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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先生的追妻火葬场

鱼丸鸭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岳岭,养在嘉城豪门江家的金丝雀,是令人妒忌又不屑的对象。妒忌她的好命,她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因为八字极佳,成为了顶级豪门江家的干女儿,从此飞上枝头,锦衣玉食,有十世享不尽的荣华。不屑她的为人,竟然为了富贵做了江家大少爷江瓴熙摆不上台面的“小妾”,抢自己亲妹妹的丈夫。无论世人在背后怎么议论,上流圈子的人,谁看到她不称呼一句二太太,做足门面。世人眼里,江家长辈喜爱她,江瓴熙疼爱她,江家晚辈尊敬她,除却不是江家大少爷的正妻,完美的人生赢家。原来的岳岭也认为自己一个孤儿,得蒙金家养育照顾,能有现在的生活本该感恩知足。但当她猛然惊醒,才惊觉自己不过是江家圈养的一只被人随意践踏摆布的招福金丝雀!她,不可以这样度过如金丝雀一样的人生!没有尊严,没...

主角:岳岭,江瓴熙   更新:2023-02-01 00:2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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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岳岭,江瓴熙的其他类型小说《江先生的追妻火葬场》,由网络作家“鱼丸鸭”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岳岭,养在嘉城豪门江家的金丝雀,是令人妒忌又不屑的对象。妒忌她的好命,她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因为八字极佳,成为了顶级豪门江家的干女儿,从此飞上枝头,锦衣玉食,有十世享不尽的荣华。不屑她的为人,竟然为了富贵做了江家大少爷江瓴熙摆不上台面的“小妾”,抢自己亲妹妹的丈夫。无论世人在背后怎么议论,上流圈子的人,谁看到她不称呼一句二太太,做足门面。世人眼里,江家长辈喜爱她,江瓴熙疼爱她,江家晚辈尊敬她,除却不是江家大少爷的正妻,完美的人生赢家。原来的岳岭也认为自己一个孤儿,得蒙金家养育照顾,能有现在的生活本该感恩知足。但当她猛然惊醒,才惊觉自己不过是江家圈养的一只被人随意践踏摆布的招福金丝雀!她,不可以这样度过如金丝雀一样的人生!没有尊严,没...

《江先生的追妻火葬场》精彩片段

岳岭坐在天海大厦97层的馨香雅居休闲室视野最好的位置上,望着不远处江面上的渡轮发呆,其实今天她并不想出门,只想一个人静静的待着,可是小舅舅家新媳妇云尚集团的小女儿田星儿邀约,江太太让她赴约,无论内心多么不愿意,她都必须来。

可是她真的不想来,田星儿这个万千宠爱的千金小姐,脾气直来直往,一不小心说错话,就是她自讨没趣的难堪。难堪她经历惯了,就怕传到江太太耳朵里,又被一阵念她小家子气,丢了江家的脸面。她怕江太太更甚老鼠怕猫,即使江太太从来和颜悦色,说话如春风拂面,但那底下的尖芒,总是让她感到如芒在背,全身冰凉。

有什么话题可以深入的呢,也不知道这个大小姐喜欢什么?在岳岭一筹莫展为着即将到来的会面烦心的时候,突然耳边如春雷炸响“狐狸精!”

随着这一声怒吼,岳岭后脑勺被一物狠狠砸中,晃眼中她看到了一条明黄色的包带,上面的logo十分醒目,是奢侈品尼古家最新款的限量牛皮包,昨天才发售,她刚刚收到一个,所以认识。

那包轻巧打中倒也不痛,岳岭只是被惯性打低了头,她刚迷茫地准备抬头,一阵钻心的痛感从头皮传来,她尖叫一声捂住头,眼中即刻泪眼朦胧,皮包上的卡扣卷住她一小撮头发,生生被扯下。她回头看去,一打扮靓丽,身材窈窕的年轻女子正愤怒地看着她,和她尖利的表情相称的,是她凌人的漂亮,一样俯视众人。

岳岭不认识这个人,平白无故被打,她心中升起的不快,很快被面前气势汹汹女人的气场镇压,她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谁?为什么打我?”

见到岳岭唯唯诺诺的样子,年轻女子拂了拂精致的大波浪长发,越发放肆,慢条斯理地说:“如果连自己为什么被打都不知道,就更该打!”说罢,把刚才用来打岳岭的名贵手提包往地上一扔,拿着桌上半烫的咖啡往岳岭头上淋去,本就被生生撕下一缕头发的头皮,被这烫热的咖啡一淋,岳岭撕心裂肺的喊声又尖又长,在馨香雅居里回荡。

能来这休闲室的客人,非富则贵,这边动静已经引起了全场的注目,看戏的慢条斯理喝茶,被打扰的脸上露着不快,直到这时,才有工作人员姗姗来迟,在岳岭又被年轻女子踢了几脚后,女子才被两个工作人员拉住。

被拉住的女子双目圆瞪,口中尖锐地喊着:“放开我!放开!”她不停地挣扎,拉着她的两个服务员也是年轻女孩子,根本拉不住几乎疯狂的女子,几下挣扎就被挣脱开来。

“敢拦我!”年轻女子怒火中烧,反手一个巴掌就把其中一个服务员扇倒下,下一秒另一个也被她推倒,她厉色说:“谁敢拦我?”气势汹汹就要对着在地上痛得喘气的岳岭拳打脚踢。

她的手才举起,便被人稳稳捉住,动弹不得。女子横目过去,面前是一个英俊儒雅的青年,妥帖的西装,得体的微笑,身处这闹剧旋涡也优雅从容。她眼中戾气稍减,气焰还是嚣张,冷笑着说:“我是你爸爸的女朋友,你敢拦我!”

友明集团的四公子张秋宸放下女子的手,轻笑地说:“齐媛,啊,齐阿姨,大庭广众如泼妇闹事,也就你做得出来。如果没有脑子,即使其他方面天赋异禀,我爸女朋友的位置,你也是坐不久的。”说完不再理她,俯身关切地问:“这位小姐,你没事吧?”

岳岭头也痛身上也痛,但都是皮外伤,影响不大,只是骤然而来的惊吓让她惶恐不已,精气神一下萎靡,手脚都使不上力气,看上去像是伤得不轻,她理了理思绪,才要回答,就听到齐媛咬着后槽牙说:“张秋宸!你什么意思!”

张秋宸话里话外都是在嘲讽自己,他也配!也不看看他是什么东西,“你也不过是小妾生的庶子,有什么资格来说我呢?”她着重把“小妾”“庶子”咬得清晰无比。

岳岭一瞬间就看到面前男子面色一变,眼中如刀锋过境,很快又毫无波澜,他只是伸手去扶岳岭:“起得来吗?”

齐媛被张秋宸无视,更是气闷,说话更加肆无忌惮,什么难听说什么,简直是不堪入耳,一下说张秋宸对他爸的女人献殷勤,是给自己做二姨太的妈妈找贴心的好妹妹,巩固二房势力;一下又说张秋宸是看上了这个狐狸精,想从自己爸爸的床上抢人。

蠢女人,张秋宸对齐媛的编排只是想笑,他直把齐媛当空气,扶着岳岭起身。

岳岭被吓得不轻,两人对话间也弄清楚了齐媛无故撒泼的原因,不外乎就是争风吃醋,殃及她这条无辜池鱼。刚想站起来,腿一软又跌坐回地上,她还没有缓过来,不好意思地对张秋宸说:“没关系,不用管我的,我休息一下可以自己走。”

张秋宸和善地说:“你的伤看来不轻,得早点去医院才行,我的车就在楼下,要不,我抱你下去吧。”

岳岭连忙推开张秋宸的手,连连拒绝:“不用麻烦了,我没关系的,真的休息一下就好了。”

张秋宸轻轻一笑,打趣卖惨起来:“说起来你会遭这个罪,也和我爸有一定的关系,谁让他交友不慎,被人到处打着旗号欺负人,你要是拒绝我,我真是不知道怎么弥补过错了。”

见他如此真诚,岳岭不忍道:“没有关系的。”

张秋宸眨眨眼:“那就让我帮你吧。”

岳岭犹豫地推拒:“不……”

“不用麻烦了!”一声低沉坚定的男声响起,一下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是江瓴熙,他怎么会在这?岳岭震了震,低下了头,手指不安地扣着衣角,她这副样子,肯定又给江家丢人了,回去一定会被好一阵念。

“请张二公子借一步。”江瓴熙面覆寒霜,礼貌地说。

江瓴熙神色冰冷,双眸却亮如繁星,如此明亮的眼眸配上他不苟言笑的神情不仅没有一丝违和,反而更添神韵,全身都是只可远观不可亲近的疏离,却令人忍不住向往。

张秋宸含笑点头,识相地退开,气质真是个难以言说的东西,他自诩仪表堂堂,但和江瓴熙一比,轻易就被压了一头。错身而过,他感受到了江瓴熙冷静外表下滔天的怒气,他诧异地看向岳岭。这个女人姿色尚可,但过于娇小,在上流圈子里比她美貌比她风情的女人多如过江之鲫,她在这些顶级绝色面前简直不值一提,这天之骄子一般的男人为了这样的女人怒发冲冠?

江瓴熙轻抚岳岭的背,柔声说:“我在这,没事了。”

岳岭轻轻点了点头,渐渐平静。

江瓴熙仔细查看了岳岭的伤势,眸中冰冷更甚,为怕吓着岳岭,他敛去了怒容:“我们先去医院吧。”

“嗯。”

江瓴熙抱着岳岭离开了馨香雅居,对着罪魁祸首齐媛一句话不说,也未刁难处置不力的工作人员。

到此时,齐媛脸色才开始大变,她被人耍了!这根本不是张明秀的小情人!是江大少的人!她被人当枪使了!随即,又呼出口气,这个女人的姿色都比不上自己一根汗毛,江大少也一句话不说地走了,看来只是小事而已,不需要担心。

张秋宸扫了眼松了口气又开始趾高气扬的齐媛,轻哂一笑,大步离开了馨香雅居。坐到自己的车里,他给母亲打电话:“不用担心了,那个嚣张跋扈的女人日子到头了。”

电话里的女人责怪地说:“你又做了什么,那个女人现在是你爸的心头肉,把他哄得都找不到北了,无论她翻了多大的天,你爸就和瞎了一样,只会骂我们。你别多事了,免得连累你自己。”

张秋宸悠悠地说,心情很好:“不是我,是一个连我爸都惹不起的人,很快,这个人的怒火就会雷霆而来。”

张秋宸没有猜错,今天欺负了岳岭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自医院回来,岳岭一路都没有说话,神色恹恹地回到江宅,她便回房休息了。没躺多久,门外传来争执之声,是江瓴熙和江太太陆雪珍。

江瓴熙手扣在门把手上,阻止江母进房的动作,轻声说:“让她休息,我们下去说。”

江母叹口气:“若是我们江家的人,今日这事都不算是事,可小岭的性子软糯,才这般……”

江瓴熙重复地说:“妈,我们下去说。”

江母劝道:“我知道小岭受了委屈,你不是在行动了吗?你拿集团的利益做砝码,我也没有阻止,因为我也是心疼小岭的。”

“母亲。”江瓴熙的语气冷硬了几分,已经有了逐客之意。

江母仿若不知,耐心分析道:“熙儿,小岭可以是你心里的妻子,可以是你最爱的女人,但不能是江家有名有份的太太,你是知道的。她这种身份出到外面,难听的话,刁难的话,要面对的闲言闲语在你正式结婚后,只会更多,不会变少,这些都是她将来要面对的。她今天不去面对,下次一样还会受伤,所以她得面对。你放心,我们会陪着她,一起扛过去,只有扛着 ……”

“母亲!”江瓴熙语气更重,“请您和我一起下去,现在!”

面对江瓴熙的固执,江母神色受伤:“熙儿……”但是半步也没有挪动。

岳岭开门出来,面容憔悴:“陆阿姨。”

从陆雪珍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起,她的每一句话其实都是对着房内的岳岭说的,她再躺着,就是不识趣了。

“小岭,阿姨不是想吵你,鸣鸣和星儿来了,是专门来道歉的。你在馨香雅居受了委屈,作为老板的星儿心里过意不去,况且又是她找你出去喝茶,她觉得你受委屈她多少有点责任,不得到你的原谅,她心里不安呐。”说着说着叹起气来,一脸为难,“但是熙儿特别生气,这都是亲戚的……”

岳岭虽然胆小,但是不傻,陆雪珍这是要她在江瓴熙和前来道歉的陆一鸣两夫妻间打圆场,劝江瓴熙息事宁人。

岳岭连忙说:“我没有关系,这事根本不怪她呀。”

陆雪珍喜道:“我就知道小岭你最懂事,来,我们下去,你当面和她说说,星儿这孩子啊,也是个善良的孩子,你不亲口原谅她,她得内疚到什么时候。”

岳岭心里苦笑,说是等着自己原谅,其实是等江瓴熙原谅。没人会在乎她,所有看似在乎她的人,不过因为她是江瓴熙的女人,江瓴熙不喜欢任何人落他的面子,动他的人或者说他的东西。

岳岭直觉自己会把事情搞砸,她怎么劝得动江瓴熙呢,大家都以为江瓴熙宠自己宠到骨子里,似乎只要她出马,江瓴熙一切都会听她的话,其实,她算什么呢……

陆雪珍上前要来揽着岳岭,一起下楼见客,手刚伸过去,江瓴熙一把抱起岳岭,岳岭吓了一跳。

“母亲,您先下去吧,我会去见他们的,失礼了。”说完他轻轻一笑,一脚勾着门,就这么当着陆雪珍的面把门关上了。

陆雪珍长长呼了口气,算了,儿大不由娘,都生硬地叫她母亲了,她再强迫岳岭,熙儿和她好不容易修补的裂缝又要裂开了。正气闷,耳边窸窸窣窣传来嘈杂声,她冷冷地抬眼,站在二楼的走廊往下看,坐在沙发上的三个人还没统一戏路呢。

田星儿满脸不服气,仿佛屁股生钉似的坐在沙发上,要不是陆一鸣拦着,早就甩手出门,田星儿的姐姐田月儿还在那里苦口婆心地劝。

陆雪珍眉头皱起,田星儿这个女人真是蠢死了,弟弟还以为娶到了宝,谁能想是个脓包,她以为她来这里真的只是亲戚间的客套?若不是田星儿一手策划今天的闹剧,无波生浪,她也不会又和熙儿起冲突,她在这里费心周全,田星儿还不乖乖认错,这番傲慢作态前来,是来息事宁人的还是火上浇油的!

叹口气,再不满也是弟弟的儿媳妇,是云尚集团田家的掌上明珠,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她不得不管好这摊事。先过了熙儿这关再慢慢教吧,陆雪珍收起讥讽的表情,含笑下楼。

岳岭被江瓴熙放到床上,她急急忙忙想起身,江瓴熙直接轻压着她,和她额头相抵,笑着说:“急什么?”

岳岭不动了,诺诺地说:“可是……”

“别管他们。”

“阿姨她……”

“也不用管。”

岳岭不敢不管,这是陆雪珍交给她的任务,江瓴熙唇角带着笑,看上去心情很好,她还可以再尽力说说:“其实这事和她没关……”话到一半,江瓴熙的吻就了堵上来。

岳岭闭上眼,乖乖张嘴。

一吻过后,房间里是加重的呼吸,江瓴熙舌头卷过岳岭的嘴角:“白昼宣淫其实也挺不错的。”

岳岭皱眉,推着他:“白昼宣淫是不好的,陆阿姨还等着呢。”

江瓴熙哈哈一笑:“老婆说的都是对的,我现在就下去。”他轻轻吻了吻岳岭的额头,“好好休息。”

“嗯。”

江瓴熙临走前拨通岳岭的手机,接通后递给她:“有些人是什么心思,你还是得知道,提防她。”

岳岭把手机放在枕边,听着客厅里的动静叹口气,她知道的,很多人不喜欢她,可是,知道又怎么样呢,在这个家,和什么人交往,怎么交往,都是规划好的,她只能服从。

江瓴熙姗姗来迟,陆一鸣和田月儿立刻起身,半点脾气没有陪着笑,面对两人的热情,江瓴熙没给一点好脸色,田星儿撅起嘴,暴脾气马上上脑,刚才田月儿和陆一鸣的苦口婆心全白费了。

田星儿赌气地说:“是,是我做的,是我找人放风给齐媛的。”语气冲得仿佛她才是受害者,是来兴师问罪的。

这是来道歉还是来火上浇油,田月儿和陆一鸣头疼极了,一个冲到江瓴熙面前解释,一个拦着田星儿劝导。

陆雪珍不满地皱起眉,去看江瓴熙,见他面无表情,直觉事态严重,暗骂田星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是在哪犯公主病,没脑子也要有个限度,太狂妄了!埋怨归埋怨,但也不得不堆起笑脸打圆场,这事任其发展下去,免不得伤了亲戚间和气。

陆雪珍才要说话,田星儿推开田月儿,态度软了许多:“我只是……只是想让岳岭丢下脸而已,没想到后来……发展成这样。”

田星儿肯服软,半个屋子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江瓴熙看到众人放心的样子,觉得可笑,岳岭无辜受伤无人问津,始作俑者委屈认错人人牵肠挂肚。


陆一鸣陪着笑解释田星儿的不懂事,斜眼不停使眼色求救自家姑姑,陆雪珍浅浅斥责田星儿道:“你也是的,做事怎么这么没有分寸。”

田月儿悄悄拉了拉田星儿的衣角,田星儿慢吞吞地低头,顺着众人搭好的台阶,不情不愿地说:“对不起姑姑,我错了。”

总算是有了来道歉的态度,陆雪珍转身对着江瓴熙道:“唉,星儿也是小孩子脾气,做事考虑不周,也急着来道歉,知错了,好在小岭没有什么事,你呀,也别放在心上,原谅她吧。”

陆一鸣立刻道:“是啊,表哥,对不起,都是星儿不懂事,你大人大量别和她计较。”

田月儿也跟着说:“是啊,是啊,她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的。”

几人都表态完毕,期待地看着江瓴熙。

江瓴熙环顾一圈,毫不客气地说:“这事儿,到底是田星儿做的,还是你们做的,该道歉的人寥寥几句,不该道歉的长篇大论。”

陆一鸣对着江瓴熙,絮絮叨叨又是一阵道歉帮田星儿开脱,田月儿拉着田星儿,低声训斥,硬拉着要她好好道歉。

江瓴熙举起手制止了陆一鸣,又看向不远处田月儿姐妹俩一眼:“没有认错的态度来道歉有什么用?”他摊开手,讽刺地说,“还是想要我一起加入你们的表演?”

田星儿双目一瞪,冷声而笑:“道歉我也道歉了,该做的我也做了,你不接受我也没办法。”

陆一鸣扶额,讪笑着说:“表哥,她不是……”江瓴熙淡淡看他一眼,陆一鸣说着说着禁声了,烦躁地挠头,也不解释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他也不管了!田星儿的态度摆在这里,他再怎么努力有什么用,再说下去是把江瓴熙当傻子对待了。陆一鸣没办法,又向陆雪珍发出求救信号。

陆雪珍略带埋怨地说:“熙儿,你看看你,亲戚间不能好好说话?你说话带刺,星儿本来是来道歉赔不是的,听着你的话不舒服,也不就堵了气,气在头上都没好话了。罢了罢了,都回吧,现在都气头上,说不清楚,等想明白了再说。”

陆一鸣松了口气,悄悄给了陆雪珍一个佩服的眼神,看自家姑姑的能耐,三两下把事情缓和了,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也给了他们再次登门道歉的机会。

江瓴熙顿住了脚步,平淡地说:“亲戚间?”他转过身,对着陆雪珍说,“是什么亲戚,是借外人之手背后捅刀自己人的亲戚?还是东窗事发趾高气昂反要我给她道歉的亲戚?”

陆雪珍皱眉,神色冰冷:“你是这么跟我说话的吗?这是一个儿子该有的态度!”

“为了所谓的亲戚,一味袒护,自己儿子没错都能说成有错,是一个母亲该有的态度吗?”

“我是你妈妈!让你低一次头又怎么样了?”

“我是您的儿子,你为什么连最基本的公平都做不到。”

江瓴熙直视陆雪珍,态度强硬不为所动,陆雪珍也狠狠地看着他,要他低头表态,双方僵持着。

陆一鸣坐不住了,额头冒汗,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这姑姑怎么和表哥争执起来了,事态越来越不受控制了,他连忙打着圆场:“姑姑!表哥!都是我们的错,你们别急,我们一定好好反省。”他转头看着田星儿,“你还不好好道歉!”

陆一鸣因急躁而语气冲了点,就这一点点提高了音量的话让田星儿暴跳起来:“你敢吼我!”

还在作妖!陆一鸣气急,他在这里点头哈腰赔笑脸是为了谁,到头来语气急了点,还成了他的过错:“吼你怎么了?你看看你做的什么破事,你看看你的态度,你还有理了?表哥说的有一点错吗?”

田星儿被江瓴熙直面讥讽,脸上挂不住,江瓴熙是在说事实,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但听到她耳朵里,她就是不舒服,她会做这件事是有原因的,她没有江瓴熙说的那么不堪!要不是陆雪珍和江瓴熙之间起了冲突,她早就吵起来了,也不会隐忍至今,她那么委屈,陆一鸣不但不心疼,还来吼她,她本来在亲戚间还留有一线余地,现在这根弦断了,她索性一股脑说出来:“我是什么亲戚?也不看看你们是什么亲戚!”

田月儿直觉不妙,却也来不及阻止田星儿。

“一鸣,我从未想过表哥家会是这样,他有未婚妻,还没结婚就有个二房,大家叫她二夫人!这不就是封建妻妾关系吗,而且她们还是亲姐妹,是从小和你表哥一起长大的姐妹,这是不是很可笑!这不是童养媳吗?天呐,如果我知道你们是这样一个家庭,我根本不会嫁进来,我怎么能忍受和你们这样的人做亲戚!”

田月儿倒吸一口冷气,这样说话真是撕破脸了,实在是找不到可以圆场的话。

田星儿难过地说:“一想到你们家的情况,想到我被人指指点点,我就睡不着,我就受不了,我要不做点什么,我会疯掉的,我不能允许我的亲戚里有这种关系。”她面露哀容,“一鸣,我不是蛮横的人,我是真的忍受不了,我才这样做的,我只是想针对她,让她受不了,让她离开这个家,让这个家恢复正常而已。”说完她嘤嘤哭了起来。

陆一鸣见她这么伤心,刚才堵在胸口的气也消了大半,叹口气:“你呀你,你想那么多干什么?你管人家家的事干什么?唉……”

江瓴熙淡淡看着陆雪珍,似笑非笑:“多好的亲戚,多为咱家着想。”

收养岳岭姐妹是陆雪珍的意思,不让江瓴熙娶岳岭而娶岳澜,让岳岭没名没份跟着江瓴熙这些田星儿统统看不惯的事情都是陆雪珍的意思,不管田星儿知不知道这些,当着她的面抨击这件事,都是在落她的脸面。但陆雪珍没有发难,她几个呼吸间已经平复了心情,她疲惫地揉着头:“好了好了,吵得头痛死了,一鸣,你们先回去,有什么以后再说,我要先休息。”她仿佛很难受,让人搀着她先回房了,把今天这场闹剧不痛不痒的冷处理。

江瓴熙送客之前按掉了和岳岭的通话键,对着田星儿说:“有本事冲我来,别挑软柿子下手,欺善怕恶真是好本事。”

田星儿愤愤地止住哭声,再要反驳,被陆一鸣眼疾手快架走了,边走边说:“表哥,我先回去,下次等姑姑好了再来郑重道歉。”

“江大少爷。”田月儿叫住江瓴熙,深深鞠躬,诚挚道歉:“对不起,是我没管好妹妹,这件事,田家一定会负责到底,给江大少爷一个交代。”

江瓴熙只是冷冷地说:“三日为期,且看看田家想怎么负责。”

田月儿坚定地说:“一定让江大少爷满意。”


江瓴熙回房看到岳岭坐在床边发呆,光着脚踩在地上,急忙过去看她:“怎么了?”手摸着她略带凉意的脚,赶紧把人塞回被子里。

一到换季,岳岭皮肤容易敏感起皮,自然风状态有助缓解她的不适,所以一到换季的天气,常年保持26度舒适温度的房间,就会停掉空调,格外注意通风保湿,也因为停了空调,不仔细着,人也容易着凉。

岳岭是在电话里听到江瓴熙和陆雪珍争吵时坐起来的,她实在坐不住,她不去从中调解缓和二人关系,被陆雪珍知道了,又会对她阴阳怪气好一阵,她怕得不得了。可是她知道自己的位置,她一见江翎熙的东西,有什么资格去插手江翎熙的事,只会惹江翎熙不快,她去调解,也不过是短暂转移江翎熙的怒火,让自己成为出气筒。

就这么犹犹豫豫,那边已经偃旗息鼓,各自回房。

岳岭鸵鸟一般的安慰自己,就当不知道吧,或许陆雪珍不知道自己在电话里听着,转念一想,要是江翎熙和陆雪珍和好后,闲聊到此事,那自己没有及时打圆场的事就会暴露,她预想了两人的脸色,不由一阵心慌发抖。

“还冷吗?”江翎熙在被子里抱住微微发抖的岳岭,看到她眼里的惊惶,一阵心疼,和她额头相抵,轻声说,“要不,我们搬出去吧。”

岳岭吓了一大跳,江翎熙若是要搬出去,陆雪珍一定不会同意,江家一定会翻天的,她必须打消江瓴熙的念头。她脑中急速旋转想对策,一面柔声说:“是因为和阿姨吵架吗?”

江翎熙就静静地贴着岳岭:“嗯。”

两人靠得很近,岳岭眨眼间睫毛就会扫过江翎熙的睫毛,像轻柔的呢喃,江翎熙闭上眼,贪恋着这份祥和。

岳岭柔声劝道:“母子吵架是平常事,别说闹气的话,等气过了就过了,母子俩哪有什么隔夜仇呢。”她看不到江瓴熙的表情,便侧耳倾听他的呼吸分辨他的心情,听他呼吸平稳,稍微放下心来,继续顺着说,“陆阿姨也是为大局着想,你是他的儿子,所以她对你就没有外人的客套,看似她站在外人的角度委屈你,实际上,她也是为了你在费心言和……”

江翎熙浅笑几声,岳岭立刻禁声,不敢继续说下去,只听到江瓴熙轻声说:“好,都听你的。”他侧身躺下,轻抚岳岭的眉眼,“医生说吃了药后会有些嗜睡,本该一回来就休息,结果又被打扰了。我也累了,你陪我睡会,饭点也不用起来,我和母亲一时也和好不了,不必强行一起吃饭。”

岳岭一听心又提起来,他们不能这样僵持着,她绞尽脑汁想说辞,江瓴熙继续说:“你说得对,母子没有隔夜仇,先冷静两天,自会和好的,是吗?现在都在气头上,坐一起反而容易恶言相向。”

也是,岳岭松了口气,江瓴熙的态度是积极的,陆雪珍若是向她问起这件事,她也能有个交代,也不会怪她不懂事了。

“睡吧。”说完江瓴熙给岳岭盖好被子,先闭上眼。

岳岭今天疲惫极了,先是无辜遭罪被打精神极度恐慌,回家后一直焦虑不安,直到现在才放松一些,一放松疲倦如海浪袭来,不多时她就睡过去了。

确认岳岭已经睡着,江瓴熙慢慢睁开眼,温柔地看着岳岭,凝视着她即使熟睡也放不开的眉间,人人都说他天之骄子,富可敌国,仿佛坐拥天下,但他知道,他其实什么都没有,他呢喃地说:“我只有你,只需要你。”

他想要抚去岳岭眉间的忧愁,却迟迟没有抬手,他怕,他若是这样做了,很可能会惊醒岳岭。他想起刚才岳岭的惊慌,心疼不已,江家是一座牢笼,这座牢笼锁住了岳岭的自由,同时陆雪珍手中牵着深入岳岭每一寸骨骼肌肉的控制线,让她如木偶一样,连思考的自由也被控制,从未有一刻能随心。

他想踏平这座牢笼,斩断这些细线,换一个开朗明媚的岳岭,一如他初见时,那个虽然悲伤,却依然充满活力,向阳而生的岳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陆雪珍笑她便笑,陆雪珍不笑她惊慌万分,不敢笑不能笑,要看所有人的脸色生活。他一刻也等不了,想要岳岭能自由而快乐地呼吸,可是,他知道他要一步步慢慢来,他若是太急,无所依靠的岳岭便会轻易被击倒,凋零而去。

他轻轻地将手贴近岳岭,感受到她的体温后,见她依然安眠,他才敢放心触碰她,他从前伤她太深,在他发现他此生唯爱她一人的时候,他已经在她心上烙下深深的印记,疼痛而残忍的印记,此刻,也全部反噬在他自己的身上,令他痛苦难眠。每每想起岳岭那些无助而疼痛的眼泪,他都恨不得回到过去,狠狠打翻那时恣意妄为的自己。

所以,无论他多么想带着岳岭离开江家这个牢笼,他都不敢轻举妄动,岳岭的性格从她进入江家的那一天起,就在陆雪珍的捶打下,慢慢变成了陆雪珍想要的样子,对陆雪珍绝对臣服,对江家的每一个人心存畏惧,听话懂事。

他可以带岳岭走,他可以为岳岭对抗整个江家,他扛得起江家的风雨,可,只要江家的威压一直压在她的身上,陆雪珍的责难,每一个江家人的指责,都会让岳岭陷入巨大的自责而崩溃,他想要成为岳岭的依靠,和她说没关系,别害怕,他可以挡在她前面为她遮风避雨,可他知道,他失去了这个资格,他劣迹斑斑,岳岭不会再相信自己。

江瓴熙深深地看着岳岭,小岭,我一定会斩断江家桎梏在你身上的牢笼,也请你重新好好看我,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给我弥补的机会,请你相信我是爱你的,我爱你胜过爱自己,我企求着你的爱。

这个世界上,我所珍惜的,只有你。


岳岭难得睡了一个好觉,凌晨醒来的时候,她其实感到有点饿,想起来吃些东西,但是怕吵着江瓴熙,又怕现在不睡,明早起来没精神,给陆雪珍早上问安的时候被念。

睡吧,岳岭决定继续睡觉,可闭上眼好久都睡不着,越来越想吃东西了,她忧郁地想,从中午就没吃,现在饿得睡不着,如果饿着一直睡不着,反正都会被念,还不如起来吃点东西呢。

对食物的渴望让她睁开眼,小心翼翼地摸黑下床,刚穿上鞋,床上就一阵响动,岳岭有些心慌,她不会吵醒江瓴熙了吧?

江瓴熙打开灯,眯着眼睛适应光线:“夜起就开灯,别撞着。”

太好了,他没生气,岳岭应了一声,问:“我想吃东西,你要不要一起吃点?”

江瓴熙慢慢睁开眼,全然没有白天锐利精英的形象,懒洋洋的,甚至带着些撒娇意味:“嗯,要吃。”

“你想吃什么,我去煮来。”

江瓴熙直接起身,伸了个懒腰:“你想吃什么,我来弄吧。”

“还是我去吧。”让江瓴熙动手,岳岭可不敢。

江瓴熙没有坚持:“好,晚上我吃了点东西,现在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只是有点馋,你看着弄吧。”

“好,我马上来。”没有特别的需求,这样她就可以少费点心神去想到底要拿什么吃的给江瓴熙。

江家二楼东面四间房被隔开自成一套,一扇双开门将这片天地从江家大宅里隔开,里面厨房、阳台、客厅设施齐全,如无必要,江瓴熙回家都会待在二楼,与江家大宅其他人界限分明,或许是执掌硕成集团太累了,似乎近几年他越来越沉默和孤僻。而他确是让硕成业绩蒸蒸日上,在江家地位举足轻重,除了陆雪珍,没人会再多干涉他,但陆雪珍总是在干涉他,她说,她是他的妈妈,难道还会害他吗,还不都是为了他好!

但岳岭看着,只觉得陆雪珍让江瓴熙越来越累,自己也是,不断周旋在二人中间。

陆雪珍对江瓴熙喜欢呆在二楼的行为很不满,认为他和其他人疏离了,家人不像家人,让岳岭好好劝劝江瓴熙,不要总是一回来就呆在二楼,要多陪陪家人,她忐忑地答应,绞尽脑汁劝了没几句,江瓴熙同意了,回家也匀出些时间和家人交流,会陪着陆雪珍在一楼大厅看看电视,和其他人不痛不痒的搭几句话,陆雪珍很满意。

但很快,她又笑不出了,江瓴熙在江家大宅陪家人的时间多了,硕成的业绩却慢慢下滑,集团里的人都看出他精神不足,事情处理速度越来越慢,且总有纰漏,陆雪珍听到人汇报这个情况,又让岳岭去打探,知道这是江瓴熙休息不足导致的,也不再勉强他,由得他把自己封在二楼。

其实,岳岭还挺喜欢江瓴熙这个习惯的,因为江瓴熙独自在二楼的时候,连佣人都不让进来,只让岳岭陪他,而他在家也很忙,这时岳岭都是难得自在。更重要的一点,只要他在家,岳岭就可以不用拘束地陪着陆雪珍,以前还好,大家都在,陆雪珍分到她身上的注意力比较少,她还能呼吸。

近年,江家其他人,包括她妹妹和弟弟都在外读书,江家目前只有她们三个,她是听话的,麻烦的是江瓴熙。许是执掌硕成习惯了发号施令,以前听话孝顺的江瓴熙似乎越发叛逆,不再事事顺从陆雪珍,陆雪珍对子女又比较强势,两人总是爆发矛盾,而自己就成为了两人间的炮灰,既要达成陆雪珍的目的,又要不惹怒江瓴熙,日子过得好不艰难。

还好,大约江瓴熙也并不想真的忤逆陆雪珍,毕竟,他一直是陆雪珍三个子女中最孝顺而可靠的长子,所以每次他虽然不立刻听陆雪珍的话,与陆雪珍起冲突,但只要岳岭劝上几句,递几个台阶,江瓴熙都不再坚持。

厨房里保温箱柜里还留着不少食物,仔细看不仅四菜一汤热乎乎的,还有些可口的下酒小菜,最适合解馋。等岳岭将保温箱柜里的菜摆了一桌子,满满当当八菜一汤,两人吃根本吃不完,为了怕这些不合江瓴熙胃口,她问:“还需要添些什么吗?”

江瓴熙摇摇头:“我足够了,你若还有想吃的便添吧。”

“我也够了,那个,我只给自己盛了饭,你晚上吃过,再吃得太饱不好消化也不好休息,你可是硕成的中流砥柱,你要是休息不好可不行。你要是想吃,就吃点我的好了。”岳岭说完不安地等着江瓴熙态度,她不想唠唠叨叨烦他,可是有些事她要是不做,江瓴熙有什么头疼脑热,自己都是头一个被骂的对象。

江瓴熙笑眯眯地把头伸过去,张开嘴:“你喂一口。”

岳岭小心地给他喂了口饭,见他好好地吃下去,也没噎着,长长舒口气,等他咽下去了,又给他舀了一勺饭:“还要吗?”

江瓴熙摆弄着饭桌上的水晶花瓶,摇了摇头:“你自己吃吧。”

岳岭就轻手轻脚吃起饭来,江瓴熙不知在想什么,只是看着花瓶,慢条斯理地吃着,她不知道,花瓶上反射着她的影子,江瓴熙是在看她。

岳岭也不敢吃太久,肚子饱了,江瓴熙也没有别的吩咐就收拾好躺下了。

关灯前江瓴熙看了下她的伤口:“还疼吗?”

岳岭说:“有一点而已,但是不要紧的。”

“嗯,那睡吧,明天也好好休息,母亲那里,别早早起来陪着,我会跟她说的。”

岳岭摇头:“没关系,小伤而已,明天就好了。”

“好,睡吧。”江瓴熙没再说话,等岳岭躺好把灯关了,在黑暗中,他无声息地深呼吸以压抑剧痛不已的心。

第二天,岳岭起身的时候江瓴熙已经早早去上班了,自从他执掌硕成,他也是真的尽心尽力,起早贪黑。

岳岭看了看时间,梳洗完毕就到厨房给陆雪珍煮燕窝,陆雪珍每日固定早上八点吃一碗燕窝,岳岭就正好提前五分钟做好,等她吃完燕窝再看她的胃口,或是岳岭给她煮或是让人出去买。

陆雪珍扶着头走到餐厅,气色不好,岳岭把煮好的燕窝端出来,关切地问:“陆阿姨,你睡得好吗?”

陆雪珍叹气:“怎么可能睡得好呢?”

岳岭将燕窝盛好:“你别操心,我会好好劝劝瓴熙的。”

陆雪珍摆了摆手:“没胃口,就想喝点白粥。”

岳岭连忙起身:“那我给您做去。”

陆雪珍揉着太阳穴淡淡地应了一声,由着岳岭在忙,自顾自先回房了,等岳岭把白粥煮好端给她,她迟迟没接,正好管家徐姨把她今日想吃的早点买了回来,期间一句话都没和岳岭提,让她不要忙了。


陆雪珍看着同时端上来的食物,疑惑地看了看徐姨,徐姨立刻抱歉地说:“哎呦,小岭,你看我忙起来,就忘记通知你不用给太太准备早点了。”

陆雪珍埋怨了徐姨几句,就拉着岳岭的手,充满慈爱地说:“你看看这个徐小珍,糊涂,这些你们自己分吧,拿点咸菜来吧,我要吃小岭做的白粥。”

徐姨一边道歉一边劝:“太太,您昨天就没怎么吃晚饭,早上得吃点营养的。”

陆雪珍坚持:“不行,小岭那么辛苦熬得粥,我不能辜负她的孝心。”

岳岭把餐盘放下,抬起头就是徐姨吃人的眼神,她没有理会,接过徐姨手上的包装袋,笑着说:“陆阿姨,你得吃有营养的才行,要不是你没胃口,我也不想你吃白粥呢。”

徐姨这才赞许看了她一眼,跟着劝陆雪珍。

陆雪珍摇头:“这怎么行,你一番心血……”

岳岭笑着说:“我自己吃就行了,我这就帮你把东西装好盘。”

陆雪珍无奈,叫住她:“就在餐厅一起吃吧,别来回跑了。”

“好的。”岳岭应下,又去厨房把徐姨买回来的面包奶酪装好盘端出来,自己就吃那一碗白粥。

以前,她不懂,后来,她逐渐明白,只要她做了什么让陆雪珍不满意的事情,陆雪珍就会和颜悦色不痛不痒地给她一些难堪。徐姨是江宅内院管家,任何事情都处理得井井有条,传个话这种小事怎么会忘记,不过就是故意的罢了。

看来,陆雪珍是不满意昨日她的表现,岳岭只有苦笑,飞来横祸啊,她实在不知道她该怎么做,无论是田星儿对她的看法,一个无耻的小三,还是田星儿要她离开江家离开江瓴熙,她都没有选择权,她是讨好不了田星儿的。

若是说要缓解陆雪珍母子之间的矛盾,她真的尽力了,她要是絮絮叨叨缠得江瓴熙紧了,江瓴熙发起火,她受着也没关系,可转过头,陆雪珍满意了,又会怪她不懂体贴,让江瓴熙生气。而办不到,或者说不能立即办到,她就没有好日子过,陆雪珍就会这样阴不阴,阳不阳的让她不好过。

“等下,你陪阿姨去趟舅舅家吧。”吃完早点,陆雪珍说。

“好的。”岳岭乖巧地回答,这个节点去,她不会好过。

“只是……”陆雪珍为难地说,“可别和熙儿说了,等他知道我又去替他求和,心疼我,又闹得亲戚间不愉快。”

“当然啦,我也很久没去看望舅舅舅妈,实在不应该的。”

陆雪珍满意地笑道:“还是小岭你最懂事,快去准备吧。”

岳岭没走几步,陆雪珍又补充了几句:“穿那件玫红色的针织,配件白裙子,再戴个同色的贝雷帽,显得青春活力。”

岳岭换好衣服,陪着陆雪珍一路无话来到了舅舅陆衡家里,一进门,岳岭发现陆衡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在家里等着她们,岳岭乖巧地一路打招呼,只有陆一鸣和颜悦色,其他人全部当她是空气,连一个点头,甚至说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

陆雪珍轻轻地安慰她:“别难过,听你舅舅说,昨天一鸣和星儿吵得厉害,你舅舅一家昨天鸡飞狗跳,今天个个都呕着气,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我看你声若洪钟,走路也虎虎生威,哪像受了伤的样子,又在熙儿面前吹了什么枕头风,让熙儿生这么大一通气,我家儿子媳妇登门道歉都不给好脸色,闹得不欢而散,让两家这么难堪!真正是个白眼狼!”陆衡的妻子白茜云瞪着她说。

“你不帮着劝就算了,还火上浇油,存得什么心,把两家闹得老死不相往来你就高兴了,你就快活了!妈骂得对,养不熟的白眼狼!”陆衡的长女陆明明狠厉地说。

岳岭面露难堪,这些话她从小听到大,听得多了。

江家对你恩重如山,你得知恩图报,不能做那没心肝的白眼狼!

江太太都累成这样了,你也不帮着分担一下吗,真真是白眼狼!

怎么,这点小事你都办不到,多委屈你了吗,你岳家的人吃了江家这么多年的饭,享了这么大的荣华,都不尽点心吗,真是狼心狗肺!

要是没有江家,你岳家的人早不知道死在哪里了,你做大的不教好弟妹,还没有一点担当,当初就不该收养你们,费这么多粮食,费这么多心力,还不如养条狗!

这些都是江家的亲戚循环敲打她的话,陆雪珍每每呵斥他们,总是安慰自己,让自己别介意,当初,她是真的信陆雪珍不是这样想到,也是真的介意这些话,是她没做好,是她还没做到位。后来她才渐渐明白,这些话都是陆雪珍透过这些亲戚给自己施压的话,她必须时刻以陆雪珍的话为圣旨,一步不错的执行,否则,江家养你何用。

从以前,她就活得很累了,她是陆雪珍的马前卒,陆雪珍想做到的,都是自己冲锋陷阵。江家唯一的女儿江雪绒,穿的衣服不得体,她念两句江雪绒不听,她就要费尽心思让江雪绒听话;陆雪珍对妹妹岳澜和弟弟岳麓有不满,也都是让她这个大姐管教,从不亲自出面,她好不容易让弟妹改好了,弟妹去和陆雪珍告状,陆雪珍还装好人规劝,好似一切不是她的主意。这些事她从小都在做,做不好受陆雪珍不阴不阳的对待,做好了是她应该的,不痛不痒一句称赞。

以前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呢,岳岭想,就像读书人以读书为己任,只要能读出成绩一切值得付出,以前的她是真心感激江家,也在努力为江家耗尽心力,只要江家好,她觉得这些委屈,这些付出都不算什么。直到她出事,被江家人害得身心受创,却被如垃圾一般丢弃,她才明白自己不过是江家一件可有可无的东西罢了。

以前每每被江家亲戚指责,她都会慌乱,会难过,会解释,会拼命去让江家的每一个人满意,如今,她只是低下头,沉默不语。

这些话虽然不会再对她带来毁灭性的打击,却依然难听得让她难受。

陆雪珍看她脸色不好,领着她就要走,冷哼一声:“怎么,今天让我来,是给我脸色来了?当着我的面数落小岭,这是她的错吗?”


白茜云立刻站起来拉住陆雪珍:“姐姐,你这是什么话,我们怎么敢给您脸色看?”同时瞪眼看岳岭,“你就这么站着?”

岳岭闻言开口劝道:“陆阿姨,舅妈不是这个意思,你别生气。”

陆雪珍心疼地看着她:“我就是受不得你被欺负。”

岳岭摇头:“怎么是欺负,是长辈对晚辈的教诲,舅妈是疼我才会指点我的。”

白茜云顺着说:“可不是,我怎么能欺负小岭呢,小岭是什么孩子,自小我是看着长大的,特别能够体谅我们做长辈的苦心,忠言才会逆耳,都是自家孩子,我说话就随心了点,有时听起来是不好听,但里面的真心可不假呐。要是别家的孩子,官话一套套的好听着呢,里面又有多少真心实意。小岭,快扶姐姐坐下。”她回头对着自己一帮子女数落,“你们呀你们,看看人家小岭,再看看你们,为你们好还天天顶嘴,一点都不知道体谅父母,尤其你们两个。”

被特别点名的陆一鸣和陆一哲都一脸莫名其妙,无辜地看过来,陆一鸣反应最快,连连道歉,说着好听的话,母亲大人辛苦了,是儿子的不是。

惹得众人一阵发笑,气氛也轻快起来。

岳岭扶陆雪珍坐下后,佣人立刻端上上好的咖啡和茶,口味都是陆雪珍和岳岭喜欢的,应该说,都是陆雪珍喜欢的。

陆衡这时开口道:“请姐姐来,就是要把这横在我们之间的不愉快解开,星儿她不懂事,做错了还不知错,让她去登门道歉还委屈上了,把瓴熙气得不轻,今儿我这舅舅找他,都避而不见。”

陆明明特别不好意思地说:“听说,还害得姑姑和表弟大吵一架,我真是……唉……”她埋怨地说,“弟妹,你看看这事闹成什么样了?”

“不仅如此,那齐媛是友明集团掌舵人张明秀的小情人,近来十分得宠,几次吃醋都闹到大众面前,被人看笑话。张明秀一直以来红颜不断,绯闻缠身,他怕什么,见怪不怪了。但我们陆家一向低调,清清白白,这次这件事要不是一鸣觉察出不对,早一步出手止住了媒体,我们陆家,你们田家会被写成什么样子!”陆明明的丈夫陆有成说。

“弟妹,你糊涂呀,我们这些豪门家眷最是能引起大众兴趣,一有什么事,记者闻着味就来了,和苍蝇一样甩都甩不掉。上了报纸,白的都能说成黑的,小岭是受害者吧,她招谁惹谁了,记者一张嘴可以把她说得要多不堪有多不堪,何况你做得那点事,就算是不添油加醋,也够爆了。”陆一哲的妻子辛莱慢条斯理地说。

陆有成连连点头,挑明说:“一是把无辜之人当枪使,这二呀,枪口还是对准自家人,你说说,人家要怎么说你,唾沫都得淹死你。”

陆一哲沉声说:“这还算是小事,友明、硕成、我们卓越,你们云尚都是大集团,这事情要是爆出来,分分钟影响股价影响合作,会造成多少不可估算的损失,一切一切都是为你自己的私心!”

这些话条条诛心,让田星儿无地自容,田星儿眼睛有些红肿,坐在一旁不吭声,脸上再也没有昨日的蛮横,只是神色楚楚而羞愧,像是被击倒了一般提不起劲。

岳岭看了一眼陆雪珍,见她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一切,但以她多年对陆雪珍的了解,她很高兴,陆家每一个人都在数落田星儿,她很高兴。

陆衡看了田星儿一眼,无奈地摇摇头:“好了,到此为止,现在开始没你们说话的份,这事今天过后谁也不许提。直到今早我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说实话,我是非常生气的,星儿,这点你要清楚,我们是亲戚,是家人,你有什么不舒服,不满意你应该先和我们商量,而不是自作主张乱搞一通!要是没有大家在后面帮你收拾残局,都不知道惹出多大的祸事!”

陆一鸣握紧了田星儿的手,讨好地叫了一声爸。

陆衡叹口气,语气软了下来:“我们陆家几代下来,都是书香门第,也是有规有矩的,家规也是一条一条列得清清楚楚。现在是新世纪新时代,我从不拿这些规矩要求你们,我只要求一条,就是家庭和睦,最要紧的,就是要时刻记住,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关上门解决好,而不是借外人的手,给自家人不痛快。这一点,你们给我记清楚了!”

“是。”陆家的子女都恭敬回答。

白茜云特别点名田星儿:“星儿,你明白了吗?”

田星儿垂着眼,缓缓点头。

陆雪珍缓缓地说:“看来,经过一夜思考,星儿终于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

陆一鸣抢着说:“姑姑,星儿是懂事的,之前的事钻了牛角尖才一时糊涂,昨天我们催着她道歉,没听她解释,一个劲的说她,她只是一时没想明白,才闹了这么一出,害得你和表哥还置气。今日她呀……”

田星儿反握住陆一鸣的手,自己来说:“姐姐姐夫,哥哥嫂子都说得对,我是糊涂,做事不考虑后果,不仅认识不到还觉得自己委屈,辜负了大家的好意。现在我才觉得自己多么愚蠢。而我也知道,什么是家人,一鸣为了我出大价钱和媒体打招呼,四处奔走,妈和姐姐也出面和那些太太们提前说好话,免得被人背后中伤,我晓得厉害了,也知道自己错了。”她真诚地看着陆雪珍,“姑姑,对不起,是我昨日不懂事,辜负你的一番好意。”

陆雪珍先是叹口气,继而慈善地笑了:“你呀,昨日都在给你搭台阶,你就是不理会,我是又气又急的……”

田星儿羞愧地说:“是我错了。”

陆雪珍宽慰道:“好了,都是一家人,我们做这些还不都是为了你呀,知错是晚了些,也不算白费。”

到这,戏也差不多做足了,陆衡让一家人当面数落田星儿一顿,又让她恭恭敬敬道歉,是顺了陆雪珍的气,岳岭想,等会,就是找她麻烦了,让她去做江瓴熙的思想工作。

“小岭啊,你看星儿这么高傲的人都认错了,你是小熙的枕边人,你得劝着些,怎么能由着他发这么大的火,连他亲舅舅的电话都不接。”果然,白茜云这就开始转过头来说她了。

陆明明也说:“你是他的心头肉,可别恃宠生娇,做那白眼狼的事情。”

岳岭含笑连连保证,陆家人这才满意,她以为这就结束了,不想……

陆衡突然说:“我知道,在星儿眼里,姐姐家什么大婆二婆,童养媳的事乱得很,今日都在,把话说开了,等星儿你了解了,就知道你一直在意的事,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

陆明明迫不及待似的开口:“岳岭做小,那是江家可怜她,救她的命。我就说这事做不得,你救她的命她是活了,这流言蜚语要把你们淹死了,你看星儿自家人都这么想,姑姑,我真为你们不值。”这口气,恨不得为江家击鼓鸣冤去了。

岳岭一瞬间明白自己为什么来了,是她一贯做的事,当出气筒,为了让田星儿心里舒服,她得来帮她消了心里那根刺。


“岳岭她当年又喜欢瓴熙又喜欢瓴禾,那时候她最大,大家都小不懂事,她勾引了这个又勾引了那个,做了两兄弟同一个女朋友,把两兄弟玩弄于股掌之间,伤了她们两兄弟的心,是不是,我说得对吧,岳岭!”

岳岭没有回答,陆明明尖锐地声音就快刺穿了屋顶,一直在逼她承认,岳岭只是低头,手不住地发抖,任由她在耳边尖锐的乱叫,陆明明见岳岭不回答,冷笑:“她当然不承认,这是那么丢人的事情!”

“够了!”陆雪珍冷声道,“这些事不要再说了。”

白茜云说:“这怎么行,不说出来,姐姐你得多委屈。”

陆雪珍摆摆手:“我带小岭过来不是来让她难堪的。”

陆明明嘟囔着:“她做得出,怕什么别人说。”

陆雪珍脸色更加难看,白茜云瞪了她一眼,陆明明也不说了,转而笑容满面地问:“瓴禾和雪绒再过两个月都毕业了吧?”

陆雪珍听到宝贝儿子和女儿的名字才重新挂上笑容,脸上忍不住露出疼爱的表情:“是啊,终于要毕业回来了。”

白茜云说:“他们毕业典礼的衣服你选好了吗?”

陆雪珍摇摇头,含笑说:“倒是看中了几套,但是雪绒她呀,说给我准备了衣服,是和她配套的母女装,还不许我看,也不知道选得好不好。”

“你是在显摆吧,雪绒她的眼光你还不信吗?”

陆明明笑说:“到时我可得一起去他们的毕业典礼,这么重要的场合,我必须在。”

陆雪珍无奈:“你这个机灵鬼啊,结婚了都这么淘气。”

岳岭就在旁边听着她们一家和乐,麻木地赔着笑,心里空荡荡的一片,隐隐发疼,在这里坐着如坐针毡一般。

“妈妈,你们聊着,那我们就去做些小点心,小岭一起来吧。”陆明明含笑招呼岳岭。

陆雪珍让她去和大伙聊聊天,她顺从地和陆家小辈女眷们来到二楼的厨房,几人说是下厨,也就是玩玩烘焙而已,平日里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

陆明明把佣人都赶出去,美其名曰要自己动手,不让人打扰,岳岭听罢,已经知道她想做什么了,刚才被陆雪珍打断的话,需要继续进行,这本来就是她来这里的作用。

先是辛莱在网上找了一个简单的教程,然后陆明明就一路指使岳岭把要的东西准备好,开始带两个弟妹选围裙,一边选一边和辛莱说:“我得选个称我今天妆容的,等会你帮我好好照一张啊,我还得发出去的。”

田星儿没有心情,她迫切地想知道江家的情况,顾及岳岭在,她小声地问:“姑姑家到底是什么情况?这里不方便说,先去我房间吧。”

陆明明见田星儿自然而然地引入了话题,嗤笑一声开始了表演:“不用这么小声说话,我就在这说也没关系。”

田星儿看了看岳岭,辛莱先一步选好了,不屑笑了笑:“说了也没关系,岳岭,你不会介意的吧。”

岳岭默默地做事,没有搭话。

陆明明冷笑:“在姑姑面前多乖巧懂事,一到我们面前,爱搭不理的,都不屑理我们呢。”

“她就是个双面人,也就我们是亲戚,知道真相,外面的人都像星儿一样,以为是小熙风流,以为是姑姑家不堪,还没结婚就养着个小妾了呢。”

田星儿本来就不喜欢岳岭,听罢眉头皱得更紧,眼神也冰冷起来。

陆明明笑说:“她呀,被戳穿玩弄兄弟二人,自是不敢再和他们有瓜葛,但品行下贱,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去了,弄到后来生了暗病,把自己造得没有生育功能,变做了个下不了蛋的母鸡。就她这副尊荣,有个子宫最起码能有一些男的不嫌弃娶回去,好歹能传宗接代。后来她生不了,谁也不是傻子娶她,知道攀不了高枝了,她就怕离开江家再也享不了荣华,所以回头死活要缠着小熙,说是忘不了他,一辈子服侍他。”

辛莱说:“可不是吗,小熙和她在一起过,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她以死相逼能怎么办,她妹妹更是没办法,总不能看着自己姐姐死,都准备和小熙分手了,两个有情人差点分开,真是造孽。”

陆明明丢下手中的围裙:“唉,晦气,没心情了。”

辛莱也受不了似的:“想起这些,我都气不打来一处来。”

田星儿也是义愤填膺地,又忍不住问:“那后来怎么能变成……怎么能向这种人妥协。”

陆明明竖起手指:“小声点,姑姑不喜欢提这些。”招呼两个弟妹,“去我房间喝茶,我慢慢和你们说。”

临走前,田星儿冷冰冰回头:“你果然就是个不要脸的东西。”

从头到尾,岳岭没有说一句话,抬起过一次头。等到人都走完了,她才再也站不住,慢慢跪倒在地,死命忍着眼泪,她不能哭,要是被看出来了,她又会被说了。

明明,这些都是谎言,她从没有脚踏两条船,戏耍江家两兄弟,她也从未滥交;明明,是江瓴熙强要了她,又把她当做物件送给瓴禾;明明,瓴禾口口声声说爱她,却最终变心负了她;明明,是江瓴熙说把她当垃圾回收,让她未婚怀孕;明明,是陆雪珍怕未婚怀孕的事影响江家声誉,带她去堕胎导致她身体受损无法生育;明明,她才是最无辜的受害者,可是,可是,她的脑海里,是陆雪珍虚假的关怀……

陆雪珍心疼地说:“我知道这些都不是真的,但为了这个家的声誉,这只能是事实,你受委屈了,是我教子无方,让你受这么苦。承担了这些骂名,你就不能是江家的媳妇,是委屈你了,但最起码你还能和熙儿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岳岭麻木地应着:“没有,这算什么,我们姐弟三人都是江家养育长大,受了这么大的恩,这些流言算什么。”

陆雪珍满怀安慰地握紧岳岭的手:“好孩子,好孩子啊。”

岳岭脑中嗡嗡直响,她刻意压制住的往事不断翻涌,那些痛苦的,窒息的往事一幕幕回闪,她直想一脑门撞死。

似乎只有死,她才能逃离一切。

岳岭,你就算死了,也逃不开江家的,你生是我江瓴熙的人,死是我江瓴熙的鬼!

姐姐,你不能这么自私,丢下我们不管!

姐姐,你得活下来,你得为了我们活下来!

可是,她连死都没有办法选择。她感觉头晕目眩,越发透不过气,一阵天旋地转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岳岭醒来的时候,陌生的天花板让她有一瞬间的迷茫,等她转了转头,看清楚周围才发现她似乎在医院。

江瓴熙就坐在床边,温柔地看着她:“醒了?”

岳岭想起身,江瓴熙让她等等,把床板摇起来。

医疗床?她应该是在医院吧,她问:“我是不是又添麻烦了?”

江瓴熙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你只是晕倒了,现在在医院检查身体。”

岳岭回想起她是陪陆雪珍去陆衡家,在那里晕倒的,意识到不好,她立刻说:“可能是昨天受了惊吓,吃饭也吃得晚了,肠胃不舒服,这刚去看舅舅,还没说上几句话就难受得不行了,是我自己不好。”

江瓴熙倒了杯温水,扶着岳岭喝下去,闻言点头:“嗯,那下次我们就准时吃饭。”

岳岭顺口气:“真的是我的问题。”

江瓴熙打趣地说:“你晕倒自然是你身体的问题,怎么,你还想怪舅舅家风水不好。”

见江瓴熙没有发怒,似乎对陆雪珍和她去陆衡家没有不满,岳岭松了一口气,她重新躺下,她想起晕倒前那些剜心的流言,忍不住攥紧了拳头,紧紧扯住床单,好半天自我调息后才缓过来。睁开眼,她下意识去看江瓴熙,察觉到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痛苦。

他,怎么了?岳岭开始不安,她能不能稍微舒服的生活,从来都是依靠江瓴熙的心情。

江瓴熙先俯身过来,关切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岳岭摇摇头:“我没事,只是刚醒来还有点不适应,几点了,会不会耽误你做事?”她记得她到陆衡家没多久就晕倒了,现在窗外阳光充足,可见还是上班的时间。江家头一件大事就是硕成的发展和业绩,要是江瓴熙由着性子不去主持大局来看她,她就倒了大霉了。

江瓴熙轻松地说:“我也是人,我也要休息,今天又没什么事,不用去了。”

“真的吗?可平时,你都很忙的……”岳岭深怕江瓴熙为了自己翘班,那她就又要被说了。

“平时?也没有那么忙,只是装得很忙,不想回家而已。”

岳岭抓住了关键词,开始问:“为什么呢?”不想回家这个不稳定因素未来极有可能引发大乱,她必须尽早掌握,做好准备化解。

江瓴熙坦白道:“看到陆女士就头疼,只会不停地甩着鞭子让我做事,好像我是头驴一样。”

岳岭苦口婆心道:“陆阿姨也是为你好。”

江瓴熙凑过来,下巴枕在医疗床的扶栏上,可怜兮兮地说:“我知道,但我还是窒息,所以,我经常翘班的,都没有被发现呢。你可怜可怜我,帮我保守秘密吧。”

江瓴熙生得非常英俊,他有两个小巧的梨涡,笑起让人如沐春风,如果不是他总是冷着一张脸,其实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特别是他现在这样,岳岭有种回到小时候,是那个一直追着自己姐姐姐姐叫个不停的江瓴熙。

“好吧,我就当不知道。”岳岭无奈道,只要不会影响他们母子关系,其他的都无关紧要。

江瓴熙凑过去,快速亲了岳岭的脸:“小岭最好了。”

岳岭只是笑了笑,她和江瓴熙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这样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

江瓴熙心情似乎很好,脸上的笑意越浓,整个人阳光起来,他这样聪明又果决的精英,竟给人一种傻乎乎的感觉。

岳岭实在觉得气氛怪异,本不想提陆雪珍,还是忍不住问:“那陆阿姨有什么交代的吗?”

江瓴熙心情稍微冷却了几分,脸上笑容不减:“也算有吧,让你好好休息,这次突然晕倒,医生说可能是旧病复发,有可能是昨日受了惊吓,也不排除其他原因,一切都是未知,都需要做检查确定,短时间内,你是出不了院的。”

听到这里岳岭整个人都轻松不少,只要在医院她就不用时时对着陆雪珍,不用提心吊胆,即使有需要她做的事,陆雪珍会打电话来吩咐,那也好过直面对着她。想到这里,她想起一件事,还有她还身负的重任。

“我的手机呢?”

“手机啊,你晕倒的时候摔坏了。”

岳岭瞪大了眼睛:“什么?”她原来摔得这么重啊。

“没事,再买一个就行了,我晚点再拿给你。”

“嗯。”岳岭问道,“对了,今天去舅舅家,星儿很认真向陆阿姨道歉了,她已经很深刻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江瓴熙不在意地说:“她道歉的对象错了吧。”

岳岭说:“可能是怕你还在气头上,舅舅说你今天都没接他电话,所以她还不敢来找你。”

江瓴熙笑了,不无嘲讽:“不是对我道歉,是对你。”

岳岭愣了一下:“我?”一时自嘲,谁会向她道歉,随即立刻道,“她也跟我道歉了。”

江瓴熙以手撑着脸,打量着她:“那你原谅她了吗?”

岳岭眨眨眼,觉得今天的江瓴熙怪怪的,说不上来,显而易见的是废话多了很多:“我当然原谅她了,都是亲戚嘛,她也真诚道歉了。”

江瓴熙摸着下巴,像个采访的记者:“你就不想打他一顿吗?”

岳岭的眼睛立刻瞪起来,满脸不可置信:“打、打她一顿?”

江瓴熙认真地说:“对啊,左勾拳右勾拳,出出气。”

岳岭有些招架不住,这是江瓴熙会问的问题吗,他怎么了,试探自己吗,不会啊,只有陆雪珍表里不一才会试探自己,江瓴熙从来都是发号施令,表里如一的,他没必要绕弯子,岳岭越发觉得奇怪,她斟酌着说:“怎么会呢,我从没怪过她。”

江瓴熙分析:“还好你没有这个想法,不然容易吃亏,你太娇小了,可能打不过她。要不,去学一些格斗技巧?”

岳岭还在想怎么回答,医生推门进来查房打断了这次奇怪的对话,她松了口气,其实不管学什么都好,她都挺想去的,去了的话,在江家的时间又能减少不少,可惜,她做不了主。

护士还在给岳岭做一些基础护理,主治医生李旭和江瓴熙先出去了。

江瓴熙一出病房笑意消散,冷若冰霜:“她怎么样?”

李旭最怕见到这样的江瓴熙,气场太强,虽然知道不是对自己,但心里总是毛毛的,他庆幸地说:“目前一切稳定。”

江瓴熙眯了眯眼睛:“目前?”

好怕怕,李旭内心在流泪,凝重地说:“她整整四年神志不清过,恢复了两年完全恢复神志,已是难得。现在,她的精神压力依然居高不下,是很危险的,稍有刺激,晕倒是最基础的自我保护机制,再激烈点呢,后果不堪设想,她受不得刺激。听说,当时场面并不激烈,她就已经晕倒了,这已经是极其危险的信号了。”

江瓴熙遥望远方,与以往的愤怒截然不同,他十分平静,侧脸弧线完美无瑕,他轻笑:“我知道了,辛苦李医生继续费心。”

“这是当然的。”

“还有,你的办法有点用。”

李旭高兴地说:“有用就好,适当的放低姿态,会有助于缓解你们之间的关系。”

“谢谢。”


护士已经做好护理出来,江瓴熙正准备进去,李旭思考了半天还是叫住了他:“其实,我觉得你还是稍微避一避比较好,因为……”这个要求对江瓴熙来说颇为残忍,但为了病患好,他还是说了下去,“她见到你的时候,也很紧张。”

江瓴熙一瞬间背脊僵硬,有一股死一般的颓败,李旭不忍道:“等她平稳了再多陪陪她,只有病好了,才能来日方长。”

江瓴熙垂眸:“好,我就在这里,有什么事你及时通知我。”

李旭说:“这是自然。”

江瓴熙换上一副轻松的神色回到病房,护士赵芬出来的时候,又是羡慕又是惆怅地摇了摇头:“真是个痴情种,真是一对可怜人。”

李旭冷声道:“你比外面同岗位的护士高拿一倍工资,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赵芬吓了一跳,慌乱地说:“李医生我知道的,少说话多做事,病人的一切都不往外传。”

“不仅如此,在医院里也不能随意讨论病人的情况,记清楚了!”

赵芬立即点头:“我记清楚了。”

李旭着重强调:“你最好再记清楚点,如若病人隐私外传,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后果都不是你,或者这个医院的任何人能承担得起的,这是你来这里第一天就该清楚记得的事情。”

赵芬后背一凉:“我知道的,我记得很清楚。”

李旭这才放缓语气:“前段时间新来的护工是你介绍的,这些希望你再多强调一遍。”

赵芬连忙应下。

“你去忙吧。”

赵芬如蒙大赦转身离开,长长舒了一口气,立刻小跑到护工室,义正言辞地把这些话一股脑又给她介绍来的护工重点叮嘱了一遍。

赵芬前脚刚走,这个她介绍来的护工就惹了大麻烦,岳岭在这个医院的消息已经无声无息通过互联网传输到了一个女人的手机上。

江瓴熙知道生病前的岳岭还会被岳澜、江雪绒她们拉着有些活动,那时她偶尔还是能发自内心的笑,有自己的世界,是鲜活的。她痊愈后回到江宅的大半年里,都是围着陆雪珍生活,她怕做的事情不合陆雪珍心意,所以连自选一本书看都不敢,渐渐的,她的世界什么都不剩下,好几次,他回家看到她,只是一个人在发呆。

“想看点什么书、电视剧,或者有其他想做的,我都给你拿来。”

岳岭没有任何思考:“不用了。”

“不会闷吗?”

岳岭摇摇头:“不会,如果闷了,我会去院子里走走的。”

这样空白单调的岳岭,让江瓴熙又害怕又心疼,仿佛会随时消失,他再怎么努力抓不住她。他极力压抑住自己留下来的强烈欲望,站起来,柔声吩咐:“那你好好休息,我还有点工作上的事情需要去处理,晚一点我再来看你。”

岳岭见江瓴熙回去做事,颇为开心,忙不迭点头:“好。”

江瓴熙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恋恋不舍的离开,病房门一关,带走了他所有的柔情,他的眼神锋利而冰冷,令人望而生畏。

江瓴熙的秘书苏启南见他下来,立刻迎了上来:“夫人的手机有78通未接电话,分别是江太太3通电话,徐管家30通,陆家太太、小姐、少夫人轮番打了44通电话。江董私人手机只有四个电话未接电话,江太太2个,陆先生1个,陆二少爷1个。工作上的事情我已经一一列好,您是先处理工作上的事情还是家事呢?”

明明是要找自己,却一个个不敢来找他,只敢去找岳岭麻烦。

“都不处理,马上在公司内部公开发布一份声明,就说我突发疾病需要休养,公司一切暂由CEO霍万泽全权处理。”江瓴熙没有离开医院,而是在岳岭住院楼对面的一间专门为他所设的套间休息,他要守着岳岭。

“是,医院外面已经蹲守了我们预先安排的记者,只要江太太或者陆先生家任何人敢于靠近,都会被围追堵截询问您身体情况,一时间硕成掌舵人病危的消息就会甚嚣尘上,成为明日的头条,只要他们敢来,硕成就会股价大跌,所以,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至于其他想对夫人不利的人,根本进不来。”

江瓴熙满意地点点头:“你做得很好,先下去休息吧,有事我会叫你。”

苏启南一走,江瓴熙就站到窗边,即使看不到岳岭,只看到一扇病房的门,他的心都是安逸的。手机不断在弹出消息,他现在只有一部没有手机卡的手机,主要作用是方便他上网关注时事,和了解经苏启南传递的最新消息。

页面最新一条就是苏启南转述陆雪珍的话:江瓴熙,你怎么敢!你心里还有没有这个家,有没有我这个妈妈!你要是再不回电话,你就不是我儿子,你永远别回这个家!

江瓴熙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轻蔑一笑,您当年在害我的时候有当我是儿子吗?原来,一个人开始失望后,便不会有任何期待了。他其实和岳岭一样,岳岭对他失望,便不再信他的爱,他对陆雪珍失望,便不会再期待陆雪珍的爱。

不同的是,他已经改变,他在全心全意爱岳岭,在弥补往昔过错,一切以岳岭为先;而陆雪珍知道他们之间有裂缝且越来越深,却仍然独断独行,还是以她自己为主。

他早就说过,岳岭大病初愈受不得刺激,他恳求他妥协,陆雪珍不为所动,压迫敲打从不手软,他看不下去屡屡与陆雪珍争执,最后受罪的都是岳岭,他心疼岳岭,投鼠忌器,只得顺从忍耐,但陆雪珍还在步步紧逼。

他一直在缓慢进行着斩断岳岭身上枷锁的计划,走走停停就是怕岳岭受不了,不敢冒进,如今,他已经想开了,岳岭在江家如惊弓之鸟,总有一天会崩溃凋零,而按照陆雪珍的做法,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他的进度缓慢对岳岭没有任何帮助。既然如此,索性打破一切提前开战,奋力一博,成功,岳岭得解脱重获自由,失败,他也不怕了,他只有岳岭,岳岭生他生,岳岭死……他便随她而去。

若是真有这么一天,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欺负过岳岭的人,会拿走所有刽子手的幸福,把他们全部打下阿鼻地狱为岳岭陪葬。之前,他不过是投鼠忌器,一直隐忍,现在,是该表现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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