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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了,那就嫁强大又短命的丈夫陆渊沈岁安全文+番茄

小小螺号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沈岁安从窒息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马车里打了个瞌睡。金乌西坠,细雪飘落。行人匆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酒香。离马车不远,一间名为春不晚的酒馆闯入眼帘。“姑娘,奴婢看到了,就是她,别人都叫她宋小娘子,她跟她母亲相依为命,以前只是支个小摊,这铺面肯定就是陆珩少爷买给她的……”耳边是丫环木槿替她抱不平的埋怨。这些话,她听过一次了。沈岁安望着自己葱白纤细的双手,不再枯瘦如柴,是暖热柔软的,不是冰凉干瘪的。“姑娘,那宋小娘子发现我们了!”木槿掀起帘子,语气有些着急。凉意扑面而来,惊醒怔忪的沈岁安。居然重生了。她记得今日的场面。在上一世,这是她悲惨操劳的人生开端。“沈姑娘,你是来找我的吧,既然来了,怎么不下车与我相见。”熟悉的娇俏的声音从马车外...

主角:陆渊沈岁安   更新:2025-06-16 16:4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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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陆渊沈岁安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了,那就嫁强大又短命的丈夫陆渊沈岁安全文+番茄》,由网络作家“小小螺号”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沈岁安从窒息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马车里打了个瞌睡。金乌西坠,细雪飘落。行人匆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酒香。离马车不远,一间名为春不晚的酒馆闯入眼帘。“姑娘,奴婢看到了,就是她,别人都叫她宋小娘子,她跟她母亲相依为命,以前只是支个小摊,这铺面肯定就是陆珩少爷买给她的……”耳边是丫环木槿替她抱不平的埋怨。这些话,她听过一次了。沈岁安望着自己葱白纤细的双手,不再枯瘦如柴,是暖热柔软的,不是冰凉干瘪的。“姑娘,那宋小娘子发现我们了!”木槿掀起帘子,语气有些着急。凉意扑面而来,惊醒怔忪的沈岁安。居然重生了。她记得今日的场面。在上一世,这是她悲惨操劳的人生开端。“沈姑娘,你是来找我的吧,既然来了,怎么不下车与我相见。”熟悉的娇俏的声音从马车外...

《重生了,那就嫁强大又短命的丈夫陆渊沈岁安全文+番茄》精彩片段


沈岁安从窒息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马车里打了个瞌睡。

金乌西坠,细雪飘落。

行人匆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酒香。

离马车不远,一间名为春不晚的酒馆闯入眼帘。

“姑娘,奴婢看到了,就是她,别人都叫她宋小娘子,她跟她母亲相依为命,以前只是支个小摊,这铺面肯定就是陆珩少爷买给她的……”

耳边是丫环木槿替她抱不平的埋怨。

这些话,她听过一次了。

沈岁安望着自己葱白纤细的双手,不再枯瘦如柴,是暖热柔软的,不是冰凉干瘪的。

“姑娘,那宋小娘子发现我们了!”木槿掀起帘子,语气有些着急。

凉意扑面而来,惊醒怔忪的沈岁安。

居然重生了。

她记得今日的场面。

在上一世,这是她悲惨操劳的人生开端。

“沈姑娘,你是来找我的吧,既然来了,怎么不下车与我相见。”熟悉的娇俏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沈岁安闭了闭眼睛。

外面的女子是陆珩的心尖白月光,陆珩以后的外室宋秀枝。

一个身份低微的卖酒女。

陆珩如今是她沈岁安的未婚夫,是她上一世对她冷情冷性的丈夫。

她到死都最怨恨的人就是这对狗男女。

没想到重生后要见的第一个人,居然是宋秀枝。

“我与陆二公子清清白白,沈姑娘千万不要误会,陆二公子只是同情我,才会教我写字,借我银子买店铺,你千万别信了外面流言蜚语。”

“我宋秀枝虽然出身卑微,但这辈子也绝不与人为妾。”

信誓旦旦的话犹在耳边,这些都是宋秀枝上一世跟她说过的话。

沈岁安撩起帘子,目光落在眼前的年轻少女身上。

宋秀枝一身粗布衣裳,一头秀发用湛蓝色头巾简单扎在脑后,既俏丽又不失利落。

她长得不算美丽娇艳,顶多称得上俏丽可爱。

偏就是这样一个哪方面都比不上她的女子,抢走她的丈夫,独占陆珩的心。

而她呢?孤独寂寥在陆家大宅之中,为陆家上下操劳留下一身病痛。

即便如此,她到死都没换来陆家所有人包括她的丈夫一句称赞。

他们对她只有凉性刻薄的嘲讽,认为她生不出孩子就是罪大恶极。

生不出孩子……

沈岁安嘴角划过冷笑,除了新婚那段时间,陆珩一心在宋秀枝这个外室身上,在她流产之后更是找借口不与她同房。

嘴上说为了她好,实际上是为了宋秀枝守身。

她永远忘不了,宋秀枝带着一双儿女出现,看着她的眼神充满怜悯和嘲讽。

沈岁安终其一生都不曾那样羞愤和不堪。

她活得像个笑话。

宋秀枝看到沈岁安的瞬间却愣住了。

她知道陆珩的未婚妻是世家贵女,下意识认为对方应当寡淡无趣。

没想到会生得这样明妍夺目,艳光炽盛。

“既然你知道陆珩有未婚妻,怎么还心安理得接受他给你的铺面?”沈岁安美眸微抬,瞟了一眼酒馆。

宋秀枝屈辱地咬了咬唇,“沈姑娘,就当我是跟陆二公子借的银子,我……我一定会还给他的。”

沈岁安差点想笑出声。

“这是我陆某人的银子,与其他人无关。”一道清冷的声音夹着冰雪的寒意传来。

陆珩脚步急切,他大步来到沈岁安的面前,将宋秀枝护在身后。

沈岁安抬眸望着她上一世的丈夫。

顿时恨意滔天,眼神更加冷冽。

陆珩是镇国公的嫡子,生得容貌俊美,矜贵无双,在众人眼中如谪仙一般的高岭之花。

他们虽然定亲多年,两人并没有太多交集,偶尔年节在宴会上碰面,浅谈几句,便各自别过。

沈岁安以为这是陆珩性子使然,他每日公务繁忙,作为侍中郎,他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多到没有时间跟她这个未婚妻多说几句话。

自从他和宋小娘子传出流言蜚语,她一直在等他的解释,等了三天都不见他的人,她只好亲自去宫门外。

从早上等到天黑,只等来他一句太忙了,没空见她。

如今她来找宋秀枝还不到两刻钟,他就急匆匆赶来了。

当真是心疼宋秀枝,怕被她欺负了啊。

“陆二公子,你的公务不繁忙了吗?”沈岁安语气嘲讽地问。

陆珩面上闪过一抹尴尬,他只是不想多费唇舌解释不存在的传言,所以才不想见沈岁安。

“沈姑娘,我跟宋小娘子是清白的,你不要听信那些谣言,免得毁了他人的名声。”陆珩低声说。

“她说是你的学生,是吗?”沈岁安平静地问。

宋秀枝瞳孔微缩:“我何曾说过……”

她怎么可能想当陆二公子的学生。

陆珩叹息一声,“宋小娘子不识字,我是教了她识字。”

他和宋秀枝真的没有任何私情。

半年前,他要处理一件棘手的举报案,下值时已经天黑。

夜里寒凉,他正好路过一处酒摊,宋秀枝独自在卖酒。

他让马车停下,坐在棚下温了一壶酒,静静地思考着。

酒喝完了,他也想通棘手的地方。

后来,他每天晚上经过,都会在酒摊这里要一壶酒,有时候也没喝几杯,就是静静地坐着。

宋秀枝经常会给他温一壶酒,在他能看到的地方陪着他。

有时候会跟他聊几句,有时候会说些民间趣事。

她的活跃乐观,让陆珩乏味沉闷的生活多了几分新奇。

没有人会觉得他们之间有任何其他交集,一个是身份卑微的酿酒娘子,一个是身份尊贵的国公府公子。

直到一个月前,宋秀枝的酒摊突然消失了。

陆珩找了她三天三夜,没有了半点矜贵的模样。

得知宋父要将女儿嫁给一个鳏夫换银子,陆珩给宋姑娘盘下铺面,将她保护在羽翼之下。

他知道自己有未婚妻,帮助宋秀枝,只是觉得像她这般为生活坚韧奔波,鲜活灵动的女子不该因为银子被强迫嫁给不爱的男子。

“陆珩,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将来你还能坦坦荡荡地爱上自己的学生吗?”

沈岁安看着宋秀枝惨白的脸,嘴角微微上扬。

“你们这辈子一定要清清白白,即使相爱也不能承认,千万别恶心我。”

陆珩清冷俊美的脸庞出现怒容,“沈岁安,你别太过分了。”

沈岁安打断他的话:“我这人不喜欢强求不属于我的东西,陆珩,明日拿着婚书来退婚吧。”

上一世,陆珩也是这样,一开始不肯承认自己的情意,却又和宋秀枝暧昧地纠缠着。

而口口声声说不愿意做妾的宋秀枝,却在三年之后带着一双龙凤胎出现在她面前。

宋秀枝成了贵妾,要不是镇国公不同意,陆珩甚至要娶她当平妻。

进门之后,陆珩和宋秀枝更加恩爱,而她只是见证他们热烈爱情的旁观者,在他们人生留不下一抹色彩。

在陆珩的眼中,沈岁安的端庄温婉在宋秀枝面前是盛气凌人,她的克己守礼是在看不起宋秀枝。

无论她怎么做都是错的。

她耗尽心神地持家,为他前程处心积虑谋前程,他在她面前永远清冷自持,只有在宋秀枝面前眉眼温柔。

最后,还要被宋秀枝的女儿推下假山摔死,为他们的母亲让出正妻的位置。

重活一世,她打算换一种活法。

她不会再让自己受任何伤害了。

至于眼前的狗男女,她曾经受过的苦痛,一定会加倍奉还的。


沈岁安放下车帘,多看他们一眼都让她觉得晦气。

她要回去跟祖父祖母商量,陆家这门亲事,她是半点都不要沾染。

“回去。”沈岁安冷冷地开口。

陆珩眼眸隐藏不悦望着逐渐远去的马车。

这个沈岁安……性子也太要强了,看来秀外慧中的名声未必全都真实。

霞色渐渐从西边天际消失,沈岁安回到沈家。

她迫不及待想要见到疼爱自己的祖父祖母。

上一世,祖父得知陆珩跟宋秀枝的流言蜚语,为了她亲自去陆家为她讨回公道。

回来之后,祖父问她要不要退婚。

她那时心里喜欢陆珩,觉得只要他们成亲,日夜相处,陆珩终究会与她琴瑟和鸣。

所以她坚决要嫁给他。

她和陆珩成亲之后,陆珩得到祖父全力支持,祖父为陆珩的前程殚精竭虑。

陆家是在皇上的猜忌中得以重新立足了,祖父却愈发病重,活不过两年便与世长辞。

她不想祖父再为她的事耗费心神了。

不值得。

“祖母。”看到立在廊下的苍老身影,沈岁安眼眶发热。

年近半百的老夫人发丝已经泛白,红润的脸庞也有岁月留下的痕迹,只是气质依旧端庄,自有不怒自威的气势。

“岁岁,回来了。”沈老夫人温和地笑着。

沈岁安忍着鼻酸,轻轻地抱住老夫人的胳膊,“祖母,祖父呢?他身子如何了?”

“今天早上周大夫来看过了,重新开了药方。”沈老夫人说,“吃药之后,精神好了些。”

沈岁安去看望了沈老太爷,老人家枯瘦的脸庞蒙着一层蜡黄的气色,屋里弥漫着淡淡的药味。

沈岁安再也忍不住泪水。

“陆珩怎么解释?”沈老夫人沉声问。

“祖母,我想跟陆珩退婚。”沈岁安说。

沈老夫人语气愤怒,“他当真跟那个女子有了首尾?”

“如今还没有。”沈岁安说,“祖母,我不愿意嫁给一个在我面前护着其他女子的丈夫。”

“可若是退婚,对你的名声损伤太大,日后该怎么办?”沈老夫人问叹息。

“哪怕常伴青灯,我也不愿意嫁给陆珩。”沈岁安咬紧腮肉,克制着才没有流露上一世孤独绝望死去的怨恨。

沈老夫人陷入沉思,她心疼孙女自幼失去母亲,一直都将她带在身边抚养。

她的岁岁品性端正,是上京城人人称赞的大家闺秀,任谁在她身上都挑不出错处。

陆珩竟敢这样辜负她。

“岁岁,你与陆珩的亲事,不是那么容易能退亲的,你们的亲事是先帝口头所赐。”沈老夫人声音无奈心疼。

沈岁安诧异,她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先帝虽不在了,若是你们退婚,被有心人提起赐婚一事,两家都不好交代。”

即使当初只是顺口一提的口谕,那也是两家的恩典。

要是退婚,那就是抗旨不尊了。

沈岁安没想到居然还有赐婚的事。

难怪上一世陆国公爷坚决不同意陆珩娶宋秀枝,是怕陆家和沈家的亲事被人诟病吧。

陆家风光了那么多年,难免有人眼红,想要在背后刺上一刀的。

若是拿抗旨的理由攻讦陆家,皇上难道会放过这个从陆家手中收回权势的机会吗?

“我已经让陆珩明日来退婚。”沈岁安攥紧双手,还以为重生回来能立刻摆脱陆家这个噩梦,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麻烦。

沈老夫人说,“你真的不想再考虑清楚了吗?”

“祖母,我……宁死不嫁。”沈岁安垂眸,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

“那就不嫁。”苍老虚弱的声音传来。

沈岁安猛地回头,急忙上前搀扶,“祖父,您怎么起来了,是孙女吵着你了?”

“躺了一天,再不起来骨头都僵硬了。”沈老太爷笑着摆手。

“陆珩那小子这么欺负你,你也不跟祖父说。”

沈岁安低下头,她怕祖父知道了会气坏身子,所以才想亲自去找陆珩问清楚的。

她只是想知道,陆珩如果真的心有所属,她也不是非他不嫁的。

“祖父,我能解决的,您别为我的事烦心。”沈岁安说。

沈老太爷手指抵着嘴唇咳了几声,“祖父虽然老了,护不了岁岁一辈子,但你的亲事,祖父还是能为你主持公道的。”

“明日祖父陪你去陆家,陆珩若是不能给你满意得答案,那这门亲事……就算求到皇上面前,我们也退了。”

沈岁安望着祖父满是皱纹的脸庞,热泪无声地落下。

这么疼爱她的祖父祖母,若是知道她上一世嫁给陆珩之后,在陆家后院孤苦一生的生活,不知要如何心疼。

“祖父,陆珩并非我良配,不值得您去陆家,就算要解释,那也是他们上门来。”她真的害怕祖父跟上一世一样,为了她不断对陆家妥协。

沈老太爷颔首,“好,都听岁岁的。”

和沈家祖孙温馨和睦的场景不同,陆家老太爷此时眼神阴鸷,正愤怒地呵斥自己最疼爱的孙子。

“你这辈子休想和沈家退婚,那卖酒娘子如何能跟岁岁相比,你是猪油蒙心了!”陆国公爷指着陆珩骂道。

陆珩无奈解释,“祖父,不是我要退婚,是沈岁安说的。”

“要不是你跟姓宋的女子传出这么风言风语,岁岁会跟你说这些话吗?”陆国公爷喝道。

陆老夫人忙安抚,“沈岁安这是以退为进,逼阿珩跟宋家娘子断绝关系,明日我带着阿恒去沈家赔罪,再好好说清楚便是了。”

“你最好跟岁岁道歉,让她原谅你。”陆国公爷说,“否则那姓宋的也留不得了。”

陆珩闻言皱眉,清冷的眉峰多了几分烦躁,“祖父,我跟宋姑娘是清白的。”

“罢了,明日我会跟沈岁安再解释一遍。”陆珩心中生出厌恶。


陪着祖父祖母用过膳,沈岁安才离开上房,还没回自己院子,在半路就被拦住了。

“大姑娘,老爷要休了太太,求您快过去救救我们太太。”丫环一下跪在沈岁安的面前。

听到父亲又要休了继母,沈岁安眼底闪过一抹冷色。

她的生母身子不好,在她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之后程姨娘便在家中独大。

沈岁安有时候在想,如果父亲当初不是太宠爱程姨娘而忽略母亲的感受,母亲就不会终日郁郁寡欢,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在母亲去世之后,程姨娘彻底掌权,四年前,她还想让父亲扶她为继室,被祖父强烈反对了,而是为父亲求娶了继母姜氏。

继母出身江南第一商贾,因着姜家老太爷对祖父有恩情,祖父做主定下的这门婚事,继母为人耿直坦率,学不会像程姨娘那般娇柔小意,更不会跟父亲一起吟诗作对,父亲总嫌弃她粗俗。

可就是这位粗俗直率的继母,得知她在陆家被苛待时,不顾一切去陆家对质。

为她与陆家抗衡,为她掌掴宋秀枝。

最后沈江林为了讨好陆家,把继母给休弃了。

沈岁安从小就失去母亲,对继母也一直感情淡淡,却在生命最后的时刻,感受到有母亲爱护的温暖。

这一次,她无论如何都要护着继母的。

“这次父亲又是因为什么事?”沈岁安问。

丫环说,“今天太太想去花园捡几朵花回去,程姨娘见了拦着太太,说那些芍药是老爷特意为她种的,任何人都不能采摘,太太只是跟她吵了几句,她就自己摔下湖里,等老爷来了,她说是夫人推她的……”

沈岁安想起来了。

上一世,程姨娘因为芍药继母起争执,她一口咬定是继母推她的,连累她流产失去孩子。

父亲还写了休书,要不是祖父拦着,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木槿,你拿着我的名帖去找周大夫,请他务必尽快赶到沈家。”沈岁安想起更重要的事,立刻就吩咐丫环。

“是,奴婢立刻就去。”

来到月影院,还没走进去,就听到沈江林的怒骂声。

“我只当你粗俗上不得台面,没想到你还这么恶毒,你自己生不出孩子,见不得程氏为我生儿育女,故意推她落水,如今你害得她流产,你是不是得意了?”

姜氏本来是愧疚的,听到丈夫这般误会她,她气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不过是几朵花,我怎么知道不能摘,是她非要拦着我,还要拉我的手,我怎么知道她有身孕。”

她要是知道程氏有身孕,肯定离她十万八千里远。

“你还要狡辩!”沈江林怒喝,“我要休了你,你根本不堪为沈家的主母。”

姜氏瞪大眼睛,“你……你要为了个妾室休妻?”

“老爷,不要为了我跟太太置气,不过是个孩子,没了就没吧。”屋里,传出程姨娘虚弱的声音。

沈江林急忙转身进了里屋,看到旁边一盆血水,他满脸的心疼。

“你就是太善良了,那贱人这么害你,你还要为她求情。”

程姨娘默默地落泪,看起来格外娇弱动人,“都是我不好,不该跟夫人争辩,我只是想着那些芍药是老爷为我种下的,就舍不得别人去破坏它的美好。”

沈江林一颗心仿佛被揉碎了,“我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你既然有身孕,为何要隐瞒?”姜氏叫道,“还有,你把话说清楚,我碰都没碰你,怎么推你下水得。”

程姨娘轻咬下唇,“老爷,真的不关太太的事,都是我自己不小心。”

沈江林指着姜氏怒骂,“恶妇,你害死我的孩子,居然还要在这里威胁淑屏!”

“我威胁她?”她哪一句话是在威胁程氏。

“我……”

“程姨娘流产,怎么没请大夫?”沈岁安昳丽的身影出现,她轻轻地握住姜氏的胳膊,“太太,您别气坏自己的身体。”

姜氏眼底闪过诧异,“岁岁,你回来了。”

程姨娘眼神微闪,她虚弱一笑,“大姑娘,大夫已经来过了。”

“姨娘请的是哪个大夫,他确定姨娘是流产了吗?”沈岁安稳。

沈江林皱眉呵斥,“你说的是什么话,这么一大盆血水在这里,难道还有假?”

是啊,特意摆了这么一盆血水在这里作甚,怕别人不知道她流产啊。

“母亲不知姨娘有孕,导致姨娘流产,确实是她的不对。”沈岁安看到程姨娘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

“为了替母亲赔罪,我已经让人去请了周大夫,请他为姨娘调理身体,相信很快就能痊愈,为沈家继续开枝散叶。”

“哪个周大夫?”程姨娘诧异地问。

沈岁安微笑,“自然是有神医之称的周大夫。”

周大夫是上京有名的神医,他的性子怪癖,平时想要请动他上门看诊,还要看他的心情。

程姨娘之前就想请他为自己调理身子的,结果连见都没见到周大夫。

只是这次程姨娘听了沈岁安的话,脸上并没有欣喜的样子。

“不必了,我已经请了陈大夫,我一向只信得过他。”程姨娘立刻说。

“姑娘,周大夫到了。”木槿微喘着气,给沈岁安递了个眼色。

程姨娘抓住沈江林的手,“老爷,我不想……”

沈岁安挑了挑眉,“姨娘之前不是还托人找过周大夫,这会儿怎么又不愿意了,莫非……你是有难言之隐的病不敢被父亲知道?”

“我没有!”程姨娘眼底闪过恨色。

“父亲,程姨娘年纪不小了,生下怡姐儿和耀哥儿之后,好不容易才又怀上,就怕这次落下病根,以后对身子不好。”沈岁安言辞恳切,全是对程姨娘的担心。

沈江林被说动了,“淑屏,就让周大夫给你看诊吧。”

“请周大夫进来。”沈岁安听到父亲的话,立刻就示意木槿去请人。

程姨娘脸色一变,泪如雨下,“老爷,刚才陈大夫说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怀上孩子,我的心都已经碎了,难道还要周大夫再让我心死一次吗?”

“你该不会是没怀孕才不敢让周大夫诊脉吧?”姜氏狐疑地问。

沈岁安看了她一眼,真难得,她的这位继母聪明了一回。


程姨娘愤怒坐起身,指着姜氏颤声哭道,“太太,你莫要为了脱罪含血喷人!”

“既然如此,那就请周大夫诊脉,如果真是姜氏故意伤了你,我绝不轻饶!”一声威严的声音传来。

沈老夫人才出现在月影院,程姨娘的眼泪就落不下来了。

姜氏脸色发白,紧张地给老夫人行礼,“老夫人,我……我不是故意的。”

沈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看她一眼,居然这么轻易被程姨娘算计了。

这都不是第一次了。

这个儿媳妇空有一个能赚钱的脑袋,怎么面对丈夫的小妾就总是被拿捏呢。

程姨娘的脸色惨白,她抓住沈江林的袖子,恳求地望着他。

绝对不能让周大夫给她诊脉。

“周大夫。”沈岁安刚进门的周大夫点头示意。

周大夫叫周舟,他年纪不过三十,医术却极为高超,只是他生得过于俊秀,总让人因为他的容貌看轻他的医术。

程姨娘不肯将手伸出来,“我不需要再看诊,老夫人,我不想再听一次诛心的话了。”

姜氏这会儿已经看出程姨娘的不对劲,她自己上前就把程姨娘的手从被子里抓出来。

“我看你是心里有鬼,你求了周大夫多久,现在周大夫就在这儿了,你装什么装。”姜氏没好气地骂道。

沈江林对姜氏的粗俗很是不喜,更心疼爱妾被这么对待,“姜氏,你放开,不许伤了淑屏。”

老夫人示意身边的丫环,上前摁住程姨娘挣扎的手臂。

周舟的手在程姨娘手腕一搭。

只稍一脉,便已经了然。

“月事不调,不是什么大事。”

“你是不是脉错了?”沈江林一怔,下意识认为是周大夫的错。

周舟俊秀的面庞蒙上寒冰,“在下诊脉还不曾出错。”

沈江林指着一盆血水,“那这是什么,要不是小产,怎么会……”

“女子就算来月事,那也会有血水。”姜氏听到周舟的话,腰板瞬间就挺直了。

沈老夫人目光凌厉地盯着程姨娘,“程姨娘,假孕陷害主母,知道是何下场吗?”

程姨娘脸色发白,心里把沈岁安骂死了,本来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偏她要多事去请周大夫。

肯定也是她去把老夫人请过来的。

否则姜氏早就被休了。

“我……我也不知道,我两个月不曾来月事,便以为是有了,原本是想着过了三个月才说出来的。”程姨娘眼眶通红,“老爷,没想到说空欢喜一场。”

姜氏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你,你以为自己是没出阁的小姑娘吗,都生两个孩子了,不知道自己月事是怎么回事,要不要脸啊你。”

“周大夫,你说是不是?”

周舟面无表情地看了沈岁安一眼,要不是看在沈岁安的份上,他今天肯定不愿意来这一趟的。

“有孕和月事不调,确实并不相同。”

“这点小事无需让我来诊脉,随便哪个大夫都能看出来。”

沈岁安叹息一声,“陈大夫就没看出来,他说程姨娘是小产。”

“庸医。”周舟冷斥。

程姨娘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沈岁安怎么不干脆说她收买陈大夫算了。

阴阳怪气的说给谁听呢。

“在下告辞。”周舟厌烦地要离开。

“周大夫。”沈岁安叫住他,“今日我母亲也受了惊吓,还劳烦你替我母亲也脉一脉。”

“啊?”姜氏愣住了,她被吓到了吗?

沈岁安不由分说扶着她坐下来,示意周舟过来给姜氏把脉。

周舟抿了抿唇,走过去把脉。

程姨娘蹙眉盯着沈岁安,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

难不成她还能把姜氏给吓出病。

“只是有孕月余,多注意休息便是了。”周舟一句话如惊雷落地,屋里瞬间寂静无声。

姜氏整个人都怔住了。

她成亲已经四年,和沈江林关系并不和睦,他一心只宠爱程姨娘,她早就断了有自己孩子的心思,所以她一直把沈岁安当亲生女儿看待。

怎么……突然就有孕了呢。

沈岁安藏在袖子里的手松开,这次总算是来得及了。

上一世姜氏并不知自己怀孕,却被污蔑谋害程姨娘,导致她气急攻心,还被沈江林关在祠堂,直到流产了才知自己怀孕。

且那次之后伤了身子,再也不能怀孕了。

这一世她总算来得及护着姜氏和她的孩子。

沈老夫人凌厉的眉眼变得柔和不少,“你有孕了也不知道吗?”

姜氏怔怔地摇头,她不知道啊,她的月事也不太准时,所以就没怎么在意。

“太太,恭喜您,您接下来可要好好养身子,我可等着你给我生个弟弟呢。”沈岁安笑道。

“岁岁……”姜氏鼻头一酸,她突然感到后怕。

今日要不是沈岁安,她不知道要面对怎样的冤屈,可能孩子还会保不住。

程姨娘盯着姜氏的眼神几乎要透出利箭。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让沈江林说出休妻的决定,不但被沈岁安给破坏了,姜氏居然还有孕了。

要是姜氏生下嫡子,那还有她的儿子什么事。

沈老夫人沉声开口,“送太太回松风院,让黄嬷嬷去照顾太太养胎。”

沈江林在恍惚中回过神,他眼色晦涩地看了姜氏一眼。

他一年去姜氏屋里的次数不超过两个手掌,居然还能怀上。

不过也好,若是姜氏能生下嫡子,那也是一件好事。

“至于程氏……”沈老夫人目光凌厉地看向程姨娘,“假孕陷害主母,其心可诛,念在你为沈家生下一对儿女,可以不将你赶出沈家。”

程姨娘咬了咬唇,正要开口。

沈老夫人又说,“送去庄子反省三个月。”

“母亲!”沈江林大惊,“这怎么行……”

“那就休弃,你自己选。”沈老夫人果断地说。

没有再理会脸色惨白的程姨娘,沈老夫人对沈岁安说,“岁岁,我们走吧。”


沈岁安辗转反侧,久久无法入睡。

在陆家后院时,她也是这样一宿一宿地失眠,大好年华却如枯萎的花朵迅速颓败。

她以为和陆珩退婚只是一纸婚书的事,没想到会是先帝赐婚。

虽然没有圣旨,但口谕也是旨意。

二十年前,睿文帝膝下无子,决定从子侄中挑选嗣子作为储君。

在长达五年的争夺中,睿文帝……也就是先帝,才在血海中存活下来。

她祖父的身体就是因为替先帝挡过一剑,身体彻底败坏,一场风寒都能让他卧床一个月。

祖父和陆国公爷都有从龙之功。

三年前,祖父因为身体不好,辞去首辅的官职,沈家在朝堂中的地位也大不如前。

不过这是一件好事。

新帝是个多疑的人,虽然表面看仍然在重用陆家,实际上却处处在掣肘着陆国公爷。

他会愿意看到沈家和陆家联姻吗?

沈岁安觉得新帝应该不会的。

她的父亲只是礼部侍郎,性子软弱自私,只靠祖父的荫泽才谋得官职,新帝根本不会将他放在眼里。

但祖父的门生不少啊!这都是陆国公爷想要的人脉。

沈岁安猛地坐直身子,黑暗中,她的眼睛灼亮得仿佛如黑曜石。

她突然觉得要退婚也没那么难了。

只是,陆珩除了给宋秀枝买了铺面,其他为她疯狂的事都还没做。

陆家肯定不愿意退婚。

她的父亲为了得到陆国公爷提携,肯定也不会同意的。

不过……

陆珩现在还矢口否认他对宋秀枝的感情,她可以帮他提前看清楚自己的心。

这一世,她不愿意跟陆珩有牵扯。

不代表她就能心平气和看着这对狗男女得偿所愿。

她要让世人知道,他们的情深似海是多么恶心。

有了应对的办法,沈岁安总算能安稳睡下。

红日冉冉上升,光照云海。

陆国公爷携着陆珩登门拜访沈家。

沈江林和姜氏一同来到上房。

“沈兄,都是我这个孙子不懂事,他已然知道错了,今日特意来跟岁岁认错道歉的。”陆国公爷笑着对沈老太爷说。

陆珩垂下头,看起来的确像是认错的样子。

沈老太爷和沈老夫人对视一眼,看样子陆家并不是来退婚的。

他们还没想好如何开口,姜氏已经忍不住了。

“这么说,陆二公子前阵子到处寻找一个卖酒娘子是假的,给她买了铺面养着她也没有这回事?”

陆国公爷眼底闪过一抹阴鸷,暗诽这个姜氏不知礼数,长辈都没开口,她插什么嘴。

“沈太太,都是外面的流言蜚语,不能当真。”陆国公爷的语气有些冷。

姜氏撇嘴,“空穴不来风,外面都传了这么多天,陆二公子也没来跟我们岁岁解释一句。”

走到门边听到这话的沈岁安抿嘴一笑。

她的这位继母说话直来直去,没有半点那些名门世家弯弯绕绕说话方式,陆国公爷只怕要被气得在心里暗骂了。

沈老太爷咳了几声,声音暗哑:“你跟那位宋姑娘,当真清白?”

陆珩目光坚定清明,“沈老太爷,晚辈可以发誓,与那宋姑娘并无任何私情。”

“那你要如何保证,将来与岁岁成婚之后不纳宋氏为妾?”沈老太爷又问。

——你们这辈子一定要清清白白,即使相爱也不能让别人知道,千万别恶心我。

昨天沈岁安嘲讽的话仿佛还在耳边,陆珩俊秀的脸庞沉了沉。

“国公爷,若是二公子心有所属,我们沈家也不会强求无缘的婚事。”沈老太爷淡淡地说。

一直默不作声的沈江林瞪圆眼睛,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要因为一个低贱的卖酒娘子就跟陆家退婚吗?

陆国公爷今日低头来到沈家,自然是不会同意退婚的。

“沈兄,都是这孩子年轻不懂事,他就是不知人间险恶,见着别人一点疾苦就忍不住要帮忙。”陆国公爷叹息。

“这件事是他做错了,岁岁责怪他也是应该的,让他跟岁岁好好道歉。”

他看得出沈岁安那小姑娘是喜欢自家孙子的,提出退婚不过是以退为进,如今陆家给了她台阶,她应该心中暗喜了。

沈岁安端庄秀丽的身影缓缓地走进大厅,款款地施礼,艳光炽盛的容貌似乎让周围都随着光亮许多。

“岁岁,到祖母身边来。”沈老夫人朝着孙女招手。

陆珩抬眸看了沈岁安一眼,才发现她今日似乎更加明妍几分。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娶别人,自从知道他和沈岁安有婚约,他就知道她是自己日后的妻子。

沈岁安近乎完美,无论从容貌到礼仪,都是大家闺秀典范。

她活得就像写在书上的刻板人物,所以他才会被宋秀枝的灵动有趣吸引。

“陆二公子是来送退婚书的吗?”沈岁安眸光流转,声音轻缓。

陆珩神色微僵,他尴尬解释,“昨日是我的错,我不知你会在宫门外等了那么久……”

沈岁安望着他白皙如玉的脸庞,眼底流露出嘲讽。

“你不知我等了你一天,却知道我去春不晚找宋姑娘,甚至不到两刻钟,你就急忙赶来护着她?”

“是觉得我会伤害她吗?”

陆国公爷并不知还有这回事,脸色顿时有些阴沉。

“我并没有这么想,只是不希望你误会更深。”陆珩皱眉,觉得沈岁安过于咄咄逼人。

他都已经登门道歉,她怎么还揪着这件事不放。

沈岁安朝着陆国公爷屈膝一礼,“国公爷,强扭的瓜不甜,强求的姻缘也只是孽缘,我与陆二公子此生无缘,岁岁不强求。”

陆珩抿紧唇,皱眉盯着沈岁安,想从她平静的面庞看出她的违心。

沈江林怒站起身,“胡闹,你难道还想退婚?”

“难道陆二公子不是来退婚的,昨日我与他已经说清楚,两家婚事就此作罢。”沈岁安道。

“婚姻大事,岂是你们能说不要就不要的。”沈江林气得狠狠瞪了沈岁安一眼。

沈老太爷捂嘴咳嗽,脸色苍白了几分,沈江林悻悻然地闭上嘴。

“有老太爷和老夫人在,夫君,岁岁的婚事也不是你能做主的。”姜氏小声说。

“要我说,退婚了才好,免得日后看着丈夫有二心,那日子一点都不好过。”

就像她一样,她不希望沈岁安步她的后尘。


陆国公爷本来还以为沈岁安会替陆珩说话,没想到她一开口就是要退婚。

姜氏这个搅屎棍说的话也越来越难听。

“终究不是亲生的,难免考虑会有失偏颇,岁岁,婚姻大事,你还是要自己想清楚的好。”陆国公爷怀疑是姜氏撺掇,沈岁安才有退婚的念头。

一个继室,怎么可能真心为原配的女儿做打算。

“母亲待我一向视如己出,国公爷莫要误会我母亲。”沈岁安淡淡地说。

姜氏眼眶一热,感动沈岁安会这样维护她,还在外人面前称她为母亲。

“岁岁,你是不是真的要退婚?”沈老太爷因为咳嗽,声音更显沙哑。

沈岁安担心地望着他,很担心他又要为了她跟陆家妥协什么条件。

昨天得知她和陆珩的亲事是先帝口谕所赐,她就清楚,她要退婚不是那么容易的。

就算今日陆珩拿来退婚书,只怕也要经历许多波折。

何况她看得分明,陆国公爷不会同意退婚。

有上一世相处的经历,她很了解这个陆国公的心狠手辣和阴险。

如果没有他的威逼利诱,她前世也不会将自己困死在陆家后宅。

“祖父,我想跟陆二公子单独说几句话。”沈岁安轻声说。

陆国公爷满意地微笑,相信凭他这个孙子的魅力,沈岁安不会舍得退婚。

小姑娘嘛,脸皮薄是正常的,说退婚估计也只是要给自己挣回脸面。

“阿珩,那你跟岁岁去吧。”

沈岁安朝着众人福了福身,笔直地往外面走去,看都没看陆珩一眼。

陆珩眉目平静清冷跟在她身后。

秋风瑟瑟,尚未入冬,已觉得寒凉。

“你不必对宋姑娘耿耿于怀,以后不会再有任何我与她的传言。”陆珩低声开口。

沈岁安弯唇浅笑,声音说不出的嘲讽和冷意,“陆二公子的意思,是以后会做得更小心,不会让别人发现?”

陆珩的脸色一沉,“何必这般得理不饶人,难道非要逼得宋姑娘在上京城无法生存,沈姑娘,我以为你是个善良之人。”

“我不是,陆二公子千万不要对我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沈岁安冷笑。

“我眼里容不得沙子,别说是宋姑娘,以后什么李姑娘王姑娘,我都容不下。”

陆珩胸腔涌起一团怒火,他以前跟沈岁安并没有太多来往,原来她贤惠温婉的形象居然是装出来的。

“你知道我们两家的亲事是如何来的吗?”沈岁安淡淡地问。

“先帝口谕,所以,不是你想退婚就能退婚。”陆珩移开视线,不再去看沈岁安。

他今日才发现未婚妻与他想象不同,他有些失望。

沈岁安望着前面波光潋滟的湖面,“那怎么办呢,我只要想到你跟宋秀枝,便恶心得连饭都吃不下,睡也睡不好。”

“就算你对她是清白的,宋姑娘对你未必是坦坦荡荡。”

“那你究竟想如何?”向来清冷自持的陆珩终于有了不耐烦。

沈岁安瞥他一眼,比起他的不耐烦,她还更厌恶。

“既然一时半会儿无法退婚,劳烦请陆二公子克制你的情感,不要跟宋姑娘再传出什么流言蜚语。”

“你也不想被骂狗男女吧。”

陆珩倒抽一口气,平生第一次被骂得这样难听,俊脸涨得通红。

“沈岁安,你简直不可理喻。”

看到他被自己气得胸膛起伏,沈岁安还是觉得不够解恨。

“你放心,我一定会如你所愿退婚的。”陆珩拂袖离开。

再跟沈岁安说下去,他理智全无。

沈岁安望着他的背影,清澈明亮的眼眸凝了一层寒冰。

陆国公爷见孙子回来后的脸色不太对,寒暄几句就跟沈老太爷告辞离开了。

……

……

沈岁安被沈江林叫去训话,他有听说过陆珩跟卖酒娘子的事,但他并没有觉得多要紧。

男人有些风流韵事不是很正常?

女儿居然还想退婚,而且没有问过他这个当父亲的,这简直是在挑战他一家之主的威严。

“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你要是跟陆家退婚,以后还能找到什么婆家,简直是胡闹!”沈江林冲着沈岁安骂道。

沈岁安没有理会他的责骂,而是将目光投向沈老太爷。

“祖父,我扶您回去休息吧。”沈岁安低声说。

“青雀说您昨天半夜咳了许久,今日请周大夫再来给您脉一下。”

如果照着上一世的时间,祖父的身子顶多再撑三个月。

沈老太爷笑着说,“昨日周大夫才来过,已经开过药了,就不要再劳他总是奔波。”

他抬眸看向沈江林,“岁岁的婚事,由她自己决定,她若是不想嫁给陆珩,就算舍下我这张老脸进宫求皇上,我也会去的。”

沈岁安鼻头发酸,差点就落下眼泪,“祖父,您不用为我的事操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父亲,陆珩到底有什么不好的,您别听岁岁的,她惯来是任性的……”沈江林急忙叫道。

姜氏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外面的人都夸岁岁是大家闺秀典范,你这个当父亲的倒好,居然说她任性,岁岁到底哪里任性了?”

“哼,没有亲娘的孩子就是可怜,比不得那些有亲娘的,随便几句话就能把傻子哄得团团转。”

沈江林反应慢了半拍,才发觉自己就是姜氏口中的傻子。

“你、你好歹是主母,怎么说话做事一点形象都没有,你看看哪家主母会翻白眼的。”沈江林气得骂道。

“我当然比不得你的程姨娘善解人意温柔体贴,要不是昨天我运气好,说不定被害的就是我的孩子了。”姜氏哼道。

“太太,不吉利的话可不能说。”沈岁安道。

“对,呸呸呸,送子观音菩萨,我刚才都是胡说八道的,您千万别见怪。”姜氏忙朝着上空拜了拜。

老太爷和老夫人对视一眼。

虽然姜氏有时候言行举止的确不够端庄,但胜在她没有坏心,而且对岁岁也是真心疼爱。

就是有时候太耿直了,总是被程姨娘压着一头。

这次要不是岁岁及时 回来,她又要被冤枉害得程姨娘小产。

不过,好在姜氏如今也有身孕了,平平安安生下嫡子,有他们在,程姨娘在这后院翻不起多大的浪花。


沈江林还有很多不满,但老太爷已经露出疲倦。

老夫人就让他们都离开了。

“母亲,我送您回松风院。”沈岁安上前搀扶着姜氏的手。

姜氏受宠若惊,望着沈岁安漂亮的脸蛋有些回不过神。

“哦,哦,好啊。”

她是把沈岁安当亲生女儿疼爱了,但她嫁进门三年也看得出,沈岁安对她恭敬有加,但亲近不足,毕竟不是亲生母女。

这两日是怎么了,她感到沈岁安对她好像比以前更加亲密了。

简直像真的母女似的。

“母亲,虽然程姨娘被禁足,但也就三个月,您如今怀着身孕,千万要诸事小心。”沈岁安低声地说着。

她就怕等程姨娘出来,又要想方设法害了姜氏的孩子。

程姨娘的手段高明,总能哄得父亲对她千依百顺,还觉得亏欠他们母子三人。

她是不指望父亲能够护着姜氏的。

“放心,老夫人又给我拨了两个得力的丫环,我把松风院防得跟铁桶似的。”姜氏说。

沈岁安沉默了片刻,“怡姐儿和耀哥儿应该快回来了吧。”

提到程姨娘的一对儿女,姜氏眼中露出不喜,“他们去给程家老爷子祝寿,算一算时间,应该在回来的路上。”

沈思怡简直就是就是第二个程姨娘,小小年纪心机狡诈。

姜氏刚进门时,还没太防备两个小孩,后来被他们陷害几次,这才看清他们的真面目。

其实姜氏刚嫁给沈江林的时候,两人还有过一段和睦的日子,只是后来沈思怡看到姜氏总露出恐惧的神情,身上也多了些莫名其妙的伤。

沈江林以为姜氏苛待儿女,对她就生了厌恶。

就算后来知道误会姜氏,他每次留宿松风院,沈思怡和沈明耀总会弄出些动静,把他给引回月影院。

要是沈思怡回来知道姜氏有身孕,以沈岁安对这个庶妹的了解,她肯定不会让姜氏平安生下孩子。

沈思怡看似不谙世事天真甜美,实则面善心恶,且锱铢必较,阴险得很。

至于沈明耀,那就是一个被程姨娘宠坏的混世魔王,既恶毒又愚蠢,长大后在外面欺男霸女的。

几次还借着陆家的名头闹事,让她在陆家丢尽脸面,更加在陆珩面前抬不起头。

一想到前世重重,沈岁安吐出心中一口浊气。

要不是二叔把他的孩子教得明白事理,只怕沈家在几年后就要彻底败在沈江林父子手中。

“太太,您不仅要小心程姨娘。”沈岁安说。

姜氏狐疑地看着她,“岁岁,你是不是被怡姐儿姐弟欺负了?”

“没有,我就是……以防万一。”沈岁安将手轻轻放在姜氏的小腹上,“太太,我很期待您给我生个弟弟。”

“妹妹我也喜欢。”

姜氏笑起来,“好。”

“对了,绣房把明日要赴宴的衣裳送来了,你跟我去试试。”

“赴宴?”沈岁安一愣。

姜氏说,“你忘记了,曲家老夫人的寿宴呀,你可以去陪好友相聚了。”

曲老夫人的寿宴!

沈岁安想起来了,在这个寿宴上,还改变了她最好的朋友曲清璃的命运。

……

……

曲家是名门望族,说上京城的门阀之首,宫里的太后和皇后就是出自曲家。

今日是曲家老夫人的寿宴,府中悬灯结彩,褥设芙蓉,笙箫鼓乐通衢越巷,各世交公侯诰命早早就登门祝贺。

沈老夫人带着姜氏和沈岁安进入后院。

望着曲家极致奢华,送寿礼者络绎不绝,钟鸣鼎盛的热闹,与后来全族入罪,死伤无数,众人落井下石的落魄截然不同。

沈岁安的心无比沉重。

曲清璃是为她出头得罪陆珩,后面被陆珩清算不假,但恐怕也有权势太盛的嫌疑。

宫里那位是个疑心重的。

“岁岁,你总算来了。”穿着水影红密织金线合欢花长裙的少女欢快地朝着沈岁安走来。

少女柔柔细细的肌肤在阳光下莹润白皙,双眸闪烁如星,脸上是不带人间烟火味的天真烂漫笑容,那么娇俏,那么美丽。

她久违的,让她愧疚到骨子里的好友啊。

“见过沈老夫人,沈大夫人。”曲清璃笑盈盈地行礼。

“璃儿。”才刚开口,沈岁安的喉咙已经像塞住棉花。

曲清璃亲昵地抱住沈岁安的胳膊,看她眼眶红红的,她心疼地说,“受委屈也不来找我,你真是把我当外人。”

沈岁安知道曲清璃误会了,可她这时又不能说太多。

“你怎么会是外人,你是我异父异母亲姐妹。”

曲清璃捏了捏沈岁安的嫩脸颊:“行了,姐姐今天就替你出一口气。”

沈岁安心头一紧:“你别为难宋秀枝。”

“啧,你怎么还护着她,你啊,是不是怕陆珩生气,你的性子也太软了,以后要被陆珩死死捏在手里。”曲清璃没好气地说。

姜氏听到这话,跟着点头,“岁岁,曲姑娘说得对。”

沈老夫人低声说,“岁岁,先去给曲老夫人请安。”

曲清璃挽着沈岁安的手,“老夫人,请这边来。”

大厅外面,摆放着宾客送来的寿礼,其中礼部奉旨送来的金寿星和金如意尤为醒目。

放眼整个上京城,哪家老夫人过寿辰能有如此殊荣。

沈岁安的出现,众人的视线全都落在她的身上。

陆珩和宋秀枝的传言沸沸扬扬,谁都想不明白,矜贵清冷的国公府嫡公子怎么看上一个卖酒女子,他的未婚妻可是大家闺秀。

“老夫人,祝您如南山之寿,松柏之茂。”

曲老夫人含笑看着沈岁安,“我们岁岁似乎又长高了,如此般般入画,娴雅秀丽,非寻常人能比。”

“岁岁担不起老夫人的谬赞。”沈岁安脸颊微红,知道曲老夫人是在为她做脸。

“是呀,沈姑娘如此秀外慧中,岂是外头小门小户的贱婢可比的。”下头有夫人跟着应话。

曲老夫人只是笑着握住沈岁安的手,“和璃儿去外头玩吧,我们几个老家伙说的话,你们要嫌闷的。”

沈岁安笑说,“我喜欢听您说话。”

“哎哟,我的岁岁啊,祖母都快把你当亲孙子了,你再甜言蜜语,她都不稀罕我这个亲孙女了。”曲清璃笑嘻嘻地说。

转身出去的时候,沈岁安看到坐在一侧的陆老夫人。

她有片刻的恍惚,差点就要如同上一世那般,低眉顺耳地走到她身后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陆老夫人板着一张脸,神色威严,目光如炬,她似乎在等着沈岁安过去行礼。

但沈岁安的视线只是在她身上一闪而过,然后就离开了。

居然!就这么走了!


站在陆老夫人后面的豆蔻少女不悦地嘟囔着:“祖母,您瞧,她居然都不来给您请安,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她是在气你二哥,以前没看出她还有这么大的心气儿。”陆老夫人低声说。

陆嫣撇了撇嘴,她觉得沈岁安能够跟二哥订婚已经是极大的福分,放眼整个上京城,想要嫁给她二哥的女子都能在城墙绕一圈了。

居然因为一点小事就跟他们陆家摆脸色。

“祖母,她这样的,以后进门岂不是更摆谱。”陆嫣说。

她一向不喜欢沈岁安。

“你跟她年纪相仿好说话,去劝一劝她,陆家自是看不上那姓宋的,让她不必放在心上,适可而止,别让两家太难堪了。”陆老夫人说。

像今日这种只奉承曲老夫人,却对她置若罔闻的态度,着实让陆老夫人觉得丢了脸面。

陆嫣眼睛一亮,刚才她看到沈岁安头上的垂银丝流苏翡翠七金簪子很喜欢。

像以前一样,只要她开口,沈岁安肯定会送给她的。

“是,祖母。”

她出了大厅,就找下人询问曲清璃和沈岁安的去向。

沈岁安被曲清璃带着来到花园跟其他贵女一起玩投壶。

只是,沈岁安心不在焉,她知道宋秀枝也会在这里出现,是曲清璃故意要她送酒过来的,她要宋秀枝看一看她们望族世家与她平民百姓的差距。

想要警告宋秀枝不要抱着侥幸心理接近陆珩。

宋秀枝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她觉得在曲家寿宴受了侮辱,从此不肯再见陆珩,誓要跟陆珩撇清关系。

陆珩虽然没有立刻出面维护宋秀枝,却因为这件事记恨曲清璃。

后来更是找了各种罪名弹劾曲家,导致曲家彻底垮台,曲老夫人受不住刺激当场去世,曲家其他人被流放南岭。

曲清璃一个娇生惯养的姑娘也被迫嫁给一个鳏夫,被那鳏夫折腾人不像人,最后投缳自尽。

这件事是沈岁安上辈子解不开的心结,她也是因为曲清璃这件事,终日郁郁寡欢。

她不能让曲清璃继续为她挡在前面了。

“姑娘,您订的酒送来了。”这时,丫环进来给曲清璃回话。

曲清璃把玩着手中的箭,嘴角弯起甜甜的笑,“那就送到这里来,我请大家喝酒。”

“青璃,我可知道你们曲家藏了不少好酒,你舍不得拿出来给我们大家伙品尝,还专门从外面买些便宜货色,要是不好喝,我们饶不了你。”

说话的是永嘉郡主,她跟曲清璃是表姐妹。

曲清璃星眸扫了一眼花园入口,笑盈盈地道,“表姐你别误会我,我挑的是最近上京城最有名声的春不晚,想来酒是不错的。”

“嗤。”永嘉郡主不屑地轻嗤。

“靠下作手段开起来的铺子,那酒水配入我们的口吗?”

沈岁安抬头就看到宋秀枝站在入口处,把她们嘲笑鄙夷的话都听进去了。

那张清秀的脸庞此时煞白煞白的。

“快点啊,我们姑娘还等着你的酒呢。”丫环见宋秀枝停下脚步,不悦地呵斥。

宋秀枝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沈岁安。

她就奇怪,这种名门望族怎么会看上她一间小酒铺的酒。

原来是沈岁安故意要羞辱她。

“这就是陆珩看上的?也不怎样嘛,还不如我们家的三等丫环生得好。”永嘉郡主眼尾一扫,连正眼都不屑看过去,丝毫不给宋秀枝的脸面,已经开口嘲讽。

宋秀枝提着酒坛,小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她用力地挺直腰板,想要在这些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面前留住属于她的尊严。

“曲姑娘,您要的酒,我已经送来了。”宋秀枝放下酒坛,“我的酒的确不是很名贵,却是我亲手酿造出来的。”

“我的出身的确比不上你们,可我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没有什么丢脸的,你们不必羞辱我,我并不觉得比你们差多少。”

她们是有好的出身才能趾高气扬,如果像她一样是平民,像沈岁安这样的,过得还不如她呢。

曲清璃挑了挑眉,她轻笑出声,“秀芝,试一试她的酒。”

宋秀枝听到曲清璃叫出一个名字和她一样的丫环,她的眼眶倏地发红。

只见那小丫环上前打开酒坛,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随即皱眉吐在绢帕上。

“姑娘,这酒入口粗涩,不适合诸位姑娘。”

“听到没有,要不是你借着陆珩的名头在外面卖酒,谁会去买你的酒。”曲清璃说,“几句实话就是羞辱你,你的尊严真值钱。”

宋秀枝眼眸蓄着水雾,将目光投向沈岁安,“沈姑娘,我那日已经跟你解释过,我跟陆二公子是清白的,何必再来试探我?”

这一幕跟上一世真是一模一样,大家嫌弃她的酒,她便认为是沈岁安在羞辱试探她。

那时候沈岁安为了彰显宽容大度,为了陆珩的面子,还在好友面前维护宋秀枝。

现在回想,她简直像是在背刺曲清璃。

就算曲清璃做得再不好,那也是为了她出头。

“你与陆珩之间是否清白,与我无关。”沈岁安淡淡地说。

“今日我们出银子买了你的酒,是你的酒不行,难道还不能让别人批评几句了?”

宋秀枝惨淡一笑,“沈姑娘,你究竟要我如何做才肯放过我?”

曲清璃怒道,“你听不懂人话吗?”

沈岁安拉住曲清璃的手,这是她和宋秀枝的恩怨,不该让曲清璃为她出头。

“你知道陆珩有未婚妻吗?”沈岁安冷淡看着宋秀枝问。

宋秀枝的脸色微微一变,“我……我不知道……”

“沈姑娘,听说你要跟陆二公子退婚,请你不要因为我误会他,你要打要杀,我都随你。”

宋秀枝在她面前跪了下去,重重地磕头。

“我跟你认错,春不晚我也还给你,沈姑娘,我愿意离开上京城。”

“陆二公子真的是好人,他只是想帮我而已。”

沈岁安目光清凌凌地盯着宋秀枝,“这么说,你真的如陆珩所说,只是她的学生了?”

“陆二公子是教过我认字,但是……”

“既然如此,那应该为你们办个拜师宴啊,这样一来,上京城便不会有人误会,也不会有人在背后议论你们了。”

沈岁安抬起头看向不远处,“你说是不是啊,陆二公子。”


陆珩一身月牙白锦袍立在入口处,身姿如芝兰玉树,一如既往矜贵无双惹人侧目。

他的目光饱含几分谴责和不悦地看着沈岁安。

似乎很不满沈岁安当着这么多人给宋秀枝难堪。

“沈岁安,你太过分了。”陆珩身后的陆嫣先跳出来,上前一把将宋秀枝扶了起来。

“宋姑娘也是身世清白人家,你有必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辱她吗?只是因为她跟我二哥多说几句话,你便这般容不下她,那以后你进门了,我二哥身边岂不是连个丫环都不能有了。”

陆嫣冲着沈岁安一顿指责,将宋秀枝护在自己的身后。

沈岁安一直知道陆嫣不聪明,就是没想过原来这么蠢。

“宋姑娘,我是如何羞辱你的?”沈岁安目光淡淡地看向陆嫣询问。

宋秀枝倔强地抿紧唇,一颗晶莹的泪水凝在眼睫上。

“是我让你来送酒的吗?”沈岁安稳。

“谁不知道你跟曲清璃的关系,她做的跟你做的,有何区别。”陆嫣哼道。

沈岁安又是轻笑,“宋姑娘打开门做生意,难道别人还不能在她的酒铺买酒了,不过一句酒不好喝就下跪说是在羞辱她,陆姑娘,是不是你们陆家的铺子格外金贵些,别人说不得啊?”

“那还不如别开什么酒馆了,带回去娇养着不好吗?”曲清璃轻笑一声。

“把酒倒出来,请陆姑娘尝尝,到底是这酒有问题,还是我们故意刁难人。”沈岁安说。

早有机灵的丫环将两个酒坛的酒全都倒了出来。

不但递给陆嫣和陆珩,连周围看热闹的世家贵女和少爷们都没错过。

“够了,沈岁安,别闹了。”陆珩清冷的声音轻轻传来。

沈岁安抬眸扫了一个冷淡的眼神过去。

“你们兄妹对宋姑娘还真是情深义重啊。”

陆珩闻言皱眉,他并没有要偏袒宋秀枝的意思,只是不想让别人看到沈岁安跟陆嫣闹僵。

“陆姑娘,怎么不喝,难道你也觉得这酒不配入你的嘴?”曲清璃轻蔑地说。

“喝就喝。”陆嫣心想她二哥如此高要求的人都能喝得下宋秀枝的酒,那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她接过酒杯喝了一口,瞬间瞠大眼睛看向宋秀枝。

噗!

陆嫣将酒吐了出来,脸上的嫌弃没有丝毫掩饰。

沈岁安似笑非笑,“陆姑娘,你怎么能如此羞辱宋姑娘,就算再难喝,看在你二哥的份上,你也不能就这么吐出来啊。”

宋秀枝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周围看向她的眼神更加鄙夷了。

其实她的酒在民间不算太差,只是今日能够来参加曲老夫人寿宴的都是非富即贵,喝也都是上好的佳酿,这种普通的酒水,自然是不习惯的。

“就算……就算是酒不好喝,你也不能让她给你下跪。”陆嫣嘴硬地叫道。

上一世她在曲清璃为难之前就维护宋秀枝了,可在宋秀枝和陆珩眼中,还是她太过盛气凌人。

这次她不盛气凌人一次,哪对得起宋秀枝这精湛的演技。

“她自己的膝盖软喜欢下跪,与我有什么关系?”沈岁安说,“又不是我按着她的头下跪的。”

“就是不知道陆姑娘何时认识这个卖酒女的,该不会你们陆家早就认可她的身份,唯独我不知道?”

“早知道如此,那我就更应该让贤,不能挡着陆二公子和宋姑娘的姻缘。”

宋秀枝咬了咬唇,又想屈膝跪下来,“对不起,沈姑娘,是我冒犯了您,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

陆珩托住她的手,“不必跪她,你并没有错。”

曲清璃和永嘉郡主挑眉看向陆珩。

“这还没过门,就这么护着了?”曲清璃冷声,她其实担心陆珩这么护着宋秀枝,以后岁岁嫁给他,岂不是要被冷落。

“沈岁安,我跟你解释过了,你若不信,那是你的事,不要为难无辜的人。”陆珩冷眼看着沈岁安,对于她这么咄咄逼人对待宋秀枝感到厌烦。

“我不为难无辜的人。”沈岁安含笑说。

“陆珩,你还真是挺恶心人的,一边求着沈家不要退婚,一边跟你这个学生暧昧缠绵,你把我沈家当什么了?”

陆珩脸色一沉,“沈岁安!”

啪——

沈岁安抬手一巴掌打了过去,“今日你挡着这么多人为了这个贱婢落我沈家的脸面,你真以为我沈岁安非你不嫁,就你们这恶心人的做派,我多看一眼都嫌脏。”

陆嫣尖叫,“沈岁安,你居然敢打我二哥。”

沈岁安从丫环手里拿过绢帕,仔仔细细地将每个手指都擦干净。

“带着你的卖酒女滚,不要在这里扰了曲老夫人的寿宴。”沈岁安冷冷地说。

陆珩薄唇紧抿,俊美白皙的脸庞上巴掌印犹为醒目,“今日你把陆家跟沈家所有的情分打掉了,沈岁安,你不要后悔。”

沈岁安最后悔的就是给他陆珩太多纵容了。

陆珩牵起宋秀枝的手,“宋姑娘,我送你离开。”

转身,才发现周围的宾客不少,其中最惹人注目的就是站在垂花门外临渊而立的男子。

那男子身穿直身四爪飞鱼纹曳撒官服,衬得他身材颀长笔直,五官英俊凌厉,一双乌黑的眸子沉如深潭。

众人一下子认出他的身份,不自觉地离他几步远。

这位就是人人闻风丧胆的镇抚司指挥使,陆家的庶长子,陆渊。

传言他深得帝心,杀伐果断,为皇上办了不少辛秘案件,其手段冷酷无情,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沈岁安有些微愣,刚才只顾着拉仇恨,竟没注意到这位煞星的出现。

她对陆渊并不熟悉,但她却永远记得,当她在陆家无人可依,绝望无助的时候,陆渊曾经帮了她一次。

只可惜……

陆渊的命太短了。

她有时候会想,如果陆渊活多几年,那陆家基本就没有陆珩什么事了。

“陆指挥使,你……有事吗?”曲清璃有些怕陆渊,双手紧紧抓着沈岁安,咽了咽口水询问。

陆渊的视线在沈岁安身上一闪而过,“本官护送太后娘娘出宫到此,路过罢了。”

“太、太后娘娘?”陆嫣结结巴巴,她脸色发白地看向陆珩。

陆珩目光微冷地看了陆渊一眼。

“大哥在这里站了多久?”

“不久,刚好看了精彩部分。”陆渊薄唇勾了勾。

陆珩心头一沉,这么说,太后娘娘也看到了……


沈岁安知道今日太后娘娘也会出宫看望曲老夫人,只是,她上一世竟没发现护送太后来曲家的人居然是陆渊。

“既然太后娘娘驾到,我们去给太后娘娘请安。”永嘉郡主开口说。

话才刚落下,就见一个宫女踩着碎步走来,对着众人福了福身,“太后娘娘传诸位公子姑娘前去。”

果不其然,太后娘娘方才已经将花园里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了。

只是没有声张,悄无声息从另一边的路去了寿安堂。

“宋姑娘,你先回去吧。”陆珩温声对宋秀枝说。

这时,宫人却开口,“太后也召见宋家娘子了。”

陆珩的脸色顿时变了变。

“沈岁安,你虚伪的端庄面目这下维持不了,太后娘娘肯定把你的嚣张跋扈都看在眼里了,你完蛋了。”陆嫣得意洋洋。

“我只听说过歹笋出好竹,今日倒是第一次看到好笋出了这么一支歹竹的,长见识了。”沈岁安望着陆嫣叹息。

且不说陆渊和陆珩两兄弟在各自领域都是能力优秀的人才,陆家其他姑娘少爷,哪个都没陆嫣蠢得明明白白。

太后娘娘凤驾降临,让曲老夫人的寿宴更添一层荣耀。

陆老夫人心里颇有些酸溜溜,行礼之后,就安静坐下不言不语,只竖着耳朵听太后说话。

“刚才经过花园,看到好几个孩子都在,哀家最喜欢年轻人朝气蓬勃的样子。”太后笑着说。

“那就去把孩子们都叫过来给您请安。”曲老夫人和太后之间很是亲昵。

曲老夫人是太后的嫂子,她们在没出阁前就是手帕之交。

这次趁着曲老夫人寿辰,太后就想出宫回娘家再看一看,毕竟到她们这个岁数,不知道还能再见几次。

就是没想到刚进曲家就见到一出好戏。

她还特意让身边的人不得声张,她才能完整地看到事情始末。

“哀家好像记得沈家姑娘是跟陆家有婚约的吧?”太后突然看向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撇嘴的动作还没完全收回,就被太后侧眸看过来,她讪讪应道,“回太后,还没过定呢,只是双方都有这个意思。”

“哦?”太后闻言一笑,“方才哀家瞧见陆大人很是维护一个小姑娘,想必那就是陆家姑娘了,生得却是小家碧玉。”

小家碧玉?

这形容词放在沈岁安身上似乎不太适合。

谁见了沈岁安都只觉得她生得艳光炽盛,明妍动人。

陆老夫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可不就是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么。

有娘生没娘养的,能好到哪里。

这时,门口传来丫环的禀报声,窸窣声中,几个年轻灵动的姑娘先出现。

众人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沈岁安的脸上,如此昳丽如花的容貌,怎么会是小家碧玉呢。

紧随着,陆家兄妹出现,他们身边还跟着一个肩膀微缩,面容惶恐的年轻女子。

那是谁?如此面生,看不出是哪家的姑娘。

“拜见太后娘娘。”众人仪态端庄地跪下行礼。

宋秀枝不熟悉礼仪,只能照着别人做,她心里更是紧张害怕,从小到大,她还没有见过这么多贵人。

特别是坐在上面的太后娘娘,那是全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啊。

她的心不可抑制地生出一丝激动兴奋。

如果有一天她也能坐在这样的宴席上,该有多风光。

“你就是沈家嫡女,来,上前让哀家看一看。”太后朝着宋秀枝招手,把她当成沈岁安。

正要往前走两步的沈岁安愣住,回头看向表情无法控制惊喜的宋秀枝。

“太后娘娘,这位才是岁岁。”曲老夫人含笑着解释。

“哀家刚才瞧见陆侍中郎对那位小姑娘多有维护,还以为她就是沈家嫡女。”太后诧异地说。

众人这才明白,太后口中小家碧玉的姑娘并不是在说沈岁安,而是那位面生的女子。

沈岁安屈膝一礼,“回太后娘娘,那位是宋姑娘,她是陆二公子的……学生。”

轰——

一股难堪的羞耻从脚底只窜到陆珩的脸上,他有些愤然地看向沈岁安。

“回太后娘娘,臣只是指点宋姑娘写字,并非什么学生。”陆珩急忙开口解释。

他直觉让他必须开口撇清关系,不能让众人认为他和宋秀枝是师生关系。

那只会让他以后的处境更艰难。

宋秀枝也跟着跪下来,用力地磕头,“太后娘娘,民女自知身份低贱,绝不敢有非分之想,若是沈姑娘觉得民女碍眼,民女……民女愿意以死证清白。”

陆珩立刻拉住要去撞柱子的宋秀枝,“宋姑娘,此事与你无关,太后娘娘端正严明,绝不会相信外面的流言蜚语。”

“倒是我误会了。”沈岁安勉强一笑,眼尾泛着红晕,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曲清璃冷笑,“都到这个时候,陆二你还袒护着外头的红颜知己,到底有没有把岁岁当未婚妻看待?”

“还有你,今日是我祖母寿宴,太后娘娘凤驾降临,这么大好日子,你要寻死觅活的,添什么晦气。”

沈岁安白皙如玉的面庞落下两行清泪,她趁着无人瞧见抹去泪水。

“太后娘娘,臣女恳请太后娘娘为我和陆二公子解除婚约,有情人终成眷属,臣女不愿意成为陆二公子和宋姑娘的阻碍,愿意成全他们的一片真情。”沈岁安跪了下来,恳切地求着。

众人一片哗然。

沈岁安这是什么意思?她想要和陆珩退婚?

她疯了吗?脑子不清醒了。

陆老夫人神情一变,“沈岁安,你胡吣什么。”

“与其日后互相埋怨,不如我退出成全有情人。”沈岁安没有理会陆老夫人,再次磕头求太后做主。

先帝口谕的婚约,自然只有太后能够解除。

她知道今日太后娘娘会到曲家,本来就打算在今日求太后为她退婚,没想到陆珩和宋秀枝给她递来这么好的梯子。

陆珩袒护宋秀枝的行为已经众所周知,她直言他们是师生,即便陆珩不肯承认,日后他们在一起,别人也会觉得膈应。

沈岁安就想看看,这一世陆珩和宋秀枝还能不能被外人称赞一声不羡鸳鸯不羡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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