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该上路了。」
季砚身边的大公公捧着杯酒站在我身旁，提醒道。
我知道，那是季砚赐我的毒酒。
外面锣鼓喧天，连带着往常没什么人气的冷宫都好似热闹了些，我看着窗外。
「劳烦公公，今日是什么日子，如此热闹？」
他看着我，似乎有些为难，「这......总错不了是天大的喜事。」
我拿过杯子一饮而尽。
「就跟我说了吧，我一个将死之人，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呢？」
「今日是帝后大婚，皇上与江皇后的大喜之日。」
江皇后，江婉清。
自季砚幼时便陪伴在他身边的那个小宫女。
我忽地察觉出些可笑。
人人无不夸赞当今帝后伉俪情深，从困顿幼时相携至今。
可无人记得我宁舒，也是自他幼时相识，助他帝王霸业。
他曾许诺我，「宁舒，我的妻子，永远只会是你。」
可也是他，害我家破人亡，斥我难当后位，赐我一杯毒酒。
生生碾碎我的一身傲骨。
可能我当时送予他的华丽的棉服，温热的食物，在年少的季砚看来，更像是一种另类的嘲讽罢了。
药效发作时，真的好疼好疼。
咸腥的鲜血不受控制的自口腔中蔓延，全身都像是被碾碎了一般疼。
于是极疼之中，我恍惚看见我那愚蠢可笑，虚妄至极的一生。
我的阿父曾将幼年的我揽在肩头，对我说，「我镇北候的女儿，值得世间一切最好的东西。」
后来初遇季砚，他瘦小的可怜，寒冬里衣服还带着破洞，嘴唇冻得发白，一双眼睛却亮的惊人。
他问我是谁，于是我很骄傲的告诉他，「我是镇北候家的嫡女。」
我看见很久以前的季砚，一身书卷气，看着我时总是红了耳朵，「宁舒，这是芙蓉斋刚出炉的桃花酥。」
看见灯火映着的他的柔和眉目，「跟我走吧，宁舒。」
也是他满眼疲惫，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训斥我，「宁舒，你能不能懂点事！」
我看见镇北候府因通敌罪无一人幸免那日，我在雨中站了一整日只求见他一面，最终却看见季砚揽着一身红衣的江婉清，像是很没有办法的对我说。
「宁舒，别闹了。」
不该的，我不该奢求不属于我的东西，不该动那可笑的恻隐之心，更不该苦苦纠缠这十多年徒生厌烦。
别回头，别回头啊！
我看见那冬日的阳光正好，我披着阿母新为我做好的红披风，看见了那个躲在树下，穿着打着补丁棉服的季砚。
他有些过分瘦了，我从没有见过那么瘦小的孩子。
像是只灰扑扑的小老鼠。
我的眼眶不受控制的酸涩，流出眼泪。无声的呐喊着，
「走啊，你快走！」
然而我看着幼时的自己蹲下身，带着一点好奇的向他伸出手，「你在这里干嘛啊？」
于是我的不幸，我的痴缠，
在这一刻开始了。
闭上眼睛的时候，我仍然听见窗外的锣鼓声。
我想，不要再见了吧，季砚。
「姑娘，您在看什么呢？」
我回过神来，看见红墙上覆盖的白雪，几乎要以为这是死后的世界了。
我看见和我年龄相差无几的，只有十几岁的春桃。
我有许久没见过她了。
自从江婉清被人下了毒，身子骨受损，季砚大怒，下令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