉了些。除了刚踏进院门的两人以外没一个活物,要不是收拾得还算干净,这房子闹起鬼来简直不要太合适。

“你常年在外,是怎么把这里收拾得这么干净的?”戚月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

喻晨将野猪放到屋门口,又去帮忙卸戚月背上的竹筐,这才不紧不慢道“每年走前给前院刘婶一点钱,托她定期来收拾收拾。”

卸下竹筐,他随手替戚月捏了捏肩膀,被戚月不着痕迹地躲开后,便去井里打水。

他像做惯了这些似的,手上动作熟稔得很,还有空闲同戚月闲聊:“她未必会多尽心,毕竟给的银子也不多,所以我会在回来前送信给她,她一般都会在我回来前把这里收拾干净。”

还挺会的。

喻晨用小炉子烧了点水,又领戚月参观了一下屋内。他自己占了一间,又空出一间把家具都挪走,摆了十来套桌椅用来给孩子们上课,其余房间都是闲置的。

“这一间窗户对着院子,会亮堂一些,你要是喜欢可以住这间。”喻晨道。

戚月自然没什么意见,一间房就有她那小破茅屋两个大了,她哪还会有意见。

喻晨征得她同意,转头就去柜子里拿出被褥准备抱出去晒。

院子里突然响起李氏尖刻的声音:“哟!这院子收拾得挺干净啊!”

戚月猜到了李氏肯定会来,根本没什么反应,喻晨更不会搭理她,自顾将被褥搭在屋外晾衣服的架子上。

李氏讨了个没趣,面上有些挂不住,语气也更生硬了:“赔钱货!没人教你见了长辈要问好吗?”

戚月冷笑,“赔钱货说谁呢?”

“说你!”李氏说完就觉得不对劲,反应过来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大步冲过来边挽袖子边骂道:“好你个小贱蹄子,以为有男人撑腰我就不敢打你了是不是——哎呀娘啊!”

就见一把匕首“咻”地一声飞到李氏脚前,刀尖整个没进地里,若是她脚步在快些,这刀尖就要扎穿她的脚背了!

李氏抬头,怒气冲冲的去看始作俑者——喻晨表现得比谁都无辜,耸耸肩道:“手滑了,你们继续。”

李氏气疯了,拔出匕首胡乱朝戚月丢了过来,喻晨默默拉住她往旁挪了两步,匕首“当啷”一声落地,被喻晨捡了起来。

“你个小没良心的赔钱货!我们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你不知道感恩也就算了,还伙同个外人来欺负我?我……”

她骂了一通,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朝院外吼了一嗓子:“戚大强!你是死外头了吗?你媳妇让人这么欺负你也不管管!”

少顷,戚大强就闷不吭声进了院子——感情李氏还挺怕自己在戚月那里讨不到便宜的,特意把戚大强都叫上了。

李氏见他进来,胆子登时也大了不少,转头冲戚月嚷道:“我跟你舅舅把你养这么大也不容易,你不能嫁人了就忘本。以后也得孝敬我们晓得不?”

她说着打量起喻晨的家。虽然之前就听说老喻家的房子盖得多么多么铺张,却也是头回进来看。

这房子是真不错,给戚月那个赔钱货住都可惜了……李氏想着,目光在看见墙角放着的野猪时,流露出一抹贪婪。

都说野猪肉香,她长这么大还没吃过呢!就算要卖钱,也得自个儿留一块好肉尝尝。

“这野猪我就拿走了,”李氏走过去,又冲戚大强招呼道:“老戚,快过来搬走!”

哪知李氏的手刚搭上野猪的鬃毛,泛着寒光的刀刃就抵在了她的手背。

扭过头,见戚月不知道什么时候抢过了喻晨手里的匕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李氏冷汗都下来了,有些颤抖地问:“你,你干嘛?”

戚月语气冰冷:“这话该我问你。无缘无故到别人家里撒泼,临走还要拿人家的东西,这又是谁教你的规矩?”

“我……”李氏噎住,而后恼羞成怒,“你这白眼狼还要不要脸了?我跟你舅舅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要你头野猪你都这般小气,这又不是花银子买的!再说就算是花钱买的又咋了,你做外甥女的,送给你舅舅舅母补身子不是天经地义嘛?”

“说话可不能昧良心,”戚月直视着李氏的眼睛,冰冷的眸光配上右半张脸可怖的青红胎记,简直比鬼还恐怖。“你们究竟养没养我自己心里有数,究竟花了多少心力也有数。”

“你……”

李氏还要狡辩,却被戚月打断了:“这野猪是没花钱,但一不是你打的二不是你扛回来的,你要补身子自己上山打一头回来没人拦着,但是别想打这一只的主意!”

眼见着戚大强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要像往常一样给戚月一个教训,戚月也不客气,抄起方才喻晨放在旁边的半桶井水泼了戚大强满头满脸。

“舅舅要是不清醒,我帮你清醒一下,你可看清楚了,上来就要明抢别人家东西的是你媳妇,可不是我叫她抢的,丢人也是她丢人!”


戚大强本就木讷的脑筋彻底不会转了。眼前的人还是那个无论怎么打骂都不吭气儿的戚月吗?自己媳妇说她打从河边回来,就像换了个人,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有李氏……戚大强的目光落在自己媳妇身上,她天天半夜从噩梦中惊醒,吵着闹着说有鬼,如今又在别人家像个泼妇似的闹。想到这些,戚大强就觉脸上火辣辣的。

李氏听了戚月的一席话,张口就骂:“你个小贱蹄子少含血喷人!看我——哎呦!”李氏话都还没说完,就平白挨了一脚。她本来就半蹲着打算朝野猪下手呢,这一脚直接让她跟野猪来了个脸贴脸,腥臭味登时涌入口鼻,恶心得她差点吐出来。

李氏愤怒地回头,见始作俑者竟是一直没吭气儿的戚大强,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一蹿高指着他破口大骂:“戚大强,你他娘疯了吗?敢对我动手?!”

戚大强如今除了脸上火辣辣的,其他什么都感受不到。越是这样,他就越觉得难看,越是看什么都不顺眼。“少在这里丢人现眼,还不快跟我回去!”

李氏看着他的目光,简直像是活见鬼了,好半晌才回过味儿来。出乎意料的,李氏没有对戚大强动手,而是一屁股坐到地上,哭天抢地道:“哎呀没天理啊!我好歹为你们老戚家生了两个闺女一个儿子,这些年好吃好喝伺候着你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哇!你这个挨千刀的不记我的好也就算了,竟然还对我动手!我不活了啊!”

她哭得肝肠寸断,大有一副“今天你不给我个说法我就死给你看”的决然,可没人为之所动。

戚月看热闹向来不嫌事儿大,歪着头在旁不咸不淡道:“舅母,这里没别人,你就是嚎哑了嗓子也不会有人理你,不如你回家嚎去?你家左邻右舍的都好凑热闹,保不齐你这一嗓子能把更多人招来看你唱戏呢!”

李氏正哭得热闹呢,闻听此言脸上有些挂不住,“嗖”地蹦起来,气急败坏地冲上来扬手就要打,可手却没能落下去。

她看着钳制住自己的那只手的主人,一贯和和气气甚至有点没成见的穷酸秀才此时面上全然没了温和,目光森冷得仿佛突然变了个人。

喻晨没有跟她客气,甚至没给她反应的机会,大力将她挥开,不顾李氏身形不稳一下子跌倒在地,只瞪视着戚大强语调冰冷道:“快滚!”

戚大强从没被年岁比自己小这么多的人这样赶过,胸中怒气直冲脑门,可看了看喻晨,却到底没有吭声——即使对方看起来是个瘦弱的穷酸书生,但也是个成年男人,要是跟自己动手怎么办?

转头再看看戚月,后者有喻晨护着,这些天的言行也不像是什么省油的灯,想想方才她往自己头上泼的水……想到这里,戚大强顿时更生气了,他身上的衣服都湿了,风一吹,从头到脚都是冷的。

最终,他将这一切过错都归结到李氏头上。是以李氏还要再骂时,忽觉头皮一紧,继而不敢置信地看着罪魁祸首——戚大强胡乱揪住她的头发,闷不吭声地往外拖,那牙根紧咬,额角青筋暴起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拖牲口。

院子里响起了李氏尖锐的哭嚎,这回是真的哭,戚月远远瞧着,肉眼可见的李氏被拽掉了好几团头发,血都流到眼角了,看着就头皮发麻。

戚大强见扯头发拖不动,干脆揪着后领将人拖走,不顾李氏脸颊涨红一副快被勒死的模样。

最终,戚大强夫妇消失在戚月的视线里,院子里终于清静了。

喻晨烧的水早就开了,他找了个碗洗干净,倒了碗开水递给戚月,“喝点水,我去前院刘婶那儿看看有没有什么现成的吃食,买些回来给你垫肚子,然后我上山砍柴,晚上我们再吃些好的。”

对于戚家的闹剧,他似乎是真的一点都不关心。

戚月看了他一阵,还是道:“吃完东西我也要上山,看看山上有没有什么草药。”

根据原身的记忆,山上是有草药的,只不过彼时原身不认识那些草药,自然也不知道有多值钱。

她现在只想尽可能多的赚钱,为以后养崽做准备。

喻晨看看她,又看看她的肚子,意思不言而喻。

戚月不耐道:“我是大夫,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活动活动不打紧。”

经过这几天的休养,和她从药坠里取的药的滋补,她腹中的胎相已经稳了不少,只是一时半刻的还是比正常月份的胎小一些。

反正一时半刻的也补不上去,不如多活动活动,一方面能攒钱,另一方面等足月了也好生产。

喻晨闻言没再劝说,只点点头,便出门去前院找刘婶了。不多时,喻晨带回来几个酥饼,两个煮鸡蛋,一小包芝麻粉。他把芝麻粉用开水搅得稠稠的,然后连同酥饼鸡蛋一股脑都递给戚月,看那架势,好像真把戚月肚子里的孩子当自己的了。

想到这里,戚月脑中浮现出了一个见鬼的猜想——这孩子不会真是他的吧?

随即,戚月就自我否定了这个猜测,太扯淡了!就喻晨这皮相,还有方才山上露的那一手,真实身份肯定不简单。他就算兽性大发,也不至于对原身这个丑八怪下手吧?

戚月甩甩头,迫使自己赶紧忘记这个离谱的想法。她找喻晨又要了个空碗,把芝麻糊分出去一半,又吃了个鸡蛋吃了块酥饼,就不想吃了。

倒不是不合胃口,她吃东西一向不挑,只是孕反吃不下东西,这几天都是。

喻晨见了也没硬逼着她吃,匆匆将剩下的都吃完,随后去厨房提了个菜篮子出来,递给戚月道:“你要是采药的话,这个可能用得上。”

“谢了。”戚月接过菜篮子,把挖野菜的铲子和河边捡到的匕首都放进去。喻晨也背起了竹筐拿上斧子,两人并肩出了院门,看背影还真有几分新婚夫妇携手并进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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