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太医院例行请脉的日子。
宫中人无人知晓沈自清同太后的关系,沈自清在她们眼里,不过是个一朝得宠的侍茶宫女。
太医院这种看人下菜碟的地方,给沈自清派的,一般都是最不起眼的太医。
不起眼可不代表没有用。
沈自清看着刚刚给自己请完脉的张事鸿张太医,微笑地说:“张太医来宫里当差多久了?”
“回禀娘娘,已有快十年光景了。”
“哦,“沈自清做出一副惋惜地神情,“我听说朱院正从太医到院正,只花了不到五年。”
张太医尴尬地笑笑,说:“朱院正医术高超,丹心妙手,当院正是应该的。”
“只不过是抓住了一个机遇而已,张太医您的医术大家有目共睹,不必太过自谦。”
沈自清命下人给张事鸿看茶,状似无意的说:
"不瞒张太医说,本宫入宫,也不过五年光景。"
“能走到如今这位置,靠的不仅是皇上的宠爱,更是一次次机遇。”
“出身卑贱又如何?如今谁见了,不得恭恭敬敬的称本宫一声岚妃。”
“现在就有这么个机会,就看张太医您愿不愿意把握了。”
沈自清看到了张事鸿脸上的犹疑。
“如今寒冬时节,太后的头风时有发作,太医院上上下下都不能找出病因。”
“本宫记得,那朱院正就是因缓解了太后的头风,才得了太后青眼,自此青云直上。”
“但那朱院正的药,太后服了之后也不能彻底除根,不知张太医可有什么好的法子?”
张太医终于忍不住了,他连忙说道:“太后那病本就是最简单的风寒头疼,只是那朱尚河为了上位,先是故意施计让太后病情加重,又一直拖着不除病根,好让太后时常惦记,这才让太后缠绵病榻多年。”
沈自清看着张事鸿,心中明白此事成了,但依旧不紧不慢说道:
“既然张太医有法子,那本宫就助你一臂之力,让你在太后面前大展拳脚。”
“但前提是,你今后听本宫的。”
沈自清虽笑着,眼里却有了寒意。
“不是太后,不是皇上,而是本宫。”
“你当记住,本宫有能力将你送上云端,就能把你从上面拉下来。”
“但只要你听话,本宫就保你一世荣华。”
张事鸿略加思考,看着眼前的女人。
明明是笑着的,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张事鸿下意识觉得拒绝这个女人的后果不是自己承担得起的。
而且,这十年来,不被重视的日子,自己也受够了。
于是他跪拜行礼:“臣张事鸿,定当为岚妃效力,万死不辞。”
“很好,本宫要你做的这第一件事,就是要个孩子。”
张事鸿不解得看着沈自清。
“这几日天气愈发不好了,估计会有一场大的风雪,届时,慈宁居那边估计有的忙活。”
“你这几日便在太医院候着,等太后的人来。”
“那朱院正那边……”
“这你不用担心,雪天路滑,朱院正着急摔断了腿也是情有可原。”
张事鸿眼里多了几分震惊,眼前这个女子,竟如此杀伐果决!
“总之,本宫会给你提供机会,之后,你就陪本宫演一场戏便好。”
突然,沈自清的眼神变得恐怖压迫,张事鸿不禁低头不敢直视那双眼睛。
“演得好,便是飞黄腾达,演不好。”
“便请张太医同本宫就等着在地府再续前缘吧。”
沈自清温和地笑着,仿佛一切同她都没有干系。
几日后,狂风大作,风雪交加。
半夜慈宁居内灯火通明,梓芳在殿外张望。
沈自清穿着单薄的冬衣匆匆赶来,鼻尖脸颊冻得通红,看着就让人心生怜惜。
连一向不正眼瞧她的梓芳姑姑都难免动容。
“姑姑,太后怎么样了?”
“这次头风较以往几次都要凶些,奴婢已经差人去请朱院正了。”
接着丫鬟带着张事鸿匆匆赶来。
“朱院正呢,不是让朱院正入冬之后就一直留守太医院么,他人呢?”
梓芳看着面前的二人,脸色铁青。
“姑姑有所不知,朱院正……朱院正的腿在赶来的路上,摔断了。”丫鬟颤抖着说道。
梓芳反手就甩了丫鬟一巴掌,说道:
“混账,这都什么时候了,他朱尚河纵使爬也得给我爬过来,再去请!”
“姑姑!”沈自清带着催促意味地说,“现在当务之急是太后娘娘的病,既然太医来了,您就姑且让他一试吧!”
殿内很和时宜地传来了太后的呻吟。
梓芳略带挣扎地看了一眼殿内。
沈自清又问太医:“我问你,你可知里面是什么人?”
张事鸿拱手行礼:“是当朝太后。”
“知道就好,你若不尽全力医治,且当心你的项上人头!”
“微臣定当尽心竭力,万死不辞!”
梓芳见状,便领张太医和沈自清进殿了。
朱尚河怕是有一段时间不会来了。沈自清心想。
她看到今天的天气就知晓太后的头风定会发作,第一时间就派阿诺装作慈宁居的人,将朱尚河带出了太医院。
之后将他迷晕,把腿打断后丢在雪地里,作出一副路滑摔倒的假象。
这样,就不会碍事了。
一个时辰后。
“哀家这次,可多亏了你啊,张太医。”太后坐在帐中,微笑着看着张事鸿。
“微臣不敢,太后寿比天齐,福运绵长,微臣不过尽分内之事罢了。”
太后微笑着点点头:“很好,”随即转换了脸色,“朱尚河呢?”
“回太后的话,朱院正在赶来的路上摔断了腿,只怕是过不来了。”梓芳应道。
“过不来那就别来了,我大雍朝又不止他一个太医,哀家看,张太医便很好。”
随即太后看向了侯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沈自清。
梓芳见状,连忙应道:“太后您有所不知,岚妃娘娘这次为了您的病忙前忙后,大雪天里穿件冬衣就来了,奴婢看了都心疼。”
“岚妃有心了。”太后似是很满意,赞许地看着沈自清。
“多谢太后,能为太后尽孝是臣妾的福分。”沈自清正欲行礼,突然眼前一黑,险些摔个趔趄。
“这是怎么了?”太后脸色一变。
“许是有些冻着了,不打紧的。”沈自清稳了稳神说道。
“让太医帮你瞧瞧吧,张太医。”
张事鸿行礼,对沈自清说道:“岚妃娘娘。”接着便上手把脉。
片刻之后。
“恭喜太后,恭喜娘娘,岚妃娘娘是喜脉,已两月有余了!”
太后闻言大喜,几欲起身却被梓芳压了下去,“当真?张太医?此话当真?”
“回禀太后,微臣以项上人头担保,千真万确。”
“什么时候的事,哀家竟不知?”太后此时并未看着沈自清,而是看着梓芳。
果然是派人日日看着
“太后您糊涂了,皇上临行前几日,不是日日留宿朝黎宫么?”梓芳回道。
“是是,是哀家老糊涂了。”太后喜不自胜,“那岚妃刚刚怎会晕眩,莫不是龙胎有异?”
“禀太后,龙胎安好,只是岚妃娘娘刚刚太过忧虑太后,急火攻心而已,好生休息即可。”张事鸿不紧不慢地说道。
“太后,臣妾有个不情之请。”沈自清施施然起身说道。
“臣妾这一胎是头胎,怕不能好生照料,想请太后割爱,让张太医全权负责臣妾这一胎,不知太后可舍得?”
“好好好,依你依你,哀家听到这消息已然大好了,你不需要担心我。”太后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沈自清的肚子,什么话都听不进了。
“微臣定当全力以赴,保护龙胎平安降生。”
“太后,”沈自清突然压低了声音说道,“臣妾有孕这事,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怕后宫众人迎来送往,打扰龙胎清静。”
“嗯,你考虑的很周全,皇帝不在,后宫最近又不安生,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太后考虑片刻后说道:
“哀家会依你说的去办的,时候不早了,你们都退下吧,岚妃,哀家派人送你回去。”
“是,臣妾(微臣)告退。”二人行礼。
转身时互相使了个眼色。
几日后,张事鸿给沈自清诊脉,悄声说:
“微臣给您服用的药物能让您的脉象同妇女妊娠无异,这样太后纵使派他人前来也不会看出破绽。”
沈自清微微点头,说道:
“这次你做的很好。”
“把握住机会,院正之位,指日可待。”
张事鸿行礼,却瞥到了桌上的一盆糕点,问道:
“娘娘桌上这是?”
“哦,刚刚乐嫔送来的糕点,”沈自清不经意地说道,
“里面估计没什么好东西。正好你在,验验看吧。”
说着将糕点递给了张事鸿。
张事鸿捻了一点,用水化开,置于鼻下细细闻着。
突然脸色大变。连忙跪地行礼。
沈自清见状,脸上随即严肃起来。
“怎么了?”
“娘娘恕罪,微臣该死。”张事鸿顿了顿说道,“这糕点里,被人放了十足十的苍竹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