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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医在唐朝

春和且待 著

其他类型连载

现代人谢杏儿,投胎转世,带着记忆回到了唐朝,这次出生在世代行医的谢家,重新长大的她,用现代人的思维,开启了一段精彩人生。

主角:谢杏儿,穆清   更新:2022-11-23 20: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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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谢杏儿,穆清的其他类型小说《行医在唐朝》,由网络作家“春和且待”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现代人谢杏儿,投胎转世,带着记忆回到了唐朝,这次出生在世代行医的谢家,重新长大的她,用现代人的思维,开启了一段精彩人生。

《行医在唐朝》精彩片段

2008年5月30日,晚上22:50,某医院的监护病房,随着心律监护仪器的“滴——滴——”声越来越慢,躺在病床上的白发老人眼皮微微颤动,床边围满了人,几个女眷眼眶红红的低声啜泣着,其中一个年轻女孩,眼泪不停掉,嘴里喊着“奶奶,奶奶”。一名脸上满是悲意的中年男人,眼眶含泪,握着老人干枯的手,一声声的唤着:“妈,妈……”

最终白发老人没能睁开眼睛,微弱的长叹一口气,心律监护仪器停止跳动。

“妈——”

恸哭声响彻病房,早做好准备的医护人员闻声匆匆而来。

————————

公元739年,大唐开元二十七年,四月二十六亥时三刻,怀州河内郡,温县,谢家医馆的后院里,三三两两围坐着人,一名青年男子,正着急的来回疾走。

突然,一声响亮的婴儿哭声传来,青年几乎是马上要冲进去,却被身边一位中年妇人拉住了。等了片刻,青年按捺不住担忧与欣喜,不顾妇人的阻拦,冲进房间,眼神先寻向床榻上的女子,见她额发都被汗透,贴在脸上,显得几分脆弱,好在脸色红润。他急急过去握住女子的手,“芷兰,辛苦你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芷兰目光柔柔的看着谢文元,轻轻笑了,“你怎么就进来了?小心娘要念叨你。”

“无事无事,我是医者,不在乎这些。”谢文元见自己夫人无碍,转头看向孩子。

稳婆包好孩子过来,“谢大夫谢夫人,恭喜您们喜得千金呐,大小姐长得可真好看,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一叠声的好听话说的谢文元喜笑颜开,小心接过稳婆手上的小小一团,粉扑扑的小脸蛋上还带着绒毛,眼睛微微睁开,似乎在打量着谢文元。

“芷兰芷兰,你看,我们女儿在看我呢”,谢文元惊讶的把孩子凑到林芷兰的身前。

“哎哟,姑爷,刚出生的孩子哪能认人呢。”林芷兰的陪房林芳,给稳婆包了红封把人送出门后,转回来听到谢文元的话,被逗笑了。“您看过小姐和小小姐了,心落地了吧,赶紧去外面张罗吧,老爷夫人这会在外面替您招呼着呢。且小姐刚生产完,得好好休息,不然落下病根可不好。”说着小心接过了谢文元手上的婴儿,轻轻放到了林芷兰身边。

谢文元点头称是,家逢喜事,也确实很多事得安排下去,于是轻轻捏了捏林芷兰的手,“芷兰,你好好休息,芳姐在这陪着你和女儿,我先出去张罗着,你有事就使芳姐去唤我。”

“嗯,去吧,我没事。”林芷兰视线从孩子身上抬起,递了一个安心的眼神给夫君,谢文元恋恋不舍的掀开门帘,出去了。

“芳姐,你快看,她好像真的是在看我呢!”林芷兰记着谢文元刚刚的惊讶,仔细看着自己刚刚用力到虚脱才产下的小婴儿,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似乎被小手轻轻拨动着,嘴角不自觉的扬起。

小婴儿微睁的眼睛眨了几下,闭上了,芳姐过来只看到孩子闭着眼睛,小嘴巴却张着,似乎在寻什么。“小姐,你可看错了,小小姐这是饿了呢”,说话间,帮助林芷兰调整了姿势,方便婴儿吮吸乳头。

刚一凑上去,孩子就本能般的含住用力吮吸起来,林芷兰痛的忍不住闷哼一声,却没有动,“芳姐,这,实在有些疼,当娘都得这般吗?以后日日都如此疼吗?”

林芳怜惜的看着眉头紧蹙的林芷兰,“第一次喂奶是如此,多喂几次就好了。等孩子吸出奶水,就不觉疼了。”边说边轻轻抚着林芷兰另一边的手臂,似是想帮她解痛。

孩子吸了一会,可能是吸不到乳汁,“哇”的大哭起来,林芷兰胸前疼痛顿缓,听到孩子哭声,却不由心疼起来,“芳姐,你帮我换一边,再让她吸。”

几番尝试,林芷兰疼的眼眶都微红,孩子哭一会吸一会,终于吸出乳汁,吃了几口,也是累了也是困了,含着就睡着了。林芷兰也累极,喝了几口参汤,沉沉睡去。

等夫人(谢文元的娘亲)忙完进来看的时候,母女俩挨在一块,睡的正好,林芳在旁守着。夫人慈爱的看着婴儿红润润的脸蛋,给林芷兰掖了掖被角,细细交代林芳几句,也回去歇了。


第二天一早,一阵热闹的人声把谢杏儿从酣长的睡眠里吵醒,她莫名觉得委屈心烦,本想开口斥责是谁在房间吵闹,开口却是“哇”一声清脆的婴儿哭声,她骇得赶紧拿手捂自己的嘴,手却不听使唤,在眼前晃来晃去,这一晃,又把谢杏儿吓老大一跳:这,这不是我的手,天老爷,这是一个小娃儿的手啊!

突然,一张超级大脸,横着出现在谢杏儿的眼睛正上方,谢杏儿没看清楚人就不由自主的又哇哇大哭起来,边哭心里边想:我怎么又哭了,这是怎么了,难道我现在是一个小孩儿?我明明记得我的小灵儿放暑假回来了,我早上起床……我起床要做什么的?我怎么不记得起床了没?哎呀,谁在抱我……

谢杏儿模模糊糊,一瞬间想了很多:后来好像是一直躺在哪里,依稀听到有声音说“脑死亡”,是说我吗?我死了吗?那我怎么变成了小娃儿,我转世投胎了?我怎么还记得我叫谢杏儿,我多少岁了,对,刚过68岁,小灵儿还特意给我寄了条丝巾说是给最爱的奶奶68岁的生日礼物,我还记得我的小孙女呢,阎王爷没给我喝孟婆汤吗?……

可能是孩子的大脑太稚嫩,经不得这样的思考,加上被人抱着轻轻晃的很舒服,谢杏儿想着想着觉得累极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非常舒服的睡着了。

林芷兰靠坐在床头正在喝鲫鱼汤,谢文元半弯着腰,边伸头看床上睡觉的女儿,边和林芷兰讨论给女儿起什么名字,却没想到女儿突然就哭了,本想过去哄哄女儿,小家伙却哭的更厉害了,只好作罢,等芳姐把她抱起来轻轻的拍着晃着,马上就没哭了,打了个哈欠一会就又睡了。

“芷兰,咱是杏林之家,不如就叫女儿为杏儿。杏,既是药材却也不可多得,杏树高大能为材,却也自矜难求。我希望女儿以后有花的柔美,但也内里敏捷坚强,能经风浪。”谢文元显然是为女儿的名字用了好一些心思,已经思考良久,林芷兰自然没有异议。

等谢杏儿再次醒来是被饿醒的,又是一顿哇哇哭,林芷兰赶紧躺下等芳姐抱过来喂奶,忍着痛看着大口吮吸的女儿,小脸蛋一鼓一鼓的,忍不住拍着孩子的小屁股,轻轻唤着:“杏儿,娘的小杏儿。”

饿极的谢杏儿凭本能吞了好几口奶后,听到身前的人喊“杏儿”,声音柔柔的,软软的,让她心里特别特别舒服,只想再靠这个温暖的声音近一些再近一些,但是只有嘴巴能动,还没有牙齿,于是她使劲的吸啊吸。

真的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可是吃奶太累了,不一会,谢杏儿又睡着了。

芳姐抱起睡着的谢杏儿,拍了一会背,放到床上,转身和林芷兰轻轻说着话。

正说着,夫人脚步轻轻的进来了,看到林芷兰没睡,呼了一口气,笑着道:“娘怕吵醒你,刚听到有哭声,才过来了。你爹从昨夜到现在还没看到孩子,一上午急得不行,这会前堂问诊的人少了些,就让文元一个人顶着,自己跑后院来催我来抱,要看看咱家的小杏儿呢!”

林芷兰心知公爹不好进她的房间,估计早就想看看孩子了,笑着应:“刚喂完奶,估计得睡好一会,您快抱去给爹瞧瞧吧。我睡会觉一会再伺候小祖宗。”

夫人乐呵呵的抱起睡着的谢杏儿,搭上挡风纱帽,出去了。

院子里传来谢家老爷惊喜的呼声,马上又安静下来,俩老轻笑着交谈着什么。

林芷兰听着听着安心的沉沉睡去了。


就这样,在吃吃睡睡中,谢杏儿用有限的大脑和时间,终于弄明白且接受了目前自己所处的境况。她觉得自己应该是重新投胎了,但是阎王爷忘记了给她喝孟婆汤。

她好像托生在了古代,家里是行医的,看条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算是小康家庭。因为她娘亲林芷兰说话谈吐都颇有礼仪,身边的芳姐似乎是贴身伺候的人,但也没有看到有别的丫鬟之类的。爹爹谢文元应是独子,每天早上过来看看她就走了,中午会过来一直抱她直到哄睡着,晚上也没见他睡这里,可能是因为娘亲林芷兰还没有出月子。巧的是,爹爹谢文元给她取的名字也是叫“谢杏儿”,可能这就是前世今生的注定吧。

被芳姐称做夫人的妇人,应是她的奶奶,慈眉善目的,每天中午或者晚上都要过来抱抱她。然后,芳姐口中的“老爷”估计是她的爷爷,但是她还没有看到过。

随着吃的奶越来越多,谢杏儿的脑袋越来越清醒,她能清晰的记得上一世很多事情。她现在舌头不听使唤,还不会说话,所以醒着的时候不是在观察眼前的人,就是在回忆。

她回忆起自己养的那些猫儿狗儿,回忆起孙女小灵儿出生时候的样子、回忆起老伴儿的白发、儿子出生、自己嫁人,甚至回忆起小时候的事,觉得上一世的父亲和现在的爹爹谢文元的模样似乎重叠在一起了,这让她每次在看到谢文元的时候就忍不住手舞足蹈的想引起他注意,多看看他。

有时候也会记起一些特别苦的日子,但终归是回忆,好的坏的,都随着前世最后那刻的一声叹息,烟消云散。

既然老天让她再世为人,那就好好的活一场。

不再沉湎于回忆的谢杏儿,心也好像随着婴儿身体的变化而变化了,对于吃喝拉撒哭也完全不惊慌了,就快快长大,好好感受这个新世界吧。

当然,她最想的就是赶快学会说话,每次一哭就被塞乳头,现在对她来说奶水确实好喝,但是想尿的时候实在是喝不进去呀。可是就算学会了也不能说话吧,不然还没满月的孩子突然说话岂不是要吓死亲娘,她好喜欢现在这个娘,可不能吓她。

很快,谢杏儿就满月了,这天,谢家医馆尤其热闹,医馆正门那边前一天就张贴了告假事宜,所以医馆大门紧闭。而谢府真正的大门,在背街的那一面。

说是谢府,其实不算大,是个四进的院落,临街的那一进是医馆所在,过了医馆是外院,后面两进围着正院的分别是谢文元夫妇和老爷夫人两辈人的居所,最后一进是杂役居所和库房所在。

谢府大门今日大开,来往宾客热闹非凡。一是因为谢家行医,医者仁心,平常与街坊乡亲结下不少善缘,谢家有喜,整条街上几乎家家来贺。

二是因为谢文元是独子,自他二十岁成婚后,家里好几年未热闹过了。林芷兰小他四岁,嫁给他的时候才十六岁,加上发育偏晚,看上去像十三四岁的孩子,谢文元自己是医者,明白过早生育对大人孩子都不好,硬是等林芷兰满十八岁才圆房,圆房两年后才有了谢杏儿。

得益于谢林两家是世交,林芷兰嫁过来后被夫人当女儿养着,感情极好。老爷夫人俱是明理之人,加上医馆一直忙碌,一家人各有需要负责的事情,所以生孩子之事就没被特意关注,顺其自然了。

满月宴设在谢府正院,林芷兰的娘家早早到了,送过来的祝米足足抬了3大箱。大到摇篮、摇马、座椅、玩具,小到鞋袜首饰,米酒鸡蛋……让宾客无不称赞,谢小夫人的娘家,周到!

林家人一行与谢家老爷夫人见完礼,就迫不及待由谢文元陪着到了林芷兰的院子,林母几步上前抱住女儿,眼眶就红了。

林家位于距温县将近二十里地的林肇乡镇上, 生产当天将近子时才产下孩儿,第二天一早谢家遣人前去报了喜,林母恰巧那些日子有些咳嗽,怕过了病气给孩子,索性等满月了一并过来。

林母虽心疼女儿受了生产之苦,但此刻看到女儿脸色红润还微微胖了些,一颗心算是放下来,满心欢喜的抱外孙女去了,边逗孩子边和女儿说些体己话。

“大舅哥,饮茶”,谢文元在小院子的石桌上煮茶,招呼刚看完外甥女的林之行。

“最近跑药材还顺否?”谢文元最喜欢听林之行讲各种行商见闻,每次林之行过来,必然要被他拉上煮茶谈论几个时辰。

林之行其实与谢文元同岁,已成婚有一子,不过他常年收药跑商,生意场上来往俱是人精,所以看上去比谢文元老成几分。

“最近时局似有不稳,听说官家重议‘和籴’之策,怕是百姓要不好过了……”林之行同妹婿细细讲起各类最新见闻。

两家人难得相聚,因着谢杏儿的出生,此刻团圆,其乐融融,心更贴近了。


作为谢林两家的第一个孩子,杏儿真是如珠如宝般,被捧在掌心呵护着长大。

小时候的杏儿基本就是在内院活动,会走了以后,每天芳姑姑跟在她身后,生怕她摔着磕着,母亲就在院子的大树下坐着,手里拿本书,偶尔听到她奶声奶气的喊“娘亲,娘亲”,母亲就远远的应和着:“哎,小杏儿,到娘这里来。”

圆乎乎的杏儿就“噔噔噔”的要冲到母亲怀里,芳姑姑会赶在她扑上去之前拉住她,“杏儿,慢点慢点,你娘肚子里有个小宝宝呢!”

林芷兰本是协助婆婆负责医馆药材采购之事,生了杏儿后,因着喂养孩子,很多事就卸下了,打算等杏儿断奶了再重新接手,哪晓得,刚给杏儿断奶,就发现又有了身孕。

这下可把谢家人高兴坏了,哪舍得再让她操劳,于是林芷兰索性安心在内院养胎顺便陪杏儿。

一年后,杏儿的弟弟出生,取名谢林。

古代女子生产不易,谢大夫的子女出生皆顺利平安,一子一女凑了个“好”字,一时之间,人人都叹谢大夫好福气,娶了门当户对的妻子,娘舅家经营药材,一些难求的药材对谢家医馆来说自然不再是难题,谢家父子一心专研医术,自然更上一层楼,这些年,医馆闻名而来的人越来越多就是最好的明证。

杏儿三岁以后,就不再满足于呆在后院,开始往前院的医馆跑,芳姑姑开始还会拦一下,怕杏儿调皮打扰到老爷他们的问诊,但令人惊奇的是,小小的人儿,看着自己祖父和爹爹给病人望闻问切,不仅安安静静的听着,看那神态,仿佛是听懂了似的。实际上,杏儿确实是听懂了,而且听的津津有味,毕竟她的身体里是一个老灵魂。加上前世是急病而亡,所以杏儿觉得懂得自己的身体状态实在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谢文元和谢老爷刚开始看到杏儿如此,只是觉得女孩儿文静乖巧,挺好,心里不由更加对她疼爱几分,每次她过去,就备一些小零嘴哄着她。但是连续多日如此之后,两人开始嘀咕了:这孩子莫不是对行医感兴趣,可是才三岁的孩子呀?

某天,一位老者因腹痛求诊,脸色苍白,手一直捂着肚子,哼哼唧唧,手脚似乎都没有什么力气,无力趴坐在谢文元对面。谢文元边问边记录:四肢发厥,腹部喜温怕冷,按之痛减;小便清长,大便稀溏日三次,口不觉渴;舌淡,苔薄白;六脉沉迟。病属:体阳衰,感寒腹痛。拟:四逆汤,两剂,水煎,每日一剂,调脉复阳。

谢文元拟好方子,嘱咐老者:老人家,您这是肚子受凉了,最近秋燥,但早晚凉,注意整个腰部保暖,给您开了四逆汤,您上那边取药吧。

老者连连称谢,拿着药方朝药橱走去,杏儿咬着麦芽糖,跟在老者身后。

当日值守的称药伙计是新来的,对谢文元的字迹还不太熟悉,正在努力辨认,忽然听到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熟附片 3钱,炒干姜 2钱,炙甘草 2钱 ,炒吴茱萸 1钱。”

“哐当”一声,伙计手上的小秤砣掉在药橱面上,他惊疑的盯着柜台前的小小人儿,结结巴巴的,“杏,杏儿小姐,您,您咋知道呢?”

“最近因腹痛求诊的老爷爷有好几个,我听见爹爹说了好几回了呢?”杏儿歪着头,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伙计。

谢文元也听到了杏儿的回答,心里惊喜万分,面上却不显,只是交代伙计,快给老者抓药。然后摸了摸杏儿的头,把杏儿抱在了腿上,问:“乖杏儿,你喜欢看爹爹给人问诊,是为什么呢?”

杏儿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会,答道:“爹爹,我想学医术,我看着爹爹行医问诊,觉得爹爹特别厉害。”

“芳姑姑手巧,会做针线活,会做各种小玩意儿,芳姑姑也特别厉害,杏儿不想学吗?”谢文元故意想考量考量她。

“爹爹,芳姑姑是很厉害,我也很喜欢芳姑姑,可是我不想学那些,我觉得爹爹厉害,是因为爹爹可以救治别人。”杏儿心里其实还有更多话想说,可是想到自己现在才三岁,说太多,怕吓到爹爹。

其实杏儿也识字,只是识字不多,她上一世出生在地主家庭,小时候上过私塾,9岁那年,国家动荡,双亲去世,生活一下被打入尘埃。

想到这些,杏儿有些低落,她伸手搂住爹爹脖子,头靠在爹爹肩上,没再说话。

谢文元其实被女儿的回答有点惊住了,女儿刚刚讲话的神态特别认真,一点不像3岁孩子的话,但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更觉得自家女儿真是聪慧过人。

这时,又有求诊之人前来,谢文元赶紧放下杏儿,专心问诊起来。

晚上吃饭时,在饭桌上,谢文元同一家人讲起了杏儿熟练背出四逆汤方的事,谢老爷听着越听越开心,抚着胡子开心大笑:“哈哈哈,我谢家女儿,懂医术再好不过,乖杏儿,到祖父这里来。”

杏儿爬下椅子,乖乖走到祖父身边,谢老爷一把抱起她,放到腿上,问:“小杏儿,你想跟着祖父学习医术吗?”

“想!”杏儿点头应到,“我要像祖父和爹爹一样,帮别人解除病痛。”

“好!”谢老爷抚须点头,心中高兴,“乖杏儿,想学习医术,得先学会认字,既然你有此志,明儿开始,你跟着祖父和你爹爹认真听诊,你爹爹教你读一篇《素问》,你须熟读直至认字,然后再教下一篇,等你81篇都熟读且认得以后,祖父再来问你,是否要学医,你看如何?”

“好!”杏儿大声答应,心里是真正开心,终于不用再玩无聊的游戏了。她明白祖父是想看她能否吃得这个苦,可祖父想不到的是,这些对杏儿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而杏儿对中医却是实实在在的感兴趣和信服。

谢老爷的安排其实也是用心良苦,因为小孙子谢林才刚刚出生,林芷兰和林芳的心思不免会在小婴儿身上多一些。他看到杏儿大部分时候都沉静乖巧,自己玩,还总跑到前院医馆,以为是杏儿见娘亲陪弟弟而心中失落,所以借着给杏儿启蒙,索性把杏儿带在前院,免得儿媳挂心。

医术高超的谢老大夫万万没想到的是,杏儿只是心理早熟,已活过一世的她,懂得当娘的辛苦,心里体贴母亲而已。

就这样,四岁不到的杏儿,开始了她的学医之路。


第二天,杏儿果然早早起床,爹爹牵着她的手,一起去到前院。

谢文元昨天吩咐伙计在他就诊的隔壁空房,设了小书案,杏儿进去,看见书案上摆着一个卷轴,卷轴左侧写着《素问--上古天真论》,但是杏儿在爹爹眼里应是不识字的,只过去乖乖跪坐好,等着爹爹过来。

谢文元打开卷轴,“杏儿,爹爹读一句,你跟着读一句,今天只读前三句。辰时后才会慢慢有人来问诊,你不着急,慢慢的记,记完了,我们再来一个字一个字的认。”

“好的,爹爹”,杏儿像模像样跪坐的样子,逗笑了谢文元,粉嘟嘟的一团,偏要做出大人的沉稳,让他心里愈发疼爱,他并没有打算杏儿真的能学些什么,哪怕女儿此刻就打退堂鼓,他也无比怜爱,甚至准备好了给杏儿的小玩意。

“昔在黄帝,生而神灵……”,谢文元一字一句开始诵读,杏儿毫无意外的,都能跟上。教上三遍以后,杏儿就开始跟着他一起诵读了。这让谢文元有些意外,但想到女儿背出四逆汤方的事,也释然,可能杏儿就是天生记忆力好呢。

不到一刻钟,杏儿就能流利的背出前三句了,谢文元开始指着卷轴,一个字一个字的教杏儿认字,这时候的认字是趁热打铁,此刻记住,过一会将字打乱顺序,再次指认,就不定认得了,谢文元的启蒙也是这样过来的,所以在杏儿很快记住以后,他并不吃惊,交代杏儿自己再看看卷轴,谢文元背着手到医馆大堂去看看伙计们整理药橱。

杏儿自己拿着卷轴,开始看后面的内容,前三句内容不多,除了一些生僻字她不认识,别的字基本是认得的,爹爹这样细细的指着一个一个教,就都认识了。杏儿在想,爹爹什么时候会教自己写字呢?

正看着想着,谢文元进来了,“小杏儿,爹爹要考考你啰!”,说着拿过卷轴,随意指了一个字。

“弱!”杏儿答的字正腔圆。

“黄帝、神灵、衰……”杏儿回答的非常快,每个随机指的字都认识,谢文元此刻有些被杏儿的记忆力惊住了,他小时候可是花了整整一天才记住的。

“爹爹,杏儿的记性很好吧。”杏儿甜甜的朝着爹爹撒娇,谢文元心里此时是真正的惊喜了,他心里想:杏儿可能真的是有学医的天赋,一会爹来后这件事得告诉爹,须得正视杏儿的教养。

“爹爹,这几句我会背也会认了,您给杏儿讲讲是什么意思呗?”杏儿虽能认字,但是对古文记载却是半点不通,如果真想修习医术,还得好好钻研这里的文字记录方式。

此时还早,谢文元心里高兴,对女儿所请自然有求必应,于是拿过卷轴,给杏儿细细讲解起来。

待到午时两刻,芳姑姑过来接杏儿回后院吃饭午睡。杏儿学习一上午,三岁孩子的身体也确实累了,与祖父爹爹打过招呼后,牵着芳姑姑的手回了后院。

午饭一般是厨娘做好了送到林芷兰院子,晚餐一家人才会聚到老爷夫人那边去吃。林芷兰怀孕后,为了照顾她的口味,在院子里加了间小厨房,方便芳姑姑随时为她准备吃食。谢林出生后,芳姑姑无暇下厨,又恢复了以前的厨娘送饭的习惯。

杏儿与芳姑姑刚走到院子门口,就见着厨娘李婶与她媳妇提着重重的食盒过来,芳姑姑赶紧牵杏儿侧身让路。

“杏儿小姐,今天有你爱吃的萝卜干肉丁,一会多吃些。”李婶笑着对杏儿说道。

“好的,李奶奶,杏儿闻到香味了,好饿。”说完,拉着芳姑姑的手就往内屋冲。

进去净了手,和娘亲腻歪了下,杏儿先跑到婴儿床前看看才半岁的弟弟谢林,摸摸弟弟的小脸蛋,谢林“咿咿呀呀”着要抓她的手,她把手指放到弟弟手心,陪弟弟玩了会,才坐到饭桌边吃饭。

看到萝卜丁炒肉,杏儿肚子“咕咕”响,接过芳姑姑给她盛的米饭,大口大口吃起来。

饭毕,林芷兰边帮杏儿擦嘴角,边问道:“杏儿今天都学习了一些什么呢?”

杏儿清清楚楚将《上古天真论》前3句背了出来,并给母亲讲解了意思。林芷兰虽不会望闻问切,但毕竟家里经营药材,从小浸润,医理还是通的,听女儿讲的头头是道,不免高兴,一把抱住杏儿亲了一口,“真是娘的好杏儿,娘觉得你以后一定可以成为一名厉害的大夫。”

杏儿心里心花怒放,将头拱在娘怀里,像只小猫般,来回的蹭。

头发一会就蹭散了,杏儿不想坐下来梳头,索性让芳姑姑送她回房间睡午觉去了。

林芷兰夫妇的院子是回型的,主屋这边左右各是两间偏房,“回”字的左右侧也各是两间厢房,主屋对面是四间空房,东南角那间改作了小厨房,西南角那间充作库房使用。

芳姑姑是林家的远房亲戚,早年受过林家的大恩惠,林芷兰出嫁的时候,自愿与她夫君作为陪房跟了过来,芳姑姑夫妇没有孩子,平常芳姑姑主要是照顾林芷兰夫妇起居,后来照顾俩孩子,一直尽心尽力,把杏儿俩姐弟当自己孩子疼。芳姑姑夫妇住在主屋右面偏房,左面的偏房分别是谢杏儿和谢林的房间。

芳姑姑的夫君叫宋铁,身材高大,不怎么爱讲话,有武技在身,右脸上有道很明显的刀疤,看着很吓人,白天都在前院帮忙,碰上药材回来,搬上搬下的体力活都是靠他。偶尔碰上不讲理的人,他一站出来,别人首先气势上就弱了。晚间宋铁会把整个谢府巡查一遍,谢家倒是没有要求他这样做,是他以前的习惯。

除了前院的学徒工是住家里最后一个院落,家里没有请其他长工,大部分都是帮工,干完活了,就自回自家,所以家里人事关系简单,倒也清净。

杏儿回房倒头就睡,美美的睡了一个午觉,醒来已是申时,再过一会祖父和爹爹应该要回后院吃饭了,杏儿迷迷瞪瞪的躺了一会儿,自行起床,散着头发去到主屋,娘抱着弟弟在喂奶,芳姑姑在收拾婴儿床,见杏儿进来,赶紧牵着杏儿坐好,给杏儿梳起总角辫。


前院那边,谢文元送走最后一个病人,起身收拾好药箱,走到谢老爷那边,准备回后院用餐。

父子俩如惯常那般,边踱步往后院走,边交流今日所遇病患之不同寻常处,相互探讨。这是谢家几代人行医积累下来的智慧与经验。所谓“灯不拨不亮,理不辩不明”,谢家世代行医,基本上都是父带子的方式,一代一代的传承下来。从谢文元的曾曾祖父开始,传下了这个每日研讨的习惯。

中医的本质是六经辨证,汉时张仲景著《伤寒论》,将外感疾病的各种症状及其演变,进行综合分析:据病变部位、寒热趋向、邪正盛衰,而区分为太阳、阳明、少阳、太阴、少阴、厥阴六经产生的各类疾病。但症状如何发生、药性如何应对,依然要靠望闻问切来具体判断。行医之人,假如能不断把前人的经验,进行归纳总结,必然能达到新层次。

谢家几辈人的积累和总结,逐渐让谢氏医术底蕴非常,形成了好几味独家秘方制剂,对小儿伤寒、积食等症和妇人之病痛,都有奇效。

父子俩研讨完毕,谢文元想起早上杏儿展现的惊人记忆力,详细和父亲讲述了一遍。谢老爷听了心里虽高兴,但想着毕竟是第一天,《素问》共计八十一篇,中医文字,晦涩难懂,等到杏儿真正能背熟记完,那得是好几年以后的事了,小杏儿才三岁,早着呢。

想到此,谢老爷淡淡对儿子开口,“学习之事,不在一时,在于长久,更何况是行医问药,关乎性命。孩子有兴趣,有天赋,这是莫大好事。你初为人父,子女表现优,心中甚爱,为父懂你心中所想,不过,杏儿还小,且为女子,我们用医书为她启蒙,已然是重视和培养。”

谢文元点头称是,搀着父亲上台阶,步入正厅。

次日一早,杏儿依然早早随爹爹去到前院医馆,爹爹让她先复习昨日的三句,等爹爹记完手札,再往下教三句,杏儿明白打好基础的重要性,听话的认真复习。

这样一日日下来,谢文元没想到小小的杏儿,从来没有闹着要偷懒或者放弃,反而是愈往后学习深入,愈是兴致浓厚,让谢文元这个启蒙先生教的更加起劲。

杏儿六岁时,整个《素问》篇,已是烂熟在心,对人与自然的统一性、阴阳学说、五行说、脏腑经络学等医学理论有了一个基础的认识。

上一世的杏儿虽然上过几年私塾,能认几个字,对历史却一点都不了解,她对眼前这个世界的变化与发展,与此时的人所知无异,可能唯一的区别在于对女性自身价值的认知要多那么一点点。然而,前一世经历过穷苦,杏儿对一个人身有所长能创造经济效益,这一点代表着什么,却有着深刻的认识。她如此努力朝着成为一名大夫去努力,除了家学渊源与兴趣,更多是因为,她知道大夫在什么时候都能创造价值。

谢林满四岁以后,也一样开始用《素问》启蒙,只不过教书先生变成了杏儿。父亲谢文元偶尔抽查,可谢林从里到外是正常的四岁男童,注意力能集中一刻就已是再好不过了,所以学习进度自然比不上杏儿,这让谢文元一度很是沮丧,怎么儿子反而不爱医术呢?不过,回想起自己小时候刚读《素问》时候的痛苦过程,他就不太苛责儿子了。

反倒是杏儿,在教弟弟谢林的过程中,真的是耐性十足,教上七、八遍还不会,也不觉得气馁,不紧不慢的继续教,对弟弟充满爱护情谊,让一旁默默观察的祖父不住抚须点头,甚是满意:作为医者,首要品质就得沉稳。

谢林满七岁后,家里就送他上了县上的私塾,谢文元问过杏儿要不要一起去上,杏儿大致晓得私塾的启蒙无非是“礼义仁孝”,再就是认认字,她觉得还不如学学医书,于是继续在医馆学习。

不用教弟弟以后,杏儿上午在爹爹的指引下开始研读《伤寒杂论》,下午减少了午睡时间,跟着医馆的学徒工一起学习辨认药材。

谢林上私塾后,可能是开了智,夫子布置的背诵任务对他而言轻而易举,对比医书,四书五经朗朗上口,且容易理解,谢林这时候才知道,不是自己笨,是阿姊太聪明了,还勤奋,不怪爹爹偏宠她。

自此以后,谢林心里对自家阿姊钦佩更甚,姊姊的教导更是言听计从了。

这天下学后,谢林被医馆伙计接回医馆,进门就看到阿姊在药橱前忙碌,跑上去喊了一声。杏儿微微笑着应:“林儿,今天归家早些?”

“今儿夫子家中有事,提前散学了。”谢林凑到杏儿跟前,“阿姊,你捣这些艾草是要做什么?”现在都快十月了,难道要做灸条?

杏儿点了点弟弟额头右边的红点,“你说呢?”

“阿姊是做给我的吗?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咬了一个疙瘩?”,谢林摸着额头的疙瘩,顿觉奇痒,忍不住要抓。被杏儿按住,“别抓,抓破了要留疤的。家里芳姑姑照顾的细致,我猜约莫是在学堂被咬的,秋蚊子带毒,叮咬的红疹难消,我担心你再被咬,给你做一个艾草香囊,你明儿上学带着,等到天冷了,就没有蚊子了。”

谢林心中高兴,挨到杏儿身边,帮姊姊递着艾草,等忙完了一起回后院。

岁月匆匆,谢杏儿这一世的童年幸福而充实,娘亲和芳姑姑无微不至的关爱让她上一世的动荡与不安得到完全的抚慰;而爹爹与祖父的循循善诱,让她充分感受到上一世所缺失的父爱。这些柔情,让杏儿心中充满对世界的热情,而成熟的内心又克制着她,让她温良恭顺却也颇有自己的想法。

十三岁的杏儿,已出落的亭亭玉立,因常年跟随父亲和祖父研习医书,自有一股沉稳的气质,平常话不太多,但开口必是细细思量过,言辞妥帖,外人面前,甚少有小女儿情态。

唯有回到后院在娘亲和芳姑姑面前的时候,就好像依然是那个扎着总角辫的小姑娘,会对着芳姑姑撒娇,会依偎在娘亲怀里寻求安慰。


自三岁起,杏儿已整整研习医术十年,加上七岁开始辨析药材。实际上,如今的杏儿,医术理论基础已然足以坐堂切脉。但毕竟才十三岁,一张稚嫩的脸看上去就不太让人信服,加上切脉问诊不同于别的事情错了还可以重来,这关乎人命,没有足够的临诊,那是万万不能切脉开方的。

天宝十二载,端午过后,杏儿就已满了十四,谢文元开始让她跟着记录病案,杏儿的写字速度就是这时候突飞猛进的,之前爹爹有意让她临摹的就是祖上一位字迹隽秀的曾祖的病案笔记,所以杏儿开始学写字时,基本就是朝着草书的风格在有意训练,慢慢写下来,基本形成了自己的风格,慢慢写时,也是一手娟秀好字,速记之时,就是连贯行文,估计只有家里人才能一眼辨认。

杏儿每日跟随爹爹一同坐诊,爹爹边切脉,边描述病情,杏儿快速记录,尤其是在爹爹描述病患身体其余症状之时,边观察边记录,如此下来,之前学习的医术理论基础,在辅助爹爹行诊的过程中,慢慢的融会于实际,记忆更为深刻,之前看书时的一些晦涩难懂的地方,也似乎通了许多,只是一时自己没有实际运用的机会。

很快这样的机会来了,这天,杏儿正提笔坐在爹爹边上,为一位因腹痛难忍,哼唧不止的妇人看诊,突然听到有喧哗声还夹杂着孩童的哭声,杏儿抬头望去,只见伙计在前面小跑带路,身后跟着一位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婴孩,婴孩正大哭不止,满脸通红。

谢文元正准备起身过去,身前的腹痛患者突然捂着肚子,瘫坐到地上,哼唧声变成了叫唤声,“哎呀……哎呀……,痛死我了……”,谢文元赶紧蹲下细看。

那边婴孩啼哭不止,抱着婴孩的妇人着急的眼泪直掉,“大夫,大夫,快帮我看看我的孩子,他一直这样哭,怎么都哄不好。”

杏儿看了一眼爹爹,爹爹点头,她赶紧放下笔,疾步过去。招呼伙计帮忙把孩子抱到了隔壁的榻上,她仔细看了孩子的脸唇:面部激红、唇色红润,不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她问妇人“孩子哭之前,是在做什么或者是在吃什么?”,妇人想了想,回道,“哭之前大概半刻钟,刚给他吃了奶,可能是饿的急,吃的很快,以为他会睡着,哪晓得突然哭的这般吓人,担心孩子有个什么不好,我家离医馆不也远,就赶紧抱过来了。”

杏儿边听,边迅速的思考判断,用手在婴孩肚子上轻轻拍了下,果然有些嘭音,心里松了一口气,将手用力的搓了几下,用掌腹贴着肚脐眼周围轻轻右转起来,转了大概三十圈,哭声小了些,杏儿握住婴孩的两个小脚,给他上下交替动起来,没几下,只听“噗——”,小家伙放了个长长的屁,一会儿,哭声就停下来了,妇人自己忍不住“扑哧”笑了下,孩子不哭,心也安了下来,不住的说“谢谢大夫,谢谢大夫”,并掏出钱袋准备支付诊金。

杏儿轻轻笑了下,回道,“不用诊金,这也没有什么,孩子是吃奶吃太急了,吸进太多气,在胃腹里打转,排泄不出去,引起他腹痛厉害。以后再吃完奶,可以向我刚刚那样,按摩神阙穴,就是肚脐眼,记得是顺日转,按摩以后,上下动动他的腿,可以帮助排气。”

妇人听完,不断赞叹谢大夫家的女儿小小年纪,医术却了得,最难得是一看就是慈善的人,对孩子温和细致……又因着杏儿未收诊金,妇人抱着已睡着的孩子,千恩万谢的走了。

杏儿赶紧回来爹爹这边,见妇人已停止了哼叫,讪讪的坐着,爹爹面色不渝,正在低头写药方,写完递给了妇人,交代她去药橱抓药即可。

等腹痛的妇人走了,杏儿坐到爹爹身边,“爹爹,刚刚是何事?这位大娘不是突然大叫,腹痛难忍吗?”

“哼!真是,大大……不妥之人”谢文元似是气急,但又不知如何骂人,也不好去骂病人,尤其对方还是女子。“她见我要过去救助那孩儿,怕我耽误她的诊治,装痛大喊,阻拦我起身过去。这万一那孩子有个什么不好,岂不是误事。”谢文元说到这儿才想起来,“杏儿,那孩子是如何不好?”

“无事,就是吃急了奶,腹痛,我为他按摩神阙穴,活动活动腿,排出气就好了。”杏儿如实答来,脸上平静如常。“爹爹不用担心,若真是急患,杏儿解决不了,肯定要唤请爹爹过去的。”

谢文元边听边点头,心中满是骄傲之情,称赞道:“杏儿做得好,不愧是我谢家女儿,爹爹心中很是高兴。”

杏儿这才微微红了脸,心跳平缓下来。

刚刚是见孩子哭的厉害,大人又那般着急,杏儿没有多想就直接过去了,其实心里也有些惶惶然,万一遇见的是处理不了的急症,可如何是好,好在不是大事,也顺利解决了,且爹爹就在这里,即使遇见自己无法诊断之症,爹爹也能立即接手,应该不会耽误什么事。

如此想了一通,杏儿心里稍定,对坐堂接诊之事的紧张感少了些许,加上这些日子以来爹爹有意锻炼自己,杏儿对于日常各种常见病患的处理基本已经都经历了一遍。

果然,第二日,祖父和爹爹商量之后,给杏儿单独设立了一个诊室,主要接诊妇人和孩童,如此一来,杏儿算是正式开始行医了。

意外的是,谢家医馆开设女大夫诊室,专接诊妇人和孩童的事传开以后,上门求诊的妇人一下子多了起来。

女人生育之后,确实面临很多身体的改变和隐痛,而这些是很难以向丈夫以外的人去启齿的,尤其时下的大夫都是男性。所以都隐隐痛着病着,不到痛至难以忍受之时,万万不会去求诊。

杏儿开堂坐诊之后,无疑给了温县妇人一个安全的“避痛之所”,尤其是大家发现杏儿性格沉稳,话不多但温柔细致,给了她们莫大的安全感,加上杏儿理论知识扎实,《千金方》的 卷二到卷五,是爹爹要求她重点研读过的,可见那时候,祖父就和爹爹商议好了现在的安排。

来问诊的妇人大部分都是一些现代常见的妇科问题,杏儿处置起来得心应手,药到病除。一下子,谢家医馆的女大夫乃“女科圣手”的名声不胫而走。


如此,谢家祖孙三代人,同堂行医,在温县一时传为佳话。谢老爷和谢文元行医并无明显病症的偏向区分,不过谢老爷善针灸之术,而谢文元切脉更胜父亲一筹,现在杏儿专攻妇人孩童之症,来求诊的人基本都能得到对症解决之法。而谢家人行医遵祖训,定下的诊金一直公道且对穷苦之人多有救助,慢慢的,医馆每日闻名而来的求诊之人络绎不绝。

公元754年,天宝十三年正月初二。杏儿一家四口到外祖家拜年,林之行看着自己的外甥女,欣慰万分,他一年中有泰半时间都在外买卖药材,太明白一名专科大夫对于老百姓的意义了。

这两年时局愈发不稳,林之行敏锐的察觉到,朝堂的征兵似乎多起来,且不比前朝征兵入伍乃吃公粮,算光耀门楣。现在征兵都是募兵制,百姓生活愈发穷苦,入伍也是为了活命而已。

河内郡属河北道,背靠太行,面向沁水,一旦发生天灾或战乱,实乃不毛之地。

林之行今年过年特意提前回到温县,并去信通知妹婿年后一聚,就是为了商议:举家南迁之事。

林之行和谢文元见面后自是促膝长谈,谢文元听后,沉默良久,最后叹气,“之行,我得回去禀报父亲,举家迁移不是小事,我无法现在答复你”。

林之行早料到谢文元会如此回应,谢文元长到现在没出过温县,对外面的事,基本都是通过自己的书信往来。想到此,他拍拍妹婿,“文元,不必过于忧心,也可能是我多虑了。不过我们地处北方,靠近突厥、回纥,边塞不断有冲突,一旦有战乱,我们首当其冲。即使我们这一辈人不会遇到,我们的孩子也会遇到,我们须得早做准备啊!”

“明儿一早,我同你归家,几年没给世伯拜年了,本该去。”林之行下了决定。又给谢文元讲起行商沿途的奇闻异事,谢文元暂时放开阴霾,心情又开朗起来。

那边谢家姐弟和舅舅的两个儿子相处也颇为愉快,林家长子林焕比杏儿大1岁,次子林铮与谢林年龄相仿。林焕身量欣长,常年跟随父亲四处跑商,整个人看上去豁达舒朗,言谈间又有一种成竹在胸的内敛。小弟林铮,白白净净的,一直微笑听着大家聊天,间或说几句,一时间气氛融洽又热烈,林芷兰和自家嫂嫂远远看着,嘴角抑制不住上扬。

“杏儿表妹,你自己可能不知,你真的特别了不起,十六都不到,可‘女科圣手’的名声已传到温县周边了。大家都知道温县镇上的谢家医馆大小姐,医术了得,得了谢氏真传。”林焕经常往外跑,对外面的消息自然比其余三人更为灵通,当他从别人嘴里听到对杏儿的夸奖的时候,心里既骄傲又佩服,此刻见到表妹,当然要一表钦佩之情。

“焕哥焕哥,你再多讲讲我阿姊的事,讲讲外面有趣的事,哎呀,我真是羡慕你,我也想跟着舅伯出去见识见识。就连我姊姊每天都能见到各种不同的人。我每天就是在学堂对着夫子,太无趣了。”谢林半是骄傲半是羡慕的对着林焕说。

“现在不是寒时休吗?你哪天天对着夫子,明明在家天天喊无聊……”杏儿笑着嗔弟弟一眼。“你看小铮,他也是每天要听夫子讲课的。”

林铮笑着点头,“表哥,你怎么会无聊,夫子没有给你布置作业?”

谢林一阵无语望天,几人都大笑起来。

第二天用过早饭,林之行携妻带子随妹婿一家去到了温县,孩子们前一晚知道后就乐得一阵笑叫,第二天不用长辈催,早早起来收拾好,等着去温县。


过年天寒,两家人用过早饭,穿的暖暖和和了才出发。

一群人分了三辆马车才坐下,杏儿和母亲、舅妈、芳姑姑一辆;父亲们和男孩子们一辆;最后一辆由杂役看护林之行给谢老爷夫人准备的礼品。

路上都是冻土,且装载满满,马车走的很慢,前两辆车里面却笑语晏晏,气氛热烈。

男将那一辆车里,林焕正在给两个弟弟讲各种奇闻异事,随父亲行商在外时,除了买卖药材,父亲有意锤炼于他,每到一地,都会带他到当地茶楼客馆点两壶茶,啥也不干,就坐一天。

刚开始林焕特别坐不住,总会起身到处转转,但是父亲没说走,他也只能干等着。后来,实在没别的事可做,他只好与父亲一样坐下来喝茶,他好奇的问父亲坐这里一天是何用意?父亲只笑笑,端起茶杯喝茶并不回他,林焕挠挠头,也跟着喝茶。

后来林焕观察到父亲是在认真听来往客人的谈天说地、说书先生的“惊天奇闻”、跑堂小哥的捕风捉影……

而这些庞大的讯息父亲会在后来的行商中,慢慢总结成各种做决定的依据。

林焕算是懂了父亲的用心良苦,自此父亲再带他到茶馆的时候,他就安静的喝茶观察,晚上回到客栈后,尝试着总结出有用的消息与父亲讨论。林之行见儿子总算体会到自己的用意,心中宽慰,交流起来更如涓涓细流,润心润意,林焕一下子进步飞速,得到后来,听消息,说结论反而成了林焕的主要任务。

另一辆马车里面也是其乐融融,杏儿正与三位长辈讲述自己坐堂接诊时的各种病症见闻。

常识性的护理知识,这个时代的女人都不懂,刚开始接诊的时候,求诊者往往扭扭捏捏半天讲不清楚,而杏儿乃未婚之身,也不好询问过于直接,后来接诊多了,杏儿听听来人的只言片语就大致懂得问题所在,于是摆出大夫的架势,问诊就直接多了,多番积累下来,问诊的妇人都明白:谢家女医对前来求诊之人的家事闲事都不关心,只对眼前的病症如何解决有兴趣。

一方面,杏儿好歹有现代人的思维,她上一世结婚生子养儿育女都经历过了,对女性私密话题没有那么扭扭捏捏;另一方面,作为医者,父亲常常教导于她:医者眼里只有病情,没有性别,地位,穷富之分。

其实杏儿心里早想给母亲和芳姑姑讲一些她接诊中遇到的病历,她发现很多妇科症状如果做好了护理,基本就可以预防和避免。可这个时代的民风淳朴,大肆宣讲并不合适。不过,自家长辈,早点告知她们让她们也懂得护理自己也算孝心。

三位长辈正如求学的孩童般,齐齐盯着杏儿,听的全神贯注。

“……每日睡前清水冲洗会阴部位,锦裆需每日更换,将清洁之事做好,保持干燥,基本就能避免我刚刚讲到的各类病症了。”杏儿徐徐讲完。

芳姑姑应道:“原不知,女子的苦痛有这般多呐!”

林舅母点头附和,“我早听杏儿讲这些话就好了”,脸色微赧继续道,“说来,我有些不适之症,一会到医馆杏儿给舅妈好好诊诊”。杏儿忙点头应是,知道舅妈是不好意思在人前开口。

反倒是林芷兰较为坦然,“杏儿,娘最近半年每每临月事前几日,就会胸痛,腹痛,这些可与你刚说的护理之事相关?”

杏儿微惊,继而深感歉疚,她拉住母亲的手:“娘,您怎么不早和我说?这和清洁护理不一定有关系,这可能是宫寒之症导致的,回去让爹爹给您好好把把脉,我再给您开药调理一些时日就没事了。”

如此,两家人说说笑笑,午时过半,到了谢府。

整个正月里医馆是不开门的,新年伊始,讳疾忌医,一般病痛无大碍者都会等出了正月再上医馆求诊。

林之行携妻与两个儿子给谢老爷夫人行了大礼拜年,谢老爷高兴的给孩子们派发了红包,热闹一阵之后,用过午餐,谢老爷带着林之行和谢文元回了主屋的书房,关门议起事来。

“……世伯,所述如前。目前我与各路走商的友人都认为战事难免,只是时候早晚而已。我认为我们应该尽早往南迁。”林之行神色严肃的向谢老爷回话。

谢老爷一直捻着胡须,认真听林之行的分析讲述,听完后,手里停下思考起来,半晌,他重新抚着胡须开口,“南迁往哪个城市?可有考据?”

“往江南道!”林之行没有迟疑,“江南东道苏州。苏州乃吴越古城,处平原水乡,地博物丰,人丁兴旺,且临汴水,运输方便。”

“侄儿看来是起念已久,苏州物价几何?像我谢府这样四进院落需银钱多少?我们这一路过去是水路还是陆路?路上安全可有保障?……”谢老爷心里应是认同了林之行的看法,所以对操行起来的一应问题真正关心起来。

三人关在书房整整一个下午,到晚餐叫饭之时才出来。

林之行眉间神色松快不少,三人出来皆是步履轻快,看来是商议达成了一致的意见。

晚餐后,谢老爷当着全家的面宣布了举家“南迁”的决定,接着由林之行给大家解释了南迁背后的原因。

一时之间,大家都沉默了。


最先回应的是谢夫人,“去了以后,再也不回来了?”谢夫人一辈子没有出过温县,一众亲友皆是温县人,如今人到老年,还要面临背井离乡之境,实难割舍。

“伯母,以后如果天下太平,自然可以回来的”,林之行站起来回话,今天的决定十分重要,林之行决意一定要说服妹婿一家,是带着十二分的决心来的,他在外看到那么多的暗涌,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他要尽可能把身边能带动的人都带出去。

林之行能理解谢夫人的不舍,这是她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这一走,可能就真的再也不能回来了,所以当谢老爷听完他的讲述,能迅速就做了决定的时候,林之行心里对谢老爷很是钦佩和感激:钦佩他的果决,也感激他的信任。

谢老爷能迅速做出决定,除了多年下针形成的思维习惯,一旦确定果断扎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是他的父亲教给他的;对于林之行的赏识也是一个原因。

谢老爷是看着林之行长大的,他一直对林家培养继承人的方式特别推崇。谢林两家的往来始于谢老爷这辈人,谢老爷年少时,不甘听从家里安排走行医之路,留书偷偷离家,在外漂泊时遇见了一辈子的至交好友林老爷,林老爷早早随父经商,博闻强识令谢老爷无比信服,跟随林老爷跑了一趟商,见识过外面的天地,懂得了民生之艰,也理解了父亲的用心良苦,安然归家继承祖业,成婚生子,自此两家往来无间,甚至为下一辈定下了胎里亲。

其余人多少早知道或听说了这件事,并无太大反应,对于谢文元来说,只要一家人在一起,身在何处并无太大区别,而林芷兰肯定希望是能与娘家近一些。

杏儿心里倒没什么想法,她在这个世界长到这么大,连家门都出的甚少,对她而言在哪里其实都是一样,反倒对出去接触外面的世界,怀有一丝期待。

其余的男孩子们更不用提,一听要到林焕提到的“江南水乡”去,早已经开始在心里暗暗期待与欣喜了。

就这样,举家南迁的决定就此定下。

接下来就是各个方面的准备了,举家搬迁,而且所迁之地在千里以外,这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动身的事情。首先得到苏州打点好落脚之地,然后是这千里之路该如何过去……等等一系列的事情得准备着安排着,得到启程离乡,估计是半年以后了。

林之行此行最重要的心愿达成,心中大石并未放下,接下来才是他最需操心的时刻了。既担此责,须承此重,肩上压力虽有,但身后乃他最为看重的亲人,这是他必须去撑起的一片天。

定下南迁之后,谢老爷和谢文元开始着重培养学徒,以期南迁后医馆依然能正常营业,为温县百姓行医问诊。

杏儿的诊室每天只上午接诊一个时辰,其余时间用于医馆藏书的各种整理装箱。

开春以后,杏儿的书籍已经基本整理完毕,这天天气甚好,谢林午时刚过就归家了。杏儿看着外面湛蓝湛蓝的天空,突然动了出去走走的念头,于是拉着弟弟,和爹爹打了声招呼,俩人就出了门。

来到这个世界快十六年,杏儿还是第一次这样走在温县的街头,温县不大,人口并不多。此刻午时已过,早市的人慢慢散尽了,还剩三三两两的几个小摊贩,看着衣着不俗干净整洁的姐弟俩,纷纷招呼着过去看看。

杏儿微笑着轻轻摇头,小贩见着姑娘家柔和的笑意也不恼,只目送姐弟俩徐徐走过。

走着走着,杏儿看到街角尽头,有个小摊摆满了卷轴书,顿觉好奇,于是迈步过去。

摊位旁一个白净的少年正拿着一卷书在看,感觉有人靠近,懒懒开口,“五十文一卷,可以细细挑选再买。”

“五十文???你还不如去抢钱呢?”谢林惊的嗓音都变了,五十文现在够买好几升米了。

“不买就不买,喊什么?”穆清不耐烦的放下卷书抬头看来。

入眼却是一袭素锦披风罩着的芊芊身影,让人忍不住要顺着往上看:肤如凝脂、粉面桃花,小巧的下巴看着就让人心生怜爱。再往上看,眉目如画的少女,脸上带着好奇,正微微偏着头,眼角含笑的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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