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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动地狱

拟爱神木 著

其他类型连载

除夕之夜,少年与警察之间的一场激烈的飙车正在上演......少年坠地死亡,在他的尸体之上,出现一个魂魄。他的灵魂进入地狱世界,即将迎来更大的挑战。面对这些困境,少年如是说:那些别人该得到的我不会剥夺,那些我该得到的我会拼尽全力得到。我自知世事无常,便着手让无常无常。

主角:箫飒,箫昊   更新:2023-01-06 10:5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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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箫飒,箫昊的其他类型小说《浮动地狱》,由网络作家“拟爱神木”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除夕之夜,少年与警察之间的一场激烈的飙车正在上演......少年坠地死亡,在他的尸体之上,出现一个魂魄。他的灵魂进入地狱世界,即将迎来更大的挑战。面对这些困境,少年如是说:那些别人该得到的我不会剥夺,那些我该得到的我会拼尽全力得到。我自知世事无常,便着手让无常无常。

《浮动地狱》精彩片段

“你给我滚!”过去对孩子的教育太掉以轻心,这位对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深感无能为力的父亲,愁眉不展、意志消沉。

他指着眼前戾气满满的少年,略带嘶哑的苦涩声音鱼贯地从口中送了出来,没有丝毫迟疑停顿。

年仅四十三岁的箫昊,因为尽心尽责操心儿子,头发似是一夜之间白首,道道岁月的痕迹,像被墨水染黑的蛆虫侵犯了白瘦的脸颊。

不但如此,这个自认为无能的父亲的鼻梁骨上还需时刻顶着一副镶着金丝边的老花眼镜,俨然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

箫飒瞟了一眼为他辛苦为他忙的父亲,心头却是有些不爽,“财大气粗的老东西,早该下无间地狱,就淡淡地骂了我一句,脸就红成那样,对你自己做的事,如果你是问心无愧的,为什么这么脸红脖子粗呢?”

六年前,箫飒的母亲与箫昊带着双方的父母自驾游。

归途,箫昊喝了酒,不听劝硬要开车,毫无预兆又似早就注定会出车祸,一场不可避免的惨剧就这样酿成了。

车上一共六人,五人死了,仅剩箫昊一人活着。

箫昊活着回到了家里,尽管他相安无事地活下来了,在儿子这里却得到了比死亡还要冷漠的对待。

箫飒确信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车祸,即便这不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凶杀案,全部责任也全在父亲箫昊身上。

在那场横来之祸到来之际,箫昊是全身而退了,可是这并不是一件幸运的事,相反,这几乎成了往后所有灾祸的源头。

是他喝醉了酒,把一个个发自内心爱护箫飒的人赶尽杀绝,他休想再从儿子那儿得到好脸色。

箫飒忍耐不了,时常抱着不可原谅的眼光看待箫昊,让他原谅父亲,就像要求追名逐利之人放弃一切财富和声望,这根本就是办不到的。

母亲活着时,她常满脸带着幸福的柔光给箫飒讲从前的故事。母亲是个知足的妇人,经常对箫飒说她是个有福气的人,有一个这么能干的丈夫和一个这么乖巧懂事的孩子。那时候箫飒也觉得这实在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家庭,他是个如此幸运的人。

结婚时箫昊对母亲口头承诺,嫁给他一定会幸福的。到头来连命都倒贴了,最终母亲得到了什么呢?

死路一条。

当时年仅十岁的箫飒还是一位乳臭未干的孩子,自从那场车祸发生以后,他性情大变,变得很偏执,脾气也很暴躁。

这一切改变也许始于两代人在解开某些心结上的失语。箫飒认定这场事故是父亲故意所为,因此与父亲箫昊的关系直剧下降。箫飒倔强地认定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他仁至义尽的父亲,而是杀害他母亲却没有得到任何惩处的凶手。

由此少不更事的箫飒,一系列针对父亲的权宜之计就此展开,辍学、打架、进酒吧、泡网吧,像裹脚布一样冗长的岁月里,没少给箫昊捅娄子。

可在箫飒的心里,在这种叛逆的背景之下,仍旧渴望着箫昊能给他多一些关怀与关爱,而不是一味的教导或是训斥。

再次望着呛红了脸的父亲,少年依旧面不改色,倒是猛吸了一口凉气。对着眼前这个胡子拉碴的粗糙男人,他很不以为是地摊开了双手,紧紧抿着一对薄唇,双颊倒是有些意外地浮现出两个显得可爱的浅浅酒窝。

哪怕箫昊被儿子这番评头论足,他也只是气得无话可说,剧烈的咳嗽让他差点儿倒不过气来。

有时箫昊也感到很羞愧,他也觉得全部错都得算在他身上,这个结果是他咎由自取的。

箫昊难过地想到,他和儿子的关系只会不断恶化下去,不会再得到改善了,这是他一生挥之不去的耻辱,他逃离不了这个诅咒。

箫飒总是给他平淡的生活踹上那么两脚,可他巴不得来上一场疾风暴雨,当暴风雨过去之后,一切将复归安宁。

箫飒轻蔑地挑了挑眉尖,向箫昊送去一个个极具挑衅色彩的眼神,那神情中的不屑和憎恨是如此的毫不掩饰。

一番“暗送秋波”后,箫飒摔门而出。

僵持的场面令箫昊有些愕然,待反应过来时,箫飒已不见了人影。

父慈子孝,这个典故似乎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在这对父子之间上演了。

呆呆地望着那扇摇摆不定的门,他缓缓伸出了食指,“你……”

箫昊无奈地摇了摇头,面对儿子的为难,他哑口无言。

是的,他醉驾,但他用金钱摆平一切犯罪事实,平平安安地回来了,甚至没走进警局大门就回来了。

可是,箫昊并不是为了他自己回来的,在这世上,只有他和儿子相依为命了。

箫飒误会了他这个做父亲的人的心理,不是他不认罪,他当时是为了照顾年纪尚小的他,才想从那场事故中全身而退,不是不爱他的妻子或是双方父母的缘故。

一夜之间,父母亲死了,岳父岳母也死了,不论箫昊是个多么铁石心肠的人,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箫飒从来没有站在父亲的角度上思考过这个问题,他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既过着与世无争养尊处优的日子又得提心吊胆地苦苦度日,随时做好提防父亲的准备,人便在这样的对抗中日渐消弱下去。


“有魄力啊!”箫昊双腿一软,无力地坐在冰冷刺骨的瓷砖地上。

门外迎面呼啸而来的寒风吹得他哆哆嗦嗦,手脚止不住地颤抖。

身体倚靠着沙发,在儿子这里受到这么大的委屈,箫昊再也忍不住了,强装的坚强被打碎了,他双膝掩面,默默落泪,泣不成声。

这些年来,箫昊顶着巨大的压力,尽管家财万贯,仍然省吃俭用,拼命让存款的数额增大,就是怕一天他也不在了,箫飒没有了依靠,至少还能过上不错的生活。

用心打理基金,成为富甲一方的大人物,这一切都是为了箫飒做的,可是他还没有到能体谅他的辛苦的年纪,还得再缓个几年,缓个几年就好了吧!

箫昊曾去菜市场买菜,因为砍价而被人视作无耻,菜市场的大叔大婶们挑战似的说一个有钱人也好意思砍价,真是够臭不要脸的,因此,菜场没有一个菜贩子愿意降价卖菜给他,后来见他屡教不改,甚至没人愿意卖菜给他了。

有钱活得更好了吗?

不,没有。

别人哪怕给予他满满当当的批评,他都可以虚心接受或者不以为然,他在别人那里学会了含羞忍辱,唯独儿子发脾气时的谩骂使得他痛苦难受终日煎熬,沉浸于无尽的懊悔之中。

饱经岁月蹉跎的箫昊哭诉着老天的不公,为什么要将一个乖巧的孩子变成嚣张跋扈的流氓痞子,也在责骂自己当年的糊涂与不该,一个美满的家庭,在他手中家破人亡,冲毁成一片硝烟满地狼藉。

可箫昊不知道的是箫飒在尽力压制着多大的痛苦,可以确定的是在这个夜晚的是,刚从少管所保释出来的箫飒,也许很快又要进去了。

如果箫飒早日回心转意接受生活的真相,利利索索地叫他一声父亲——想到这,箫昊还算结实的臂膀剧烈耸动了。

带泪的眼时不时瞟向那张唯一的全家福,瘫坐在地板上的箫昊的心绞得更痛。

眼神里满溢着内疚与悔恨,拖着沉重而踉跄的步伐,他走向酒柜,颤抖的怀里抱着几瓶白酒,先是倒进小玻璃杯子里,后来举着整瓶酒闷头大喝起来,任凭蹿进屋来的厉风从他头顶急速掠过,吹乱他的忧愁。

门外,少年还在驻足。

闻着由门缝透出来的微弱酒味,箫飒轻声干咳了几下。

少年嘴角无意地咧了咧,似乎有着一抹自嘲的意味,眼睛接连眨动几下,顿时,泛红的眼眶里,方才竭力包住的泪水淌了下去,冻得发白的脸也终于有了一丝温度。

“还要喝酒,难道害死妈妈她们还不够吗?”

少年握紧拳头,“那就把你自己也害死吧!”

也对,男人四十一枝花,何患无妻,他是个富有的单身汉,不知道有多少女人会瞧上他呢?箫飒口硬心软,俯头擦拭了眼泪,旋即仰头带着哭腔嘀咕道。

箫飒再次紧握冻得有些臃肿的手掌,一个拳头重重地击打在那扇坚实敦厚的墙壁,

那个坚硬的拳头留下的凹陷并不太深,但已足以留作印记。

继续待在这个家里,形如囚犯,偎着楼梯,箫飒一路小跑。

车库,没有被任何东西遮挡的车库,阵阵寒风刮向箫飒,狠狠地将他皙白的脸剐得生疼。 风把衣服紧紧贴在身体上,将他瘦弱的身板儿突兀地显了出来。他几乎要被风吹散了,冷风犹如道道冰刃向他劈砍而去,脸上的泪水也风干了。

忽然间,少年像是换了个人,换上优雅从容的步伐,侧着身子行走,脚步交叉着走至摩托车旁。

箫飒明亮清澈的眼眸弯成残月状,卧蚕像是眼袋般躺在他削瘦的脸上,嘴角大幅度上扬,露出一排洁白无垠的皓齿。

箫飒向着四周挥了挥手,熟练地跨骑在摩托车上,正要戴上头盔,却是忆起了什么,眼角冷笑,双手使出全力将头盔摔在地上。

“砰”的一声闷响,头盔裂了。

“啊!”箫飒拍了拍手掌,冷哼几声,“哎呀,这个头盔质量不好,不知道是哪个没眼光的人买的。”

摔了箫昊买的这只头盔,箫飒也算是解了心头之恨,开着自行改装过的机车,他准备去炸大街了。

闲逛了几圈后,闹得附近封建迷信的大爷大妈们在这样喜庆的日子都用各类粗俗的字眼骂街了后,少年得意地吐了吐舌头,双手搓了搓冻僵的脸颊,骑着轰隆隆响的摩托车扬长而去。

行至中央广场,车停了下来,箫飒掏出手机,照着联系人列表的顺序,依次给那群和他兴趣相投朋友们拨通了电话。

听见朋友们的肯定回答,箫飒面露喜色。他嘚瑟地捋了捋头发,摸了摸鼻尖,整整衣衫——这都只是在一瞬间完成的事,熟练得像空姐职业性的微笑。

“敬候佳人,”箫飒左脚抵着地面,右脚搭在左膝上,怡然自得地从裤兜里摸出一双专业皮手套,缓缓优雅地穿戴上,

少年目光里划过一丝桀骜不驯,“接下来才是高潮!”

“轰~隆隆~”远处持续传来巨响,少年一怔,仍然扬起笑容,清冷的黑色双瞳没有表情,眉宇间透着一股凄冷的孤傲。

此时,能让他感到满足的,除了母亲的重生——而这已是不可能的了,也许就剩下飙车了,“就算在春节的零点被抓去蹲号子,也不愿再看见箫昊那副丑恶的嘴脸。”

想起在家借酒浇愁的父亲,箫飒的心头为之一颤,双眼射出一股茫然的光,然而,瞬间就被膨胀的激情磨灭。


“飒,怎么,又不开心了?”一位戴大耳环、睫毛长长翘翘、衣着时尚的女性摇下车窗,瞅见了少年那忧郁而带点血丝的双眼,朝他招了招手。

箫飒依旧目视着前方,红眼眶上眉头微皱,愣是没有回复车内那位黄毛短发的女子。

这是位浑身洋溢着青春气息而又不失成熟女人韵味的姑娘,超大的耳坠在风中晃荡,有点凄凉。

樱桃小嘴拉成一条直线,梅苏无所谓地摇了摇头,“上车,我载你。”

梅苏向他投去殷切温和的目光,期待着少年的回答,“箫飒,上不上来?”

梅苏有仔细地看过箫飒的反应,她常常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些什么,虽然他少变的脸色是不会轻易把他的心事给透露出来的……

只有在箫飒心情不好的时候,他才会主动召集大家出来飙车,而且他只能选择骑摩托车,因为他没到开车的年龄,也不会开车。

箫飒嘴角微微抖动,想说话但是又说不出来,就咽了下去,咽下的是身为一名疼痛的少年的忧伤。

漆黑如墨的双瞳快速滚动着,他恋恋不舍地扫了一眼摩托车,转而敏捷地跳入了副驾驶 。

梅苏笑容登时如花般绽放,向着各位朋友大喊一声,“出发!”

顿时全车沸腾。

“呜呼呼~出发了,”一名绿头发的男子将头探出车窗外,边将手伸入口中吹口哨,边起劲吹捧道。

“箫飒,为什么总是坐梅哥的车,是不是对梅哥有意思?”

一双奸猾的三角眼睛摆在瓜子脸上的这个人,是个喜欢瞎起哄的人。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实属瞎扯,梅苏和箫飒之间仅仅有的只是兄弟般的感情,但为了烘托气氛,众人都是哄堂大笑,好像这是真事一般纷纷附和道:

“肯定是有意思。”

对于这个看似不起眼的玩笑,两位主角也是相视并投之以淡然一笑。

冷酷少年并不在意,也没发觉什么不妥,装作没有听见似的。

然而,对于这个玩笑,梅苏不置可否,心里登时笑开了花。

于是,在吵吵闹闹中,这群从不把生命当一回事的人上路了。

箫飒按了汽车操作盘上的一个按键 ,汽车的车顶盖随之消失,完完全全变成了一辆炫酷的超级跑车。

冷风彻骨,梅苏直打哆嗦,一股疑惑的目光投在少年僵硬的脸上,咬牙切齿,“大哥,你是很热吗?”

箫飒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而眼睛眉毛却挤在了一起。牙齿碰撞而发的声音也随着呼啸的风声,一丝不苟地送入了梅苏耳内。

梅苏的目光贪婪地在箫飒脸上扫了扫,望着眼前比自己小两岁的少年,心中暗自欣喜,红唇勾勒起略带情愫的弧度。

“真的好像小屁孩呀!好想捏捏他那冻僵的小脸蛋。”不知不觉中,梅苏俏丽的脸颊竟露出一片不易被察觉的绯红。

“轰、轰、轰……”跑车在高速路上飞快地奔驰着,下面熙熙攘攘的国道十分拥挤,有好几辆摩托车在横冲直撞,无一不在上演着速度与激情。

生死时速的边缘,总是那么令人心惊肉跳……

“呵,警车来了,”眼尖的箫飒从后视镜里看见了好几盏耀眼的红蓝光,交替闪烁。

虽然警车离他们还很远,被警察追赶也是他们习以为常的场面,但箫飒还是用兴奋异常的语调,催促着正在专心致志开车的女司机梅苏,“甩掉他们,加速!”

耳边响起了箫飒的话语,梅苏如刚从沉睡中苏醒般,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活动着筋骨,预备把油门踩到最大。

打了个哈欠,晶莹剔透的泪水就灌满了梅苏的眼眶,在两旁路灯的映衬下,隐隐发出钻石般闪耀的光芒。

不曾多想,梅苏将右手放于后脑勺上,扭动着皓腕,胡乱地挠了挠头皮。正是在这种漫不经心的状态下,梅苏用脚猛地踩油门,时速盘上指数狂飙。

两个年轻的躯体随着速度的提升,紧紧粘在座椅靠背,像被锁在了座位上,几乎动弹不得。

“嘿,飒,为什么这次警察来得这般快?我都还没玩够呢!”梅苏略表遗憾地说。

箫飒耸了耸肩,扁着嘴,否定地摇了摇头,心里也正纳闷着:“还有两分钟,就到春节了,他们是闲得慌?”

少年的脑海中此刻浮现出箫昊苍老的面庞,而他的影子也在奋力挥拳击打着箫昊,不知疲惫。

殊不知,他的父亲箫昊正坐在其中一辆警车上,他希望这次能和箫飒好好谈一谈,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去好好疼爱一个孩子。

鸣笛声越来越响,飞驰而来的警车想警告前方的飙车党们立刻停下车。然而这种无效的警告只会导致事态的恶化,急于逃逸的飙车党会愈加疯狂,有好几次他们的车辆就要相撞了。他们都是些心灵空虚的少年啊,有谁能拯救他们呢?

春节第一分钟,一辆警车倏然加速,把速度加到最大,赶超,改道,死死挡住了梅苏的车。

猝不及防地被挡了一道, 梅苏双瞳急速放大,浑身颤抖着,呼吸愈发急促,嘴角也在不停抽搐,俨然一副将死之人的模样。

此时箫飒正侧着脸,疑惑地望着梅苏,自语似的喃喃道:“不会吧!自称对车技要领了如指掌的梅大小姐,也会如此紧张。果然,女司机的车还是要少坐。”

玩笑总该归为玩笑,箫飒的心不由地忐忑起来。他默默咽着口水,已有雏形的喉结也是随着吞咽口水的动作上下滚动。手心捏着一把冷汗,他好几次想伸手去拉安全带,却总是摸不着。

对于将要发生的撞尾事故,梅苏是无可挽救的了……

箫飒也只能亲眼目睹这一切,慢速,撞击……

猝然间,后边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鸣笛声,旋即,一辆蓝色大货车疾驰而过,惊魂未定的箫飒与梅苏,又愣是被吓了一跳。

这一惊吓,可属实是害惨了这两位年轻人。

不详的事终究发生了,梅苏的心志经这接连不断的惊吓,早已是混乱不清。

光洁的额头布满汗珠,梅苏的双手不停地在向左打方向盘,柔软娇嫩的手在一次次与方向盘突起点的摩擦下,早已是泛红一片。

天色依旧是黑洞洞的,但是黑夜并不孤独,还有远方的一束束绚烂烟火点缀着它,不,与其说是人们在欣赏黑幕映衬下的烟火,不如说是在观赏多彩耀眼的烟火下的黑色天幕。

在这个世界上,大雪纷飞的夜里,谈得上孤独寂寞的,恐怕就只有这些少年的心了。

“不,”梅苏用尽全身气力在踩着刹车,但惯性使然,已经来不及停稳了,车在高速移动,不住地向护栏撞去……

就在那一刹那,护栏裂了。车,飞滞空中。


路灯将跑车的轮廓照得发亮。雪花,依旧缓缓飘落,夹杂在飞扬的乌黑的头发中。静得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只是偶尔一阵狂风,将雪花吹得七零八落。

未绑好安全带的少年倏地脱离座位,整个身体一片羽毛似的轻飘飘地飞了出去。

“啊……”

箫飒失了魂似的接连惨叫了几声,这是他始料未及的场面。

直至死亡前的一刻 ,是人们最为恐惧的一刻,箫飒也不例外,原来死亡是这种感受,母亲在车毁人亡的那一刻也是这样直面恐惧吗?

他捂住胸口,他不能呼吸,他的心绞得生疼,他几乎要哭了。

没有一个人能够向他施以援手,没有一个人……能够办得到。

箫飒绝望了,眼角溢着一滴泪水,他奋力扑腾着愈显无力的双臂,幻想着他拥有一双能够飞翔的翅膀,然而这终归只是一种想象。

然而,他不能够,他只是一个人……

无论如何,他,将直面死神……

“不,不,不,”箫飒的恐惧在这一刻放大了他的瞳孔,喉咙里发出的含混不清的声音,似呻吟,似呐喊。

风在雪里行,悔在心中流。没想到从十六岁踏入十七岁的这个夜晚,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来得及做,他就不得不把这一生草草了事了。

在许许多多惊愕的目光中,一条年轻的生命就此了结,没有一丝拖拉,于无助中消逝了。

一位沉重短促的呼吸中散发着浓烈烟酒气味的男人冲出警车,他推倒了一切挡在他眼前的东西,不顾一切的,纵然跃下了高架桥,追寻他的儿子。

(时间暂停,流转)高架桥上的人,拼了命想要拉住箫昊,但他们已经错过了救人的最佳时机。

箫昊脸朝天背朝地,在下坠的过程中摘下眼镜,扔了。

他的双眼没有一丝顾虑,没有一丝留恋,不再看天,不再看烟火。看着万花筒一般的回忆,他安详地闭上了眼。

迎接新年的鞭炮声与礼炮声交杂着响彻云霄。

箫昊的身影渐渐褪去,隐没在无边的黑暗中……

警员们停顿了脚步,停止了劝告的呼唤……

他们屏气凝神地打量着低处的地面,想要瞅见他们三个人的身影,但光线太暗了,他们看不清楚,只是知道地面上有三滩黑色的血迹。

在冰天雪地里,警笛长鸣,拼命冲向他们的医护人员,推着一张张惨白的病床。

“快、快、快……”

只要还有一丝机会,医护人员都绝不会放弃援救他们的可能。

空气突然凝滞了,好像死神在四周徘徊。

在血肉模糊的躯体之中,在斑驳的血迹之上,一位半透明的年轻人突然浮现。

单膝下跪的少年,恍若获得新生,强壮的身躯逐步挺立起来,他的一身行头遗世独立,他的孤傲无人得知。

少年挺胸抬头,骨关节处发出声声清脆的响声,炯炯有神的双眸微眯着,扫视着周围的一切,一脸安逸淡然。

清秀稚嫩的脸上,豆大的汗珠盖满额头,几缕头发丝已被汗水浸湿,牢牢贴于额上,更是为其青春俊朗的面庞增添了几分霸气和阴柔。

少年潇洒地抹了一把汗水,淡定地摸了摸高耸的鼻子。

鼻翼猝然紧缩,伴随着气体的吸入,他的胸膛略略起伏,随即张开了口,排出了一道乳白色的浊气。

他宛如婴儿般的笑了,发出了和谐清脆的笑声,这声音中没有一丝丝的不愉悦。

他还是箫飒,是一个倔强而固执的青年人,却和从前那个放荡不羁的少年再无半点瓜葛,旧的箫飒已逝去,死亡给了他新生。

少年该回到属于他的宿命的轨道了,他从此不再是一个人,他是一个名为箫飒的新生的魂。


只有魂才能遇见的奇异景象出现了……

狂风大作,将箫飒的头发吹得有些许凌乱了。

四处狂刮而来的携带着黑色物质的风,不住地凝聚缭绕,迅速形成至龙卷风般,在少年周围旋转缭绕。

地表下方也在逐渐旋转,漩涡中心转动愈来愈快,地表立马就被侵蚀了,形成一个深不见底的黑色隧道,一切物质都一直在飞速地旋转着。

频率稳合,幅度稳合,旋转方向稳合,待时机成熟之时,地表之上和地表之下的两条漩涡合二为一。

当两条漩涡融合之后,旋转的速度放缓了许多,形成了一条直达地底的黑色隧道。

隧道四周萦绕着的墨绿色的幽深的光,给予了每一个新生的魂极大的威慑力和震撼力。

不久,黑色隧道就发挥出了它巨大的威力,放射出它对于魂魄的巨大吸力。

这条黑色隧道的名字叫吸力漩涡,是每一个新生的魂从人类世界抵达地狱的唯一一条通道,是每个魂魄走向它的最终归宿的必经之路,无论是谁都逃脱不了它的强大吸力,即使是地狱最强判官阎罗王也被包括在内。

吸力漩涡分为两大部分,第一部分为垂直通道,第二部分则是水平通道。

垂直通道为吸力漩涡主体部分,由暗黑磁气与暗黑磁粒混合构成,具有强大的吸魂能量,没人知道这条接通生死的隧道是怎么形成的。

吸力漩涡并不是谁主持修筑的传送通道,相传自混沌初开生命初始就自然生成了,算是一种自然物。

此外,吸力漩涡还具有非同凡响的稳定性、单一性,所以除了魂之外,不会影响任何人间或是地狱的任何物质,因此,悬浮于吸力漩涡上的尸体,不曾被扰动分毫,就连人世间皎白的雪花也未曾受其丝毫影响,飘飘落下。

箫飒透过黑幕,疑惑地看着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将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抬上救护车。

然而,这时身为魂的箫飒不会知道,他的脑海等一会儿,就会把这些给统统忘掉。

渐渐的,箫飒全身被黑黝黝的暗黑磁粒包围着,被暗黑磁气给裹紧了,结实得像一条碱水粽似的。

似乎有一只巨大的黑色手掌抓住了他的一条腿,他的半透明的躯体被拖拽着掉入了吸力漩涡之中,就此,人间蒸发。

少年敛气凝神,不做任何挣扎,从他的脸上,也并未察觉出有些许不安与焦虑。

箫飒的脸色和眼神比先前都要更加坚毅,偶然间闪过一抹莫名的得意,似乎是为强壮的身体感到满意。

“我要回家啦!”少年痛痛快快地表达着心声。

空旷的隧道里倾刻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回声,几乎和原声一样嘹亮。

下降的速度逐渐放缓,缠绕于箫飒身上的磁气和磁粒也渐渐散去,那只操控着他的手掌消失不见。

终于站立于地面上的少年重重地跺了跺脚,叹了一口气,望着眼前漆黑一片的世界,痛快地说道:“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

周围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忽然间一股湿冷的阴风吹向了衣着单薄的箫飒,他打了个寒噤。

箫飒把双臂抱在胸前,刚才的锋芒立刻收敛了不少。

吸力漩涡的第二部分是一条漫长封闭的水平过道,尽管很暗,但又不至于什么都看不见,构成这条隧道的暗黑石头墙发出阴森瘆人的微弱紫光。

相对于垂直通道而言,这是一条极其凶险的路,这是每个新生的魂所需要面对的第一道危机重重的关卡,即使这里没有暗器,没有生化武器,也没有任何的刻意伤害和侵略,但却能给予新生的魂巨大的恐惧和毁灭性的冲击力。

除了一些未被末影人(阎罗王掌管部队)及时清理的尸体、无尽的黑暗、孤独、空虚,还有饥饿,这里什么也没有,但恰恰是这些不起眼的危害,会在新生的魂无比脆弱的时刻给予致命一击。

四成以上新生的魂会丧命于此,这一数据就足以证明这条十分狭长的道路有多凶险。

另外,墙体是由至硬至刚至寒的黑曜石(也被称为暗黑石头)堆砌而成,密不透风,密不透气,是这个世界最为坚硬的物质,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将其击碎。

箫飒的手触摸在发出墨紫色微光的黑曜石构筑而成的墙体,一股凉意由掌心传送到心脏,他连忙把手撤了回来。

“太冷了,人都要被冻伤了。”黑曜石是不同寻常的存在,虽然隧道只有些许寒意,但与这些石头直接接触感受到的寒冷高于气温千倍万倍。

嘴角微微上扬,箫飒脸上已是势在必得的表情。“原来这是一条单行道,只要顺着这条道路一直往前走就好了,我一定能走出去的。”

箫飒不敢再与墙壁长时间接触,但为了探路,他还是用一只手不时地点着墙壁。

这条通道像一条窄小的产道,他修长的双手并不能完全伸展,无形中给予了他一种压迫感。

箫飒不敢大步迈进,免得被什么绊倒,可他已经意识到,在他之前,有多少新生的魂死在了这条隧道里,甚至死在刚刚开始的地方。

在铺满尸体的小道上行进尤为艰难,箫飒的身躯总是摇摆不定,时而踏在尸体上,时而被尸体绊倒。

在这段漫长的跋涉中,真正让箫飒感到为难的不是可怕的寂寞和无聊,而是那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比如说当他不小心被横陈在地面上的尸体绊倒了,一会儿亲在男尸冰凉的嘴唇上,一会儿,趴倒在女尸的胸脯之上。

事后,箫飒都是一律站起来,双手合十,脸红着朝他们鞠躬,虔诚地向这些短命的死者道歉。

有一回,箫飒的脚不小心踢中一条人腿,那不是死人,是一个声音嘶嘶哑哑的老太太,就像撞了鬼似的,他忙跑不及。

事后箫飒好笑地想到,鬼还怕鬼,这是什么世道?

一天一夜过去了,箫飒虽是年轻气盛的小伙子,赶路这么久,他也是有些吃不消。

力不从心的他,把脚步放缓了。他有点儿气馁了,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才能抵达尽头。

因为体力不济,只能慢吞吞地走,对于他也不是没有好处的,走得慢但稳扎稳打的,他再没有摔过一个跟头,也没有再与死尸亲密接触。

低眉垂首,任凭双手自由摆动,就这样一眼看上去,箫飒实在是个颓废至极的魂魄,让人恨不得上去抽他两个耳光……

急促的呼吸,愈发沉重的步伐,让箫飒看上去极像一个对生活失去了趣味,平日里总是唉声叹气、怨天尤人、虚度光阴的小老头儿。

可没有人可以看见他的内心深处,那是一块蕴含着强大能量的至尊之地,拥有强大到足以支撑他走完全程的信念。

那就是我要回家的信念,是属于每个新生的魂自降生之时就有的信念,是即使双眼看不见任何东西,就是死,我也要睁开眼睛的信念。

仅仅是依靠着这个有些痴傻的信念,箫飒,箫飒便会永久地走下去,直到他倒地不起的那一刻……

“哎哟,哎哟哟,你踩到我的脚了,哎哟喂!”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入少年耳内。


箫飒的心不觉咯噔一下,怎么又碰见鬼了?

如果真是鬼,应该是不会说话的吧?箫飒正在暗自嘀咕着。一路走来,被很多坐下来或躺下来的人吓到过,他的心理素质好了不少,不至于一听到同类的哀嚎撒腿就跑了。

循着这声音,箫飒蹲了下去,如果不知道这个老人情况怎样,他会良心不安。

一顿乱摸,终于,箫飒摸到了他的老腿,

“老爷爷,你没事吧!”

老爷爷把嘴一扁,不管箫飒身在何处,对着空气一顿臭骂,“臭小子,你看我这样像没事吗?你没长眼睛啊?”

“干嘛,我本来就看不清什么好吗?”饥渴难耐的箫飒,听着老爷爷的训斥,兴致本就不高的他,心头有点不爽,又不可对老人无礼,即在心里怒骂道。

少年回忆,恍然发觉这是一场有预谋的事故,前进时,他并没有太过用力踢到什么东西,反倒是某人的腿,在浑然不觉的情况下用力挥向了他的双脚,害得他一个踉跄差点就重重地摔个狗啃泥,害得他俊俏的脸也差点毁容。

“什么跟什么,这儿也会有碰瓷的吗?”箫飒的心怦怦直跳,脸色有些苍白。

“不管了!”他将一切可能的后果抛诸脑后。

少年的声音有些颤抖,鼓起勇气问道:“对不起,老爷爷。”

“年轻人,你这道歉未免太没有诚意了。”

“你想怎样?”箫飒摆出如临大敌的架势。

“单靠我这老胳膊老腿,恐怕是走不出去了,”老者的这番话有更多的言下之意,“死在生命的起点,这真让我有些死不瞑目啊!”

“什么?”箫飒心里转动着许多想法,“我没猜错,这肯定就是碰瓷了。”

箫飒苦笑了几声,

“老爷爷,你是想让我背你出去,用这种方式来补偿你吗?”

闻言,行为轻挑、出言不逊的老爷爷爽快地笑了几声,

“年轻人,你真是个有觉悟的年轻人,你把我的腿踢坏了,我走不动路了,看来只好由你来帮我了。”

一时之间鸦雀无声,一般在一阵暂时的寂静之后,到来的不是永久无人打破的沉寂,便是那如火山爆发般的喷涌。

老手一顿浑摸,几乎把箫飒的身体摸了个遍,摸得很有章法,“少侠,你当真是骨骼清奇呀!”

老头像一只树袋熊缠绕在箫飒身上,

“咸猪手,真不害臊,”箫飒心头有些许不悦,

“哎!这什么世道,连地狱都会有碰瓷的老头儿,还偏偏让我给遇上了,唉,真是命~苦啊!”

老者当即有些不悦,仿佛获悉了箫飒的心理活动,但箫飒并不知情。

这位少年,有些调皮啊!

“你叫什么名字?”

“啊,你,你问的是我吗?我叫箫飒。”少年有些迟疑,有些结巴,却还是把真名实姓如实告知了。

老者点了点头:不错,人倒还是挺实诚,不会耍什么小聪明。

捋了一捋花白胡须,老者哂笑道:“箫飒,是吧!你就叫我格达爷爷吧!”

箫飒的脖颈被胡须搔得有些闷痒,想把他的胡子扒光却又不敢动手,无奈地长叹了口气,暗自想到,

“唉!,格达爷爷,你可真是我心里的一块疙瘩呀!”

“年轻人,你年纪轻轻的,为何要唉声叹气,难不成心里有块疙瘩?”格达疯狂地捋了捋胡须,有些挑衅地说。

箫飒一惊,不觉后背一凉,似有一块冰从上至下擦过他的后背,“这老头怎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事情有些蹊跷,不宜招惹他,也罢,行路难,多一个人一起走,也没什么不好!”

箫飒便也不再乱想什么,也不再和老格达争辩什么,半掩着头,扛着一只大包袱似的,沉着地向前走去。

格达是个故弄玄虚的人,箫飒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一路上尽在讲些好高骛远的事情,说他以后的宏图大志啊,说他的远大志向啊!

老格达所说的这些不切实际的梦想,连箫飒这个年轻人都是不敢想象的,何况他生来就是一个老者。

不过老格达的确是个巧舌如簧的人,他那些胸有成竹的解析,常常让箫飒听得神魂颠倒。老者一些精彩的妙论,更是令他这个年轻人赞叹不已、拍手叫绝,看来年龄尽管是个劣势,好口才也弥补了这一不足。

但在老格达说一些难听的大道理,什么年轻人不要沉迷于美色之类的,或交代生活上的一些琐事时,与老人有着超级宽阔的鸿沟的箫飒,插不上嘴,也不好叫老人家闭嘴,只能唯唯诺诺地答应,以此来敷衍了事。

最后,老格达说累了,就在箫飒的后背上安详地睡着了。

打呼噜、流口水、说梦话、乱踢乱打,甚至还要梦游……

这位身心疲惫的少年简直要被半路上捡到的老人家折磨疯了,他想过当场把老格达扔下就不管了,任他野蛮生长,或者止命于此,哪怕他会寻找下一个碰瓷对象,变着法的祸害人家,这些都与他无关。

只是骨子里的人道主义,还有作为一个不太懂人情世故的少年,使得箫飒干不出这种略显荒唐的事情来……

又一个二十四小时过去了,箫飒还在咬牙坚持着。在步履不停的前行中,他也曾双腿发软,他也曾倒地不起,可远方的家在召唤着他。在他意志薄弱的时刻,对于未来的无限向往,支撑着他熬过了这一个又一个艰难的转折点。

远处出现芝麻大的亮点的时候,这位一直盼望着快点抵达远方的少年始终没有抬起头,对于那道逐渐增大的亮光他也并不知情,他的注意力全用在保证他的步伐一直在前进上面。

箫飒继续行走着,一个背着野蛮且不讲理的老头的孤独行者,在机械的重复中,他没有发觉光线让地上的尸体变得清晰了,不知道他一伸手就可以看见五指的轮廓了。

少年晓得的是,此刻的他饥饿难耐,饥饿的胃肠在咆哮中折磨着他,他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他的反应力已经迟钝许多,也没剩余多少体力,时不时的,他会面临无法举步的困境,面前东倒西歪的尸体成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箫飒觉得由他背着的老格达越来越重了,而老格达却睡得越来越香,命运第一次显露出了他的无常嘴脸。

“咚”的一声响,箫飒重重地摔了下去,因为他又一次被什么东西给绊倒了,背上的老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脸上现出了痛苦状。

“又来……”心情极度不好的箫飒刚要破口大骂,却被一旁生疏的娇嗔给压了下去。


少女说:“对不起啊!”

他可以听得出来,这是一位年轻姑娘发出的虚弱无力而又悦耳动听的声响。

箫飒竭尽全力翻转身子,将压在他身上的老头推倒在地上,刚想问问这一摔老格达有没有事,却不曾想,人家还沉寂在梦乡里不能自拔,一脸陶醉地啜着手指头。

箫飒朝他翻了个白眼,怒骂道:“这样都还没醒,什么人嘛?心灵那么幼稚,为什么会老成这么冥顽不化的样子?”

从人类世界里的人转变为地狱的魂,大部分会变成16~18岁的魂,但也有少部分的人会长岔,类似于基因突变,变成老叟或是幼儿以及残疾人。

还有的人会从小孩变成老魂,或是从老人变为稚魂;还有许多更为无厘头的转变,某一环节出了差错,人类的魂与动物的魂混杂在一起,有什么猫人、狗人、狼人等,这些人统称为能人。能人要比正常人多一些非凡的能力,大都拥有超凡脱俗的能力与思维,是被地狱的人们所向往的。

但那些倒霉的人会因为先天条件的缺陷,其生命在地狱的发展就会受到严重障碍。

全身肌肉酸胀,箫飒依仗着墙,缓缓地站立。

箫飒随意地拍了拍衣裤,循着方才所听见的声音,好奇地朝后方望去。

这才猛然发觉,他的眼睛看东西已经相当清明,目光所扫视之处已变得清晰无比。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位面容清秀、装扮极其吸引异性眼球的少女,她优雅地依偎着墙,纤纤玉手不住地抚摸着左脚脚踝。

透进来的阳光照射着她水灵灵的脸蛋,她的脸上没有一点悲哀或忧愁的痕迹,一张红红的小嘴吹着气,略略张开,一股喜悦的光辉,陪衬着她的明眸皓齿,合成一种青春的光辉,显得十分耀眼夺目。

箫飒眼前忽然一亮,不觉开颜笑了,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少女刚才的道歉,他的双眸发出温暖的目光,紧紧注视着少女的一举一动。

老格达即便在睡梦中,也察觉到了威胁,心中好不舒服,喉头发出了一声类似于吐痰的声音。

这位名叫应与非的少女抬眼看了看箫飒,忽然间,她的嘴角挂上了微笑,但是她的眼眉间却笼罩上了忧愁,尤其是她那盈盈欲滴的眼眸,让她的哀愁也变得闪闪发亮了。

箫飒内心有点儿惋惜,她不该让一个像一朵花儿一样年轻的少女美丽的脸庞,笼罩上这般令人难堪的面容,这时候他是应该做点什么的……

箫飒微微张着嘴,亲切关心地问道:“我伤着了你的脚吗?”

应与非再次仰头望向箫飒,正巧碰上那陌生少年投来的炽热目光,她不好意思低下头,纠结地拨弄了一下秀发,旋即点了点精致的下巴,过后又猝然地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支支吾吾地说:“其实,这跟你没有多大关系,是我之前就扭到的,你只不过是又踢了一下而已。”

“哦,是这样,”听着少女嘴中发出的又慌又弱的声音,箫飒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双颊略微泛红,脸上浮现出友爱的笑容,“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少女听见箫飒真诚的致歉,不觉抬起了头,想起自己刚刚也向他致歉过,便情不自禁地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一旁躺在地上的格达,总算被他俩的声音吵给醒了,但他只是躺地上,没有做出大的动静。

老格达呆呆地听着年轻人你来我往、打情骂俏般的对话,一双老谋深算的眼睛早已是看透了这一切。

箫飒有些不知所措,连眼珠子也有些犯迷糊,转个不停,不知道停在哪里好。本是无处安放的双手,机智地向少女抛出了橄榄枝,“撞上了就算是有缘人,我们一起出去吧!”

少女朝箫飒眨巴眨巴眼睛,不假思索地将双手搭放在了少年手上,借力,吃力且困难地站了起来。

“我搀扶着你走,”说罢,箫飒一手抬着少女的胳肢窝,一手托着她的肘关节,给她借力。

摇摇晃晃间他的手,总是会不经意间触碰到少女消瘦的身体,箫飒就像触电般,肌肉一阵一阵略微颤抖。

少女的行为动作更为大胆冒进,虽然本人有点害羞,路窄得两个人的身体像是要紧贴在一起,但是她并没有开口拒绝这样的邀请。

应与非清楚地知道,留在这里只是在等死,她是绝对不会死在这里等着末影人来给她收尸的,她绝对要活着走出去,那样才会得到一个确切的未来。

可她刚踏出没几步,脚踝处就传来一阵直钻心底的酸痛感,小腿不自觉发软。

应与非残余的体力不足以支撑她走下去。

幸好箫飒关键时刻拉住了她,让她没有狠狠地摔倒在地,但少女却被这一踉跄吓得低声哭泣起来。

应与非为自己的前程愁容满面,为拖累了的互不相识的少年感到深深的愧疚。她也想站起来大踏步走向这条隧道的出口,可是她做不到,她甚至不能够自己站起来。她感到了悲哀,感到了无助,所以哭了,只有哭能发泄她郁郁不得志的情绪。

看着这一幕,纵然是形如槁木、心如死灰的铁男子也不会对她不管不顾,更别说是当下爱心泛滥成灾的箫飒了。

“让我背你吧,我背着你就好了!”少女的无助以及其前途的渺茫,深深地揪动着箫飒在胸膛里跳动的那颗火热的心。

身后的老者脸色渐变,捋顺了胡子,有点生气又有点感到欣慰,认命似的叹了一口气,“我就这样了,还能咋的?”


应与非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那更为压抑的情绪,任其喷薄而出。她挣脱了少年的手,蹲了下去,俯下头压在双膝之上,低声痛哭。女孩两边肩头在披散的长发下面,随着抽泣的动作有规律的微微耸动着。

箫飒看得有些心如刀绞,但并不多说什么,一把抓住少女的双肩,将她拉起,正要将少女送上背,倏地,一个苍老的声音雷鸣般响了起来,给予箫飒勃发的善心当头一棒。

箫飒停止手上即将进行的下一步动作,回头,痴呆地望着老者,冷汗直冒,“我怎么把他给忘记了,唉!有些烦人,有些头疼。”

老格达有些幸灾乐祸,语气中也有些不悦,“臭小子,怎么?你要同时背两个人出去呐,瞧你那瘦身板,你有那能耐吗?”

圆瞪着惺忪的睡眼,砸巴着老嘴,格达又戏谑地说出了深长意味的两个字:

“是吗?”

闻言,一时间箫飒有点懵懂,心里蹦出许多疑问:这老头什么时候醒的?这么大个人了,还有起床气?他说这话啥意思?咋?难道这老头想和少女干一架来争取我的后背?

“我先把她背出去,然后再回来驮您,对,就是这样,好吧?”终于找到了合理的解释,箫飒义正言辞地说道。

老脸划过一股莫名的诡异,冷笑道:“我看你小子是忘了我吧!见色忘友。”

谁跟你是朋友?碰瓷的老头儿。箫飒虽是有些不悦,但转念一想,对于这位古怪的老头,还没摸清他的来路,他最好还是要保持住一颗敬畏之心。

立刻换了一张拍马屁的脸,箫飒大献殷勤道:“哎哟喂,我哪敢呀,我有那个贼心也没有那个贼胆啊。”

忽然发觉自己的语气有些过了,箫飒傻笑了一会儿,收敛了语气继续说:“实在是抱歉,我看她太过可怜了,所以暂时把您老给忘了,要不,我就先背您出去,也是可行之举。”

老者否定地摇摇头,“箫飒这小子,本还以为他挺实诚的,没想到遇见了个小姑娘就露出了本性,竟这么——鬼灵精怪。总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呀!”

箫飒感到自己热脸贴了冷屁股,耸了耸肩,有点儿无可奈何地站在原地!

老格达嗔怪中瞅了他一眼,“这出去了,可就再也进不来咯!你还是太年轻啊!”

少年身子为之一震,“好咯,年轻也有罪。”摸了摸额角,箫飒嘟着嘴赌气似的说道:“好啊!年轻,那我干脆把你们俩一起驮出去,左膀右臂各一个,反正这离出口也不远了。”

“箫飒,在你小子的身上,我可看不出有一块结实的肌肉哦!而且凭你现在的体力和状态,恐怕只背这个身体虚弱的小姑娘都有点够呛!”

被老头当面泼了一瓢凉水,箫飒有些不甘。但面对老格达的强大攻势,他感到深深的无力,只得败下阵来。他极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少女眼看着这有点儿尴尬的场面,将一切问题的源头都包揽至她的身上,她想:我不该和老爷爷相争的,我应该主动弃权,我还年轻,还年轻……

少女想,她还年轻,就有些绞心了。是的,她还年轻,可她却连一个老头都不如,她的心态已经老了。她不应该和一个老头争夺生存的权利——或许她年轻的生命远不及老格达的一条老命珍贵。

“你叫箫飒是吗?你不用纠结,就背老爷爷出去吧!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少女涨红着脸盯着箫飒,用手揉着肿胀的膝盖。

少年长呼一口气,紧握住少女的手,他的声音仿佛一把长矛,要把感情全部刺入她的心脏:“休息什么?你在这应该呆了好几天了吧!难道你会不知道,继续下去会死魂的吗?”

说毕,箫飒就有些后悔了,他不该用这样不耐烦的语气和一位伤心难过的姑娘说话,便赶忙说了一些安慰的话。

“小姑娘,不用,你不必礼让。小子诶,你也不要挣扎,就背小姑娘出去吧!我自己也可以走,我不就是个碰瓷的吗?”听起来,格达的话似是有些赌气,但他是出于真心的。

老格达仔细观察着应与非,像是忆起了什么,和蔼地朝她点了点头,作为回礼,她也有礼貌地向他微微鞠躬。

老格达看她的眼神中透着一抹隐藏的深沉爱意,是不敢放肆的爱,是不敢表达的爱,是略感可惜和无助的爱,同样不是能够强求的爱。

老格达越是这样说,箫飒愈是为老家伙的处境感到心酸,对这个老头也愈是感到抱歉。

少女的眼神十分坚定,可那张泪花莹莹的脸只是更加明显地烘托出她可怜巴巴的样子来,看到她这张憔悴的脸的人,也是绝对不会铁下心来把她一个小姑娘留在这儿的。

老格达虽然说让箫飒别管他,可他说话的语气很傲慢,不乏对他的偏见,以及一些不能说出口的隐情。

互相推辞的两人,不但没有让箫飒下定决心做出选择,反而让其内心更为纠结。


正僵持不下时,格达怒喝道:“你们怎么还不走,我不就是一个碰瓷的老头吗?你管我那么多,快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经这老格达一喝斥,两位小辈都是头皮发麻,他们也不希望一位年迈的老人如此动气地骂他们,万一气个好歹,那可不得了。

箫飒迅速背起少女,眼神坚毅,望着自由的方向,一路小跑而去。

刚跑出不远,兴奋的少年,却又被踉跄而来的老格达叫住了,“小子诶,先等一下。”

说着,老格达将其戴在脖子上的项链取了下来,递给箫飒,“来,把这个幸运品戴上,这会助你一臂之力的。送你的,权当留个纪念。”

箫飒注视着格达老手的项链,有些疑惑,“给我,为什么?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他越看越是喜欢这项链,就伸手接下了,戴在脖子上,像个奖章。

项链挂坠是由一个微型桃木剑、一个微型桃木魔方还有一个桃核制成的小篮子组成的。

他又看了一眼老格达,只见对方捋着胡须严肃地点了点头,箫飒心里很不是滋味。阳光照射着格达,就如照耀着应与非一般,不过应与非的脸上有一种青春的光彩,而老格达含愁的面容却泄露出空巢老人般的忧怨、孤寂。

这是箫飒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他,事实上他从前也可以这么做,只是他不想盯着他那张疲惫老态的脸看来看去。

“不就是个老头儿,有什么好看的,还是姑娘好看。”他之前就是这么想的,那样的注视并不会给他带来快乐。

黑黝黝的脸早已被岁月的痕迹深深烙印,可老格达却和箫飒与应与非一般,是一位新生的魂,可因为天生的“残疾”,他就变成了这般,仅此而已。

箫飒背着少女,走近格达身边,颤颤巍巍地伸出右手,在老头的肩上轻轻拍了拍,“加油,我相信我们会再次相聚的,呵呵,到那时候,你会变成一个需要我们保护的小屁孩也说不定。”

老格达俯下了头,偷偷揩去老泪,“我相信,不,我已经确定了,你肯定会再见到我,而我,不会再见到你了,到那时,你就会知道我是谁了,你会为你的选择感到骄傲的。”

仿佛有人在骂他:虚伪的人道主义者,伪善的……

箫飒不舍地细细打量了老格达一番,这才缓缓离去。

少女为老格达的人道主义精神深深感动,趴在少年的肩上更加肆无忌惮地哭起来,黏糊糊的鼻涕和眼泪浸透了少年的衣衫。

俩人渐行渐远,背影逐步地消失在了光芒之中,从老格达眼里永远离去。

在神不知鬼不觉的一刹那,老格达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吸力漩涡中途,也有两副年轻的躯体在徐徐前行,他们就是箫昊以及梅苏。

吸力漩涡出口前,箫飒停顿了脚步,一只手乱摸着墙体,不知在干些什么。

少女有些疑惑,拼命伸展着脖子,左探探,右探探,想要看清楚箫飒的面部表情。

箫飒的行动总是让她摸不着头脑,而她总是迫切地想要了解他的心理。

少年最后瞅了一眼石墙顶,急中生智,嘴角勾起一弧轻谑,“黑曜石是吧!呵,地狱最坚硬锋利的物质是吧!”

说罢,箫飒从石墙上推推拉拉,毫不费力地抠下了五六块黑曜石。

他观察了一会儿吸力漩涡,确保它不会倒塌之后,便放心了。由于他还背着少女,黑曜石的质量又比较大,便认真挑选了四块较小一点的黑曜石。他单手拿了两块,请求应与非帮她拿了两块,又将剩余的黑曜石镶嵌回去。

神奇的是,黑曜石墙体被箫飒扣扣挖挖出来的空隙自行填补了,为了维持住吸力漩涡的稳定与通畅。

完毕告罄,箫飒把黑曜石当做宝贝似的捧着,脸上笑开了花,一时的得意忘形之下龇牙咧嘴起来,他嘟囔道:“再硬又怎样,不加混凝土,不——牢——靠的。”

见此情景,应与非震惊得下巴都快要掉地上了,不免咽了咽将要满溢出来的口水,“天啊,他是个什么鬼?箫飒,怕是他这奇葩的举动要名垂青史了。”

箫飒依旧背着少女,不同的是,他主观地感觉她的身体轻盈了许多。捧着两块黑曜石,箫飒悠然自得地吹起了口哨,踏着欢快的步伐走出了吸力漩涡浓雾一般的白色漩涡门。随即,吸力漩涡从身后消失了。

每一个新生的魂对于地狱现实状况了的解程度,都可以用一句歇后语来形容,正所谓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面前迎接他们的是一座由流水筑成的水桥,大概高三十米,长二十几米,宽都只有一米左右。


桥体水平如镜,一旦有人踏上去,便会四处流动,需要魂克服对落脚处并不牢靠的心理恐惧,否则会在这一道关卡败下阵来。

这道水桥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拱形,而是一条水平的桥体,像一条丝带般横在两岸,略略蜿蜒起伏。

水桥的下方是奔腾的、涌动着的滚烫龙岩(一种热浆,就像是火山爆发时的熔浆,这里唤龙岩浆,简称龙岩,龙岩烧不穿这里的土地,却能把魂灵给活活烧死),魂一旦掉下去,将烈火焚身,会瞬间灰飞烟灭,掉落者必死无疑。

因此,有两成的魂会因为害怕水桥而掉入龙岩致死,最终成功抵达地狱的魂就只有四成左右。

水桥的那边,是一座亭,走过亭,新生的魂就会登上一艘艘船只,穿行在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中。

箫飒颤抖着走至水桥前,双眸出神地望着桥下滚动的龙岩,此时的他已被炙烤得汗流浃背。

他甚至想俯身喝口水……

没错,他的确这么做了……

一番酣畅淋漓后,箫飒捧了些水给应与非,她只是用水洗了把脸,没敢喝,淡漠且讥讽地说:“箫飒,你怎么会喝这里的水,这么多人踩过,难道不脏吗?”

“啊!我没想到这点,你怎么不早说?”箫飒脸色大变,张开大嘴把手伸进喉咙里,哇哇哇想要催吐。

箫飒略显夸张做作的上吐下泻一阵,重新背起少女,却还是不敢往前小跺一步,唯一敢做的,就是静静望着对岸那座小亭。

看到箫飒踌躇不前,应与非就带着鼓励的语气宽慰道:“没关系,你肯定不会掉下去的,我相信你。”

有了少女的鼓舞,即使是简简单单的一句,也给了箫飒莫大的勇气,或许老格达是对的,每一个勇敢的少年身后都有一个会为他摇旗呐喊的少女。

箫飒试探性的在水桥上踮了踮脚尖,旋即,圈圈水纹自由荡漾开去。连续几次试探性的点击后,箫飒聚集了所有的力气,深呼吸,却不忍惊动什么。他把脚沉沉地提起来,轻轻放下。

一咬牙,一跺脚,箫飒终于硬着头皮伸出一只脚踏上了水桥。冷不丁一眩晕,他在水桥上颤颤巍巍地踩了几步,落地生花一般,水桥上顿时有几朵莲花形状的水纹荡漾开来。箫飒险些被眼前令人惊奇的景象吓到,身体差点儿在桥上失去平衡。

箫飒很快调整好重心,大胆地向前跨去。只要能做到处乱不惊,通过这座水桥并不是一件特别难的事情。

箫飒箭步往前走,水在脚底处加速涌动。他的双眼向上翻着,愣是不敢低头,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跳越来越快……箫飒不觉加快了行进的步伐,他的心里却不能不想着一些事情……

“脚下踩的是水,这简直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可这是一座桥啊,一座结结实实的桥啊!心越慌,水流动的速度就越快的。不要害怕,不要慌张。”箫飒像个碎嘴子,把心里的想法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

有时,箫飒的余光透过水幕看见了下方的火红色液体,身体不觉一阵剧烈摇摆,有好几次,他的潜意识在作祟,告诉他,他踏空了,马上就要掉进龙岩里了。

所幸的是,他身手不错,每次身体失去平衡的当下就给稳住了,只是他的身体在大幅度摆动中将一块黑曜石弄掉了,在沸腾的龙岩里没有经过一丝一毫的挣扎,一股白汽冒出,霎时间,那块号称地狱最坚硬物质的黑曜石化为乌有。

趴在少年肩上的少女并未因为箫飒身体的剧烈抖动使她受惊而生气、动怒,脸上反倒洋溢着异常顽皮的笑容,指挥箫飒该走哪里、要怎样保持冷静,好像这只是一场游戏。

快走到末尾,箫飒竟还有些不舍与留恋这座惊险刺激的水桥似的,一小碎步一小碎步的踩着。

抵达对岸之后,这座水桥消失了,箫飒并不在小亭多做停留,径自走过。

小亭消逝,两人站在了码头上,身后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前方同样是暗黑色的天空,是一片黑浊的无边无垠的大海,瞧上去十分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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