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胎穿古代:团宠小妹来当家

炒粉真香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半架空朝代】【治愈+胎穿+经商种田+团宠+双向奔赴】林小妹出生时,惊险万分,死了又生。长大后,她心思灵巧,画艺天生,养个猪也别出心裁。助亲友,扶乡亲,推教改,利国民。最后,林小妹成了南丘府的传奇。世人传:林小妹是观音座下灵童转世,福泽家族,报恩乡里,更有仙人之姿,慧齿灵心。林小妹:被这么一大家子宠着,还有一只谦谦如玉亦铮铮若铁的小忠犬。人生圆满啊。以下来自《有妹我骄傲了吗?》转播站:买菜婆子:你家猪肉的口感可真好啊!兄姐们异口同声:当然!这可是小妹养的!酒楼:往后我们酒楼的肉就由你们家供应了!如何?兄姐们异口同声:我们听小妹的!书铺:谈笔生意,叫你家当家的出来。兄姐们异口同声:小妹,有人找!本书又名:《林豆儿的皇商之路》、《穿越后...

主角:林豆儿   更新:2022-12-12 09:2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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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林豆儿的其他类型小说《胎穿古代:团宠小妹来当家》,由网络作家“炒粉真香”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半架空朝代】【治愈+胎穿+经商种田+团宠+双向奔赴】林小妹出生时,惊险万分,死了又生。长大后,她心思灵巧,画艺天生,养个猪也别出心裁。助亲友,扶乡亲,推教改,利国民。最后,林小妹成了南丘府的传奇。世人传:林小妹是观音座下灵童转世,福泽家族,报恩乡里,更有仙人之姿,慧齿灵心。林小妹:被这么一大家子宠着,还有一只谦谦如玉亦铮铮若铁的小忠犬。人生圆满啊。以下来自《有妹我骄傲了吗?》转播站:买菜婆子:你家猪肉的口感可真好啊!兄姐们异口同声:当然!这可是小妹养的!酒楼:往后我们酒楼的肉就由你们家供应了!如何?兄姐们异口同声:我们听小妹的!书铺:谈笔生意,叫你家当家的出来。兄姐们异口同声:小妹,有人找!本书又名:《林豆儿的皇商之路》、《穿越后...

《胎穿古代:团宠小妹来当家》精彩片段

天降暴雨,张兮兮忙从树下起身,一路小跑着,想快些找到避雨的地方。

此时山路湿腻,她一心护着画稿,更看不清前路,不慎脚下一滑,从山道滚落。

“完蛋了!”

***

再睁眼,张兮兮全身上下都感觉不受控制,视线更是一片迷蒙。

只听耳边有稚嫩的小女声道:“醒了醒了!小妹醒了!”

接着,周围开始了各种各样的声音。

“小五真是命大,这次大难不死,必会是个有福之人呀。”一个中年妇人夸赞道。

“是呀,刚刚眼瞧着就是没气了的。”另一个妇人附和了一声,又匆忙道,“大夫,您赶紧给林老三家的小五瞅瞅呀!”

接着,是一个老者的惊叹声:“真是奇了!竟真的活过来了!”

……

……

自己这是怎么了?

张兮兮想要开口询问,却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她一时情急,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众人却在这嘹亮的哭声里笑了起来。

***

“王铁蛋,你走开!不可以欺负我小妹!”一瘦弱的的小男孩,将一个豆芽菜一样的小女孩护在身后。两人的衣服陈旧得泛白。

“林小四,就你这身板,还挨不住我一拳。你们兄妹识相的,就把你妹手里的草药给我。”王铁蛋不屑地看着眼前的两人,像看蝼蚁一般,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

被熊孩子拦住的,就是穿来山水村九年的张兮兮,她早已有了新名字——林豆儿。

林豆儿是新爹娘五个崽儿里的小幺。新家虽然不算家徒四壁,却还是穷的。

平日里,家里农活重,常有个什么跌打损伤的,都是用自家存的红花沾点儿最劣等的酒敷一敷。

省钱。

正值夏季,家中就林豆儿和三哥两个闲人,两人便想一道去后山采些红花回来。结果被村里最胖的小孩——王铁蛋给拦住了。

也不怪十岁的王铁蛋敢欺负他俩。快十一的林子博和九岁半的林豆儿真是远不如这熊孩子肥大。

眼见熊孩子真要打人了,林豆儿拿出红花给三哥,无奈地道:“算了算了,给他吧,我们再去采就好了。”

林豆儿真是一整个无语。别的药材或许不好找,这不挑环境的红花却真不少。就这么点东西,也值得熊孩子做强盗?

哪知,熊孩子还蹬鼻子上脸了。

他指着林豆儿怀里的红花,得意地道:“快拿过来,赶紧去采!采好了都送我这里来!”

草泥马在哪儿!赶紧从这熊孩子身上碾过去!林豆儿听了这理直气壮的声音白眼一瞥,也上气儿了。

“你做梦!这都是小妹辛苦采的,你一棵也别想拿!”林子博把红花推回小妹的手里,十分倔强地将还没来得及发作的小妹再次挡在身后。一副要干架就干架的排面。

对于三哥护犊子的行为,林豆儿还是感动的。只是他们毕竟四拳难敌肉厚,硬碰硬那是治不了他的。

林豆儿上前对三哥附耳说了一句话,然后两人便扭身开跑。

没料到弱不禁风的两人画风突变,王铁蛋拔腿就追。

他这一身抖抖肉先前是给他撑场面,这会儿可就是拖后腿了。

差距就在片刻之间拉开。

眼见着人越跑越远,已经逼近林家老宅,王铁蛋不得不放弃了。那一家子护那个小丫头片子跟护什么宝贝似的,他可惹不起!

王铁蛋气喘吁吁地调整着呼吸,自己老娘却忽然奔了来。

原来,王大婶正在林老头家借石磨磨豆子,却听到林老三家小四小五匆忙赶来,兴奋地跟她说:“王大婶,你家铁蛋嚷嚷着要减肥,这会儿可能坚持不住了,你赶紧去给他鼓鼓劲儿!可别让他半途而废。”

王大婶一听,豆子也不磨了,抓了把豆子给报信的俩娃,立即就去找儿子了。

王大婶一见到王铁蛋那样儿,就断定林家兄妹说的是真的,立即就给胖儿子一顿夸!她可愁了许久了,这太平年间的,那么胖怎么娶得到媳妇儿哦!

得了一堆夸赞的王铁蛋倒真顺从地跑了起来。他刚刚劫药,不就是为了拿回家得赞扬的嘛!

他都多久没听到过老娘的夸赞了啊。

王铁蛋:就很累,就心酸。

山水村民风淳朴,乡里乡亲虽然偶有口角,遇事儿大多却还是能互相帮助的。

可一开始,林豆儿是不愿留下的。

前世,她父母因高强度工作早逝,爷爷奶奶不喜欢她。亲哥哥在奶奶家也很少来见她。为了能让被迫养育自己的外公外婆多些关注,她模仿着设计师妈妈的爱好,学了国画。性格也是乖巧温顺,日日过得谨慎。

尽管如此,她依然不是外公外婆心里头十分在意的人。

长大后,她看淡了亲情,身兼数工,拼命工作,只想让自己有一个叫家的地方。

可惜,存款渐入佳境,她却一命呜呼。

一开始,她并没有放弃回去。

她尝试过很多次在下雨天,按不同角度,从后山的小山坡滚下来,可最后弄得伤痕累累也回不到现代。

五岁那年,大哥林子文红着眼,哑着声寻找自己,终于在山坡下捡到了又一次受伤的自己。

大哥滚烫的眼泪都落在了自己心上。他温柔地背起自己回家,也将自己“冒险”采来的不值钱的草药像收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收起。

那时,趴在大哥宽厚背上的张兮兮真正放下了执念,终于安心留下当林豆儿。

家里紧巴巴的林豆儿虽然只能捡姐姐们的旧衣裳穿,却是从上到下各个都宠着的宝。

爹娘兄姐们打小就对她说:豆儿出生遭了大罪,差点儿就没了命了。得好好养着,才能长命百岁。

更让家中惊喜的,是她一岁便口齿清晰,五岁多时,就用木棍在沙地里画出了十分精妙的画儿。

无师自通,简直“神童”转世!

画画自然是她刻意的。

毕竟这是她的老本行,既然决定留下,就得让大家看见这份技能。

她乖巧的性子延续至今,以至于多次任性去后山“采药”也成了一心想为家里做些事情而已。

于是,越大她越被宠着。

九年来,她连扫帚都没摸过,抹布都未碰过。

这几年起,更是从不让她落单,

慧极必伤,她懂得爹娘的担忧。


一早起来,林豆儿又开始画给大姐简单的绣样。

她被爹娘兄姐盯得很紧,画绣样让大姐绣了去卖,如今是她唯一帮助家里多攒几文钱的途径。

“小妹,这是大堂姐送来的藕粉糖糕,你快趁热吃了吧。”正画着,婉柔的女声传了来,说话人是自己家中排行第三的大姐林苗儿。

林豆儿接过藕粉糖糕,迅速掰下一块儿塞进了大姐的嘴里。

“姐姐也要吃!姐姐吃了,豆儿才一块儿吃。”

瞧着小妹一脸甜甜的笑,那乖巧的模样,真是叫人心里软乎乎的。林苗儿声音更温柔了:“姐姐吃够了,剩下的小妹可不许浪费了!”

林豆儿顺从地将糕点一点点入口,但还是悄悄给三哥留了一小块儿。

大哥二哥一定是不会吃的,他们那大高个,她就是想塞也没有机会。

“小妹,今儿中午我们有饺子吃呢!娘上午去了二伯家,奶说上回你给她送去的野枇杷,叫她的咳嗽好了许多!所以特地给你包的,你一会儿可要多吃些。”

有肉吃啊!

林豆儿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这两年收成不好,家里真是极少会吃肉的。

“摘野枇杷的是你们,我都没挨着树皮!奶是奖励大家的,所以我们要吃一样的!”虽然念着这顿肉,林豆儿也不许兄姐们把他们的匀给自己。

“小妹,你太瘦了,你必须得多吃点儿。”林苗儿自己也是纤细的身材,却振振有词地心疼豆芽菜似的妹妹。

到了午饭时,林豆儿不断抗议,爹娘兄姐们反倒越怜惜她。最终三十五只饺子,她愣是被逼得吃了十五只。

天爷呀,长肉实非一日之功啊!

转头,她瞧见爹娘兄姐碗里那稀稀落落的几个饺子,鼻子又酸了。

真想一口气长大。

赚很多很多的钱给爱她的家人们花。

***

这个家本没有那么穷的。

山水村良田环绕,有山有水,是典型的优质乡村。

可老爹林之祥是读了几年书的,这年头,纸可比米贵。

作为家中幺子,爷奶本就多疼老爹几分。

后来,大家发现每当家中有路过的读书人借宿念了些书文时,老爹听一遍就记下了。俩兄长心中便认定弟弟必是读书的料,倘若弟弟中举,不仅脸上有光,亦可减免赋税,因此都乐得供他上学。

所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林家四代前也出过同进士,家中子弟多识得几个字,更懂这道理。

可惜,老爹连考三年未中,最终只得回家种田。

兄长们虽没让他还钱,老爹心中却始终是觉得是欠下了一笔债。

可因长身体的六七年里少干农活,他体能比常年下地的农夫差许多,田地多的富贵人家找长工也不要他,只能偶尔做点不稳定的短工。

平日里卖卖鸡鸭,挣不了多少。

须得水稻收成好,再就是年尾把几头猪出个好价钱,那或许便能存上一点银钱。

***

又到了农事忙的芒种,这回,总算是一家人都下了地。

“小妹,你一定要来就坐外面,一会儿给我们送水就行!前头几天下了雨,地里脏,路也不好走!”林豆儿好容易才劝动一家,随大军来田间,正准备下地大干一场,就被大哥林子文喊住。

林豆儿瘦弱的身子灵巧地绕过大哥,一脚迈入了田间。成功沾上了泥,她才乖巧又撒娇地回道:“大哥说得不对!三哥能下田了,我自然也能下的。大哥你去忙,我就随大姐三哥在你们身后帮忙捆麦子,不会给你们添乱的。”

林子文见状,便只叹息一声,不再多言。

密密的麦穗间行走确实不大轻松,可林豆儿感觉努努力,还是能跟上的。

她不知道的是,前头姐弟俩早便自觉放慢了脚步,就怕她逞强。

实际上,自己家只有一亩水田,三亩旱地,以及两个七八方的家畜圈,家中壮劳力多,农事本算不得忙。

但因为早年大伯二伯帮了老爹许多,他便主动分担了两位哥哥家不少农事。

尤其大伯林之祈是在县城里谋生,田里不好荒废着,雇人又不划算,便全落在了自家身上。

大伯当然不肯白占弟弟便宜,每年也分了不少粮食给弟弟家。

***

农家最怕气候不好,影响收成。偏偏这两三年,没一年顺意的。

五月中旬后再没下过雨,伏天还格外热。

如今到了九月,日头仍是很大,地里已经旱了三月有余。

水稻的收成,可是家中大事啊!

奈何日日挑水往田里去,水都快挑没了也不及日头晒得快。

那些往日里昂首挺胸的小可爱们很快就蔫了。

其实整个村里情况也都差不多,只家底太薄惹人愁。林豆儿已经十多天没见过爹娘面上有笑意了。

吃过饭,堂屋只剩下林豆儿和林苗儿姐妹俩。

因为想着老爹紧锁的眉头,林豆儿出了神。

知晓妹妹早慧,怕她思虑太重,林苗儿忙把一只绣样精巧的香囊递到小妹眼前晃。

“小妹你瞧,上次的老虎绣好了。”

林豆儿被喊回了心思,抬眼看去,是一只湖蓝色织锦缎做成的小香囊。

虽是织锦缎,工艺却有些粗糙,不是上等布匹,但整个儿香囊依旧被上边绣着的一头活灵活现的萌虎衬得毫不逊色。

“好可爱啊!”林豆儿惊喜地接过来,“谢谢大姐!”

“你喜欢就好。”林苗儿见小妹眉眼的沉重散了,也放下了几分心,又想起还有两只香囊的主人不见踪影,遂问道,“你见着你二哥三哥没?”

林豆儿摇摇头,旋即又笑道:“但我应该知道他俩在哪,大姐可是有事,我带你去寻?”

林苗儿听罢,又掏出两个香囊,递给了小妹:“这次吴大娘的余料多,我想着天气闷热,你们一人带一个,味儿好些。既然你知道他俩在哪,便你去给吧。”

村里人原本自然不会这精细的刺绣活儿,是三年前新来的吴大娘把这巧手艺带到了村里。

吴大娘为人和善,家境似十分殷实,没将手艺做谋生用,还主动教了村里想学的人家。

可几个月后,却只有大姐学出了模样。


“大姐不一块儿去吗?”林豆儿有些诧异,往日里,这位姐姐可是把自己看得十分紧的。

林苗儿脸上忽而漾起了一抹得意且惬意的笑,她微红着脸,细声道:“你与他们在一块儿,我放得心……方才吴大娘给了我一单小生意,能得五十个铜板的工钱呢!我得赶紧回房里做工去!”

林苗儿常替村里人做绣活,大多是没有钱的,但会给她匀出零星的一点小料。

一得闲,她就将这些小料做些小东西,拿去镇上卖。一个帕子五文钱,一个香囊八文钱。

这次竟有五十个铜板的收入,确实是大头!怪不得她这样开心。

不过,想来任务不会太轻松。

林豆儿立即点头应了下来。

很快,林豆儿来到了一座有着青砖瓦房的院子前,院子里不时响起阵阵木头拉锯声。

院外,一个身着藏青色粗布衣的少年,正在门口静静地站着。

村里除了村长家、福大爷家,就只有木匠李师傅家有这样气派的宅院了。

“就知道二哥在这儿听木头!”林豆儿快步窜到院外的少年身边,掏出绣着“武”字的香囊,递了过去。

“又是大妹做的吧。”林子武看着香囊的目光温柔又有些羡慕,他轻叹一声,“会手艺真好。”

“二哥,你既然这么想学木匠活,那就和爹娘说道说道,他们会同意的。”林豆儿劝道。

林子武一听,立时就急红了脸:“那怎行!爹一直想还了大伯二伯供他读书的钱,咱们家还要照顾大伯二伯家的地,我哪能花这钱和精力!”

“那二哥你常来听这些有何用呢?”

“家里人多,我远远看着也能学些,若家中需要打些简单的家具我就能做,还不花钱。”林子武想也没想就回道,语气听来倒是挺满足的。

唉,真是个实心眼。

不过家里那些家具打得倒是结实得很。

林豆儿知道,李师傅私下是问过二哥几次要不要跟来学的,还说可少收些拜师钱。

但林子武拒绝了。

外人大多觉得林子武是个冷清的少年,话少,也不会主动关心别人。

但林豆儿知道,自家二哥只是个性羞涩,不知表达罢了。

他有着最柔软的心肠和最细腻的心思。

林豆儿还想说两句,就见二哥冲自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院内锯木头的声音停下来了,紧接着李师傅就开始给他院内的徒弟们做讲解。

李师傅的讲解果然逻辑清晰,便是眼前无实物,林豆儿也能想象出来几分。

想来若得他指导,再勤加练习,学成必定会有不错手艺。

怪道八两银子的拜师费,附近村里想拜师的青年仍旧络绎不绝。

其实,林豆儿虽然不知道李师傅是如何想的,但他显然是默许了二哥这偷师行径的。

可惜一墙之隔,这个院外徒弟到底学不到精髓。

见二哥听得入神,林豆儿就不打扰了。

接下来该去找书呆子三哥了。

找他只有三个地儿,二伯家,福大爷家,学堂门口。

“你又在这里玩泥巴!”

听到声音,林子博先是吓了一跳,慌乱地捏住了手里的泥巴。

再抬头,见来人是自家小妹,紧张的面色才缓和了下来。

“小妹,你真是每次都能找着我。”欣慰的语气里又有几分说不出的失落。

林豆儿心中一滞。

***

四年前正月初的一个午后,林豆儿和书呆子三哥在屋里看老爹留的旧书时,有些不明白。

于是,他俩准备去找老爹问问,却无意中听到了爹娘一席唉声叹气的对话。

——“这雪从年前下到年后,但愿是瑞雪兆丰年。”

——“唉,是我不顶用,好容易邻村招长工,可我偏偏这时候染了风寒……”

——“谁没个三病两痛的,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了。”

——“我就是和读书一样瞎逞能,要肯听你的加件衣服,也不至于……”

——“胡说,你是祖父最钟意的学生,只是考运差了些。再者说,我倒是觉得没去做长工好,距离远,家里地还要你照料呢!”

——“唉,论天分,豆儿的聪慧远胜我当年,三个儿子中若有人能及她一半都能谋个仕途了……”

听得这番对话后,林子博垂头丧气了好久。

打那后他便认了一个理儿——

自己去学堂便是浪费钱。

像爹一样。

对此情形,林豆儿是心怀愧疚的。

老爹给孩子们都起过蒙。

头几岁,她没对这家上心。

前世,她算是个学习不错的文科生,林老爹教的那些入门的,她几乎不用学。

刚会说话,她大道理张口即来,风头瞬时就压过了兄姐四人,惊得老爹又喜又悲。

这可好了,林老三再教孩子们时,眼中便只余惊为天人的小闺女了。

比不过女儿的,都不能算聪明。

待林豆儿定下心来,再想推哥哥上神坛时,大家想法早已根深蒂固了。

她另有自己的打算,不能装愚,只能眼睁睁看着书痴哥哥越来越呆。

其实,林豆儿一直觉得三哥的悟性高,像极了传闻中少年时期的老爹。

可老爹不这么认为。

他总觉得,小儿子平平无奇,说话做事战战兢兢得像个女孩儿,并不像个聪明人。

再给小女儿一对比。

完败。

林豆儿腹诽:还不是让老爹你逼的。

***

村里学堂只两间教室:一个启蒙班,二两银子一年;一个求学班,三两银子一年。

请的两位夫子也都是年过花甲的老举人,考了一辈子也没再能进一步,想着落叶归根,这才退回村里教书。

以前林老爹也是在村里上的学,夫子不同,但情况大体相似。

这些夫子讲得实在古板无趣,林豆儿开启诱拐模式:“三哥,这会儿讲的你早都滚瓜烂熟了,不如我们去智勇哥哥家吧。”

“智勇哥哥回来了吗?可今日不是他沐休的日子吧。”林子博一听这话,眼睛果然立马就亮了。

“这我倒没问。”事实上,人家小哥哥只是过来送几颗糖,顺便说了句去他家玩儿,林豆儿说着,又把大姐绣的香囊递给了他,“咱们走吧。”

虽然温故而知新,但智勇哥哥家中的书更吸引他。

林子博丢了手中的泥巴,立即从地上起了身。


方智勇和林子武同岁,是村里三座青砖瓦房中最大的福大爷家独子,下面有个妹妹。他爹方守福和自家老爹是同窗,一样没考上。

他俩读书时感情就极好,可惜家中长工长期人满为患。

方守福家境殷实,前几年在县城开了个书斋,就在县城买房了。

“三哥,不是我说你,你这都快要十一了还玩泥巴,也不怕别人拿你当傻子啊!”路上,林豆儿继续引诱着,见三哥没反应,又道,“要我说,你这么聪明,村里这求学班讲的你也都会了,真该和智勇哥哥一样,去县城里上学才是。”

“聪明”二字,林子博只从自己小妹嘴里听到过。

起初他听来还觉得羞愧,可不晓得什么时候起,他好像习惯了这两个字。

但只是习惯,他心底终究是不认可的。

林豆儿也理解,这是被打压出心理阴影了。

每次家里讨论什么,林子博想说的内容很少能说完,这才越来越胆怯于表达。

“懂些道理就好了,读书那么贵,爹娘不会同意的。”

林子博自动回避了县城的问题。

真是一家的乖乖仔,谁都舍不得多花爹娘一枚钱。

“不一样的,我听说县城大书院是有勤工俭学的。”林豆儿又劝道。

“什么叫勤工俭学?”林子博不解。

“嗯……”这电视上看来的,不知道靠不靠谱。一直没机会去求证这事儿,不想现下一时嘴快就说了出来。林豆儿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就是在书院里边做工边读书,似乎可免束修。”

林子博听完小妹说的,双眼放光。

他兴奋地想:可以不花钱上学堂,再辛苦他也是甘愿的。

转念又觉得奇怪。

“这样的消息,小妹你从哪里听来的?”

“啊!我也是一次路上听到的。”

林豆儿心虚地回答,心中却暗自道:三哥激动之下还能来抓漏洞,真是个聪明的。

一路想着,兄妹俩很快就到了福大爷家。

院子门是虚掩着,一敲就开了。

“智勇哥哥,我和三哥来找你玩了。”

方智勇很快从屋里出来。

他是村里公认最好看的少年。个头比一般十五岁的男儿要高些,阳光俊逸。

不过,林豆儿觉得,还是自家三个哥哥好看,可惜农事劳累,致明珠蒙尘啊。

大哥英武伟岸,那身材,啧啧啧……

二哥倒是清瘦许多,但架不住个儿高,面上又冷,妥妥的禁欲系清冷卦,到哪儿都该是男主角的命。

三哥五官还稚嫩,却是三兄弟里模样最精致的。年画童子也比不了的精致。

兄妹五人,皆是遗传了娘亲的那双桃花眼,可各个眸子里都透着不一样的光芒。

再见方智勇,林豆儿不由感慨:这货青春期蹿得可真快!

跟女孩站一块儿的话,就是家中女娃里已经突破一米六的大堂姐,也得低他一整个头。自己这一米五不到的小个就不消说了。

只是那眉飞色舞神情和从前当熊孩子时一般。

***

方智勇八九岁时,那些曾同他在自家田里捣乱的玩伴们,要么下地了,要么上学了。于是,他就把目标转向了小自己四五岁,看起来特别乖巧的林子博兄妹俩。

这可苦了兄妹俩,虽然嫌弃,也只能被迫接受去他家田里玩闹,常弄得脏兮兮的。

约莫十一岁时,方智勇去县城上学就搬走了。

因着坚实的田园战友情,他和林子博兄妹俩感情倒是极好。

***

“智勇哥哥,我三哥又来你这儿蹭书了。”林豆儿率先开了口。

“快进来罢!”方智勇十分热情地招呼兄妹俩领进了屋。

一进屋,方智勇就把一沓收好的大小不一的纸递给林绘绘:“这是书斋近段时日收集来的纸,豆儿妹妹拿去画吧!”

“这回这么多啊!太谢谢智勇哥哥了!”林豆儿喜滋滋地将厚厚的纸收了起来。

“不必客气,这些纸是你应得的。”方智勇满不在意地回道。

***

那会儿林豆儿六岁。

“智勇哥哥,听说你家要开书斋了吗?”六岁的小女娃眼中装满了向往。

真是装的。总得试试能不能问出点好处。

方智勇几乎拿她当自己妹妹稀罕,乖巧又机灵,难得见她不嫌弃自己,连忙应声:“不错,豆儿妹妹喜欢看书吗?”

“喜欢,不过我更喜欢画画!”林豆儿软软地宣告着自己的爱好。

“是是,豆儿妹妹的画虽无章法,却十分有趣!”

熊孩子说谁没有章法呢?

林豆儿在心中翻了一个白眼,声音却依旧糯糯的:“那智勇哥哥家书斋,有教人画画的书吗?”

“自然有!”

“那你们的书可以借来看看吗?”林豆儿小心翼翼地问出声,又紧跟着解释道,“我就去你们书斋看,不带出书斋。”

这倒把方智勇问懵了,似乎没听父亲提过。

“是要钱吗?借阅一天要多少钱呢?”林豆儿装作不知方智勇已经蒙圈,继续问着自己的问题。

这话林豆儿可不是说给傻小子听的,而是说给旁边跟着的张伯听的。

张伯果然敏感地接收到了这份商机。

于是,县城的聚贤书斋因着单独开辟了小间,供人借阅书籍、写字作画而大爆。

可借阅的书籍自然是旧书,也不可带出书斋,但可以买底本抄书。

这一举措给寒门子弟大大提供了便利,也得到书院的推崇。

在小间里练书法、作画自然要单独收费。

比起家中书房,友人齐聚书斋,倒是别有一番雅趣。

富家子弟们如此,便不时会有废纸产生。

这些废纸被张伯发现后,就想着收来给自家少爷习字用。

但方守福感谢林豆儿的这句“童言”,又知晓她喜欢画画,便做主把这些废纸给了她,还送了她一支笔一小块墨。

废纸大小不一,有些还有褶皱,但林豆儿可不嫌弃,都小心地和大姐一起裁剪装订好,并不常用。

毕竟废纸可不是常常有的。

不过,这句“童言”也让林豆儿爱读书的形象深入老爹心。


见小姑娘开心,方智勇心中也顿感畅快,他又转向林子博说道:“对了。这回我能在家呆上两三天,你们无事可天天过来。”说着,就把自己的书拿来递给林子博,“家中有些事,我爹生意上脱不开身,就遣我回来处理。”

现在新朝正是新课改的时期,翰林院编书编得勤快,同样是《论语》,和老爹那本已有所不同。

林子博看到新书,眼睛都挪不开了,但也觉得麻烦人家不便,问道:“你家里有事要忙,我们总来不会耽误你吗?”

“怎么会?事情自有张伯处理,我能管多少事!”方智勇不以为然道,“子博,你的天分不错,让我说你就该告诉祥叔,去书院学习。”

这话听得林豆儿大喜!

终于有人也看到自己三哥的天分了。

林子博也是头一次在除了妹妹嘴中听到别人的夸赞,脸上飞过几抹红晕。

“智勇哥哥的话在理,回头我一定找机会跟爹娘说。”见哥哥不太自信的模样,林豆儿先给应了下来,“那这几天就请智勇哥哥给我三哥多讲讲了。”

方智勇欣然应下。

也许是受了小妹嘴中“勤工俭学”的引诱,林子博头一次没有对“花钱读书”提出意见。

三天过得很快。

临别前,林豆儿找了个机会,悄悄问了问方智勇勤工俭学的事儿。

方智勇闻言疑惑地挠挠头道:“竟有这好事?回头我去给你问。”

得,勤工俭学八成指望不上了。得亏三哥面皮薄没来问。

还是得赚钱!

得想法子去一趟县城。

***

收成不好,秋收也闲。

水稻只有一石多,打成米还得少一小半,产量更只有往年的三分之一。

家中存银是不能动的。

当年读书,除了爷奶出的四两银子,余下二十两是两个伯伯出的。老爹还一心想每家多还二两银,现在一半都没存出。

原本今年水稻收成若是好,加上几头猪年底拉去给屠户,兴许又能多存下点

今日,却是给大侄女备份像样的及笄礼都拿不出。

好在林苗儿上回得的余料确实多,她不仅给家里绣了八个,还给大堂姐绣了两个。

这才在大堂姐及笄这日,能送份像样的礼物,里头放着刚冒头的梅花,胜在清冽。

二伯林之祖与爷奶同住老宅,家中是两儿一女。

长子林子学,比大哥长一岁。读了三四年书,科考无望,便放弃了。现已经成亲,妻子李氏刚有孕;女儿林巧儿,比大姐长两岁,过一两年就要开始相看亲事了;幼子林子墨比三哥小几个月,在村里上学,今年刚升班。

以前,三哥也会去二伯家看堂弟的课本,不过,他现在已都能背,就不常去了。

十五及笄,无论贫富,都是女子重要的生辰。

在县城的林之祁一家也赶了回来。

大伯娘王氏是个特别会做人的。

还未进院就先传来了她的盈盈笑语:“祁哥,车上的东西可别落下了!”

果然,院门推开,那一家子就把大包小包扛进了院子。

老太太余氏乐得合不拢嘴。

“爹!娘!我们回来啦!”林之祁动容地喊道。

王氏一进屋,就拿着个小匣子朝婆母余氏走去。

“母亲,这是沈家老爷给的一些参须,祁哥每回都好好收着,您和父亲平日里一定要多注意些身体。”长子年年都会带些补药回来,今年竟然是参。

余氏将东西接过,又拉着一年未见的长子,看着身后高挺的长孙林子吟和乖巧含笑的二孙女林嘉儿,眼中的想念都快溢出来了。

林之祁望着父母,也是眼圈红红。

“人回来就好,不用每回都花这么多钱,马上要过年了。”余氏想念儿孙,前两年起却一年只得见一次,还每回都来去匆匆,想着今年还能多见一面,心中不由欢喜。

“唉,母亲,今年布庄事多,我们今日休了假,过年许是回不来了。”说着,王氏从袖袋中将钱袋子拿出,递给婆母,“若是回不来,下回就得明年了。这是今年的孝敬银,您就提前收了吧。”这话说到后面,声音里仿佛还带了几分无奈的哽咽。

旁边老太爷林大海一愣,问道:“这是过年也不回了?”

“不是的爹,是娴娘未讲清楚,只今年如此,明年一定回来的。”招呼后还没说话的林之祁连忙解释道。

“这沈家到底好不好做事啊?怎么过节不让回,过年还不让回呢?”余氏诧异极了!三年前中秋,长媳说过节采购人多,不好休假。往后节日皆难得回来了。

长子如今是布庄大管事,得给底下人做样子。毕竟他这大管事的职,是因救了沈家小少爷才得来的,不做好些,旁人会说。

余氏无法,城里事多,她也不好耽搁长子一家,只能忍下这思儿之苦。

可怎么现下休个假,就连过年都不让回了?

这是得多辛苦啊!

“你母亲说的不错。若是沈家太苛刻,你不干就是了。家里的地,你三弟一直给你打理着,不是问题。”林大海虽不像余氏那么紧张,但也觉得这沈家做事欠妥当。

林之祁一向不善言辞,磕巴了半天,直说沈家待他们挺好的,却也没说出所以然来。

这下,两位老人家更忧心了。

王氏到底是儿媳,此时也不好插嘴回话,倒是一直在父母兄长身后的林嘉儿出了声。

林嘉儿比林巧儿小一岁,如今也十四了。她穿着粉红色的圆领上衫,上面绣着轮廓细致的花鸟。葱白色的裙子,略深些的线勾勒出精致的花纹,乍一看素净得很,却又暗藏别致。额前刘海薄薄的,一条长长的辫子垂在胸前,显得温婉雅致。

真一个大家闺秀的气度了。

“祖父祖母,你们知道父亲的,最忠厚不过了。沈老爷不止看重爹娘,待我和大哥也极好。沈夫人将她院里管事婶子的女儿许给了哥哥,还让我同他们家的少爷小姐一道在家中念书呢!就是因为主家人好,父亲母亲才更加得回报人才是。”

林嘉儿唇红齿白,言笑晏晏,说起话来格外赏心悦目。可见她确实过得好,所言非虚。

而布庄管事前者靠能力或时间上位,院里管事可是亲信了。


供过幼子读书,爷奶当然知道读书贵。

听孙女说得有板有眼,林大海这才放下心来,又道:“如嘉儿所说,倒确实是好主家。那你们就好好干,别辜负人家的信任。”

“爹说的是!”林之祁忙点头应下。

“子吟何时成的亲?怎么孙媳没一道回来?”余氏想起刚刚的话,问道。

“回祖母,孙儿与倩儿还未成亲,只是先定下了。”林子吟上前恭敬地回答,“她父亲年初过世了,如今正守孝,还得过两年才成亲。”

余氏点点头。林大海心中却对长孙这副模样有些不喜,总觉得毫无生气,不如身边这几个孙儿开朗。

“二弟三弟一家怎么不见人?”王氏见气氛不大对劲,赶忙掉转了话头。

“他们都在地里呢!今年水田收成不好,旱地影响也大,他们收了红薯就过来了。你二弟妹带着巧儿她们仨姐妹在里头打扮,这会儿快出来了吧。”提到地里,余氏便想到幼子一家的艰难,又想起方才长媳所说,前头相聚带来的喜悦也淡了。

“那我先去里头瞧瞧姐妹们!”林嘉儿招呼了一声,往林巧儿卧室走去。

林豆儿早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只是和大姐正陪着堂姐挑发饰,还没来得及出去。

其实她不大爱和大伯娘多说话。

不是嫌人不好,就是三分事被她夸成七分,听着怪酸的。不如二伯娘孙氏来得爽利。

对二堂姐她还是蛮喜欢的,毕竟谁不喜欢欣赏美人啊。

“二堂姐,你眼光最好,快给大堂姐挑挑!”林豆儿调侃道,“我和姐姐眼都花了。”

身穿一身淡紫色的林巧儿,此时头发也已经由林苗儿梳了个百合髻,别了一只蝴蝶素银簪,显得颇为素净。妆台上摆着几个花钿子,贵重些的大多老气,俏的又太艳,确实没有合适的。

乡下笄礼虽不比大户人家重视,但在女孩儿心里也是马虎不得的。

“别急,母亲给大堂姐买了一对百合花钿子,和姐姐这装扮恰巧合上。”林嘉儿落落大方的掏出一对贝壳钿子,给大堂姐别上。

素净的装扮里果然添了几许光彩。

林巧儿的新香囊是一只萌版小猴,分外俏皮,她简直爱不释手,见多识广的林嘉儿也对此赞不绝口。

姐妹四人很快拾掇好了,便去了大堂。

比起悉心装扮的两位表姐,一直穿姐姐们的旧衣裳的林豆儿倒也是落落大方。

她穿着一身鹅黄色,九岁半的女娃,一双桃花眼还没全然长开,却在这稚气未脱的脸上分外很有灵气,而眉宇间,又透着恬静。

比之大家愉悦的心情,林之祥却是有些闷闷。

大侄女及笄,身为亲叔父却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礼物,他心中实在觉得愧对二哥。

林豆儿看到老爹失落的神情,心中已知一二。

她拉拉父亲的衣角,指着林巧儿挂着的香囊说道:“阿爹你看,大堂姐的那个比我的还漂亮。”

林之祥看着懂事可爱的小女儿,大眼清澈,心里便明白,她这话听似童言,其实是在安慰自己。

见大侄女喜欢自家女儿送的礼物,林之祥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有钱人家说多子多福,他却是多子多贫。

虽然得了孩子时是开心的,可五个孩子的压力却也很大。

其实自己大哥二哥家本也差不多是生了三四个的,可惜早夭,最后老大家一儿一女,老二家是两儿一女,倒是自己家这个五个孩子都平安长大了。

一大家子齐聚着吃了两顿饭,大伯一家就匆匆走了。

走时,又是一番频频致歉,念念不舍之景。

可到第二年秋收过了,大伯一家也再没得空闲回来瞧瞧。

倒是今年收成不错,林豆儿想着,三哥过俩月都十二了,这一年又在方智勇的帮助下,有了新的长进。她琢磨着,真是该把三哥读书提上日程了。

有好收成就有些许盈余,这是最好的开口时机了。

林豆儿一连几日都在家里大厅蹲守,只为等娘亲独自一人。

几日后,她终于逮到了一个恰当的时机,忙凑上前开始钓鱼:“娘,今年收成好像还不错,我看阿爹从夏天开始就没有闲过了。”

盯上娘亲李慧兰,那自然是有缘由的。

娘亲是由她祖父独自带大的,这位曾外祖是自家老爹的教书先生。他把娘亲教得极为单纯。说起来,娘亲也是当时十里八乡的美人,可曾外祖还是选中了自己最中意的学生,也就是自家老爹为孙婿。

老爹不负所托,对娘亲十分宠爱。以至于,娘亲到现在还是一派天真。

好忽悠。

而三哥才四个月余,娘亲就怀上了自己,导致他断奶断得极早,营养没跟上,就直接造成了三哥从小身体底子不行,六七岁时,大哥二哥都能下地做活,他却做不了。

不然他那年画娃娃的模样早就被搓磨掉了。

老爹也因而不大重视三哥,娘亲却是最疼惜他。

“对呀,这两三年里,就数今年最好,除了家里过冬储存的,还能拿去卖好些呢。”李慧兰一脸满足,仿佛全然不记得前两年的忧愁了。

林豆儿真羡慕这位娘,天真又知足,怪不得曾外祖父选中爹。腹诽完,她自然也没有忘记此行目的,又软软地道:“娘,三哥十岁生辰都没好好过,这都快十二岁了。”

李慧兰立即想起来了略显羸弱的小儿子,扭头望了望四周,不见其人影,忙回道:“是该给你三哥过个像样的生辰,起码得吃顿荤腥。不过,你三哥人呢?最近好像老见他往你二伯家跑,听你二伯说,像是老和子学在一块儿。”

“我知道三哥去干嘛了。”林豆儿迅速把一箩筐的话道出,言明扼要的点透林子博的书痴属性,特意重点表明了林子博的心思稳重,耐心又好,脑子极为聪明,同时还这么为家里考虑。

听得李慧兰对这个这么委屈自己,又喜爱读书的小儿子,心疼得不行,恨不得现在就去找林之祥说要送小儿子上学。

林豆儿却立时便掐断了母亲的打算。


这读书一事,启蒙极为重要,她决计是不会让三哥去村学启蒙的,回头教出来又是一个林之祥。可直接说让父亲送他去县城读书,似乎急了点,便是说去镇上念书,父亲都不见得能同意。

如此,不如自己先去县城探探风。

于是,林豆儿状若心疼地低声道:“娘,读书之事还可以慢慢来,这突然就把三哥送去,我怕他反而觉得给家里添乱了。不如,我们先去镇上给三哥去买套笔墨,爹那支老早就不能用了。等他写了字,让父亲多赞扬赞扬他的聪慧,如此他也能自信些。”

李慧兰点点头,赞许道:“还是娘的豆儿周到。”

她慈爱地看着极为敏慧的小女儿,虽然转了年就是十一岁的少女了,五官是出落了些,可瞧着身板仍是八九岁的孩童样。

家里孩子渐多,境况便愈加不好,委屈的又何止小儿子一个啊。

李慧兰心情忽然就沉重了。

要是年年有此收成,或许能改善些罢。

夜里,李慧兰就迫不及待地把事情说与林之祥。

林之祥本来就是有过读书梦的人,经过李慧兰的夸张渲染,算了算手头上的钱,当下便同意了去镇上给林子博置办一套笔墨。

翌日。

“爹娘,主意是我出的,你们得带着我去。”林豆儿知道母亲是等不得的性子,而父亲又不是个死板而没有知识的人,在母亲绘声绘色的演绎下,肯定是不会有意见的,于是一早起来就等着父母出门的时刻。

夫妻二人看了看小女儿,想着毕竟她向来敏慧,又与小儿子时常在一块儿,小儿子的情况她最是了解,便同意了。

“阿爹,我听说智勇哥哥昨天回来了,不如让他带我们去选好了。”林豆儿成功跻身进了出村大军,立马施行下一步计划。

林之祥看着幺女扑闪扑闪,充满灵气的双瞳,笑了笑,回道:“你这个人小鬼大的小机灵,家里小孩就属你最有主见。”接着摸了摸林豆儿的头,又不免叹息道,“你若是儿子,别说花钱购置笔墨书本,你想去哪个书院,爹爹想尽办法也要送你去。”

“你那是没大注意咱们子博,豆儿是鬼点子多,可兴许子博真是个读书的料呢。”李慧兰半笑半怒地反驳,看向林豆儿的眼神却也一样充满了宠爱,“你既说豆儿灵慧,就得相信豆儿的眼光。”

听了母亲的话,林豆儿立即换上了一副洋洋得意且自信满满的表情:“娘亲说的极对!”

于是,方智勇听到敲门声,一开门就瞧见来找自己的林豆儿。听明是要去给子博老弟买笔墨,选书籍,他更是开心得不行,子博可是他的好兄弟,他老早就想让老爹去劝祥叔了。

不过,听及只是去镇上,便自告奋勇去找林豆儿父母。

林豆儿见状,狡黠一笑。就知道三哥的好哥们好使!

“祥叔,兰婶!豆儿妹妹说你们准备去镇上,依小侄看,不如直接去县里!”方智勇大气都不及喘,上前便开口道,“咱们出了村走不过两刻钟就能到南口镇,咱们镇离临阳县又近得很,坐个牛车一个时辰便到了。南口镇好货不多,价格还不实在,去县里才好!我家书斋也在县里,文房四宝都有的。”

说完,方智勇见两位长辈有些呆愣,顿时反应过来,自己这么说,不好像是在推销自家东西,要赚他们钱的意思嘛!

没等人开口,他又急急地补充道:“给子博弟弟挑礼物,那肯定是成本价的!绝对是镇上同样的价格买不来的货。”

其实林之祥和李慧兰之所以呆愣,只是明明说去镇上,怎么突然变成去县里了。

关键,好像也是这么个理。

南口镇到临阳县确实近。走路一天赶个来回也不成问题。

“智勇啊,你说得也有道理,只是叔也就今日上午得闲,去县里怎么也得下午才回来了吧。”林之祥理了理今日之事,继续道,“田里还有的忙呢,这样一日,实在有些耽搁。既然你家都有,那索性你给子博挑一份,该多少钱就多少钱,你下个月回来时再给叔便是。左右他也还有两个月才过生辰。”

李慧兰觉得不好,昨天听豆儿说的,她都恨不得现在就送小儿子去读书,怎么还能耽搁一个月呢!

可她下午还约了二嫂,去老宅磨豆子,也得赶早回来。而头一回正经补偿补偿小儿子,实在不想将就些不好的。

此情此景,正中林豆儿下怀。

县城她是一定要去的,爹娘去不去那就无所谓了。

除了笔墨,她还打算给三哥到福伯书斋选好书,借回来抄的。那些富家子弟用废的纸,她可修修整整有六七册书厚了。给三哥使了两册,还余四册多呢!

村里有书卖的无外乎就是和当年林之祥一样,想考功名考不上,最后又处理这些书。虽然便宜,但是大多都过于陈旧了。

大晋同前朝一般,重文轻武。科举只有府试、会试、殿试三考。初考的难度就挺大,但中了便是举人老爷。

如今,书本的编整事业正是如日中天之时,删删改改的进度都要追赶新课改了。这些淘汰的书籍,总有些许不足之处。

林豆儿见李慧兰犹豫的神情,便知她不同意老爹的决策。

想想也是,一直忽略三哥的是老爹,可不是他们的天真娘。于是,林豆儿立马钻去娘的阵营,给她坚定立场,她瘪了瘪嘴道:“娘,智勇哥哥说得很对,咱们确实该去县城给三哥挑挑,可要是拖到下个月,三哥又得耽误好一阵了!”

李慧兰被幺女戳中心事,下意识就附和道:“可不就是这个理!”

林之祥有几分困惑,都差这么多天了,还差这么一个月?

见老爹不松动,林豆儿又开始换人攻略:“爹啊,你是没见到,村里连求学班念的那些东西,三哥差不多都能背了!智勇哥哥县城里学的东西,回来跟三哥一说,他也立马能懂的。”说完,还看向方智勇。


好在偶尔傻愣的方智勇并不掉链子,十分上道地接道:“是这样的祥叔,您是没见到子博那能耐,有时我不懂,只能将夫子所言大概复述给他,他就能比我理解得通透。就是平日里我一说让他和家里说想读书,他总也没自信。明明比我会读书多了。”

这话倒不是方智勇自谦,他平日在旁的人面前还是挺像个聪明人的,可一到自己和三哥面前,就老受打击。

林豆儿穿越前已经二十三了,打击他实属正常。可她三哥是土著,脑力可见一斑!

听得女儿和好友家的小子这么夸小儿子,林之祥诧异之余,也隐隐有几分欣喜。

他那颗科考的心,又蠢蠢欲动了。

可今日……

“既如此,不然我们换一日去?”

“好……”方智勇刚要应下,就被林豆儿打断。

“智勇哥哥,我知道你想答应爹,可是你那么忙,还要回学院念书,哪能天天得空啊。”林豆儿递了个眼神后,又瞧着自己老爹怯生生地试探道:“不然……我一个人随你去吧!左右还有张伯一道。”

“那怎么行!”林之祥想也不想就拒绝道,“你从未出过远门,爹可不放心。”

“爹不用担心呀,女儿又不是单独行动,这不是有智勇哥哥和张伯嘛!到了县城还有福伯伯呢!三哥这事儿真是不要再耽搁了。爹娘早上可瞧见三哥了?没瞧见吧!他天一亮就去村学了。”

说着,林豆儿又看向李慧兰,继续道:“三哥说,昨儿听到夫子说,今日要讲《战国策》了。是新内容,从前没讲过的,爹学过没?”

林之祥这回彻底呆住了。

《战国策》他当然学过。可小儿子都没上过学,他以为女儿说的会读书,是跟自己一样,像那什么《三字经》、《千字文》之类的,听听就能背。

没想到小儿子都能学懂四书五经了。夫子讲《战国策》,那必定已经教过四书五经了。林之祥激动地好一番脑补!

正在一知半解地听夫子讲《论语》的林子博打了一个喷嚏,不由紧了紧自己的衣裳:可不能着凉了,一会儿还得去田里呢!

早便接收到眼神的方智勇,忙不迭地跟道:“祥叔和兰婶既不得空,便让豆儿妹妹随我去便成了。今日我本也要回县城了,豆儿妹妹随我与张伯坐我家牛车同去,晚些时候张伯再送她回来就是了。”

“张管事不是很忙?怎么好这么麻烦他。”林之祥被这话带偏,都忘了不同意女儿一个人出行这事儿。

“祥叔多虑了,张伯在村里有事要办,他本就该回来的。”方智勇一见有戏,忙趁热打铁道,“那就不耽搁祥叔兰婶的事儿了,我这就带豆儿妹妹坐牛车去县城,保准早早地回来。”

林豆儿也不落后,朝爹娘乖巧地甜甜一笑道:“爹娘放心,女儿一定帮三哥挑好礼物,也绝对不会乱跑,给别人添乱的。”

俩人说完,扭头就颠颠地往方智勇家跑去。

林之祥:???

怎么回事?自己同意了?

李慧兰:!!!

豆儿没拿钱,怎么给子博买东西呦!

夫妻俩对视一眼,眼见人影一晃就没了,又匆忙赶过去,就见俩人并张管事已经赶着牛车出来了。

林之祥:得了,这要不让去了,女儿就得丢脸,只能默许了。

李慧兰则掏出500文钱给了林豆儿。

俩人叮嘱了几声,又得了方智勇的反复承诺,这才放了行。

“伯父伯母你们尽管放心,我会照顾好豆儿妹妹的。”临行前,方智勇不忘再次郑重承诺。

尽管他表现得很认真,林豆儿路上还是想起来就觉得好笑,不过就是个爱拉着小伙伴在田里玩耍的小男孩,装起大人来还这么有模有样的。

其实,方智勇如此卖力承诺,是因为他眼馋这个乖巧软糯又机灵的妹妹许久了。他自己也有妹妹,可他的妹妹娇蛮任性,从不会这般乖巧地跟在自己身后。

想起来,小时候自己还没少捉弄他们兄妹二人,他们竟还愿意和自己玩儿。他合该对他们更好些。

林豆儿若是知道,必定无语:田园小霸王,你以为这是我想的?

稍微眯了会儿眼,林豆儿便到了县城。

市面上的产品,看得林豆儿眼花缭乱。

不过,牛车还在赶着,她也不着急逛。虽然是第一次见识到古代的县城,可她毕竟不是小孩子,还是时刻记着自己的任务。

车驶到一座小山附近方才停下。

一下车,林豆儿便看到一个书摊,正欲走过去看看,却被方智勇拉住了。

“豆儿妹妹,你随我来。”以为方智勇会带自己直奔他家书斋,哪知他神神秘秘地带着自己七弯八拐,到了僻静的小山脚下。

那儿落着一个大院,院上门匾题着“九思书院”,旁边还有两副门联。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这是去干嘛?不是我拜师啊……”林豆儿还没有弄明白为什么带自己来书院,方智勇已经拉着她过去敲门了。

开门的小厮年纪不大,瘦瘦弱弱的。

“原来是林家公子来了,随我进来吧。”

进了书院,林豆儿不由赞叹:原来这就是书香之地的架势!

院落并不算很大,但给人一种天然的正气。

院子里进去只有一条路,两边栽种着秋天还很青的植物。植物就两块放大版正方形,修剪得很是整齐,然后就是一片空地。

这空地,得有三十多方的大小吧。空地末端,又变成了进来时那样的一条路,两边依旧是两方绿植。

这结构,简直就像是轴对称强迫症晚期。

院门进去是大厅,厅门上题着匾额,上面写着“五德”。

小厮将两人领进了偏厅,让二人坐下后进了厅内,不多时,一位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男子虽然面无表情,却让人感到和蔼,尽管面上难掩岁月沧桑的痕迹,依旧丰神俊朗。中等个子却偏偏就是有一派很高大的气态。

方智勇见到来人,迅速起了身,惊得林豆儿也跟着迅速起身。

只见他躬下身子喊道:“老师。”

原来他就是这个书院的教书先生,林豆儿忙跟着弯下腰去。


本以为教书先生都是跟村里夫子一样的老头,却不想竟然有这么年轻的。再抬头看了看面前的人,那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赞叹道:若相由心生靠谱,这夫子必定是个绝世正派!

“学院放了你们七日假期,这才第三天,你怎么就回来了。”

夫子让两人起身后问道,目光看向的却是林豆儿。看那眼神,显然是有了自己的判断,又继续道。

“不论你带来的小姑娘是谁,书院都是不收女学生的。”

林豆儿听到这话,脑子一顿。

大先生,我真没想拜师!

她正要解释的,那边方智勇已经有条不紊地开了口。

“老师误会了,这位是学生族中小妹,她今日随学生进城,是来为她那欲求学的兄长选书,学生也是为此特来请教老师的。”林豆儿目瞪口呆看向身边一句话概括了起因经过结果的人,有些吃惊。

这是所好学校啊,田园小霸王也能教得如此知礼温和!有手段!

没想到自己提一嘴选书,他会想得如此周到,竟带自己来找夫子咨询。

也是这会儿,林豆儿这才真正注意到,比自己大了四岁却在自己眼中一直是个小男孩的人,早已经不是小时候非要拉着自己与三哥在他家田里乱跑,弄得那些帮工的人手忙脚乱的人了。

眼前的方智勇,棱角分明了许多,眉目疏朗,已然能看得出端端正正的模样了。

最重要的,是眉宇间的读书人气质开始显露,虽然和自家二哥一般大小,这一份书卷气却让他显得沉稳不少,带着阳光味的沉稳。

但帅还是二哥帅。

夫子没有立即开口,像是思索一番后,才用很严肃的口吻,问道:“你兄长多大,都读过些什么书,为何会让你这么个妹妹来替他寻书?”

林豆儿想了想,觉得兴许是个推广三哥的机会,便尽量详尽地将情况道出:“家中清贫,兄长是在村学外悄悄学一些启蒙的。不过兄长耳力好,记性也好,回家借了堂兄的书,没多久就能将《三字经》、《千字文》等一类的启蒙书籍背诵下来,字也认全了。”

夫子听着眉眼挑了挑,严肃劲儿舒展了几分。

见夫子没轻视自己,认真在听自己发言,林豆儿愈加想要三哥来这里读书了,开始不疾不徐地添油加醋起来,“最近这两年来,兄长把家父当年读过的《春秋》和《尚书》看完了,又抄了《孟子》来读。他近来有些困惑,念叨着家中的书与夫子讲解的好似有些微区别。”

果然,听完最后这句,这位夫子明显眸光一闪,似是有一抹惊艳掠过。

她三哥确实发现了不同,不过他以为是自己愚钝,才有这样的偏差。

后来,林豆儿悄悄问了方智勇,方智勇说,这两年确实老在印新书,弄得旧版本他们只能处理价卖。她也因此推断出,大晋在搞新课改。

改来改去的,差别也没太大,但哪怕一处注解改变,于学子们都是有影响的。

“家中似乎还有《汉书》残本,哥哥也是翻过了,不过是没看全。”想了想,林豆儿又补充道。

这一回,夫子没有想很久,而是起身,让两个小人儿随他一同前去,一边走,一边又问:“你哥哥可读过《论语》了?”

“家中和二伯家的论语都遗失了,我三哥只在智勇哥哥那里读过几篇,那几篇我记得哥哥已经背下了。”林豆儿边思考边回答。

她猜测夫子大约是想知道三哥到底读了多少,又继续试探道:“前头我一进书院,就觉得九思二字耳熟。方才夫子问及论语,我突然想起三哥前些日子念过一句:‘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就快到一个题着“和而不同”的屋子前,夫子突然停了下来。这回,林豆儿清清楚楚在他脸上瞧见了惊讶,眼底还有分明的惊喜,便又大着胆子,继续软糯着声音开口。

“哥哥念完都会叹气,说只懂背,大约觉得这与圣人说的‘君子三思而行’有关,只是不知道九思到底该如何理解才对。我进来看到夫子的书院名字叫“九思书院”,是和哥哥不解的这句话有关吗?”

这位初见时和蔼却并存严肃的夫子,已经全然眉间舒展,面色动容了,和之前的模样比,于庄肃祥和之下,更生出许多亲切,大概是他投来的目光有了温度?

“不错,你哥哥教你的那句话,正是王夫子这学院取名的出处。”

王夫子点点头,正要回答林豆儿,突然从题着“和而不同”牌匾的屋里,走出来一个小郎君。

一个配得上端方君子四字的小郎君。

小郎君看着约摸十三四岁,却面如冠玉,身姿笔挺修长,长眉入鬓显得精神焕发,一双略显深邃的眼眸,却说不出的灵秀清澈。如朝露,似水晶。

这不就是校园时代干净如白纸的校草人设吗!

果然是有校园就有校草啊。

小郎君一衫白衣胜雪,手持着一卷书。服饰并不华贵,却依旧风度翩翩,在那门口笔挺挺地站着,就跟一幅画儿似的。

林豆儿那只画手蠢蠢欲动,恨不能立即以这张脸为基础,画一整套男主立绘。

想她前世读书时,也是对各位校草的脸怦然心动过的!盛世美颜谁扛得住啊!

虽然那抹心动转瞬即逝,但也是她兼职画美男立绘的素材来源。

此刻不能画来赚钱,这张脸真是……太可惜了。

尽管俩人有些距离,林豆儿还是立即收回了视线。太过露骨的目光,可别吓着了小哥哥。

其实林豆儿跟棵豆芽菜似的,看着比年龄还小点儿,真盯着多看几眼,也不惹人注意。

打这小郎君出现,夫子的眼光也从林豆儿身上转到了他身上。

只见小郎君用那清冽的少年音接着说道:“这句话说的是君子时常要存有的思虑,对不同的境况,对自己的一言一行,要有时时的自问和认真的思考。三思而后行,毕竟行后便没有思虑再重来的机会了。夫子,我这样理解可以吗?”


尽管俩人有些距离,林豆儿还是立即收回了视线。太过露骨的目光,可别吓着了小哥哥。

其实林豆儿跟棵豆芽菜似的,看着比年龄还小点儿,真盯着多看几眼,也不惹人注意。

打这小郎君出现,夫子的眼光也从林豆儿身上转到了他身上。

眼神十足的和蔼慈爱。

小郎君则用他那清冽的少年音,又继续道:“这句话说的是君子时常要存有的思虑,对不同的境况,对自己的一言一行,要有时时的自问和认真的思考。”

他停顿了片刻,声音依旧清冽如泉上风。

“凡事三思而后行,毕竟做下决断后,一旦踏出便不可重来。”

“王夫子,我这样理解可以吗?”

啊啊啊,为什么变声期的少年还有这样如山泉般清冽的嗓音!

林豆儿又在心里默默叫嚣:这是拜师学cv可以打折的声音了。

当cv又是她一个兼职。来这里之前,她的技术,已经可以收徒弟了。

忽然又有些心疼告别快十年的存款。

“不差了。”王夫子点了点头,转而又让出了点神的林豆儿跟着进门。

那小郎君则留在了外头。

原来这里是书院的书斋,里面收着数不胜数的书籍。

而王夫子就从面前的柜子上,捡了两本递给林豆儿。

是《论语》。

书页较新,却又有频繁翻阅的痕迹,可见保护得很好。

翻开这部《论语》,上面密密麻麻的注解看得林豆儿手抖。

这这这……这是她没花钱就配拿到的书吗!

不不不,花钱她也愿意的。

她三哥要能看这样一部论语,说不好也能治天下了!

而另一本书,则是《汉书》。

这本自家三哥还没读过,新书啊!

林豆儿刚压下的心又激动了。

“这是……?”林豆儿满眼激动地看着王夫子,隐隐猜着点意思。

王夫子看着小姑娘这模样,有几分欣慰,又有几分缺憾。若他的女儿还在,也该是这样鲜活的模样吧。

只可惜……

王夫子点点头,示意林豆儿理解得是,并回道:“你说你哥哥读了《论语》,却一知半解,这还另外有一本《汉书》。你将这两部的全书带回去让你哥哥细读,上面有我的批注。倘若批注还是不懂,就让他摘录下来,寻了时间,一并来问我便可。读书最忌一知半解,若是读完了可再来我这里换其他书读。”

林豆儿一整个呆住。

这……难道不是要收徒的意思吗!拜师这么顺利?!

尽管事情顺利得让人惊喜,林豆儿还是不敢太过喜出望外。万一给别人添麻烦了,那三哥肯定也是不愿意的。于是,她冷静了几瞬,又问:“这样会不会影响夫子平日教学呢?若是不便,我可以叫三哥过来抄了书去读的!他抄书很快的!”

毕竟自己攒的那些“废纸书”,用掉的都是给他来抄书了。

通常方智勇每月才回来一两日,他白日还得干些活,也就只能抄很短的时间,速度自然练上来了。

字迹也不用担心,老爹举人没考上,字还是写得不赖。加上前世自己学的国画,书画不分家,她也没掩藏“天分”,所以一家子的书法都不差,三哥尤其突出。

现在的印刷术好得很,实惠又工整,因而这里的书斋一般不接受寻常学子抄书来的,得中了举他们抄的书才能有卖头。

但福伯说过,三哥若能能在县城学子里稍得些名声,哪怕还未中举,书斋也应是愿意给他个抄书钱的。

虽然给的钱不一定能抵得墨费,但起码说明三哥的书法不差了。

王夫子看着眼前的小女娃穿着洗得泛白的衣裳,气色也不算太好,眸子中却有一副清明且自信的景象,哈哈大笑了起来。

“书你就拿去吧,我见过太多家中藏书无数却一本未读的人。书非借难以通透,有期胜无期。让你哥哥拿去读,读得越多,明年来老夫这里考试入学通过的几率就越大。”

林豆儿又呆住了,这是……橄榄枝来了?

“明年?”

王夫子点点头,继续笑着说:“有妹如此,兄还能差?我王友贤身为夫子,以教书育人为己任。你兄长这等良苗儿,我自然求之不得。若能通过考核,便依你所请,让他闲时给书院洒扫,束修就免了。”

这就知道了智勇哥哥问的勤工俭学之事,是自己提的?!

敏锐自信师德高尚!好老师啊!

此刻,林豆儿感觉已被大饼砸晕了!

不抱希望的勤工俭学猝不及防地上线。

电视剧诚不欺我也!

“谢谢王夫子破例!”林豆儿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我叫林豆儿,我三哥叫林子博。我同您保证,三哥他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盼的。”

开什么玩笑,她三哥最强的是啥!可不就是这超凡的自学能力嘛!

要是读这样批注的书还考不上书院,也甭提什么科举了!

王夫子爱怜地摸了摸林豆儿的头,又说道:“你若是个男孩儿,今日便可拜师了。”

王夫子确实是甫一见到这小女娃,便联想到了方智勇几日前所问起的“做工抵束脩”一事。所以才会上来就拒收女学生。

可没想到眼前女娃眸中神采奕奕,还读了书,甚至《论语》也是张口就来。

识人万千的王夫子,怎么会不知道小女娃是故意以“九思”来让自己认同她兄长呢?

而她这么通顺而流利地说出那么长的句子,又怎么会如她所说的不解其意?

所以,她的聪慧打动了他,而更让他感动的,是她费尽心思为自己兄长争取机会的这份真切的情谊。

百善孝为先。

眼前的小女娃,必定是个好孩子。

而既然得妹如此敬爱,其兄自然也不会比她口中的差多少。

林豆儿道过谢,拿着得来不易的书,满心欢喜地要尽快回去,告诉全家这个好消息。

可她前脚刚要踏出书院,又被一个微微气喘但不减清冽的声音喊住。

“小妹妹,你的香囊掉了。”

说话的就是刚刚抢答了她的提问的那个小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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