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
宋青青用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脸上的得意劲儿根本不会藏住。
连羽也心底里懊恼了一下，这么简单的事情他刚刚怎么就没看透呢？
大概是只有一到宋青青这，他的脑子就转的慢了吧。
说完悄悄话，许三娘就从偏屋里抱着满满当当的一箱胭脂出来了。
宋青青一脸甜笑，小跑过去和她套近乎。
“姐姐，你这做胭脂的手艺真好，做了有多少年了啊？”
许三娘“哈哈”一笑，握着宋青青的手就开始聊起天来。
“我这手艺，不多不少，刚好二十年！”
宋青青目瞪口呆：“二十年？那你岂不是从出生起就会做了？”
甜言蜜语把许三娘哄得心情愉悦，忙笑道：“瞧你这妹子说的，我哪还有二十岁啊？我呀，十二岁开始做的胭脂，现在都人老珠黄喽。”
“怎么会？我看姐姐你左不过二十岁的年纪，皮肤的比剥了壳的鸡蛋还嫩呢！再瞧瞧这身材，前凸后翘，我看了都喜欢的不得了！”
宋青青的马屁还没拍完，紧接着又说道：“我看戏里都说一些书生要去考科举，半路上遇到不知哪家的闺秀，愣是爱上了人家。起初我就觉得这戏里都不真实——”
她打量着许三娘：“今天看到你，我可是真的相信了！”
“就在刚刚，我家相公也夸你来呢！”
许三娘陷在宋青青的糖衣炮弹里，笑的一刻也停不下来。
高兴地还要将几盒独家的胭脂白送给宋青青。
眼看这波近乎套的成功，宋青青向连羽抬抬下巴，骄傲的很。
连羽算是对她刮目相看一次，没想到她人小鬼大，肚子里这么多花花心思。
不对，她以前也是如此。
时机成熟，宋青青借着此番机会更深一层问道：“姐姐，我看你面善，就什么都想和你说说，向你问问。不知可否？”
许三娘甩甩手绢：“妹子你尽管问，我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宋青青先看了眼连羽，随后问道：“许姐姐，我们新婚不久，想着出来游山玩水，花前月下，都说清都这里山水风光无限，想必此处也十分富饶。可是……为什么我们一进城却看到城内如此荒凉呢？”
许三娘面色一僵，不自然道：“今日里闹土匪，大家伙都有些怕，不敢出门。”
连羽走近，装成一副不知真相的模样，说道：“可我一年前听我在丰都的舅母说过，朝廷不早就下令清除匪灾了吗？据说是大获成功了。”
他的话一针见血，许三娘的笑容立刻敛了下去，脸色变得凝重，就连握着宋青青的手也松开了。
在连羽的注视下，她慢慢走到门口，探出头四处张望，随即关上了店门。
大门一关，屋内的光线暗下去了不少，许三娘脸上的神色也难以看清。
“老板娘你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连羽的一声打破了肃静。
接着便听到许三娘沉重的叹息，她愁声道：“这些事情可不禁得让门外的人听了去。”
她抬眼看看面前的二人，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才说道：“我看你们二人良善，这位姑娘又如此可爱，也不妨告诉你们这些。只是我告诉了你们真相，你们便速速离开这清都吧，莫在这里断送了你们的情人路。”
宋青青与连羽默契的对望一眼，问道：“此话怎讲？”
许三娘走到烛台前，点亮了将要烧没了的蜡烛。
微弱的烛火映出了她满面愁容。
“我也不瞒你们二位，我原本是这清都主事的小妾，两年前我便与他和离了。”
“刚刚这位小郎君说的也不错，去年的的确是朝廷有人来剿匪，可是那剿匪的官兵来了迟迟不进攻土匪的老窝，反倒是以土匪混入城中为由四处搜家，别说是富贵人家里的金银珠宝，就算是贫苦百姓家里养了几年的老母鸡都不放过！”
她说的气愤，眼里的怒火不减半分。
“再后来，以前府里的姐妹偷偷和我说，那些官兵和土匪都聚在朱添贵那个王八蛋那里喝酒吃肉的好不快活！”
“他们逗留了一月有余，到了离开时拿着的不知道是什么血淋淋的东西，说什么那是剿匪的证据。依我看那就是一个无辜百姓的头，伪装是匪头子的狗头。”
连羽对此稍加质疑：“既然百姓都知道此事，那为何没想过将此事告到丰都去呢？”
“有什么办法呢？”许三娘柳眉微蹙，眼眶含泪。
“就算是那时逃出去的人也早就被那些狗东西吸干了血。到丰都？他们无权无势，怕是在半路上就没命了！”
的确，他们遇到的薛大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因为没钱没吃的，四个原本身强体壮的汉子只能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若不是阴差阳错遇到了宋青青他们，可能会被饿死甚至是被打死。
烛火轻晃，也叹着此处人命运悲苦。
“自那之后，朱添贵在城里加了人手，看守着里里外外，不允许清都百姓出城一步。就算是商人出去做生意也要有专门的人全程看着，不允许他们透露半点风声。”
“那……现在城里是何情况？”宋青青不安的问道。
许三娘摇摇头，道：“现下这城里有良民也有匪徒，根本分不清好坏。”
二人心下一沉。
连羽的猜测还是对的。
按照许三娘的话来看，他们此时的处境宛如在一片黑暗之中，殊不知哪一步就会掉进悬崖，客死异处。
此时，整个天都已变成了墨色，给这死寂的清都更添一分凄凉。
说完了一切，许三娘整个人都有些疲累。
她抬抬眼皮，说道：“既然天色已晚，外面危险重重，倒不如你们先在我这凑合一晚。明早天擦亮的时候赶紧离去吧。”
许三娘提着灯笼，带着他们进到了后院。
后院虽然不大，但是十分整齐，看得出来她平常很有闲心在打理此处。
“你们夫妻二人同住这一间吧。”
“嗯嗯！”宋青青目送着许三娘离开，合上门，却见连羽仍是眉头紧锁。
“怎么了？”她坐到连羽对面，“脸色还这么难看。难道是被胭脂熏的？”
宋青青指了指堆放在地上的一大堆胭脂。
没错，连羽还是买了。
连羽用手指有规律的敲着桌面，低声道：“这个许三娘有问题。”
宋青青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何以见得？展开说说。”
连羽把玩起面前的茶具，将自己的看法娓娓道来。
“方才你也听到了，那些土匪鱼肉百姓，那此处的居民必定受到了极大损失。”
宋青青仔细回忆道：“对啊。咱们在街上不就看到了吗？很多人粗布烂衫的，都像是饿了好几天的样子。”
“问题就在此处。”他更压低了嗓音：“一路上，米铺的人最多，可是那里的装潢也不过如此，即使是老板他也一副饥饿样子。”
接着，他语锋一转：“可是这胭脂铺不一样，许三娘更不一样。”
两人的话还想继续下去，然而门却被许三娘敲开了。
她笑着端进了两碗汤来，说道：“今日炖的汤，你们二人喝好了赶紧睡。至于碗筷，放在门口就行了。”
她进来的快，出去的更快。行色匆匆，一看就是心怀鬼胎。
就在宋青青要把这两碗汤倒掉的时候，连羽立刻按住了她的手。
他眼神一转，示意宋青青许三娘还没走。
随后，他比了个“做戏”的口型。
宋青青立刻打起精神，一脸坏笑，夹着嗓子道：“大郎——不，相公~喝汤了。”
做戏是吧？看宋青青不趁机恶心他一把。
这一声让连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着不适，假模假样的凑近汤勺。
仔细一闻——原来是蒙汗药。
许三娘在将窗户纸捅了个小洞，看着那那汤勺靠近了连羽的嘴边上，但之后却恰好被宋青青的身子挡住了。
不过，离开时，汤勺是空的。
确认他们喝下了汤，许三娘才轻手轻脚的离去。
等窗外没了黑影，宋青青松了口气，立刻从连羽旁边弹开。
连羽拿出藏在桌下的杯子，将里面的汤直接倒了个精光。
“不知为何，她给咱们的是没有毒性的蒙汗药。”
宋青青歪歪脑袋：“难道她想弄晕咱们，然后趁机灭口？”
连羽耸耸肩：“静观其变。我睡觉向来很轻，她若有动静，也能知道。当然……”
他瞧向宋青青：“除非某人睡得和死猪一样。”
宋青青才不理他，“今天演戏演的太多了。”说着她就伸了个懒腰，直直要扑向那床上去。
“站住。”连羽拎住宋青青，就像提起一只小鸡仔一样容易。
宋青青奋力挣扎，然而也只是蚍蜉撼树。
“喂，你会武功了不起啊！我要睡觉，睡觉！”
连羽轻笑一声：“男女授受不亲，你睡在床上了，我睡哪？难道你要让我一个世子睡在地上吗？”
“世子世子世子……现在应该怪你吧。谁让你不和人家说清楚，还默认咱们是夫妻的？”宋青青为自己鸣不平。
“我不管，总之我金贵，不能睡地上。”
宋青青也不管，她就要睡床，便铆足了力气冲向床铺。
这股野蛮的冲劲是连羽没想到的，一个不留神，连带着自己也被拉了过去。
两人都吃痛的跌在床上。
再睁眼，连羽的鼻尖上贴着宋青青的发丝，萦绕着淡淡的花香。
宋青青的头正压在他的胳膊上。
在那一瞬间，连羽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揽过宋青青避免她磕的太疼。
毛茸茸的脑袋一动，宋青青可爱的模样就出现在了连羽的视线里。
略带温度的气息洒在宋青青饱满光洁的额头上，再靠近一毫厘，连羽就快亲上她了。
感受得到，连羽胸口起伏剧烈，宋青青也随着他心跳加快。
她小心翼翼的开口道：“那个……我想到一个好办法。”
“什么办法？”
片刻后——
“你确定？”连羽问道。
“确定，我觉得这样你心里才能够平衡。”
“不垫些其他的吗？”
“应该不用吧。”
“不隔点东西吗？”
宋青青沉思片刻：“好像是需要点儿。”
于是她拿起脚边的凳子，摆在了地上的两个床铺中间，没错，就是地上。
“我呀，睡觉不老实。就算是睡地上没准也会因为恨你而给你一脚。”她开开心心的叉腰：“这样总行了吧，迁就你，一起睡地上。”
夜深人静，连羽躺在地上的铺子里，翻来覆去，怎么也暖和不起来。
但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是——
宋青青果真追着他踢！她追他逃，他难以入睡。
连羽没办法，索性不睡了，反正今晚许三娘肯定会有异常。
他一边仔细着外面，一边为宋青青掖好被角。
如果今晚月上仙子洒遍清辉，那么也请将他带到宋青青的梦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