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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女配与齐大人的日常

梧桐缺处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听说“数典忘祖,天打雷劈”?又听说“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嗯……既没有忘祖,又身为一个被人劝考医学院的受害者,某女陷入了深思中。好好走在屋檐底下,却被一道闪电准确无误地劈到了这本早八百年前看过的书中。某女:“???”每每一想到自己留在宿舍楼下的那副焦如黑碳的尸骨,某女觉得自己要‘死不瞑目’了,什么死法不好,非要被雷劈?真是无颜面见黄泉的父老乡亲们啊!

主角:顾肆翊,齐瑄   更新:2022-12-15 15:3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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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顾肆翊,齐瑄的其他类型小说《穿书女配与齐大人的日常》,由网络作家“梧桐缺处”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听说“数典忘祖,天打雷劈”?又听说“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嗯……既没有忘祖,又身为一个被人劝考医学院的受害者,某女陷入了深思中。好好走在屋檐底下,却被一道闪电准确无误地劈到了这本早八百年前看过的书中。某女:“???”每每一想到自己留在宿舍楼下的那副焦如黑碳的尸骨,某女觉得自己要‘死不瞑目’了,什么死法不好,非要被雷劈?真是无颜面见黄泉的父老乡亲们啊!

《穿书女配与齐大人的日常》精彩片段

北齐,武帝,永宁十五年。

祁云山上的雪,断断续续已经下了将近一个月了。山上风雪交加,狂风将崖边的一株斜歪着的大树吹得倒折了下来,整个山中都弥漫着狂风的呼啸声,仿佛要将这处山巅整个掀翻过来,按在脚下摩擦一番才肯罢休。

顾肆翊练完功后,披了件赤色的绒毛大氅,百无聊赖地蹲在山崖边的那棵倒折的大树旁,盯着崖下的山谷发着呆。

顾肆翊来到这个书中的世界,已经是第十个年头了。

她的前世本名叫做姚窈,生活在21世纪的一个小康家庭里,刚上大学的第一年暑假,不知自己是触了什么霉头,反正一道雷劈下来,她再次醒来就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这里。

姚窈刚过来的时候,原身本名还叫做顾灵芸,不到四岁,直到她那个倒霉催的师父“清阳子”出现,在宫宴上一眼相中了她,说她资质奇佳,硬要收她为徒,并且亲自为她取名为“肆翊”,说是不希望她被世俗所累,能够过得任性洒脱、肆意而为时,她才总算弄明白自己如今身处什么地方。

姚窈当时就被吓得猛然瞪大了眼睛,眼泪当场就落了下来。众人包括武帝在内,只当她是年纪小,不舍得家人,还不能明白能被皇帝最疼爱的弟弟清阳子收为亲传弟子的这份殊荣,却无人能够理解姚窈内心的那份震惊!

!!!

顾肆翊?清阳子?孟姓的皇室?

???

这,这,这特么莫非是在她很久之前看过的一本小说里?!!!

顾肆翊不就是那个抢她异母同胞的女主妹妹顾若芸的皇子未婚夫,最后不得好死的恶毒女配吗?

难怪,难怪她听到旁人呼喊‘若芸’的名字时,总觉得有些耳熟。

我去!我去!我了了个大去!这她恐怕是要凉凉了啊!

鹤发童颜的清阳子本名孟庭,是北齐武帝孟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原书中提过,据说当年争夺帝位的时候,先帝原本属意的皇位继承人便是孟庭,只是他无心帝位,再加上后来有位道法高深的真人为先帝卜了一卦,卦象显示北齐若想长治久安,必须要有位拥有皇室正统血脉的人出世入道方可。

当时符合这一条件的,只有皇后娘娘嫡出的孟绪和孟庭二人,为了自己的兄长能够得偿所愿,未经过先帝的同意,孟庭便主动出家入了道教。

武帝顺利继位后,便一直觉得对孟庭有所亏欠,所以,武帝对这个亲弟弟,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有求必应。姚窈甚至觉得,哪怕孟庭拿着他那把破拂尘,把天给捅个窟窿,只怕武帝不仅不会有丝毫责难,还会担心他弟弟的拂尘太硬,戳的手疼。

啧,没想到这个武帝,原来是个弟控啊!

想到这里,姚窈觉得果然不愧是小说里的世界,帝王不仅不无情,反而因为弟控显得有几分可爱。

不过,清阳子之所以在北齐这么受人敬重,倒也不仅仅因为他是当今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还因他的武功、医术、卜卦之术皆是高深莫测,甚至有传言说他有起死回生之术,所以,这人在北齐臣民之中的威望之高,丝毫不亚于武帝孟绪。

姚窈想到自己身为一个穿书者,不仅没有任何金手指,连仅有的故事情节发展都记不太清楚了。虽然自己是个医学生,可是也仅仅是个只上了半学期的大一新生啊?!一个医学废柴,连个半吊子都算不上!在这处‘阴谋与宅斗齐飞,暗器共毒药一色’的世界里,要不是原身身为男女主的感情催化剂,前一部分必不可少,只怕单凭她自己,能不能活过第一集,顺利见到男女主都是个问题。

唉!一想到这些,姚窈就忍不住哀叹自己时运不济!

为什么,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她身为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时代好青年,究竟是造了什么孽,会好好被雷给劈了?!

一想到学校那个许多学长学姐学弟学妹们花前月下的长廊下,自己可能会遗留在那边的那副焦黑的身体,姚窈就觉得自己的胃在一抽抽的疼。

唉,也不知道那些学弟学妹们究竟会给自己编个什么样的传言?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不会有人认为她姚窈在雷电交加的大雨夜,因为在图书馆复习太晚,为了抄近路回寝室,这才被雷给劈了。

虽然这是事实,但是显然,这种传言并不符合校园里的八卦精神,不给她编造一些带着香艳的传言,都是她姚窈上辈子烧了高香,人缘好。

算了算了,回不去也好,不然她也没脸再见江东父老。

姚窈拉回了自己的思绪,继续皱眉思索着记忆中那本书里的大概内容。

说实话,时隔那么久,对于看小说向来囫囵吞枣的姚窈来说,为什么还能记起这本书的大概内容,全都要归功于清阳子给原身顾灵芸改的这个奇葩的名字“顾肆翊”了!

要说这个原身顾肆翊,确实对得起她的这个名字,行为作风那叫一个肆意妄为,完完全全将她身为女配衬托女主的职责发挥的淋漓尽致!

顾肆翊的生母早逝,她的父亲娶了继室又生下了一双儿女后,本就对她不甚上心,再加上她后来被清阳子带回山中,并未在相府中长大,左相夫妇对她的疼爱自然有限。

顾肆翊自己脾气暴躁四处闯祸、惹是生非也就算了,身为女配,仗着清阳子的宠爱,竟然还没脑子的跟女主抢男主!这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是什么?!

唉!想她姚窈上辈子还没来得及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呢,怎么就沦落到穿到小说里当女配这样的结局了?!

穿就穿吧,关键是还穿到了一本她压根儿就没有看完的小说里!

没看完就没看完吧,关键是已经隔得太久,她早就把小说里面的很多情节都忘得差不多了,这不是要明摆着不想让她活太久吗?!

郁闷归郁闷,姚窈还是顺从地接受了这一结果,主要是不接受也没其他办法,跟着她的师父清阳子,来到了这座清阳子修行的祁云山上,一待就是十年。

十年间,除了前几年跟着清阳子到附近的城镇去过两次以外,姚窈很少下山。

并非是姚窈不想下山,也不是清阳子不同意她下山,而是她太了解小说里这些主角配角之间的爱恨纠葛了,若是她下山去,恐怕她就算是在街上随便买头猪,估计都能莫名其妙的就抢了女主的心头猪。

她姚窈向来也不是那种逆来顺受,万事隐忍的性子,万一一个忍不住就跟女主动起手来,纠纠葛葛的最是麻烦不过,干脆眼不见为净,没事还是不下山为好。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正这样胡思乱想间,姚窈,哦,不,现在是顾肆翊了,在风雪间隙隐约听到了清阳子的声音:“小肆,去阵前接个人过来,我们有贵客到访。”

顾肆翊有些诧异,她在这山上十年,就没见过有任何人上来过,就算是武帝有事找清阳子也都是飞鸽传书,如今怎么突然有客人到访?

虽然时隔很久,记不太清楚,但顾肆翊今年才刚刚十四岁,回京遇到各种麻烦事的时候,都是她十六岁以后的事情了,她今年并不应该有任何麻烦事才对。

顾肆翊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番后,确认这件事应当与自己无关后,暗自松了口气,才语气略带轻快地回了一声:“是,师父!”

然后,便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朝着半山腰的阵法处走去。


风与雪愈发的大起来了。

顾肆翊站在阵法的这边,隔着那些山石,朝着站在阵法中间的那人望去。

只瞥了一眼,顾肆翊便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这个人……不是她三年前随师父去镇上遇到的那个人吗?他怎会来此?

那时,顾肆翊才不过十一岁,清阳子去了山下一处人家看病,她当时因为嘴馋街角那处的馄饨,便没有跟着一同前去。

三年前,顾肆翊的武功远远不及今日,又因来到此处多年,那是她第一次吃到与自己家中口味没有丝毫差异的食物,一时贪吃,便也没有在意周围的情况。

当时,馄饨摊子的对面有一处酒楼,酒楼内的两个食客不知因何缘故打了起来。

顾肆翊当时吃的认真,压根没有在意身后被误扔过来的凳子,待她听到风声回过神来,那凳子俨然已到跟前了。不等她反应过来,路过的一队人马,为首的那人便一剑劈开了那把凳子,然后扫了对面闹事的那两人一眼。

这人当时的眼神,顾肆翊一直都忘不掉。

他的眼神里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没有走在路上无故被人打断的恼怒,没有一看就不好惹的狠厉,也没有事不关己的漠然,所有的情绪在他眼神里统统都没有,他甚至连停顿都未曾停顿,剑一入鞘便径直离开了。

顾肆翊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时的那种感觉,可这人当时那种视众人如无物的神色,眼神中如同长着枯木一般,一片死寂,把那两个闹事的人,看得双双打了个哆嗦,竟是连动都不敢动了。

这便是她第一次遇到这人时的情景,她当时觉得这人长得很让她惊艳,没想到在这处小镇上还能遇到这么好看的人物。

长眉若柳,面如冠玉,鼻梁高挺,五官精致而分明,尖狭的下巴,隐在如墨的发丝中,一身水墨玄衣,更显得他长身玉立,如同一弯泛着清冷孤绝的上弦月。

虽然当时的顾肆翊才只有十一岁,可实际上却拥有着一个成年人的灵魂,还是个有着正常审美的灵魂。怎么说呢,若不是这人的行为表现实在不像一般书中描写的那种光正伟岸的男主,顾肆翊都要怀疑自己再次看上本书中的男主了。

只可惜这人好看是好看,就是性子未免过于吓人了些,虽然救了人,却连半分眼神都不曾分给任何人,就仿佛他不是救人,只是顺手扫了扫落在肩上的一片碍眼的叶子而已。

啧,这种人的心可捂不热,再好看也不行,顾肆翊还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远远地观赏一下也就罢了,万万不可去招惹。

顾肆翊的生母本就是京城内数一数二的美人,顾肆翊本人自然也不会差,长得也算是个比较标致的美人。唇红齿白,秀发如瀑,再加上这么多年在清阳子的有心教导下,虽然性子骄纵,有些任性妄为,但行事隐约间却自带着一股子风流洒脱的味道,这是京城里的那些养在深闺里的大家闺秀们都不可比拟的。

只可惜小说里的原身,性子太过张扬霸道,遇事冲动又常常不过脑子地干些蠢事,这才导致她的缺点被无限放大,将自身的优势全都掩盖住了,徒惹众人厌恶而已。

顾肆翊在山上的十年间,除了跟着清阳子练功和学习简单的医术以外,其他时间都用在了让自己貌美如花上,毕竟,练功和医术都是为了保命,而让自己貌美如花才是真正取悦自己的事情。

反正活是注定活不长了,还不如每天多花些心思在自己身上,虽然肯定比不过女主,但怎么着也要把其他人压下去啊,无论如何也不能在死后还得个‘丑人多作怪’的评价。

可以不被人感叹‘红颜薄命’,但绝不能让人唾弃‘死的真好’!

这股子莫名其妙的坚持暂且不论,但顾肆翊最近确实自负貌美,狂妄无比,渐渐把其他人都不看在了眼里。谁知,今日再次见到阵中那人后,自信心一朝回到了解放前,感觉自己之前花的所有心血,都付诸东流了。

啧,怎么一个男人长得这般好看啊!

时隔三年再见,这人眉宇间的狠厉似乎更甚了,眼神也不再是那时那副一片死寂沉沉的样子。他今日身披一件玄色大氅,虽然被困在阵中,面色却极为平淡,不见丝毫慌乱的神情。怀中抱着一只通体漆黑的猫,正是顾肆翊从小养到大的‘小白’。

许是在风雪里待的久了,那人额前几缕被微微沾湿的长发紧贴在那细白如瓷的肌肤上,不浓不淡的剑眉下,狭长的眼眸好似潺潺的流水,睫毛浓密微翘,颜色浅淡的薄唇,唇角微微勾起,莫名的显出了些许清冽的意味来。

若非眼神中隐约闪现出一丝不耐,面前这一幕可算得一幅难得的雪中美人图了。

唉,三年了,怎么感觉比记忆中的更好看了。

顾肆翊捂了捂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感觉自己就快要把持不住了。

这人究竟是谁啊?不会真的是传说中的男主吧?这可真是要了命啊!

正所谓‘色字头上一把刀’,顾肆翊这会儿再见他,不仅不觉得可怕,反而觉得他这副不耐中透着压抑着暴戾的模样有趣极了。

细细将这人同这三年来在她脑海中的模样做了对比,顾肆翊无声地勾了勾嘴角,抱着双臂倚靠在一旁的石柱上,指尖在自己的衣衫上轻轻点了点,难怪古诗有云:“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然后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音。

阵中的那人,耳力极为灵敏,在听到声音的瞬间,便将视线直直落在了顾肆翊所在之处。

顾肆翊心中微微有些吃惊,这人在阵法里面,竟然还能这么敏锐地察觉到外界的变化,难道此人根本不是被阵法困住的?

顾肆翊想了想,微微站直了身子,轻轻唤了一声:“小白。”

尚在那人怀里窝着的黑猫,耳朵瞬间就支了起来。

那人见状,挑了挑眉,刚一松手,黑猫瞬间便窜了出去。

顾肆翊弯腰将小白抱了起来,伸手挠了挠它的猫爪,对着阵中一直沉默不出声的人,问出了自己心心念念了三年多的问题:“你究竟是何人?”

那人静默了片刻,微微躬了躬身,回道:“顾小姐,在下齐瑄,奉圣上之命,前来求见清阳子真人。”

齐瑄?

这个齐瑄,莫不就是原书中对这个具身体的原身有过埋骨之恩的那个大反派?

顾肆翊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又盯着阵中的那人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时隔多年,顾肆翊只能大致记得这部小说中的一些情节,这个齐瑄也是原文中的一个大配角,他倒是原文中唯一一个没有跟女主没有任何情感纠纷的人,不过貌似他最后也没有什么好结局就是了。

而且,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原身本就不得众人的分毫怜悯,为了得到男主设计陷害女主,险些害女主失了清白,丢了性命,最后被男主用同样的手段报复而死,死相极为凄惨,死后的尸体也被那些奴才们,随意丢弃到了乱葬岗之中。

这个从来不管闲事的齐瑄,不知是难得起了一些怜悯之心,还是有了兔死狐悲的联想,总之最后是这个原书中的大反派,差人去乱葬岗中寻了原身的尸骨,将她好生安葬了起来。

虽然得知这人不是男主,让顾肆翊安心了不少,但她一时之间,对这个救过自己,又对原身有着埋骨之恩的大恩人,心情当真是有些复杂难言。


齐瑄此人出身不高,母亲是一个五品官员的小妾,不过,因为官员的嫡妻比较凶悍,嫡子嫡女又都极为蛮横霸道,在他十一岁的时候,便将他与他的亲生母亲一起赶出了家门。

不过齐瑄这个人很是有骨气,离家之后便立刻改随母姓,与亲生父亲那一门断了个干干净净。

这在一直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所称道的古代,也可算得上是大逆不道了。

古来圣贤们,多乐于劝人以“孝道”治天下,父母亲再怎么错,终究是长辈,作为晚辈,不恭敬孝顺长辈,不管是什么缘故,那便都是错处。

所以,当武帝重用齐瑄后,可想而知,在朝中引起了多么大的波澜。

再加上齐瑄此人行事一向心黑手狠,不近人情,在朝中结仇无数,朝中众人更是把与齐瑄同朝为官视为耻辱,要不是武帝力压众议,只怕齐瑄这人早就被排挤到犄角旮旯里了,不被五马分尸都算是朝中的那些圣贤们有颗仁慈的心肠。

不过,这也不失为一件坏事,毕竟为君者,谁不希望自己的臣子,能够只忠于自己一人,不在朝中结党营私,不拉帮结派,一旦脱离了自己,甚至连活命都成了问题。

有能力,有手腕,听话,忠心,好把控,这个世上还能有比齐瑄更完美的臣子吗?

可以想象,齐瑄在武帝跟前,所受的宠信,自然无人能及。

齐瑄这人,自小便极为聪明,不仅是个文武全才,还颇具谋略与胆识,更是在机缘巧合下与武帝有过救命之恩,从此以后便一直跟在武帝身边,步步高升,风头一时无两。

齐瑄也是自北齐开国以来,唯一一个被皇帝赐予国姓的臣子,放眼整个北齐,除了武帝以外,再也没有人能够命令于他。

得势之后,齐瑄不愧是原著小说里锱铢必报的反派男配,顾肆翊不记得他找了个什么由头,反正他将他亲生父亲那一门整的挺惨,最后还被发配到了一个偏远的小县城之中,一直没有机会回到京城。

北齐朝中的势力大致分为三派:一派是左相,也就是原身顾肆翊的亲生父亲为首的文臣;一派是右相为首的武将;还有一派便是齐瑄实际掌控的巡天督,直接隶属于皇帝。

原书中,武帝去世以后,因为齐瑄一直只听命于武帝,支持的自然是武帝看中的太子孟子延那一派。以至于被后来弑兄篡位的端王孟子岚设了个圈套,一剑刺穿的心脏,推下了山崖,连个全尸都没有留下,可谓是下场凄惨的典范了。

想到这些,顾肆翊不禁有些唏嘘不已,未曾想到,小说中描写的阴险毒辣的反派,竟然长着这般光风霁月的模样,真是让人可惜可叹。

齐瑄在阵中久久未听到回话,忍不住蹙了蹙眉,提醒了一句:“顾小姐?”

顾肆翊听到声音,回过神来,不禁自嘲地笑了笑,她如今自己尚且自身难保呢,竟然还有空替别人唏嘘?

同是天涯沦落人,大家都是男女主感情事业绳上的一只小蚂蚱,谁也跑不掉。

想到这里,顾肆翊将小白放到了地上,转身在身旁的石柱上摸索了一番,只听‘轰隆隆’几声响,围在齐瑄身前的几处山石便往两边退去,露出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

裹着红色大氅的顾肆翊,笑意盈盈地站在小路的尽头,那只通体漆黑的猫,正乖乖地蹲坐在她的脚边。

齐瑄知道这人便是左相家中的嫡出大小姐,传说中被清阳子带回祁云山的亲传弟子顾肆翊了。微微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袖口,倾身对她略微点头示意了一番。

刚刚隔得远,如今近看,顾肆翊是越发觉得这人好看的过分了。

见他主动对自己示意,不禁甜甜地笑了起来:“齐大人好,真是抱歉,刚刚失礼了,让大人在雪地中白白等了这么久,小肆在这边给大人赔罪了。”

说完,顾肆翊朝着齐瑄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

北齐的民风尚算开放,但男女之间的行礼方式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顾肆翊作为一个外来者,清阳子又向来不在意这些虚礼,一向是随她怎么开心怎么做,所以,她只觉得自己是真心实意地鞠躬道歉了,并不知道齐瑄见到她这番举动之后,心中的那份震惊。

不过,齐瑄这人向来淡定,即便心中觉得诧异,面上还是未曾显露半分。

他之前并没有见过这位在京城里算得上有几分传奇色彩的女子,却偶尔从武帝提及清阳子近况的语气中,隐约察觉到这位顾大小姐,八成是个有些娇蛮无礼的女子。

基于他原本家族的原因,齐瑄的心里并不想跟这种世家大小姐有任何无谓的交集,只是没想到,这位虽然看似不甚懂得礼仪规矩,倒也不同于他印象中的那些刁蛮任性的权贵子女们。

顾肆翊名义上虽是左相之女,却是清阳子最疼爱的亲传弟子,清阳子在武帝心中是什么地位,旁人不清楚,放眼整个北齐,恐怕再没有比齐瑄这个宠臣更心知肚明的人了。

能让清阳子疼爱的人,武帝哪怕不喜也只会加倍宠爱,顾肆翊这人虽然没有公主之名,只怕回京之后的恩宠,只会比公主更盛。更何况,武帝的那几位野心勃勃的皇子们可都心心念念地盯着这位呢,齐瑄自然不会受她这一礼。

微微侧身避到旁边之后,齐瑄冲着顾肆翊抱拳回了一礼,礼数周全语气却有些疏离地回道:“顾小姐客气了。”

顾肆翊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如何,长得这样好看的人,脾气有些奇怪也是应该的。

更何况她自觉自己道歉的态度很是诚恳,齐瑄必然不会将那些小事放在心上,于是乐呵呵地弯腰将小白抱了起来,递向他道:“齐大人,小白除了我和师父之外,还不曾亲近过旁人,我刚才瞧着小白很是亲近你,你便多抱它一会儿吧。”

说完,也不等齐瑄回话,就直接将小白塞到了齐瑄的怀里。

齐瑄微微抿了抿唇,压抑下自己眉宇间的不耐,克制的将猫接在了怀中,顺手摸了摸它的毛,略微安抚了一下。

虽然不明白这只通体漆黑的猫,为什么会有‘小白’这样一个格格不入的名字,但齐瑄还是很识趣的没有开口多问。

他并不想与这位天赐娇女有任何交集,自然也不至于会为了任何目的而去刻意奉承讨好,只要这位大小姐不要作死的去得罪北齐的皇帝,他们之间也就绝无可能成为仇敌,所以,这样想来,齐瑄对待顾肆翊的态度反倒随性起来。

大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齐瑄一身玄色大氅,抱着小白走在雪地中,竟有了一种异常和谐的美感。

顾肆翊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自己一身红衣,似乎有些破坏这份难得的静谧氛围,着实碍眼。

就像一幅十分有意境的泼墨山水画卷中,忽然开出了一朵又红又艳丽的花,光是想一想,顾肆翊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虽然样貌是注定比不上了,但是穿着可不能落了下风,这样想着,顾肆翊顿时就走不下去了。

嘴角立刻擒着几分笑意,回过头温声道:“齐大人,你顺着这条小路直走,就能看到我师父的住处了,小白就麻烦大人帮我抱回去,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说话间,几个闪身,人便不见了踪影。

齐瑄不知道这位大小姐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脚步顿住了片刻,等到面前的人影消失不见了之后,才抱着怀里的黑猫,重新一步一步地朝着山上走去。


传音给顾肆翊之后,清阳子站在院落中,看着满天的雪花,想着自己之前的那个卦象,暗暗皱了皱眉。

原本他是不打算搭理外面那个不速之客的,不过那个卦象,着实让他心惊。

似乎是有些不太甘心,清阳子再次回到房内,重新卜了卦,看着反复几次都是同样的卦象,陷入了沉默之中。

齐瑄进来的时候,清阳子正在皱眉沉思中。

齐瑄放下小白,俯身冲着清阳子的方向,微微躬身行了一礼:“晚辈见过清阳真人。”

清阳子也不搭理,似乎看不见也听不见,继续沉思着。

齐瑄见状,也不气恼,施施然站直身后,便径自找了个座椅坐下,等着主位上的清阳子开口。

清阳子的余光一直在打量着齐瑄,见此情形,忍不住转头瞪了他一眼,然后冷哼了一声,这才将卦具收了起来,端起面前的杯子抿了口茶水。

齐瑄被他瞪了一眼,深感莫名其妙,不过,想着可能清阳子已经猜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不满又无可奈何,这才迁怒于自己,这样想着倒也合理,因此,只当没看见,眼观鼻鼻观心,打定主意不主动作声,看谁先憋不住。

齐瑄猜的没错,清阳子确实对于此事恼恨又无奈,见这个小辈竟然不打算主动开口了,心中的怒火更盛。低头瞥了一眼自己跟前还算温热的茶水,抬头将茶壶的盖子掀开,然后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壶茶水。

直到那壶水,从冒着袅袅热气到一点气体都冒不出后,这才拎着茶水,起身走到齐瑄跟前,替齐瑄倒了杯早已冷掉的茶水后,笑呵呵地开口道:“齐大人,远道而来,来,先喝杯茶水润润嗓子。”

齐瑄:……

沉默了片刻,齐瑄礼貌拒绝道:“不必麻烦清阳真人了,晚辈此次前来……”

没给齐瑄说完的机会,清阳子便打断了他:“咳,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远道就是客,齐大人还是先喝完茶水再谈其他吧,不然皇兄知道了,定要怪贫道不识礼数,苛待他的臣子了。”

不等齐瑄回答,清阳子又继续道:“当然了,要是齐大人责怪贫道礼数不周,不愿饮了这杯茶水,那便随大人心意吧,至于其他的事情也不用必多谈了,毕竟贫道这般不知礼数,着实对不住大人远道而来的跋涉之辛啊。”

话都说到了这里,齐瑄若是不喝了这杯茶,就是其他事情都免开尊口的意思了。

齐瑄心中有些无奈,武帝性子如此深沉叵测,怎么这个嫡亲的弟弟,行事这般跳脱,一点都不像传言中的世外高人风范。

齐瑄接触过清阳子几次,虽然未曾深交,但对他也算是有几分了解,明白自己此次不是被牵连,就是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位,便也不再做声,沉默着将杯子中冰凉的茶水一饮而尽,这才抬起头看向清阳子。

清阳子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回到座位上后,看向齐瑄,笑问道:“说吧,齐大人此次前来有何要事?”

何事?你不是都已经猜到了吗?不然你能这样对我?

齐瑄心中这样想着,面上却没什么表情,恭敬回道:“晚辈此次是奉圣上之命,前来接顾小姐回京的……”

话还没有说完,清阳子再次打断了他:“齐大人,继续喝水啊,你的杯子里都没水了。”

齐瑄:……

他特意用了‘接’,没有用‘请’,就是希望清阳子能够明白皇上此次的决心,没想到还没有说完,便又被打断了。饶是脾气再好的人,这样几次三番下来,恐怕都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更何况他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可这人是集武学,医术及各种奇门遁甲之术于一身的清阳子,自己不见得能在他手底下讨到便宜,况且,这人还是皇上最疼爱的胞弟,最重要的是,这人还于自己有过救命之恩,虽然这人当时可能并不想救他,但自己到底还是欠了他一条命,所以,齐瑄只能不做声。

齐瑄扫了一眼自己跟前那壶凉透的茶水,低着头目光沉沉地盯着自己左手拇指上的那枚玉扳指,沉默了片刻,给自己的杯子中重新添了水,又饮了一杯之后,才又抬眼看向清阳子道:“清阳真人,还需要晚辈喝几杯?请您吩咐,晚辈一次喝够数。”

而另一边,顾肆翊回到住处后,想着那两人必定是有事要谈,便也再没去打扰,而是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换了身素雅些的衣衫,将头上的发簪也换成了发带,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自己穿着素淡又好看后,这才朝着会客的院落走了过去。

在祁云山中,除了顾肆翊和清阳子之外,便只有几个老仆照顾着师徒二人平日里的衣食住行。

虽然多数事情并不需要他们二人亲自动手,但顾肆翊本就不习惯被旁人侍候,清阳子也是个喜欢清静的性子,因此,自己能够顺手解决的事情,他们并不习惯依赖仆人。所以,当顾肆翊走到会客院落的时候,整个院子一个伺候的仆人都没有。

顾肆翊早已习惯了这种情况,顺道拐了个弯,进到厨房拎了壶新泡的茶水,端了个果盘后,这才朝着客厅走去。

顾肆翊进门的时候,齐瑄正端着杯已经冷掉的茶水一口闷完,回头瞧见她手里提着的东西时,明显怔了怔。

顾肆翊笑着走到他们近前,先给清阳子续了一杯茶水,又走到齐瑄跟前,伸手一拿杯子,这才发现杯子里的水,早已经冷透了。

顾肆翊一怔,又伸手拎了拎齐瑄跟前已经没剩多少茶水的茶壶,又是一愣。

她记得她出门时,才将这壶水添满的啊?

清阳子嫌这客厅太冷清,连茶水喝着都显得没有滋味,向来不爱喝这里的茶水,怎的这壶水竟然快没了?都是齐瑄喝完的?他这么渴的吗?

顾肆翊隐约记得齐瑄救了武帝的那一次,似乎是替武帝挡了一剑后中了一种极烈的寒毒。虽然后来被救回了一命,但这种寒毒无法根除,只能靠着药物慢慢将养,每到秋冬两季,都是寒毒频繁发作的时候,齐瑄更是一点凉性的东西都碰不得,否则一旦寒毒复发,疼痛会几十倍的增加。

这么冷的天,这么凉的水,齐瑄是有多渴,竟然不顾自己的身体,喝了这么多?

还是她记错了?看的书太多太杂,记错人了?不应该啊?!

齐瑄见顾肆翊拎着壶水,站在自己身边许久未动,便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只见顾肆翊睁着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满眼迷茫地看向齐瑄,又回头看向清阳子,一脸的困惑不解:“师父,我不是记得曾听你提过一次,齐大人有寒症,碰不得凉水吗?”

清阳子自从瞧见自家宝贝徒弟进来后,便带着满脸慈爱的微笑,闻言,立刻恍然大悟般,语气略带懊恼地开口道:“哎呀呀,瞧瞧我,果然是年纪大了,记性这般差,竟然忘记齐大人每到秋冬两季,身体里的寒症都会发作,竟还让大人喝了冷水,这可真是罪过。齐大人,你不会责怪贫道吧?

自从得势之后,就再没有在其他人那里吃过任何闷亏的齐瑄:……

齐瑄面无表情地回道:“不妨事,清阳真人不必客气。”

清阳子继续道:“哎呀,齐大人这般严肃,心中一定是在责怪贫道的。待会儿贫道还是亲自为大人煮一碗驱寒的药膳吧,不然,若是大人的身体出现任何不适,贫道都会内疚的吃不下,睡不着,齐大人你肯定不会忍心让我这么大年纪的人,整日生活在内疚之中吧?”

齐瑄:……

这位令满朝文武都见之胆寒的齐大人,平生头一次遇见了让自己头疼不已的人物。

齐瑄暗暗吐出了口浊气,嘴角牵起一抹极其勉强的笑意,道:“清阳真人真的不必如此自责,晚辈没事,喝杯热水缓缓就好了。”

说完,端起顾肆翊刚刚倒给他的那杯热水,抿了一口,复又抬起头看向清阳子,道:“晚辈觉得好多了,就不劳烦真人了。”

清阳子见状,靠在椅背上,扯了扯嘴角,点头应道:“嗯,如此,甚好。”


顾肆翊就算再迟钝,也意识到这两人之间不太对劲了。

更何况,她自小在清阳子身边长大,何曾见过清阳子用这副阴阳怪气的语气同别人说过话,他一般都是看不顺眼就直接动手将人打服气,懒得跟别人多说废话。

顾肆翊想了想,决定自己还是不要掺和其中为妙,打定主意后,顾肆翊便将手中的茶壶放在了齐瑄身边,回到椅子上坐下,一边喝茶,一边默默打量着这二人。

就听清阳子,忽然问齐瑄道:“敢问齐大人,今年年方几何?”

齐瑄不明白清阳子何意,如实答道:“晚辈今年二十有五了。”

“哦,那不年轻了啊。”

齐瑄顿住:“……是。”

清阳子点了点头,回头对着正在吃干果的顾肆翊道:“小肆,为师没有记错的话,你今年才十四吧?”

???

顾肆翊满头问号,不明白自家师父为何忽然对自己的年龄感兴趣了,敷衍应道:“是啊,师父英明。”

清阳子好似恍然想到什么般,道:“那齐大人可比你大十一岁呢。”

顾肆翊看了一眼正在低头摆弄玉扳指的齐瑄,隐约察觉到他此刻的心情可能不太妙,立刻狗腿的帮忙找补道:“嗯,没想到齐大人只比我大十一岁,就如此优秀了,等我同齐大人这般年岁的时候,若是也能有齐大人这般厉害就好了。”

谁知,清阳子闻言一皱眉:“怎么,你想当官啊?”

这下连齐瑄都抬头看向了顾肆翊。

顾肆翊:……

顾肆翊原本只是想替自家师父找补两句,谁知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无语了片刻后,似笑非笑地看向自家师父,点头应道:“是啊,升官、发财、娶媳妇,这不是人生三大乐事嘛?”

清阳子:……

齐瑄:……

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清阳子暗暗翻了个白眼,不太想搭理自家这个不靠谱的徒弟。

于是,极其生硬的转移了话题,继续盯着齐瑄,问道:“齐大人,若是贫道没记错的话,在山下那些普通人家中,十四岁就可以娶亲生子了吧?”

齐瑄闻言,眉毛轻轻一挑,心中隐约有了个猜测,点头道:“真人所言极是。”

清阳子继续感叹道:“这么说来,若是齐大人生在普通人家,成亲早的话,女儿都和我家小肆差不多大了。”

一边感慨着,一边话锋一转,清阳子侧头对着自家徒弟,道:“小肆,听见了吗?日后不可以对齐大人无礼了,齐大人的年龄比你爹爹差了一点,但当你叔叔却是绰绰有余了。小肆,快,问齐叔叔好。”

!!!

“咳咳咳……”

顾肆翊一口茶水没咽下去,差点没把自己给呛死。

就连正在摆弄玉扳指的齐瑄,闻言,动作都是一僵。

他是隐约猜测到清阳子这股莫名其妙的敌意,应该跟他那个宝贝徒弟有关,只是一时还没想明白那位顾家小姐的事情,究竟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毕竟,他也只是过来传个话,真正做主的,还是宫中那位,清阳子这般针对他,着实有些反应过度了。

没想到,这位世外高人思路清奇,语出惊人,竟然担忧自己会与他那宝贝徒弟有所牵扯?想来,着实有些好笑。

先不论他那个宝贝徒弟,京城中如今有多少王公贵族惦记着,就连宫内惦记的人也不少,怎么着也轮不到他来掺和一脚。

更遑论以他齐瑄的名声和身份,连京城内的普通贵女们,愿意嫁给他的都没有,凭顾家大小姐的长相家世,除非脑子进水了,否则怎么也不可能瞧得上他。

正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又因为确实打过某人的主意,而莫名其妙被安上脑子进水的名号的顾肆翊,此刻的内心简直无语问苍天。

她上辈子究竟是欠了清阳子钱,还是欠了他命?竟然由着他这辈子这么折腾自己!

弄清楚清阳子的意图后,齐瑄终于不再低头摆弄他那个玉扳指了,抬起头,有些好笑地看向清阳子,一语双关道:“真人未免也太过多虑了,晚辈从未考虑过这些。”

清阳子想到自己卜出的卦象,看着面前这个装模作样的大尾巴狼,又看了一眼还在给自己顺气的那个没个几两良心的小徒弟,顿觉糟心不已。

于是,冷笑一声道:“但愿是贫道多虑了,齐大人可千万要记住自己今日说出的话。”

哼,最好不要自己打脸!

啧,师父连贫道都不自称,直接称“我”了,可见着实气得够呛。

顾肆翊终于顺过了那口气,起身故作凶悍地瞪了自家师父一眼。

她这下终于明白齐瑄喝得那壶冷水,是怎么来得了。

还没注意,忘记了?

哼,别以为她不知道当年齐瑄中毒后,就是靠着清阳子出手相救,才得以保全他的性命。

以清阳子对武帝的关心程度,她才不相信清阳子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呢!

看来这个齐瑄不知怎么,得罪了自家这个小心眼的师父,竟连让她叫叔叔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至于嘛,年纪这么大,火气还这么旺,都给气得神志不清了。

顾肆翊将自己手边的果盘,“砰”地一声,放在了清阳子的身边,又瞪了自家师父一眼后,才道:“师父,您老快吃点东西吧。”可别再语出惊人了!

清阳子回瞪了自己的小徒弟一眼,冷冷道:“快喊人,怎么,为师的话,你也不听了?”

顾肆翊:……

啧,这怎么还较上真了?

顾肆翊心道:自己要是真对齐瑄有想法,别说叫声叔叔了,就是喊声大爷,她也下得去手啊,又不是有血缘关系。不明白自家师父,到底为什么非要纠着称呼这个问题不放。

一个称呼而已,顾肆翊反正也不在乎,满足一下自家师父莫名其妙的好胜心也好。于是,便回过头,对着齐瑄,甜甜一笑,温声唤道:“齐叔叔好。”

齐瑄:……

齐大人觉得之前还是自己见识少了,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师徒二人,无论遇到哪一个,都足以让他头疼不已。

清阳子瞧见齐瑄一脸憋闷的样子,终于笑出了声来。他倒也不是故意要让齐瑄不舒服,只是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徒弟,日后可能要与齐瑄这种人有些牵扯,心里就觉得有些不爽。

罢了罢了,日后的事情还是顺其自然吧,他这个老人家,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笑罢,清阳子一边饮茶,一边状似无意的对着齐瑄感慨道:“齐大人尚未婚配,也没有晚辈侍候在侧,自然无法理解贫道心里的感受,别的事情都好说,唯独这个徒儿,贫道是真的放心不下。”

齐瑄知道清阳子已经清楚自己的来意,自然也明白了他这些话中的深意。

宫墙之内的那些龌龊事,那些杀人不见血的阴毒手段,齐瑄见识到的并不比清阳子这个曾经的皇子少,只是皇上已经打定主意让顾家大小姐回京了,清阳子都改变不了的事情,旁人更加不可能改变。

更何况,这位顾家大小姐回京,对齐瑄而言并不是坏事,也许还能让那些伪君子们露出些许马脚。想到这里,齐瑄垂眸,掩下了自己眼中的一抹深沉,轻声应道:“晚辈明白,待回京之后,晚辈必定将真人的意思,一字不漏地转诉给皇上。”

齐瑄虽然应下,但清阳子明白,武帝对他的愧疚早已经变成了执念,自己都无力改变,更何况是其他人。

暗自叹了口气,清阳子点了点头:“有劳了,另外还要劳烦齐大人顺便告诉皇兄一声,小肆今日就不同大人一起回去了,过段时日,贫道会亲自带着小肆回京为他贺寿。”

虽然早就知道清阳子极其宠爱这位顾家大小姐,但齐瑄闻言,心中还是不免有些震惊。

武帝的寿辰,清阳子往年每次都是礼到人不到,没想到今年为了顾家小姐的事情,竟然打算亲自下山回京去了,这怎么能不叫齐瑄吃惊。

齐瑄只怔了一瞬,便回道:“是,想必皇上知道真人亲自到场,必定会惊喜万分。”

清阳子笑了笑,没有出声。

倒是一旁正在喝着茶水的顾肆翊,闻言后,有些莫名其妙地开口询问道:“什么?皇上的寿宴?师父你去参加就是了,为何还要将我带过去?我不想回京。”

清阳子回头笑骂道:“你个没良心的小东西,为师是为了你才回去的,你倒好,自己倒先不想去了。”

“师父为了我回京?为什么?我又没想回去。”

顾肆翊闻言,更加迷茫了。

她今年才十四岁,尚未到书上写的那个婚配年龄,怎么现在就要莫名其妙地提前回京了呢?


清阳子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低头抿了口茶水后,才用略带清冷的声音回道:“小肆,你身为左相府的嫡出大小姐,若是你不婚配,你下面的弟弟妹妹们,也就无法婚配,时间拖久了,挡了旁人的大好姻缘,你身为嫡长姐,于心何忍呢。”

顾肆翊深感冤枉:“我为什么不忍心?我离他们这么远,我也没叫他们等我,他们婚嫁与否与我何干?”

“真是胡闹,你这个嫡长女尚未婚配,他们怎么敢先于你谈婚论嫁?若如此,那言官们还不在朝堂上,戳着左相的脊梁骨骂。”

清阳子的话虽然看似是在斥责顾肆翊无礼,但那语气,怎么听都不像是在替左相说话,倒更像是带着股说不出的轻视与不屑。

齐瑄听出清阳子对左相,似乎有些成见,虽不清楚其中缘由,但对于他而言,暂时也算是件好事。因此,齐瑄没打算出声,只安静地喝着自己面前的茶水。

顾肆翊对她那个传说中的便宜爹爹,没有一丁点儿好感,闻言,‘哼哼’两声,不服气道:“说来说去,还不是担心我影响了他那顶乌纱帽。”

清阳子瞧见自家徒弟那有些憋闷的脸蛋,心下不忍,安抚道:“好了,乖,别生气,这不是还有师父在呢,为师还能让人欺负了你去?”

见顾肆翊明显蔫了下去,清阳子一顿,担心她回京之后与家人生出嫌隙,便又往回找补了一句:“再说了,这事也不能全怪左相,皇上也是存了希望你回京的意思。若是你当真能寻得一个如意郎君,为师也替你开心。”

顾肆翊蔫蔫的半倚在椅背上,闻言,怏怏地看了清阳子一眼,继续‘哼哼’道:“我看你们就是看我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故意给我找点不痛快。”

清阳子无奈,叹道:“谁敢让你不痛快?若你不喜欢,不嫁就是了,师父当真还能让他们逼着你不成?”

顾肆翊可不上当:“哼,不好说,男人心海底针,你现在为了哄我玩,说的好听,马上等见到皇上,你就变了,再不是我那个公正,伟岸,慈祥,体贴的好师父了。”

清阳子笑骂道:“混账东西,没大没小,现在竟敢寻师父的错处了?快些好好说话,瞧着像什么样子,岂不让齐大人看了笑话。”

说罢,看向一旁的齐瑄道:“齐大人,小徒无状,让你见笑了。”

齐瑄奉承道:“清阳真人言重了,顾小姐性子天真烂漫,率真可爱,实在难得。”

清阳子虽然面上依旧带着笑容,但笑意明显未达眼底,声音也冷淡了很多:“既如此,那齐大人觉得,依我徒儿这个性格,到了京城之后,若是没有我的庇护,她能安然无恙到几时?”

齐瑄明显被这话问住了,半晌没有出声。

清阳子显然也不需要齐瑄的答案,因为他自己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就自家徒弟这性子,到了京城,只怕不出一年,就要被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贵人们,给撕碎捏扁了。想到这里,清阳子眼中的冷意更甚。

呵,他辛辛苦苦娇娇气气养大的宝贝徒弟,可不是为了给他人做嫁衣,才送回京中的。若是真有哪个不长眼睛的,胆敢拿他的徒弟开刀,那他定然让那人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顾肆翊虽然不再哼哼唧唧了,但依旧显得有些没精打采的。她现在的思绪有些繁杂,因此也没有听见后面清阳子与齐瑄又说了些什么。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听到清阳子亲口确认了让她回京之后,顾肆翊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说是回京参加武帝的寿宴,其实只是寻个借口而已,主要目的还是想趁机替她订下门婚事罢了。

书中,原身被赐婚时,看上的是男主端王,谁知却被皇上赐婚给了太子。为了得到男主,原身干了很多脑残的蠢事,那些个争风吃醋丢脸丢到姥姥家的事情,顾肆翊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唯一记得住的,就是原身最后给女主设下了个圈套,害得女主差点失身丢掉性命之后,被得知真相的男主以相同的方式报复,最后被凌辱而亡。

看书的时候感觉挺过瘾的,胆敢把主意打到女主头上,可不是找死么。但当这个人换成自己的时候,感觉可就十分不妙了。顾肆翊一想到书中描述原身死前所经历的那些凄惨的场景,就忍不住又打了个寒颤。

不行不行,端王是女主的官配,她自然是要躲得越远越好,至于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太子,最后都自身难保了,也不是良配,而其他人……啧,要完,其他人的结局她压根儿就记不清楚了啊!

顾肆翊此刻无比后悔,自己当时看书不够仔细,囫囵吞枣,否则,她岂会如此被动挨打。

最主要的是,那种死法真的是太惨烈了,她虽然不怕死,但也实在对原身那种死法接受无能。

许是见她久久都没再出声,清阳子安慰她道:“乖徒儿,你不必担心,若是你不想这么早被指婚,为师便去同皇上说说,咱们再拖上两年便是。”

顾肆翊闻言,感觉更加不好了,别说两年了,就是再过十年,哦,不对,过十年肯定可以,男主和女主那时候肯定早就在一起了。可惜啊,根本拖不了十年。

也不知道原作者图什么,反正都已经写小说了,怎么不能把思维再打开一些,难道人就非结婚不可吗?结婚就结婚吧,就非要让皇帝指婚吗?皇帝整日里闲着没事干,放着好好的国家大事不管,折腾这些小情小爱的做什么,吃饱了撑的吗?

吐槽归吐槽,顾肆翊心里也知道,这些大框架和背景,是不可能改变的。都怪她这么多年日子过得太过顺心,大意了,没有提前想好退路。

不过,现在显然比原书中提前了不少,这是不是至少意味着,很多事情已经变得不一样了。这个世界因为她的意外穿越,已经有所不同了。

若真是如此,她一定要好好筹谋一番,就算最后无论如何都要死,那也绝对不能经历那么凄惨的死法。如今,一切都才刚刚开始而已,她要努力争取,先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行。命运被别人握在手里的感觉,可真是太糟糕了。

正胡思乱想间,顾肆翊的视线不自觉的就落到了一直默不作声的齐瑄身上。

齐瑄此刻,正垂眸看向窝在自己脚边,打着呼噜睡大觉的小白。

因为中毒的缘故,他的体质一年四季都偏寒凉,天热的时候还好,一到天冷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小动物愿意主动亲近他。即便是他主动抓来的,也是一松手就跑掉。这只猫倒是极为奇特,从他上山之后,就一直粘在他的身边,丝毫不介意他身体里透骨的寒凉。

齐瑄对人的目光一向很敏锐,从顾肆翊把目光移到他身上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只是一直没有出声而已。这会儿见她迟迟不把目光移开,忍不住蹙了蹙眉,终于抬起目光,朝着顾肆翊回望了过去。

这人长得确实好看,垂眸的时候,更显得睫毛浓密而卷翘,看着着实令人赏心悦目。顾肆翊一直在大大方方地打量着齐瑄,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眼中的欣赏,即便齐瑄目光不善地回看过来,她不仅没有扭捏羞涩,反而冲着人甜甜一笑,目光澄澈,不染纤尘。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坦荡直接,反倒弄得齐瑄有些措手不及,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偷看别人被抓包的登徒子一般。

顾肆翊主动开口:“齐大人,你……”

“咳咳!”话还没有说完,就听清阳子干咳一声,打断了她。

顾肆翊从善如流地改口道:“齐叔叔,你喜欢猫啊?”

本以为‘叔叔’这个称呼,早就过去的齐瑄:……

本意只是不想让自家徒弟,再盯着人家脸不放的清阳子:……

齐瑄默然了片刻,将自己被猫倚靠着的那条腿,缓缓收了回来,嗤笑一声,道:“不,我不喜欢黏人的东西。”

不知是不是错觉,顾肆翊总觉得齐瑄这话里藏着的意思,似乎是在嘲讽她?

她黏人吗?黏谁?清阳子?难道一直不都是清阳子黏着她吗?他甚至因为嫌弃会客厅空旷冷清,连这里的茶水都不肯喝一口!

顾肆翊略感无奈,果然,这世上的人,都被自己师父那副世外高人的样子给蒙蔽了!

顾肆翊低头抿了抿唇,正巧看到被弄醒之后,再次黏到人家脚边的小白,心头不禁微微一哽:……

呸,小白这只没脸没皮的颜狗……呃,猫!这个口是心非的男人除了长得好看点,哪里好了?你面对我的时候的那股子高冷,骄傲和尊严,都被你就小鱼干了吗?!


清阳子颇有些一言难尽地扫了自家徒弟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将快要偏到姥姥家的话题,给重新拖拽了回来:“小肆,你心中是不是已经有了其他主意了?”

顾肆翊笑了下,不答反问道:“师父,您到时候能求皇上,让我自己选择自己的夫婿吗?”

清阳子有些诧异:“你要自己选夫婿?”

齐瑄也是一怔,把目光移向了她。

即便北齐的民风还算开放,但也从未听说过有女子自己选择夫婿的事情,毕竟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这位顾家大小姐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满朝上下谁还能不明白,武帝为这位顾家大小姐选择的夫婿,便是武帝心中属意的未来储君人选。

说白了,未来的皇帝可能会改变,但这位顾家大小姐的皇后娘娘之位,板上钉钉绝不会有任何改变。这是武帝这么多年以来对清阳子亏欠的弥补,也是武帝给予这位顾家大小姐的无上荣耀。

这份荣耀除了她顾肆翊本人以外,无人可以取代,即便她的才德和名气都远远比不上顾家那位声名远播的二小姐。

她的亲生父亲左相顾贞,只是为人臣子,而待她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的师父清阳子孟庭,却是武帝最亲的亲人,在武帝心中的位置孰轻孰重,一目了然,无需赘述。

齐瑄觉得这位顾家大小姐果真无愧于他之前的评价,蜜罐子里泡大的小姑娘,想法天真烂漫,幼稚的有些可笑。

武帝的这份执念,清阳子早就心知肚明,哪怕他不想接受,也绝不会主动开口拒绝。

先不说帝王一诺,金口玉言,不容更改。即便只是为了兄弟之情,清阳子不会也绝不允许武帝的这份重若泰山的心意,被人肆意践踏和轻视,无论那个人是顾肆翊还是他自己。

但是显然,这些道理,齐瑄明白,但顾家大小姐并不明白。

不仅不明白,这位泡着蜜的小姑娘还肆无忌惮地点了点头,应道:“对啊,反正躲不过去了,徒儿自然希望,至少能够选择一个自己看着顺眼的人才行。”

清阳子没有出声,只是皱着眉头,一脸深思地看着顾肆翊。

齐瑄缓缓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面上的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依照清阳子对顾家大小姐的疼爱程度,他应当也不忍心逼着顾肆翊,做出任何违心的举动。

只是此事难以两全,除非武帝自己从心里认定顾肆翊私德有亏,不适合国母之位,毕竟,即便对清阳子再愧疚,武帝也绝对不会拿孟氏的江山社稷当做玩笑。

只是目前来看,以齐瑄对武帝的了解,即便顾肆翊的性格不够沉稳,不知礼数,行事也颇有些乖张,但还远远达不到私德有亏的地步。况且,顾肆翊性格里的那股子洒脱不羁的气质,思想上也没有京城那些贵女们那么繁杂的小心思,武帝见了只会更加喜欢她。

毕竟是清阳子亲自教养出来的弟子,各方面自然不可能差到哪里去。

只是,如此一来,为难的便只有清阳子一人了。

齐瑄自己在这边思虑许多,而另一边,顾肆翊见清阳子久久不曾开口,有些奇怪地看向他,问道:“师父,怎么,不可以吗?”

清阳子回过神,顿了顿,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小肆,你是不是有意中人了?”

顾肆翊闻言,有些哭笑不得,摇头否认道:“当然没有,旁人不知道,师父难道还不清楚吗?自从跟着师父来到祁云山,除非师父主动带着徒儿下山,徒儿自己可是一次也未私自去过山下。徒儿在山上连个鬼影子都见不到,又怎么会有意中人呢?!”

清阳子缓缓点了点头:“这些为师自然知晓,只是你对京城里的那些人并不了解,自己选择的也未必就适合,万一碰上个心思深沉的,被人骗了可怎么得了。”

顾肆翊心道:这我可真是太了解了,不仅了解,连其中几个的死法细节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不过,这话她肯定不能说出来。

沉思片刻,顾肆翊忽然侧过头看向正在喝茶的齐瑄,笑道:“说起来,自从我上山以来,见过的男子,除了师父和院里的几位仆人以外,似乎就只有齐大人一个人而已。”

齐瑄不甚明白她忽然说这些话中的深意,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应道:“在下荣幸之至。”

顾肆翊将手中的果脯扔回了盘中,掸了掸衣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故作惊讶地开口道:“咦?我刚刚才发现,原来齐大人竟然长得这样好看,简直是我见过的这个世上,除了我师父以外,长得最好看的人了。”

猝不及防,感觉好像被调戏了的齐瑄:“……”

感觉头脑在隐隐作痛,被附带着拍了个马屁的清阳子:“……”

齐瑄微微挑了挑眉,抬眸看向顾肆翊,半晌才移开眼睛,用没什么起伏的语调,回道:“不敢当,顾小姐谬赞了,等顾小姐回京之后,多见些人,审美自然就会不同了。”

顾肆翊闻言一晒:啧,别以为她听不懂,这是变相的嘲讽她见识少,眼界窄呗!

“若论见识,小肆自然比不得齐大人,齐大人走南闯北,审美自然是一等一的好。那敢问齐大人,以大人这一等一的审美眼光,我长得算是好看的吗?”

齐瑄:“……”

齐瑄还是头一次被人问好不好看的问题,如此直接,他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半晌,暗自舒了口气,才开口道:“顾小姐自然是天人之姿。”

顾肆翊才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闻言,便道:“齐大人这般有见识,也觉得我长得很好看,那可见我这个美人的眼光,又怎么会差呢?!”

好吧,看来他得重新更新对这位顾小姐的认识了,除了性格不够沉稳,不知礼数,行事乖张之外,还爱记仇,有仇当场必报,绝不假手他人。

齐瑄不想再与她争辩,便道:“顾小姐所言极是。”

纵览全程的清阳子,对自己这个无论是手上还是嘴上功夫,都半点不吃亏的徒弟,彻底无奈了。

整个朝野上下,谁不知道齐瑄是最忌讳被人议论样貌的了。虽然他的样貌在整个北齐,确实算得上是数一数二,但他不知因为什么缘故,一直极为厌恶别人讨论他的容貌。就他那一言不合就下死手的狠厉性子,若不是看在自己的面上,只怕自己这个宝贝徒弟这次要吃大亏了。

本来就忧心顾肆翊回京之后前路未卜,再瞧见自家糟心徒弟这副没心没肺的傻子模样,清阳子顿时觉得前路漫漫,无比艰辛。

暗暗叹了口气,清阳子瞪了顾肆翊一眼,道:“小肆,不可对齐大人无礼。”

“哦,知道了。”

虽然嘴上答应得好,但就顾肆翊那微微下拉的嘴角,明显透露着些许的不服气来。不过,顾肆翊的脾气虽然不好,但向来很少真的生气,便也没再纠结其他,而是回过头看着清阳子问道:“师父,你答应我了吗?”

清阳子沉默了片刻,没有直接回答顾肆翊的问题,而是看向齐瑄,询问道:“齐大人觉得呢?”

虽是询问,但齐瑄已然已经明白清阳子的选择了。没有直接否认,这便是准备由着顾家大小姐的意思了。

该传的话也都已经传达到,既然顾肆翊不会同他一起回京,再继续待着也没意义。齐瑄站起身,微微躬身行了一礼道:“真人的意思,晚辈已经明白了,晚辈会将话如实转告皇上。”

清阳子喜欢和聪明人讲话,什么都不用说得那么透,点到为止即可。显然,齐瑄就是那个聪明人。

都说‘伴君如伴虎’,齐瑄作为武帝的心腹,陪伴武帝这么多年还能盛宠不衰,官职也越升越高,可见除了能力真的极为出众以外,他定然是个极其聪明的人物,至少,很会审时度势。

“好,如此便多谢齐大人了。”

“真人客气,话已带到,晚辈就不多做打扰了,先行告辞。”

“嗯,齐大人慢走。”

清阳子说完,回过头,示意旁边还在看着他们俩人互动的顾肆翊,道:“小肆,你去送齐大人下山。”

“噢。”

顾肆翊应了一声,弯腰将一直窝在齐瑄脚边的小白抱在了怀里,看着齐瑄示意道,“齐大人,走吧。”

齐瑄朝清阳子点头示意了一下后,便率先转身,朝着山下走去。

顾肆翊抱着小白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一路无言,直到走过了那处阵法之后,齐瑄才回过头,对着顾肆翊道:“多谢,顾小姐请留步吧。”


顾肆翊知道以齐瑄的本事,即便自己不送他,这处机关也难不住他。若不是顾及清阳子开了口,只怕他连一步都不想与自己同行。而且过了这处阵法以后,也确实不需要再继续送了,因此便点了点头。

不过,齐瑄虽不想与她多做接触,但顾肆翊心中却还有别的打算,注定不可能让他如愿了。不等齐瑄转身,忽然开口问道:“齐大人,现在是不是每日都要吃那种治疗寒症的药?”

齐瑄闻言,脚步一顿,站在雪地里没有出声回答,只是低头静静地凝视着她。

齐瑄比顾肆翊高出一个头还多,两人离得远还好,这么近距离的站着,齐瑄再垂着眸,用没什么表情的目光盯着她,着实让顾肆翊心里一阵胆颤。

不愧是原书中的最强反派,这气场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住的。

不过,她顾肆翊也不是一般人,至少,现在不是一般人。她现在可是推动男女主感情进展的一大利器,在没有见到男女主之前,她肯定不会有事。至于以后嘛,她到时候安分点,不去招惹这些大人物便是了。

想到这里,顾肆翊也不管齐瑄什么态度,自顾自地继续道:“我这个人从小就没有什么过人的天赋,能有现在的这身三脚猫的功夫,全都是为了保命,勤奋学习,努力练出来而已。”

顾肆翊说着,便抬起头,目不斜视的跟齐瑄对视。

原本是齐瑄气场十足地盯着她,顾肆翊忽然回瞪了回来,一副不甘示弱的样子,不过片刻,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就显得诡异了起来。

齐瑄盯了顾肆翊一会儿,见她有种不把他盯输誓不罢休的架势,便微微偏开了目光,唇角冷硬的弧度,明显缓和了下来:呵,果真是个小孩子,这般不服输,实在幼稚。

顾肆翊见齐瑄终于把目光移开了,心下松了口气,要不是现在气场不能破,顾肆翊都想抬起袖子,擦一擦自己额头上也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虚汗。

跟反派大BOSS,尤其是这么帅的反派大BOSS比气场,真是太考验人了,要不是仗着清阳子还在山上,顾肆翊说什么也不敢这么招惹他。真是太不知死活了!

顾肆翊继续道:“想必齐大人也知道,我师父的武功、医术、卜卦,样样都很厉害,只可惜我虽然从小在师父身边长大,武功也只能勉强自保,跟齐大人这样的高手相比着实算不得什么。至于卜卦之术,师父没有教,想来是看出我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唯独跟着师父学了一些医术,虽然离治病救人还差得远,但一些简单的方子,我还是能看出些门道的。”

齐瑄见这位顾大小姐忽然跟自己说这么多,已然明白她打上了自己的主意。虽然只相处了短短半日,但能让这位自满又骄傲的小姑娘,突然说出这么谦虚的话来,看来定然不是什么普通的主意。只是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有哪里,竟值得她这样费尽心思?

齐瑄难得起了几分好奇心来。

顾肆翊见他还是不搭话,有些无奈,只得自己接了下去:“师父教了我一些‘闻药辨方’的雕虫小技,只要是汤药,我闻过一次,大致就能辨出里面用了那些药材,适应于哪些病症。齐大人上山之前,应该是才喝过今日的汤药,所以身上的药味还未散。”

齐瑄将目光重新从旁边移了回来,终于开了尊口:“那药如何了?”

顾肆翊见他开口,笑了笑,道:“齐大人如今正在吃的这味药,和我师父之前用过的一味治疗寒症的药方极为相似,只是其中增添了几味草药,更加适合齐大人目前的身体状况,大人着实遇到了一位极好的大夫。”

虽然面上没什么变化,但顾肆翊的这一番略带几分坦诚的话语,着实有些出乎齐瑄的意料。他仔细打量了面前尚有些稚气未脱的小姑娘一番,露出了他到了山上以来的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虽然这笑容里尚有些嘲讽的意味在,但还是把两世为人,都没怎么见过‘世面’的顾肆翊,给看红了脸。唉,这可真是不怕反派坏,就怕反派帅啊!

齐瑄问道:“顾小姐告诉我这些,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顾肆翊,稳了稳还在‘砰砰’狂跳的心脏,摇了摇头道:“齐大人不必多虑,我和你说这些,并没有打算以此来同你交换条件的意思。”

齐瑄可不信她的鬼话,怀疑道:“哦,顾小姐竟没有任何目的?”

顾肆翊心道:当然有目的了,还不是希望你看在我有些用处的份上,等后面看我快被男主弄死的时候拉我一把。

想了想,虽然不能明说,但暗示一下应该还是可以的,于是便道:“目的当然是有的,我知道齐大人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我是希望等我回京之后,若是我不小心犯了错,得罪了什么人,希望到时候齐大人能够看在我还有些用处的份上,帮我求求情,保我一条小命。若是实在保不住,能给我一个痛快,别让我死的太凄惨就行。”

齐瑄着实愣住了,他实在没料到顾肆翊会说出这些:“顾小姐在京中有仇人?”

顾肆翊摇头:“当然没有了,我都没回过京城。”

齐瑄有些不太相信,若是没有仇家,那怎么还没回京,就有这么奇怪的顾虑?

不过,以顾肆翊的身份来看,她在京城确实不可能与人结仇才对,难道真的只是因为知道自己的性子不好,所以才未雨绸缪?

但是在偌大的京城之中,比顾肆翊身份还不如,脾气还大的权贵也不在少数,他们都没人担忧过,就她这点小姑娘性子,至于顾虑这么多吗?

况且,她现在都能考虑到这么多,就算回到京城,做错了什么事,又能有多大的错处呢?

想到这里,齐瑄摇头拒绝道:“请恕在下无能为力。”

没想到他拒绝的如此干脆,顾肆翊的小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啊?为什么啊?是我的能力太鸡肋了,对你没有吸引力吗?”

“……”

齐瑄无奈,难得耐着性子提点了一句:“既然顾小姐没有仇家,何必顾虑这么多。况且,有清阳真人在,如果有连他都求不了的情,顾小姐觉得旁的人谁说话还会有用?”

顾肆翊当然知道有清阳子在,武帝那边不用担心,可是武帝只是一个幌子,她心中真正担忧的是男女主啊!可惜,齐瑄理解不了,她也不能明说。

顾肆翊有些恼火,自暴自弃道:“你和我师父不一样啊!咱们好歹相识一场,那齐大人就当真打算看着我惨死吗?”

既然如此,你干嘛还假好心帮原身埋骨啊!真是气死人了!

齐瑄闻言,微微一愣,而后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顾小姐,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怎么总是把‘死’字挂在嘴边?!难道顾小姐对这件事,就毫无一点畏惧之心吗?”

顾肆翊被他斥责了一句,难得没有还嘴,抿了抿唇,换了个说法又开口道:“我师父不理俗事许久,我不希望他为了我的事情再伤脑筋,我又并非是个一无是处之人,我希望通过自己的能力,动用各种手段来为我以后的生命安全做打算,这也不算过分吧?!”

说着,顾肆翊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声音闷闷道:“再说了,离我惹祸还早着呢,如果我们可以互相提供帮助,还不是你先占了便宜。”

齐瑄瞧着顾肆翊这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心中极为无奈。

齐瑄见过的女子不少,但那些人面对他时,不是故作清高和不屑,就是被他的名声吓得胆战心惊,恨不得躲得远远的才好。就连他的亲生母亲,对他都是又恨又怕,还从来没有女子在他面前露出过这样一副神情,仿佛是他无理取闹,欺负了人一般。

齐瑄一时有些无措,沉默了片刻,见她还是低着头不出声,只好叹道:“顾小姐,你这又是何必呢?将把柄亲自送到别人手里,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要不是有求于人,顾肆翊真想怼他一句‘要你管’!这么点小事情你倒是知道为我考虑了,怎么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你倒打算做壁上观了?哼,果然不愧是个大反派,真是气死人了!

可惜,现在有求于人,顾肆翊嚣张不起来,只能闷声道:“什么把柄,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我送你手里,你都不肯要。”


其实,齐瑄并非是因为顾肆翊的能力问题,才不想与她有所交易。

先不说她还会这么多本事,即便她只是个娇弱的千金大小姐,什么都不懂,以她如今清阳子嫡传弟子的身份,能与她之间有利益牵扯,对齐瑄而言是极为有利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清阳子曾经救过他,或许是他看出这个小姑娘心思纯净不纷杂,又或许仅仅是因为漫天飞雪之中,裹在火红色大氅下的那抹盈盈一笑。

总之,齐瑄并不是很想利用顾肆翊。

只是,某个小姑娘显然不明白齐大人的这番心思,一边立志将闷闷不乐演到底,一边用余光偷偷打量着齐瑄面上的神情。

可惜,齐大人历经官海沉浮这么久,怎么可能会轻易被一个小丫头看破心思。

不过,顾肆翊并不气馁,清阳子曾经就说过她以后不会吃亏。只要是她想做到的事情,软的、硬的、软硬兼施、扮可怜、装委屈、吓唬人,总之,各种手段换着花样轮番招呼,很少有人能够扛得住不妥协。

但凡那个人对她有一丝一毫狠不下心肠,她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当然了,顾肆翊也不是对什么人都这样,至少,光武力值这一块,能赢得过她的人,虽然不少,但是也绝对不会多。

齐瑄这人,虽然看似冷淡没什么同理心,但顾肆翊就是能感觉到,他应当是不讨厌自己的。说不定某一方面,对她还有几分同情或者欣赏?否则,实在解释不通他一个冷心冷肺的大反派,怎么好端端的会去给原身那样一种性子的人收尸呢。

反正,只要他不讨厌自己,那自己就还是很有机会的。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一个低头专注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一个垂眸无声地看着她耷拉着的脑袋。

半晌,齐瑄终于开了口:“既然如此,等顾小姐回京之后,若是当真遇到极难解决的事情,派人来告诉我便是。”

“好,一言为定!”

顾肆翊生怕齐瑄反悔,答应的很快,“那齐大人若是有需要,也派人去找我便是,保证随叫随到。”

齐瑄眼睁睁地瞧着顾肆翊一秒变脸,面上几乎笑成了一朵花。知道自己恐怕是上了她的当,心中顿时有些后悔自己答应的这般轻易,便又补了一句道:“当然了,相信以顾小姐的能力,许多小事情,想必是完全可以自己解决,不需要我出面。”

顾肆翊本来也没打算事事都麻烦他,只要不是男女主想要她的命,其他事情她也不需要别人帮忙,因此答应的很是痛快:“那是自然,齐大人放心吧,不是关乎生死攸关的事情,我都不会去麻烦你的。”

其实,顾肆翊还没有什么长远的打算,目前,一方面是因为这人对自己和原身都有恩,另一方面也是想先抱紧这个,一直到小说后期才出事的反派的大腿。

齐瑄点了点头,强压下心底那股子莫名其妙的不痛快,便准备告辞下山了。

暂时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顾肆翊顿觉浑身轻松不已,心情大好,看着身边所有的东西都顺眼了起来。见齐瑄要走了,笑着同齐瑄挥了挥手,故意道:“齐叔叔慢走啊。”

“……”

而立之年都未到的齐大人,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老了,不然今日怎么总是涌起一阵阵深深的无力感呢。

这位顾家大小姐也真是个奇怪的人,明明不是那种单纯,不谙世事,不食人间疾苦的千金小姐。甚至为了达到目的,各种手段都使得,若不是打不过自己,齐瑄毫不怀疑她会先将自己狠狠教训一顿,再跟自己谈条件,也算得是有几分狡诈了。

但她的性格偏偏又很是率真,坦诚,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不藏着掖着,让人即便看出她的目的,偏也甘愿去上她这个当。

也难怪她能让清阳子如此疼爱,即便是只与她相处了半日的齐瑄,对她都厌恶不起来,见不得她那副消沉不愉的模样,让她达成目的,仿佛理应如此。

感觉齐瑄有些无语,顾肆翊闷笑了两声,干咳了一下后,也不太敢同他继续玩笑了,毕竟刚刚好不容易才答应了自己,万一把人惹急了,临时反悔,那自己可真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规规矩矩地朝着齐瑄欠了欠身,正准备同他道别,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对齐瑄道:“对了,齐大人是不是有段时间,没有见过给你配药的那位大夫了?”

齐瑄正在晃神间,闻言,有些不明所以:“嗯,怎么了?”

顾肆翊摸了摸鼻子,面上露出了一抹有些尴尬的笑容:“有时间的话,还是请他回来给大人诊诊脉比较好。虽然大人年纪轻火气旺,但以大人现在的寒症体质,就算大人有某些不可言说的隐疾,有些药即便是剂量少,暂时也并不适宜服用。”

话音一落,顾肆翊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齐瑄那张总是没什么情绪波动的脸上,蓦地变了脸色。

原书中关于齐瑄生活里的描写并不多,只有男女主的事业线遇到阻碍的时候,才会从侧面提及一点他的事情。

顾肆翊记得,男女主在准备各种手段对付齐瑄的时候,书中曾有过这样一段描述:齐瑄此人,性格阴郁,做事心狠手辣,除了追求权势以外,不爱钱财,不好美色,无情无欲,家中只有一位母亲在世,无妻无子,不说小妾和通房了,身边服侍的人之中,连个稍微合点心意的丫鬟都不曾有过。

这般性子,着实让男女主很是头疼了一番。

先不管他是确有隐疾,还是不好女色,以顾肆翊同他短暂接触的了解来看,齐瑄这种性格,绝对不可能是那种靠着药物维持自己的某些需求之人。

但他身上又的的确确有用过这类药物的气息存在,既然不是他本人授意的,那就是他身边的人出了问题。无论是哪种缘故,顾肆翊此时将这件事情点出来,不敢说让齐瑄从此对她刮目相看,但至少卖他一个人情,让他明白自己的能力对他确实是有帮助的,他与自己合作不仅不会吃亏,对他只会更有利。

更何况,现在的齐瑄,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实在很难让人心生厌恶,任谁都难以将此人跟原书中那个心黑手狠,性格阴郁的反派联系到一起。

顾肆翊言尽于此,剩下的也就无需多言了,以齐瑄的手段,相信不难查出来。

齐瑄的脸色变了几变后,想到近段时间,自己体内那阵莫名其妙的燥热感和心慌,神色蓦地有些冷冽。

他看了面前的顾肆翊一眼,轻轻点了点头,道:“顾小姐今日的这份人情,齐瑄领了,日后回到京城,齐瑄必定会偿还。告辞!”

说完,不待顾肆翊答话,齐瑄便疾步朝着山下走去。

雪,似乎下得更大了。

顾肆翊抱着小白站在原处,目送着齐瑄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那抹黑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她才慢慢转过身,缓缓走了回去。

顾肆翊前世其实看过的小说还挺多的,不过,都集中在高考结束以后的暑假里。她一直不是那种爱热闹的性格,比起同学们相约着出去逛街旅游,她其实更爱一个人窝着。所以,那两个月,她就像是报复性的一口气看了很多小说,不过,基本上都是囫囵吞枣,人物剧情记住的没几个。

就连这本,她也早就记不清楚小说的名字了,能记住里面的人物和大致情节,也只是因为小说里的情节还可以,让她对书里人物的悲喜,代入感很强。

只是,即便代入感再强,在她眼里,那些也只是活在书中的人物,她会随着他们的悲喜而跟着郁闷或者开心,但不会影响到她的生活。

但如今这些书中或狠戾,或良善,或开心,或悲情的人物,全部都活生生的生活在自己的周围,甚至还有可能会随时要了自己的性命……

一时之间,顾肆翊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只觉得心口被一股郁气萦绕,憋闷的不行,前路皆是一片茫茫的未知领域。

别的不知道,但至少对于清阳子和齐瑄,顾肆翊是绝对没办法做到对他们的事情置之不理的。前者是她来到这边之后,对她最好的人,后者,则是她目前除了清阳子以外,唯一能够依赖的人。

即便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但她会尽力,至少,不用留下遗憾。


顾肆翊回到会客厅内的时候,清阳子还坐在原处未曾离开。见她进来,刚一坐下就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微微皱了皱眉:“加些热茶再喝,这么凉还敢喝,当心晚上腹中又要难受。”

顾肆翊乖乖的将手中的茶水放下,重新添了热茶后,又饮了一口,这才笑着回道:“刚刚果脯吃的有点多,有些口渴,一时着急忘记茶水凉了,师父不用担心,待会儿徒儿去煎些暖胃的药膳吃了就好。”

“嗯。”清阳子点了点头:“怎么耽误了这么久?”

顾肆翊道:“徒儿刚刚跟齐大人说了一会儿话。”

清阳子低头饮了一口杯中的茶水,再次皱了皱眉,他果然还是不喜欢在这里品茶:“小肆,你和师父说实话,你心中到底是怎么打算的?自己选夫婿的事情,即便为师答应了,只怕皇兄也不一定会同意,他……”

说到这里,清阳子顿了顿,叹了口气,才又开口道,“皇兄对你的亲事,只怕是有另外的打算。”

顾肆翊闻言,抬头看向坐在主位上的清阳子。

清阳子在她面前,面上一向都是带着笑意的,即便她惹他动了气,他板着脸片刻,哄一哄很快也就好了。她很少见到清阳子这般苦恼的模样,想了想,顾肆翊问道:“师父,皇上为什么这般看重我的事情?就因为师父您是他的亲弟弟吗?”

清阳子没打算瞒着她,先摇了摇头,复又点了点头,道:“是也不全是,当年因为我出家的缘故,皇兄他总觉得自己对不起我,心中有愧,所以执意想要弥补。你是我唯一的亲传弟子,又自幼是跟着我长大的,他知道我对你十分疼爱,便把你当成我的女儿在对待。”

顾肆翊自然知道一些武帝与清阳子之间的事情,但她不希望清阳子再因为武帝对待她的态度,而产生任何的心理压力。

反正她只是一个小配角,又不是主角,无论是她还是她身边的人,都没必要为了那些个不可能完成的目的,而闷闷不乐,纠缠不休。既然原身已经不在了,她来了,那她自有她自己的活法与际遇。

“师父,何必因为这些事情闷闷不乐。我有这些殊荣,是皇上对师父的一番心意,师父为我担忧,是师父对我的一番拳拳爱护之心,本来都是好意,为何要让这些心意变成压力呢?师父不必替我忧虑,我相信皇上定会答应的,就算最后没有答应,有师父在,想必皇上也定然不会亏待我,所以,师父不要不开心了。”

清阳子看着顾肆翊,半晌,才叹了口气道:“小肆,不管你到底打算怎么做,为师还是想告诉你,齐瑄他……并非良配。”

顾肆翊怔了怔,没有问清阳子是怎么瞧出,自己脑海里确实有闪过这个念头的,只是一脸好奇地反问道:“师父为什么这么说?”

清阳子见自家徒弟竟然没有反驳,心下一凉,良久,才回道:“为师对他也算是有几分了解,齐瑄少时受辱,得了实权之后,才算是将过去的那些阴影挥去,因此他的眼里只有权势,只怕是容不下任何的儿女私情。”

“当年他被逼离家的时候,的确是他的父亲与嫡母的错,但他得势之后,不仅将他的亲生父亲逼得不得不离京远调,还将他的兄长弄得近乎残废。他为我皇兄做事,冷酷无情虽是好事,但这样一个连骨肉亲情都丝毫不顾及的人,岂能是我徒儿的良配?更何况,我观他对你,并无任何其他念想。”

其实,最让清阳子忧心的事情,他并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知道,但凡顾肆翊做出了决定,这个理由是最站不住脚的。

齐瑄虽然是巡天督的督尉,但他为武帝做的很多事情,都是见不得光的。危险性自然极高,这样刀尖舔血,过了今日没明日的生活,顾肆翊若是当真看上了他,岂不是整日都要生活在担忧之中。

顾肆翊没想到就这么短短一会儿的功夫,自家师父竟然已经为自己考虑了这么多,忍不住笑道:“师父,徒儿与他这才算是第一次正式认识,我不过是见他长得很是好看,生了几分好感罢了,哪里就一定要当真了。”

清阳子对顾肆翊的这个回答有些存疑,若是不打算当真,刚刚怎么没有第一时间反驳?

不过,他也不想过多干涉自家徒弟的决定,于是,点了点头,道:“嗯,你心中有数便好。无论你心中究竟作何想法,只要是为师知道的情况,总不会瞒着你。不过,若是你当真心悦于他,就算他不喜欢你,看在孟氏皇族的份上,他日后也绝对不敢怠慢于你,这一点倒是可以宽心。”

顾肆翊闻言,心中忍不住一阵感动。

不说平日的悉心教导,就连她的终身大事都能替她考虑这么多,她这位师父对她当真是爱护到极致了。

若是原书中没有成亲这回事儿,顾肆翊还真想一辈子都待在祁云山上,一直陪在清阳子的身边。

原身的那位继母就不用多说了,面子上能过得去,已经是不易了。就算原身的那位亲生父亲顾贞,自从她到了祁云山以来,何时给过她丝毫的关心?

若不是因为家族中的那些弟弟妹妹们到了要议婚的年龄,怕耽误他们找到一门好亲事,只怕整个左相府中,压根儿就不会有一个人能想起这祁云山上,还有一位顾府大小姐。

也难怪原身回京之后,会做出那么多过激的事情来,想想女主顾若芸享受到的那些成倍的宠爱,再看看原身,除了清阳子一个人的宠爱,什么都没有。这也就是她带着记忆过来,对那一家人没什么感情,否则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不嫉妒,不可能轻易善罢甘休。

顾肆翊站起身走到清阳子跟前,扯住他的一角衣袖,感动道:“师父果然是这世上,对徒儿最好的人了。”

清阳子扫了她一眼,哼笑了一声:“你这丫头知道就好,别等有了夫君之后,忘了师父就行。回京以后,有时间多回来看看,这祁云山永远都是你的家。”

“师父,你打算在京城待多久?”

“没多久,等皇兄过完寿辰,为师就回来了。”

“啊?这么快,师父,您把我一个人留在京城,就不担心我被人欺负吗?”

“不担心。”

清阳子把袖子从顾肆翊的手里抽了出来,道,“无论如何,你都是左相之女,顾家的大小姐,还是为师的徒弟,没有人敢得罪你。再说了,若是真有哪个不开眼的惹了你,为师教导你这么多年,难道你还能吃这种亏不成?直接打回去就是了。”

顾肆翊等得就是这句话,闻言,立刻甜甜地笑了起来:“是,徒儿谨遵师命!绝对不给师父丢脸!”

“……”

清阳子一见顾肆翊这幅表情,就知道自己这是又上了她的当了。

原本还想再严肃地叮嘱几句,不可过于妄为之类的话,只是,瞧见她得了句承诺就这样开心,便也不忍心再苛责,无奈地笑了笑,起身道:“好了,你回自己的房里去吧,为师也回房了。”

“好,那徒儿不打扰师父歇息,先行告退了。”

“嗯,去吧。”

清阳子看着顾肆翊步伐轻快的出去了,恍惚间就想起十年前,武帝寿宴的那一日,自己在房内刚刚为自己卜了一卦。卦象示意,自己不久会遇到一个与自己有师徒缘分之人。待他刚走出殿门,一眼就看到了那时候才湛湛到自己膝盖的小姑娘,在雪地中围着一个雪人,团团打着转的模样,有趣极了。

当时第一眼瞧见她的时候,就觉得心中特别欢喜,若是自己没有修道,也同其他人一样成婚的话,自己的女儿应当也就是这副玉雪可人的模样吧!

在此之前,从未主动开口跟武帝要求过任何事情的他,第一次主动开口,就是求武帝拟旨将她送给自己做了徒弟。

多年相处下来,这个徒弟,无论是秉性还是资质,都是他理想中徒弟的模样,他自然是对她疼爱有加,从未因为任何事情苛责过她。

这些年来,他几乎是事事都顺着她的心意,她不想回京就不回去,不想学规矩就不学,不想称呼左相为父亲就不称呼,甚至连‘左相’这两个字,他都甚少提及,连武帝都觉得自己对这个徒弟太过溺爱了一些。

只是没想到,一晃十年过去了,这个这辈子唯一跟自己有师徒缘分的小徒弟,终究还是要离开自己,回到京城那个是非之地去了!

清阳子回到房内,看了一眼长桌上,自己先前推演出来的’艮卦在下,兑卦在上’的咸卦,深深地叹了口气:该来的总归会来,自己修道多年,怎么如今竟连这个简单的道理都悟不破了呢?

如今,唯愿自己这个小徒弟,回京以后一切平安顺遂,所有的险境都能够一一化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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