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月光小说网 > 现代都市 > 飘呀飘

飘呀飘

冶岸 著

现代都市连载

她说我和她都是阴沟里的蛆,连血都是脏的……“胆小鬼连幸福都害怕,碰到棉花都会受伤。”可是我发现,母亲之外有温暖的怀抱,宽厚的肩膀,爱并非于只于血脉之间。我不用再恐惧又故作冷静地面对自己的未来……

主角:程思卿,秦文   更新:2023-01-30 14:14:00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程思卿,秦文的现代都市小说《飘呀飘》,由网络作家“冶岸”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她说我和她都是阴沟里的蛆,连血都是脏的……“胆小鬼连幸福都害怕,碰到棉花都会受伤。”可是我发现,母亲之外有温暖的怀抱,宽厚的肩膀,爱并非于只于血脉之间。我不用再恐惧又故作冷静地面对自己的未来……

《飘呀飘》精彩片段

疯子一样的母亲死掉了,她跳进了河里。

那天,她久违的抱住我,抚慰了我好久好久,说了好多爱我的话。我不明所以,然后她就再也没有出现在我面前。

直到第二天早上,警察上门说我没有母亲了,但她会在天堂继续爱我。

她爱我?

我笑着哭了,爱我的母亲如何把我锁在衣柜里凭我痛哭;爱我的母亲如何在我身上留下爱的痕迹;爱我的母亲如何在夜晚抱着我大哭,一遍遍的重复对不起。

她给我买喜欢的玩具,给我做好吃的饭菜,也会没由来的落下一掌······

“宝贝,对不起,妈妈总是对你发脾气。”她哭的撕心裂肺,“可是我所受的的痛苦都是因为你啊!”说着她死死勒住我。我在她怀里不敢反抗,怕迎来更可怕的回应。她慢慢放松,帮我擦了擦眼泪,温柔地轻吻我的脸颊,“我是爱你的宝贝,对不起,宝贝,对不起,你能原谅妈妈吗?妈妈再也不会这样了。”

我僵硬而艰难地点点头。这句话她说了无数遍,我知道已经当不得真了。

但是她竟然真的做到了。因为我再也没有母亲。

警察用温柔的手掌把我搂进宽阔的怀里,另一位替我抚慰脸颊,我竟不知自己已经掉了那么多眼泪。这一举动让我大哭起来,我紧紧地抱着警察,用尽全身的力气哭喊着。我抓着他,他并没有像母亲一样对我施加更多的力,他只是那么温柔地抱着,好温暖。

审讯之后我偷偷地从警局跑出来,我走到他们说的母亲跳的那条河,我没有感受到母亲的任何气息,这河流和往常一样。我在边缘徘徊着。

“你为什么能好好活着?都怪你!都怪你!所有人,都抛弃了我。要是没有你,我就会和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她有些癫狂:“那我就会······幸福?”

想着这些我好像脚底无力,掉进了河里。河水渐渐淹没我的视线,是污浊的颜色,我已经看不清河岸。

“你凭什么幸福,你应该和我一起痛苦的。”

我没有挣扎,就这样吧,让水把我泡烂,让鱼虾分食我的身体,希望我不要被找到,让我悄无声息的消失,就像根本没有来到这个世界。这样母亲会幸福了吗?

我的意识渐渐消失在了灰暗中。

等一阵闹钟把我惊醒我才反应过来,我又做噩梦了。心里面那种惊恐失落的情绪久久不能散去,胸口好闷,我绷不住哭了,眼泪默默地流下,我拿纸擦了擦,吸了下鼻子。

悲伤会随着眼泪流出去,我似乎好受了一点。我告诉自己,早就过去了,都是假的。

突然有人急促地敲着房门。

“进来。”

“你没事吧,我和你妈妈突然听见你哭喊,有点担心。”爸爸打开门往里看。“妈妈让我来看看。”

他走进来坐到我床边,把纸递到我手上。

“我没事,做噩梦了。”我对着父亲甜甜一笑。我十分依赖这个男人,从他温暖的手掌到宽阔的胸膛都让我依恋。

当初他把我从河里救出来,因为养母不孕,他们一起收养了我。跟他们在一起我才明白,人的温暖是可以持续的。

眼前的这个男人,在我一次又一次自我折磨中给我宽厚的肩膀,好像可以阻断一切危险的来源。

在这里的生活很普通,没有突如其来的责备也没有猝不及防的拳脚。他们教我,生活就是普通的,没有人特别幸运也没有人特别不幸,不懂的东西,特别是感情,要好好地活着,我们才能明白。

我总是问,生命的意义是什么?他说:“活着。”我不懂只是觉得他说的一定对。

这个问题好似黑洞,不断地把我吸入,逃脱不了。迫于想找到一些答案,我从事了心理研究,考了博士。

或许这也算我赋予自己的生命的意义。

“你妈妈在做早餐,吃了再走。我警局有事,先走了。”

“爸爸。”

他摸了摸我的头。我很喜欢这样,就像永远是被疼爱的孩子。

我走到客厅,妈妈已经摆好了早饭。

她看见我来,高兴地挥手:“小宝快来,试试这个,我做的肉馍馍。”

我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撒娇似的说:“我来试试妈妈做的肉馍馍。”

她用的牛肉馅,不知道放了些什么调料,很香,饼皮酥脆,杂着一些蔬菜。“妈妈,我带着去吃啊。”我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拿着包出门了。

留她在餐桌旁,她露出浅笑,低头吃起早餐来。

我九岁被她们收养,一直不太与别人贴近。

走在路上,我一直在想这次开的课题:爱是什么?

我不太明白这个课题的意义,它太复杂而且宏观了,哪里能清楚,什么能说明白?

对于亲生母亲的反复无常,我不太理解。现在想来,她是患有躁郁症的,不过我那时只知道,她说爱我也伤害我。

我之前特别恐惧爱,想去接受却总是在快要触及的时候逃脱,他们说是滥情,说是辜负,我却真的害怕,就像太宰治说的“胆小鬼连幸福都害怕,碰到棉花都会受伤。”况且爱情不会眷顾任何人,更不要说爱无能的人。

我懂得如何去避免坏果,却总是下不了决心。

想起母亲,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有憎恨,也有孩子对母爱的乞求。

养父母很疼我,于是我夜晚总是噩梦。我身上那颠沛流离的爱,那失而复得的情感,让我夜晚好不容易安稳下的睡眠总是被怪物充斥。夜晚有可怕的噩梦,把直接的伤害变成掠夺幸福的恐惧。

也许我明白了爱,就能作为一个健全的人,拥有接受幸福的能力,或许······我也可以爱别人。

刚到课题研究室,就听到导师叫我:“小卿,就知道你来的最早。”他是个年过中旬的老教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高兴的事,但从脸上褶起的皱子可以看得出他很兴奋,他过来一把搂住我,“这次课题,意义在于发现内心。先讨论一下,然后我们自己去找答案。你去随心所欲吧。或许你突然感觉轻松的时候,就是你需要的生活方式。一年之后再写结论。”

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明白的东西,要我用一年明白吗······

我的导师也是我的心理医生。我大学的时候妈妈带我去看心理医生,好巧他是我考研选择的老师,一直到我读博,研究与治病一起进行着······

他笑着看我,我感觉很温柔,可是这样的温柔总是让我感觉不真切。大家对精神病人总是有额外的温柔。

我又在揣测别人的善意是怜悯或施舍了。真假又怎样?若是他不好了,就当他死了,何必对同样皮囊下的另一个人寄托太多情感。

讨论结束后,导师拍拍我的肩。我知道他期待我的结果,我总是能说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自我治愈的话。他说自愈的人就是要多些自以为是和无所谓,自恋是保持心理健康的一个标准。

回到家后,我躺了几天,脑子里没有任何思绪。爸爸每天晚上下班都会带好吃的给我和妈妈。他们甜甜腻腻的,好像没有什么烦恼,想来我在他们面前也不会吐露什么悲伤。

若是也有这样一个怀抱只属于我就好了。

我躺在床上,任由阳光从敞开的窗户里照进来,铺在我身上。窗外树梢上跳着几只鸟,叽叽喳喳的,我感觉很舒服。天上的云一点一点地移动,和窗户边缘一起把蓝色空白挤走。风溜进来拂过我的脸,这样静静的就很好。

“宝宝,起床了没有?周末了,一会儿我们出去走走吧?”养母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一起从门边小声地传来。

“好~”我站起来去开门,我知道,我又要去面对这个和窗户外不一样的世界了。


养母是一个大学老师,教历史的,职称在副教授级别。但她一点没有那样的深沉,固执。

之前来办公室等她下班的时候,还听到有人窃窃私语:“李副的风韵真让人喜欢,媚而不骚,身段气质绝了。难怪夫妻感情好。”

“都说美貌是武器,割你心了?”一个女人打趣他。

“没生孩子自然比别的女人保养的好些。美貌的名头在外有什么好?”另一个男的说。

“得了。不就是二十多年前没追到吗?”

“就是,人家哪里没有资慧,说到‘古琢’那个立项,谁不会先想到她,人家可是陈老的得意门生。”

我的养母的确很优秀。

我们走在街上,两边是大树遮蔽的林荫大道,她朝我一瞥一笑,在手里变出一朵花,从包裹的花心里拿出一颗糖给我。

我一下子被逗乐了,打开糖果:“我都多大了还吃糖。”

她笑笑没有说话。

“你以前也这样哄爸爸吗?”我看着脚下的路,青石板砖一块接着一块。

“都是和他学的。”她语气欢快,我偏头看她,她脸上的笑容一直挂着。想着有爸爸这么高大英勇的男人爱着,保护着,怎么会不幸福呢?

她真的好幸福呀······

“学校新来了一家菜馆,特别好吃,我带你去试试。还有,我的学生排了一出历史剧,排练的时候挺有趣的,下午演出,我们去看看吧。”她挽住我的手,蹭着我肩膀,我比她高一点,这样的近距离恰好可以看清她粉润的嘴唇和黑色卷翘的睫毛,难怪讨人喜欢。

“好。”

学校里路两边的树木高大繁茂,风一吹带来狭管效应,夹着落叶向我脸上扑过来,吹乱了我的头发,我闭上眼睛把两边的头发弄干净,顺着风转过头,头发就遮不到我的眼睛。只见身后一阵风中飞舞的落叶,我抬头,落叶翩翩,似乎一瞬间世界都变得开阔起来。

风停了,我回过头对母亲笑笑,她和我同样的境遇,我不经意向旁边瞥了一眼,只见一个男人痴痴地看着这儿,眼里似乎有些惊奇,充满炽热,有着无尽的欲望。

我浅浅一笑,大概是被母亲风中的身姿迷惑了眼睛吧,于是拉着母亲继续走去。

到了那家店,我和母亲坐下,点了菜正在等候。

突然店门被打开,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进来,冲边上一个座位的人念叨着,“不好意思,来晚了,路上看见了一个很美的女孩儿,被惊艳到了。”

他坐在他朋友对面,气喘吁吁的,放好东西又说:“你不知道,她在风中那么干净,美丽,一下子就突兀出来。”

“哟,这词形容的。啥时候给我看看?”他朋友给他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我转移目光不再关注他,服务员给我递了一壶茶,我说了谢谢,先给母亲倒了一杯。感觉到有目光的注视,我抬头寻去,恰好对上他的目光,我不甘示弱便对视回去。他目光里毫不掩饰的炽热让我有些紧张。

听到他轻轻对朋友一说:“在你后面。”我便败下阵来。

母亲察觉我的异样,向后望去,一阵惊喜:“牧琛!你也来吃饭。还有小杨,来这儿坐。”说着,她拍拍旁边的位置,用眼神寻求我的同意。

我提前捏好一个笑容,对母亲点头。

“那就不客气了。”他们快速收好东西坐了过来。

“小宝。”她叫了又改口:“小卿,这俩是我学生,牧琛和杨灿辰。”

“你们好,我叫程思卿。”

“柔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他轻声细语地吐出几个字。

我自然明白,他哪里说的是树枝落叶。

“外面的风的确很大。”

杨灿辰蹙眉,“说什么呢?吃饭吃饭,菜来了。”他摆好热腾腾的菜,一脸殷勤:“老师,下午的演出您去吗?”

“嗯。”她吃了一口点头。

“您女儿也来吗?”

妈妈瞬间笑了,打趣着回答:“来,怎么会不来呢?是吧?”她和我示意。

“嗯。”

一顿饭很快吃完了,倒没有什么不适,他们两个很有分寸感。

付钱的时候,两个人抢着付,结果被我付了。

原因是妈妈说:“老师怎么能让学生付钱的,我比你们有钱多了,我来。”于是打发我去,两人很不好意思,说一定要请回来。

看妈妈高兴的样子,那两个人一定是很不错的。这么想着,他直盯我的冒犯感似乎少了许多。

“还有两个多小时开始,我们要去准备一下。小卿,可以这么叫你吗?”

我笑着答不可以,我二十六了,可以做他们的大姐姐了,研二的小朋友。

我初高中都跳级了,大学提前毕业,所以年纪不是很大。

解释过后,他轻轻一笑:“不好意思,姐姐。你能来看我们的表演吗?”

这一声姐姐酥到我心里,好君子啊他。我脑海里想象出他帅气撩人的样子,明眼人都能感觉到他额外的心思。可这样一个阳光的大男孩怎么舍得用我的忧郁寡断去扰乱他?

但我还是说:“我会陪妈妈去看的。”

说完,他们匆匆走了。

“小宝,咱们慢慢去吧。”

到了地点,我陪着母亲到后台串场。

“他们把霸王别姬和乌江自刎这两个故事编写出来,写了个情景剧,有模有样的。”

我听着母亲的话,目光四处寻索,倒是没有看见他们。我刚向后寻觅就撞了一块肉墙,踉跄了几步被人扶稳。

那人笑出声来:“姐姐那么弱柳扶风的吗?”

我抬头,原来是牧琛,面前他已是一副巍峨的装扮。一身将军的着装,英气十足,到底有几分女子肖想的模样。

一旁又有个女人走来,也喊了我一声姐姐。那面若桃花的样子,声音却带着中气。我愣了一会儿,被逗笑了,举起兰花指朝他点去,娇柔着声音说:“哟~好一个女娇儿。”

他一把拍掉我的手:“呸,我本是男儿郎。”

“哈哈哈哈······”还不曾上场就已是这般热闹。

“姐姐,我要上台了,你看我表演。”

我逗他:“我不看你,我只看他。”

“就我俩演的,怎么会看不到我。”他似乎嘚瑟一般,抬眼走了。

妈妈看着他上台,若有所思。她在担心我会辜负她的好学生吗……

我们到台下看着。灿辰舞着剑,在台上转圈,秀红的裙裳翩翩而起,像女子一般多娇,又有些豪气,看得出是下了一番功夫的。难怪会找个男人来演虞姬。

“这舞也是他们自己编的,很不错吧。”母亲脸上洋溢着骄傲。

“嗯。”台上的人演绎的绘声绘色,是很不错。

将军伟岸的身体将死去的虞姬圈在怀中,旁边的剑上似乎还滴着血,渐渐冷去······他拖着身躯,在乌江河畔,用那把杀死他心爱之人的剑深深地划破了自己的喉咙,两人的血液混合在一起,这样在死后的世界还可以相互慰藉。

台下响起一阵欢呼。落幕之后,一行人弯腰致谢。同学们纷纷上台送花,两人捧不下,将它们放在地上。最后邀请我妈妈上台拍合照。

我坐在台下,在喧闹声中格外安静。人们总是喜欢给感情附上爱的伟大名义,好像只要有爱就可以变得伟大,进而流传千年,抹灭污秽。爱可以是依赖,是亲密感,是陪伴,这些东西却不是它,它们只是情感的附赠,不限于爱的感受。那么虞姬自刎是因为心中大义,还是因为爱,或是某种执念吗?


我感到台上时常有目光向我这里寻来,我没有在意。待人群散了些,我到后台见到了正在换衣服的牧琛,他正脱掉外套,露出里面一件单薄的白色体恤。

也许是太热了,他将衣服脱了下来对着风扇吹。我过去提醒他,“小心感冒。”

他转过头,有些羞涩的模样,倏地红了脸,然而又挺直腰板,索性站起来,整个人罩住了我,过于贴近他胸膛的我后退了一点。

“怎么样,好看吧。”他抬手秀出肱二头肌。

“不错。”我憋不住笑,轻拍一下他的脸,二十几岁的男孩还在以最朴素的方式撩人。“要是脸不红,我真以为你是流氓了。”

他偏过头,还带着红晕。

“你发什么春呐。还脸红?来,姐姐,摸摸我的。”杨灿辰过来直接抓过我的手放在他胸肌上。炽热的温度让我一下子缩回了手。除了儿时父亲的怀抱,我哪里摸过男人的胸肌?

牧琛一掌推开他,挡在我前面:“强迫妇女意愿是吧?”灿辰翻个白眼没理他。

我心里有些悸动,他高大又结实,就这么护在我面前。

“好了,你们表演的很棒哦,但是我们要走了。拜拜。”我有些不自然,越过他拉起正在和同学洽谈的妈妈。妈妈道别几声跟我走了。

走出剧场后,妈妈对我说,“怎么样,这两个男孩?”

“什么怎么样?”

“没事。”

回到小区后,我们悠悠地走在黄昏里。一楼一户院子里传来砍东西的声音,很是震人。隔着栅栏看,是一个阿姨在杀鸡。她一刀劈下去,鸡头和身子就分了家。哪儿有不拔毛,先在鸡身上乱砍的,她那凶狠的模样着实惊了我一下。

见有人靠近,她抬起头,眼里已经布满血丝,却表现出一副和善的模样:“进来坐坐?”她言语间似乎有些被人发现的不知所措。

看她的模样应该在隐忍着某一种极端的感情。我想要拒绝,母亲却已经推门而入,卷起袖子帮她收拾起来。

她的温柔又泛滥了······

“我跟你讲哦,鸡皮去了,炖汤的话会少油腻许多。你要炖汤吗?”

阿姨有些愣住了,又点了点头:“给我儿子煲鸡汤。”

“我来扒皮?”

“好。”

“宝宝,你去家里拿一点云南买的酸木瓜干。”

“我不知道放哪儿,你陪我去嘛。”我有点不放心她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在这个人身上,我感受到一种类似于亲生母亲的压迫。

“就厨房,上次那个位置。”

我犹豫了一会儿,那个阿姨似乎发现我的不情愿,帮着回绝道:“不用了,我有别的材料。”

“别客气嘛,这个做法超好吃的,汤也好喝。我女儿和老公能吃两大碗。”说着她还骄傲地翘眉,又对我说:“快去。”

我只好走了,拿了材料下来,发现她们已经收拾好了。

阿姨在一旁看着。妈妈把鸡肉下姜、蒜、花椒、草果、八角、干辣椒一起炒香,盛出来放到炖锅里加热水,倒了小半瓶啤酒盖上盖给它闷煮,打开盖后就有一股香味飘来,然后放入结好的葱,加入酸木瓜,又煮了一会儿。

两人又一起做了些其他菜。

我坐在沙发上,突然有人开门进来,那个男人把包丢在一边喊了声妈,看到我的出现似乎有些意外,向我说了声“你好”就到厨房去了。

摆好菜后,我和妈妈顺便了一顿饭。

“妈,今天的鸡味道很特别诶。”

“好吃吗?”

“好吃。妈你真厉害。”

“是这位阿姨做的。”阿姨看着我妈妈流露出许多感激。

到此为止,我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至少她对人是友善的,也很疼爱她儿子。

“思卿拿了许多来,你们留着下次用。我们以前到处玩儿,学了好些各地的厨艺。”

吃完之后,她儿子主动收拾了碗筷。两位母亲拉着我唠家常。从话里听出,她是一位单亲母亲,她儿子徐峦在读大学,成绩很好,很乖,然后交换了联系方式我们就走了。

回到家后,爸爸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妈妈过去给他拾毯子,被他一把拉进怀里,烙下轻轻一吻便将头埋在她颈侧。我乖乖地把阿姨分给的鸡肉放到厨房,回了自己房间。

我躺在床上,对爱是什么还是毫无思绪。

晚上睡觉之后,听到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我出门查看,发现书房开着灯。妈妈给爸爸倒茶的时候,兴许是太累了,连壶带杯一起摔碎了。我过去和妈妈一起收拾。

爸爸拉起妈妈圈在怀里,对我说:“思卿,不用收拾,你先去休息吧。”他一手搂着妈妈,一手掐着眉心,妈妈贴心地给他揉太阳穴。大概是遇到棘手的案子了。

我回到房间,夜晚是有丝丝凉意的。我睡不着了,想看看星星,可夜里哪儿还有星星,早就被炫彩的霓虹灯遮住了光芒。

夜晚开始发挥它的作用,我有一点难受。或许是风干涩了我的眼睛,我需要用一点水润润。

养母真的很幸福,她拥有爱与被爱的能力,我只有一对幸福的养父母。亲生母亲诅咒我会带来不幸,质问我凭什么幸福?我知道,不是我的错。

只是她有时候真的很好,让我感觉比一般的孩子还要幸福,于是她突如急来的责备被幼年的我认可,直到那场死让我认定我是要赎罪的,用自己的幸福。

这是错的。

我不停的客观分析,不停地开导自己。可是学再多的心理知识也没用,树立起的防线反而让我更加麻木,直到有幸福靠近才会涌起激烈的情感,想要躲避。身体的痛早已消散,只留下一颗被教会自我折磨的心。我都明白呀,被彻底否定的心怎么会勇敢。

我真的好羡慕她······

夜晚的凉意还是把我卷到床上,受着被窝温暖的包裹,我才得以入睡。


天还微微亮,我就已经醒了。爸爸那么苦恼,应该是因为最近发生的几起伤人案件,据说作案手段高明,根本找不到线索。被害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又悄悄的出现,然后询问不出结果。

他们劫持的多是有钱人,但行为又不像完全为了钱,受害人常常受到暴力,甚至会失去肢体。

我感觉他们在报复社会,或许是一群对社会失望的人想要通过这样的手段来维持自己心中的“正义”。

算了,最近少出门吧。

我本想睡个回笼觉,左翻翻右扭扭,就是睡不着,于是起来看书。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不得不说看书是个很好的消磨时间的办法,越看内心越平静。

其实,我倒想要过一点不平静的生活,总感觉太平静了反而不知生活的趣味。但是我一直都相信,活着才能改变,才能遇到幸福。暂且让这无趣继续下去吧。

一直到中午,饿得发慌我才走出房门。懒得梳洗换衣直奔厨房,冰箱里有留下的早点,我拿去加热,打算当午饭吃了。

我刚咬一口肉饼,妈妈就回来了,换了鞋就进去了卧室。然后就跟进来一个牧琛,手上提着好些东西。

“姐姐,这些放哪儿啊?”他笑嘻嘻的,把手上的袋子拎起来。

“冰箱。”我嚼了两口继续吃。

他凑过来看我的碗:“姐姐你没吃饭呀?我给你做好吃的,热乎的。”

“这个也挺热乎的。”

“哎呀,这一看就是二次加热的隔夜菜。”

……

我还来不及拒绝,他就把我碗拿走了。我真的??他不动脑子吗?

“你俩做饭吧,让我享受一下。”妈妈躺在沙发上敷起面膜,一边打开电视。

于是我跟在他旁边,就跟着,啥也没做。

“你还会颠勺?”

“会呀。姐姐,脖子那儿有点痒。”然后他就把脖子伸过来。抓这儿也说不对,抓那儿也说不对,我直接掐在他喉结上。

他突然看我,吞咽了一下,把我的手放到了正确位置。

我有些不爽,把手抽回来:“你干脆自己来。”他看我一眼,目光却向下,倏地又红了脸。

“姐姐,你要不去换个衣服?”

我顺着他眼神看去,顿时反应过来,打他一拳跑了。

他追了几步,“对不起,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

“炒你菜去。”

妈妈听到吵闹看过来,又回头继续看她的电视。

我在房间快羞死了。这睡衣领子有点低,他没看到很多吧!

我换好衣服迟迟不想开门。算了,总归要面对的。我若无其事的走出去,坐到餐桌旁,等着他把菜摆好。两人心照不宣的,什么都没说。只是他脸上的红晕总让我不自在。

他没碰过女人吗,老是脸红?

“你怎么吃那么快?”妈妈有点疑惑。

“好吃吗?”他乐呵呵的问。

我一听立马装作委屈:“妈妈我跟你讲,我今天早上什么都没吃。刚吃了一口,他就进来把我的碗抢走了。我都饿死了。”

他急忙辩解:“不是的。我以为她懒得做饭,想给他做好吃的。”我给他翻了个白眼。然后他一直给我夹肉:“来,来多吃点。”

“好了,你俩快吃。吃完休息一会儿,你要的书在我书房里自己去找,不行让小卿帮你。你先看一会儿,有问题我晚上回来再讲。那这样的话,晚饭也交给你了?”

“好。”

意思是他是要待很久……

妈妈出门后,只剩我和他面面相觑。“姐姐,最近出现几起案件。你怕不怕?”他凑过来,“你有事可以找我。叔叔阿姨要是不在的话,我可以保护你。”说完他有点不好意思,“我还是很强壮的。”

“不用的,你保护好自己。说不定人家更喜欢你这种小青年呢。抓过去,关起来,惨无人道,你就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呵呵~”他低声笑了几下,慢慢说:“那你保护我?”我没有搭理他,一面收拾碗筷。

“姐姐你不喜欢我吗?”他目光熠熠的看着我。我感觉说出什么话都会伤害他那颗幼小的心灵。我斟酌着自己的用词,肯定的说:“并没有,你很好啊。”

“你真的这么觉得吗?”

我对上他那炯炯的眼神:“你看你身形高大,肌肉又结实,仪表堂堂,神采奕奕。会脸红,那么纯情,干净又开朗的阳光大男孩。哪个女孩子会不喜欢?”

我刚说完,他有些羞涩却也变得大胆起来,直接向我靠近,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至于让人逃跑。

“你知道吗?我路上遇到老师。我说‘我可不可以去串串门,借一点想要的资料,然后看看姐姐。’老师说你不太喜欢和异性过多接触。我说这是我的问题。”

我内心被敲了一下,这话算什么?

“你知道吗?有一种感情莫名其妙。我不敢称为爱或喜欢,我只是觉得想要靠近。或许未经深入了解,但是莫名的觉得,她怎么样都好。”

这要我怎么回答?又不是告白。不知是欣喜还是沉重,或许都有,让我有些紧张和不知所措。

他没有等待我的回应,只是挂着一丝轻松的微笑:“那架钢琴我可以试试吗?”我点点头。

他试了一下音,一首流利的《致爱丽丝》便跃然而出。

我趴在沙发靠背上听他弹奏,这样的氛围似乎挺好的。轻松和谐,没有赋予我压力。一曲作罢,他向我望来:“我还会弹《卡农》,有机会想弹给你听。”

《卡农》吗……

这一刻幸福好像又走来,然而我却突然被揪住了心脏。我起身到他身边坐下,按下手里的琴键。一直以来我学琴只是一种需要,今天却要赋予它一些意义。

我思索了一曲《风居住的街道》。琴音还没有结束,他却拿下我一只手,顺着弹起来。我索性放下两只手:“记不清了。”

我起来转身走开,膝盖撞在了琴架上。疼痛好久才袭来,我却感觉这痛感并不是那么真实,让人醒目。

“我练的不好,抱歉。”

“没事。”他呆呆地坐在那儿看我。

“我有时候想换一种全新的生活方式,换一种环境。”

“好啊。”他是笑着说的。“什么样都好。做自己想做的事,从来都不需要犹豫。”

“你知道吗?我最羡慕的就是流浪作家。他们可以随心所欲,把哪里都当做家。某一天诞生,某一天消失也无人过问。是,自由。”

“这不是自由,姐姐。”

“唉呀。”我向他摆摆手,“随便说说嘛。”

“嗯。”他眼神里的真挚让我有些不好意思,我传播传播什么负能量呀!

“姐姐……”

“叫我名字吧。”

他摇头:“习惯了,改不了。姐姐你最近一定要小心。我在路上还看见同小区的一个阿姨提的东西撒了,她就直接把东西都砸在地上,然后就一边走一边抓头发,有点吓人。”

我马上想到徐峦的妈妈。她似乎精神方面有些问题,但是在人前却藏得很好。近来越来越抑制不住情绪了吗?


“那个阿姨不是什么坏人的。”

“是吗?有什么问题你叫我就是。”他依旧说。

“嗯。”答应他我就回房间了。打开手机一看,有一条徐阿姨发来的消息:

“小卿,上次做的云南菜很好吃,我儿子特别喜欢。你妈妈在忙,让我问问你,可以教我做做其他的吗?麻烦你了。”

她让我想起母亲责骂我之后愧疚的样子,可怜了她儿子要受她无端的怨气。

我不太想搭理她,回复不清楚。她还和我道谢说不好意思,麻烦了。

我犹豫了一会儿给她儿子发过去信息:“最近有什么事吗?可以和我沟通一下的。”

过了一会儿,他回我没事。

我感觉自己有些冒犯,可是脑海里全是胡乱飞舞的思绪,面对聊天对话框我不知如何开口。

他又回了一条:“你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就是你妈妈······”

“我知道她偶尔会有一些奇怪的行为。抱歉,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吧?”

我有些疑惑,他好像和我不太一样。恐惧呢、无措呢?

下午牧琛和我一起做了饭,临走时说会经常来找我玩。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也只徘徊在学校和家里。我在学校担任助教,没有什么忙碌的地方,偶尔写写文章,做做分析。我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就好像现在除了这两点一线的生活,我没什么轨迹可以走。

我实在厌恶了这种看似平静的生活,折磨全在心里头。

有时候牧琛会来找我,拿着历史问题来问我他们的思想路程。

那天他在书柜上看到一本书《步旅》,整个人很兴奋,问我也看这个书吗?说:“我超喜欢这本书,给人感觉乱七八糟,但是又很有条理。哎~”他叹一口气:“不知道怎么形容了。不过我感觉你的气质和书表达的感觉很像。”

“是吗?”我来了兴趣,但是被突然赶回家的妈妈打断,一边急忙收拾东西一边说徐峦妈妈自杀了,她要去帮忙一下。

我身躯一震,历史的一幕又重演在我眼前,妈妈跳进了河里,养父把濒死的我从冰冷的河里捞出来。那样的恐惧又袭来,触电般禁锢了我的身体。

我该怎么办?

我已经成年了,冷静一下。我大口呼吸起来,牧琛赶快给我倒了杯水。我已经没有那么懦弱了,我可以帮他。

等我赶到医院的时候,我妈妈已经在医院处理事务了,只有徐峦自己坐在医院外的椅子上。我过去在他身旁坐下。

他自顾自地说起来:“我妈妈真的很好。我外婆重男轻女,她早早地就从家里出来打拼,遇上了我爸爸,然后被抛弃······她患上了抑郁症,依旧爱着我,我像普通的小孩一样幸福。”他抹了一把脸,声音沉沉的:“我以为她的情绪没那么糟。”

“姐姐,你看。”他递过来一张纸:

对不起,徐峦。我想陪你幸福的长大,可是我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已经是个大男孩了,双手可以去握住自己的幸福了。我这样就很好。不用为我难过,这一刻我很轻松。

看完这一遗书,哭的竟是我。

他妈妈隐忍了二十多年!

为什么他妈妈的爱能够让她隐忍自己的痛苦,他妈妈的爱可以让他幸福的长大?

“啊~”我长舒一口气,早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我哽咽着,可呼吸都成困难,有双掐住我喉咙的手让我换不过气。他急忙拍我背。

我已经泣不成声:“你怨,她吗?”

他说不怨,然后用纸替我擦拭眼泪。一张纸怎么擦的掉我二十几年的眼泪。哭着哭着,我已经瘫坐在椅子上,脸是通红的,嘴唇也惨白了。

他给我递一瓶水,“我喝过。”

“谢谢。”我接过来喝了一点,水流下去,胸口舒服了些:“你妈妈她,很爱你啊。”

“你知道吗?我是被领养的。”我深吸一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九岁那年,我的妈妈因为躁郁症自杀了。她被骗来城里当了小三。迟迟得不到名分,她就去找人理论,结果被一群混混欺辱了。回老家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村里人传她脏,家里人不要她。”

我停顿了一下,调整呼吸:“于是她又回到城里,找不到工作,到处被人欺负。她和我说‘你和我都是阴沟里的蛆,见不得光,你只能依靠我,乖乖的,要听我的话。’‘你的血是脏的,不管去到哪里,再遇到谁都是脏的。’于是,她打骂我,把我扔在街上,锁在柜子里,突然捂住我的鼻子。”

天上的阳光晃着我的眼睛:“可是她并没有那么坏。她总是会突然觉醒自己的善良。给我做好吃的,带我出去玩,给我买漂亮衣服。总是在夜里一遍又一遍的反省着自己跟我说对不起。”

“我一直让自己原谅她。可是仇恨在看到信的那一刻卷土重来。得不到幸福的是她,只是她。她从没有像你的母亲那样,哪怕一点点的真正爱过我。”

我很难受,原来心可以那样难过。一切痛感似乎变得格外敏感起来,连风都在穿刺着我的皮肤。

等我说完,我们两人都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儿养母过来,把我们两个接回家里。

牧琛还在,他早已做好了饭菜等着我们。眼前是温暖的房子,热腾腾的饭菜。坐到椅子上,食物在嘴里变得酸涩,嚼了好久都咽不下去,我把头低下,快速眨眼睛想要让这个丢人的东西快点挥发。

我感觉有人抱住我,这小小的身板是她吧。她贴着我的脸说:“宝贝,妈妈在这里。”

我忍不住埋进她胸口,为什么这么小的怀里也是温暖的?

“妈妈,我有爸爸妈妈的对吗?我不是垃圾,不是没有人要的脏东西是吗?”我几乎恳求一样小心翼翼地问她。

她摸着我的头告诉我:“我们无法改变过去的故事,但你是我们的宝贝。连同过去、现在和未来我们都爱,你就在这里,怎么样都好,什么样都是你。我们爱的是你。”我悄悄看她,她眼里似乎有些动容,带着泪光的闪烁。

餐桌上,只有牧琛有点不知所措,他只是夹着菜,一会儿放我碗里,一会儿放自己嘴里。我擦擦眼泪松开了她的怀抱,乖乖吃起饭来。

妈妈说,阿姨让她帮忙照顾徐峦,她和爸爸说过了,以后我们家里就多一个成员,徐峦就当做我弟弟,以后也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他妈妈没有还完房贷,怕徐峦不自在,她说当他们借的,他们先付以后再还也可以。

“谢谢阿姨。”

“阿姨不能生育,我一直有一个愿望,要是有了你,也就儿女双全了。我怕自己不能做好一个母亲,可是我连生育的机会都没有,你不要嫌弃我。”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总像个傻傻的小姑娘,总是以最初的善意对人。

“阿姨,谢谢。”到现在,徐峦还是很稳重,他大概在用寡言抑制自己的情绪,然后夜里偷偷地崩溃吧,哪儿又有人那么坚强。

这一餐吃了很久很久。

牧琛和徐峦一直在给我添菜。我明白,我早就不是那个处境了。

“妈妈,我好想出去走走,什么都不管的那种。”

“可以啊。去做你想做的事吧。”说完她也给我夹菜。碗里尖尖的菜让我吃了好一会儿。

晚上,我就收拾了一点东西,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着。其实我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只是想走,像梦中的流浪作家一样随遇而安吧。


第二天,叫醒我的是窗外的凉意。我醒了,夜里没有关窗,窗帘随风轻抚在我身上。它印着晦暗的夜光,引我向窗外探去。

身体莫名有些燥热,这凉风让我感觉很舒服,多么轻柔啊这风!好像浸入我身体的每一个地方,抚慰我焦躁的心,与我缠绵。这样的凌晨真舒服,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无需我在意。

我靠在窗台上休息了一会儿,渐渐开始听到街道的声音。

二十多年,我似乎才真正感受到这样的烟火气息,从烧火的灶台到科技的厨房。我突然觉得不只是沉稳的乡间有生活气息,城市里的车水马龙也有它自己的生活韵味。生活的本质不止在于山间草木。

我拥有的这一切都源于他们。

但爱是什么我还是说不清楚,我需要离开,我需要新的环境来更换我陈腐的血液。

我带好东西,留下告别的纸条,安静地出门了。

我给学校发了辞呈,买了最近的一门机票,去到哪儿就算天意吧。

我在飞机上眯着眼睛休息。

“妈妈,你们不用担心我,也不用联系我,我会主动和你们联系的。我想以后生死福祸都自己来。对不起,这样的自私。”

我猜她看到这个字条大概会哭了笑,笑了哭,然后老爸又把她抱在怀里亲着哄着。

他们不会怪我的,我知道。这个有我在一起拼凑的家庭好像真的温室。他们作为亲爱孩子的父母,把我捧在手心里让我去飞翔······

曾经有心理学分析,很少有父母对孩子的爱是无私的,它们夹杂着许多理由,可知不可知的因素,总之就是不纯粹。所以,为什么对我那么好,为什么遇到这份幸运的是我?

我闭上眼睛,旁边的人急忙给我递来纸巾:“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我露出笑意,接过纸巾擦拭眼泪。

外面的天好蓝呀······

小憩了一下之后,很快到达了目的地。

我背着一个包,晃荡在街上,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我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坐在街边写下自己的感受。

之前写过一本关于地方的书叫《步旅》,因为好久不出门就辍笔了。内容有些杂乱无章,或者是心情或者是地理或者是民俗,想些什么就写什么。批判的人不少,喜欢的人也蛮多,但无所谓了,笔在我手上。

在街头坐了一会儿,常常有人向我这里看。我有些不自在,查了查地图,有个叫井泉的县城。据说一起喝下这井水的人都会重逢,有点噱头。

就去这里吧!

去这个地方只有客车票,大概六点到,正好可以用下午饭,我便买了。

乘客很少,路上经历了弯曲的山路。没想到车站在城市边缘,我找不到车,走了一小段,遇到一位开拖拉机的大爷,大爷心很善,说带我进城。入夜很快,日光渐渐暗淡,天上的星光渐渐显露出来,我在拖拉机的轰鸣声中观赏着这日夜交替的景色。

过了一会儿大爷在路边停下了,他说他到家了,我看向周围一大片油菜田,大爷说可以跟他一起回家休息,不然的话往前走一小段也有旅馆。

我看了时间七点半,我估计还要忙乱一会儿,不想麻烦人家,于是告别了,自己背着包走过去。

不得不说,走在这样的田野是很有感觉的,只是旁边的水沟有点不太好的味道。我看着前面房屋渐渐多起来,加快了脚步。

突然我注意到路边的一辆车,这个位置停得很突兀,好像传出一点窸窣的声音,车窗黑的我不能够看清里面,然而又好像晃了一个人影,我不敢靠近,若无其事般赶快走了。

我走了几分钟,那辆车倏地追上来冲上前去,我有些紧张,还是自顾自的走着,看着那辆车就这么向前去,我才放下心来。

我想着赶快找到那家旅馆,身后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惊吓到我,转过头看,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

他问我一个人在这里寻找什么。我说我是来玩的,路上没车了,一个大爷送我过来说前面一点有个旅馆。

然后我问他怎么也在走路呢?他说他家很近,他刚从那边村子里玩回来,找不到的话可以送我去,他憨憨的挠了挠头,看着很不好意思。

我想进了城保持着距离,他也不至于做什么。他带着我走到一个旅馆,老板还和他打招呼:“秦文,来玩儿啊。”

“不了,我先回家了。”他转过头对我说:“你有事找我,我可以带你玩。需要帮助也可以说。”然后他给了我联系方式。

我点点头,看到他和老板认识我就放心了,应该是当地的熟人。我锁好门,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感觉刚刚的车辆很不对劲,正常人在车上产生动静不会看到人就立马安静下来吧。

算了,我不敢一个人去冒险,兴许是胡思乱想了。

第二天早早的我就醒了,好久没有这种在鸡鸣犬吠中醒来的感觉了,刚拉开窗帘,就有晨光扑射进来,有些晃眼睛,不过配着大片的油菜花,绝美 !

我突然想到,当丁达尔效应出现,光就有了形状。然后,当他出现,爱就有了具象。呵呵~我突然笑出来,想什么呢?我连爱都不懂,还具象呢。

“程思卿~”我向远处望去。从光里走来,光的形象,爱的具象,还真有那样子。

“我带你去看井泉!”

“你非得那么远喊着过来吗?你可以过来说的。”我伸出窗外大喊着回他。

只看见他跑着过来,一会儿我就听到了敲门声。

他进来坐下,我给他递了瓶桌上的绿茶饮料。他微喘着看着我,“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好美。在窗台上的时候,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嗯······”我抿着笑:“怎么不知道呢?”

他低头憨笑,明明比我高大很多,却像个小孩子一样。怎么别人都是被渣,我遇到的都是纯情大男孩?怕他尴尬,我答了声谢谢。

“我收拾一下,一会儿你带我去看井泉,免费的导游?”我燃起一丝恶趣味,贴近他偏着头说。

“嗯。”他点头。

好乖呀!不逗他了,我径直走去浴室。


洗漱过后,我擦着脸出来:“走吧。”

路上的树木渐多,地面也混杂着泥土烂草,再走着就全是泥巴路了。

到那口井,井里水不深,但很清澈。难怪没什么游客。

“你想试试这个水吗?”他打上来问我。

“可以喝吗?据说喝过这个水的人会重逢诶。”

他笑了:“你信吗?”然后拿着葫芦舀了一瓢水喝了。

我接过瓢也舀了一勺:“哇!好甜,好冰。”

“无非是一些噱头。故事倒有。以前呀村子干旱,有一对男女挖井时认识了,女人喜欢上了男人。但是男人放弃挖井了,离开了村子。最后女人以死相逼,死在了井边。男人回来见了她最后一面,送她入馆,这就是重逢。”

“啊?”我有些震惊:“怎么不编个好故事?”

“不是编的。”

“你相信重逢吗?”他把手里那瓢水喝了一大半,然后递给我。我接过水一饮而尽:“试试咯。”

我们坐在旁边的青石板凳上,这里的一切都好冰好凉。他偶尔瞥我一下,也发着呆。我拿出手机看,又有一起案件,尸体被丢在井泉县旁边!

他们杀人了!是不是那辆车?人家会不会套牌。我应该先把消息交给警方。

“你们这儿警局在哪儿呀?”

“嗯?怎么了。”

我把手机递给他,他看了一眼拿出自己的手机。

“你有什么线索吗?”他拧着眉。

“你带我去警局嘛。”

“你看到车牌了吧?”

他怎么知道……

“那天我在你后面,看到一辆奇怪的车。”

“对,不知道有没有套牌,但起码能提供一些线索。”

我刚说完,一只大手就把我拉起来。“我带你去。”

他的手好烫。

走在路上他问我还有没有别的线索。我说没有了。

他拉着我的手越走越快,走到近郊的时候,一辆车冲出来,来不及防备的我只在模糊中看到那个车牌,是它!但是我已经没有力气。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全身都异常疼痛,眼睛被蒙上了,可以感觉到我处在一个非常光亮的空间。我被丢在角落里,靠着墙,不能动弹,右手大概是脱臼了。

不得不说,这样的环境是让人惊恐的。但是燃起的生命欲望让我感觉心情刺激到了极点,我已经分不清是恐惧的影响还是疼痛,让我的身体不能有丝毫举动。

“她死了吗?”

“没有,留着吧。”秦文的声音?

“怎么留?出了一次意外,放了她让我们之间任何一个去死?还是你要养着她,作为一个累赘?”

另一个人说:“你下车只是为了确认安全,现在已经确认了!”

“我们从一开始只是为了制裁邪恶,杀了她算什么?”

我听着他们对话。所以,他们是以“制裁邪恶”这样一种方式存在吗?那是不是和之前的犯案人员是一伙。

“什么没有牺牲?”

另一个男人出现,是老板的声音,他慢慢走过来:“她的脸那么漂亮,可惜了呀,留着吧。”

接着我就被人拖过去。好痛!全身都好痛!我忍不住哼了出来。他突然放手,我被摔在地上:“哟!醒了。”

他有些玩味地问我:“想不想活?”

“想。”我真的要痛死去了,话语间颤抖着还带了哭腔。我拼命忍住,怕惹的人厌恶,直接下杀手。

他把我翻在地上,冰冷的匕首在我的后颈划开一道口子。我再忍不住,哭了出来。

“别动!”他按着我:“你后颈上装了微型炸弹,自己做的,可以让你下半身突然瘫痪。控制器在我们这儿,要听话哦。”

到底为什么我要经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我的人生就不能有一点幸运吗!

我求秦文他会救我吗?不,他们才是一伙的!

接着我被丢在床上,一只大手解下我的眼罩,我眨了好几下眼睛才将他看清,他们都戴着口罩,眼前的这个男人是:“秦文?”

“嗯。”他理开黏在我脸上的头发:“你这副样子真是,狼狈。”

他眼神里的麻木和一天前的秦文毫无关系。一个阳光到了心里,一个冷漠到了海底。

我被他们丢在这儿好几天,基本上是秦文在监视我。他帮我接上脱臼的手,送药和饭。

时间慢慢过去,我什么都接触不到,呆在这儿暗无天日的地下室,每天只躺在床上,我简直要疯掉。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不是每天都来地下室,谁来谁给我带点吃的,没来就只能饿着。

随着时间流逝,我感觉自己浑身恶臭,但身体勉强能够活动了。

我开始能够思考。这里应该还是井泉,大胆的猜测一下,或许这里是旅馆的地下室。我的物品可能会被损毁,但是电子设备上的东西他们一定会保留,或者转移。

只要他们不杀我,就有机会。

我在床上躺的头晕脑痛,他们再一次聚在地下室,正在收拾东西。

老板开口:“这个女人就留在我这儿?”他走过来,“好臭。我带她去处理一下。”

秦文偶尔瞥一眼,什么都没说。我被带到楼上,果然是旅馆,但是今天没开门。

“别忘了你脖子上的东西,到时候叫都叫不出来。”

我乖乖跟他到浴室。

“自己洗。”

我在浴室脱下衣物,久违的冲着澡。水流在身上,好像一切污秽都化开。这种感觉就是平凡的幸福吗?

我珍惜着身上的每一滴水,借着水流抹掉委屈很久的眼泪。

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快点,不要磨磨蹭蹭。”

我又要回到那里去了,原来我之前那么的自由而且幸福。

爸爸,能不能再来救救我……

“叩叩叩”……“快一点!”

我裹着浴巾把门打开一个缝:“我没有衣服。”他“哐”地将门推开,打量着我。我低下头,用头发遮住脸和肩膀。

他擒住我一只手,强迫我抬头,脸凑近不断凑近,将要贴到我嘴唇上,我轻轻向后缩,被他掐住脖子:“别动。”

“你们在干什么?”秦文突然出现,开口打断他,然后把包丢过来,“她衣服在这儿。”

老板放下我,走到一边沙发上坐下:“多久没开荤了,留着总要有点用吧!”

“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梁辰,这女的是我搞来的。 ”


他们中间似乎有一种微妙的和谐。

我换好衣服站在秦文身边,希望弱小的自己可以激起他的一点保护欲。

梁辰站起来:“走吧。问问其他人是不是愿意带着毫无用处,甚至是累赘的她到处跑?”

我跟着他们又回到地下室。我小声喊着秦文,希望能唤起他的一丝怜悯。可是他没有任何反应。商讨之后,结果会是什么,我大概是要死的吧。

想着这些,我摔在地上,一点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秦文蹲在我面前,“哭什么?”

我不知道如何作答。

“这些天都没什么人联系你,你很讨人厌吗?”

我看着他冷漠的表情赶快摇头。其实我不知道,我从来不知道是否有人真的在意我。

“不过倒是有一个人给你发过消息。”他拿出我的手机念:

姐姐,你哪里去了?

姐姐,井泉的事之后,师傅和师丈都很担心你。还有我。

“备注是牧琛。很关心你?”刚说完,电话就响起。我和他对视一眼,又看了眼其他人。

“接。”他打开免提。

我接过电话问:“怎么了,牧琛?”

“姐姐,你没事吧,怎么不回我消息?”

“我没事。“

“好吧。你最近在干吗?”

我听着这久违的亲密的话语,这是我唯一能够把握的机会:“你不是喜欢《步旅》这本书吗?受你的鼓励,我打算继续写。最近有点沉迷,就不想理会其它事了。”

“嗯。”他沉默了一下:“那你这次要写哪个地方?”

我的心紧紧揪了一下,我不敢轻举妄动,比起抓获罪犯,我更想活着,于是故作欢快地说:“你猜?等我写好了你不就知道了。而且最近和村民一起太忙了,没什么空。”

“老师那边太担心你了,姐姐,你联系一下吧。”

我感受到周围死一般的目光,“你和她说吧,我怕我说了她又没完没了的纠缠。”

“好吧。师傅有时候是挺逼人的。”他说的很无奈。

“对呀。有事我再联系你们吧,现在我真的有空就想休息。”

“嗯,拜拜。”

这样就行了吧,“步旅”、“村民”这些,他一定会发现我不对劲的。他们一定会马上找我吧,只要我活着,我还能回到那个家吧?

秦文抢过手机:“你和你妈关系不好?”

他们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我,我攥紧了拳头。

“说话!”

我颤颤巍巍的掀起衣服,露出后背,那儿有一块细长的疤:“这是我小时候她打的,也没有带我去医院,就留疤了。别的地方也有。”

“哪儿?”一个男人说话。

我掀开头发,用手指指着:“这一块再也长不出头发了。”

我把裤子轻轻下拉,别过头:“这块疤比较浅,是当时洗澡的时候,我不听话,她生气拿开水烫的。”

“你不听话?”梁辰开口,嘴边挂着笑,唾弃的眼神像是对人性的讥讽。

我抬头看他们,秦文眯着眼。他们眼神里有冷漠,有怒意,有嘲讽。

“你妈妈是谁?我们帮你。”那个强壮的男人蹲在我面前,“别怕,我们是好人。”

“友道!”秦文叫他。

他不管,依旧和我说话,抚摸我的头:“没事的,你已经离开家了,不用害怕了。”

我处在惊愕中,若是十多年前的自己,一定会认为这样是救赎。但现在不是!我的养母不应该是报复的对象,她是世界上最温柔、善良、值得一切美好的人。

“我们不伤害同类,不用怕。”他握住我的手,对其他人说:“她和那些垃圾是不一样的。”

我想到《分裂》里的话:你是纯洁的,受过伤的人才更高级。

然后他转过来:“好了,乖女孩,告诉我你母亲是谁?”

他离我咫尺,近乎执狂的眼神死盯着我。

“你冷静点,她现在对我们是威胁。”秦文说。

陈友道站起身:“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他弯着腰,抓住我双臂:“罪恶的开端都应该被消灭,而不是你。”他轻声吐出的话语中透露着同情。

不久前,我落入了这一群罪犯手里,现在他们说着心疼我的话······

“我想活着。”我低头小声地说。

“你当然要活着。”他眼神柔软,近乎同情,“报应不应该在你身上。”

好可怕,这里的一切都好可怕······

我默不作声,低头缩在他们面前。对弱者的同情,或许是我活下去的关键。

然后我憋红了眼睛,啜泣起来,哽噎着说:“我,我好不容易逃出来。我以为我可以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了······”

说着我还轻轻颤抖起来,更加让人确信我的悲惨遭遇。

只有秦文冷漠的注视着我,他眼里的目光似乎无所谓我的悲惨遭遇。如果他不会站在受害者的角度与之共情,那么他参与作案的理由就不只是“惩戒”,那就可能是最难搞的。可是他曾经那么阳光,朴实,像太阳之子,让人觉得,人与人之间就是那样真诚,热烈。

一个人不会完美扮演与之相反的一个角色,除非他本质就有这样的性情。

看来卖惨不会得到他的同情,或许我要坚强,柔弱里的坚强,谁也会格外怜惜一点。

我自然的止住了哭声,不再说话,伴随着悲伤的余韵偶尔打个冷颤。

他们没有再逼问我什么,只是套了个眼罩,然后我就没有知觉了。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看到一个女孩被丢弃在街上,她先被一个女人怒骂着扇了几巴掌,然后蹲在街上,来往的行人推搡着她,她听到角落里的讥笑,直到一个人把她踢倒,我才从梦中惊醒。

又做这样的梦了······

我坐起来,周围的昏暗让我走不出刚刚的梦境。我捂了捂眼睛,想缓和自己的情绪。然后大口换了气,这样的感觉好不真实。这里是哪儿,为什么又做这样的梦?

一定是睡前和他们说了太多。

我观察者周围,我怎么会独自在这儿?我伸出手,没有人束缚我的手脚,可是周围昏暗的我什么也看不清。

一会儿有人进来,门口露出一点光亮,有人走到那边拉开了窗帘。光芒突然刺进来,刺痛了我的眼睛。

他在光的阴影里,原来世界那么亮······


他从阴影里走出来,到我面前。等我的眼睛慢慢从疼痛肿胀中缓和过来,他已经坐在了我的床边。

“你醒了。”他坐在光进来的方向,就好像那个清晨阳光里的男孩,只是现在的光太过苍白。

他触碰我的头发,像在抚顺也像把玩。

“你的发质真好。”他一次又一次的把手指扎入我的头发然后滑下来。我怔怔的坐着:“你们打算,怎么处理我?”

“不知道。”

“每个人都想要你的归属权。”

“知道为什么吗?”

我摇头。

“因为你阳光、漂亮!有阳光里,我们不曾拥有的真实。我们同样来自沟里,你懂得我们的故事。”

他摸着我的下眼睑:“细腻的皮肤,粉润的脸蛋。”

他的手滑到我的胸前:“你的心却没有变质。”

他沉默了。我克制自己的紧张偷看他。恰好他抬头对上我的眼睛:“后来,你是被疼爱的吧?”他观察着我的反应。

我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他继续说着:“或许虐待你的人早就不在你身边了。”我紧张得甚至有些遏制不住自己的呼吸。“你母亲死了?后来你遇到了温柔的人吗?他们很疼你,是不是?”

我没有回答。

“没有关系的。”他抚摸我的脸,抬起头,看不清脸上的颜色:“这里的信息被屏蔽了,就算有设备你也联系不到外面。还有,这是我的私人别墅,没有人会来。摄像头能拍到任何角落,你安心养着吧。”他神色晦暗的脸让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然后他就出去了。

我起来跑到窗户面前,防盗网隔得死死的。大敞的窗户有风扑在我的脸上,周围是密密麻麻的树和草坪,望不到一座房屋和一条路。

我反复思索着秦文是什么意思。他们都有自己的执着,也特别清醒自己的行为。

我不知道他们的信息,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否安全。这样是很让人颓废的,好在我还活着,活着就有办法。

我的身体渐渐痊愈,四肢不再疼痛,淤青也好了许多,想来是他们撞我的时候没想让我死。

我想知道摄像头在哪里,但不敢轻举妄动。偷偷地强身健体吗?我不敢。包括房间里的浴室,估计也没有幸免。

耻辱吗?我只想活下去。生的欲望从来没有像最近一样强烈。或许是那平凡的生活终于变得动荡了,让枯燥的我竟得到了一丝浸润。当然这一切源于我此刻能健康地站在这里。

我没日没夜的待在这个房间里,甚至不知道这个房间之外发生了什么。我渐渐变得焦虑,除了清晨和日落,我还有什么?

噩梦没日没夜的袭来,再也没有给我温暖的怀抱。

痛苦被放的很大很大,只有噩梦一直在侵蚀我。我在梦里不停的逃,见证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死亡,她站在那里,看着地上死亡了,惊恐的我。当她静静地向我走来,分明是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啊——

我实在忍受不了,从噩梦的惊愕再次醒过来。我掩头痛哭。

我祈求着梦魇不要再来靠近我,我早就不是那个泥垢里的孩子了。我死死抓着被子,缩在被窝里。

我不想一次又一次在梦里被自己杀死,可是任凭这几年的心理研究,也无法告诉我生命的答案。爱是什么,幸福是什么?与我何干!

我凭什么要在世间受这无辜的罪!

去死吧!全部去死吧!我什么也不要了,什么也不管了!全部消失吧,连同我一起,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点污秽也不要留下!

我把小声的哭泣放大,嘶吼着,尖叫着。我要把被子撕烂,把东西砸烂,把所有东西都毁掉,杯子、台灯、桌子、凳子、全部消失吧,和我一起·······

我跑去窗户旁,扯着防盗网,我要把它撕掉,撕掉!

我撕不动······

我瘫坐在地上,什么都改变不了,全都那么脏!

我的眼神已经无法集中,我从来看不清周围,什么都看不清。我接受不了爱,也无法爱别人。

我真的不配吗?

突然门被打开,一个人影过来将我搂入怀里,他那么高大,低声在我耳边说:“没事了。”

这么温暖的怀抱是?

“爸爸?”

那个人没有反应,我搂住他大声地哭了出来。

你又来拯救我了吗?

我在他怀里肆意的发泄,渐渐安静了下来。

他把我抱到床上,蹲在我面前:“你总是做噩梦。”他撩开我的头发,给我擦拭眼睛,还递来一杯水。

我接过水,轻轻地抽噎着:“秦文。”

“没事了。”他轻轻拍我的脸。

他坐到我的床边,什么也没说,我也什么都没说。就这么坐着,他陪了我好久好久。直到另外三个人进来。

他们自己坐下,时间安静了一会儿。

第三个人我还不知道他是谁,大家叫他小叶。他一直都很安静,不知道在这个集体里属于什么地位。

“好了。”秦文先开口:“说一下她的处理问题。以后她交给我处理。”

梁辰地痞一样过来:“给你干嘛?我是守着基地的。不用跟着你们奔波,更安全些。”

陈友道走到我面前:“你跟着我吧,我帮你把那些垃圾处理干净。”

秦文轻视他一眼:“不是缺钱了吗?我会再和我爸要钱来。别忘了,信息、资金都来自于我。要个女人不过分吧?”

“怎么了,你真打算把她当祖宗供着?犯一个罪也是犯,两个也是犯,人也杀了,还在乎这个小妮子做什么?”梁辰又坐下:“不如给我调教调教,如果真的被抓,也值了。”

“小叶,你怎么想?”

“她应该死,你要也无所谓。”他依旧默默地待在那一方地。

秦文为什么想要我?我实在摸不清他,他究竟出于什么目的做这些事?

“行了。你要就你要吧,要是出问题了,就让她的脑袋爆炸。”他用手比出一朵火花:“崩!”

众人渐渐散去。

我总是感觉不到他们对罪责的逃避,他们做好了被抓的觉悟吗?

我好奇他们到底有什么故事,让他们既清醒,又残忍,还温柔?

简直疯了!我怎么会觉得温柔!


该死!陈友道把他杀了?

我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捂着脸。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弥漫在心里,从叛逆到犯罪,我们做的越来越大。

我按着太阳穴揉捏眉心:死了就死了,反正也是败类!后果什么的,除掉这些败类,大不了蹲个牢。老头不会不管我的。

有什么好顾虑的?守着这点破烂地方、破烂荣誉、破烂钱财、破烂地位!

这个老头的东西都随母亲一起去吧!

“砰!”的一声,门被打开,老头的情人又回来了。她不屑的扫视周围,定睛在我身上,然后轻轻将门一关。

她无骨一般坐在沙发上向我贴来。胸前的两团肉呼之欲出,“小文,心情不好么?”魅惑的声音缭绕在我耳边,有些恶心。

我揉捏眉心,频频蹙起眉头,又是这个女人。我侧眼看她,露出一丝笑意:“怎么了?”

“小文,你愿意和人家说话了?”

“呵呵~你不是老头的女人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才是最配的。他看上我了,我拒绝不了。如果你愿意接受我,我可以拼尽一切拒绝他的。”她用真诚的眼神看我,眼里有些波光粼粼的动感。

老头年纪大了,就我一个儿子,哪怕闹掰了,我的还是我的。

“是吗?”我搂过她的腰,轻轻吻在她耳畔。

她露出一丝呻吟,见她正要投入,我开口:“去老头的房里?”

她有些愣住。

“你不是要证明吗?而且,我知道那里有许多玩具。”

两张脸贴的很近,我的气息扑在她脸上,就老头的能力,我知道她拒绝不了一个成熟的男人。

“好。”

我把她抱到房里,慢慢褪去她的衣物,她还沉浸在征服男人的欲望里:“你好温柔。”

“呵呵~”我没忍住笑了出来,将她绑在床上然后走了。

我开走了父亲的一辆车,要赶快和他们汇合。我们决定将尸体丢弃在井泉,那里有我们的旅馆,而且偏僻,适合抛尸。

尸体将被丢在井泉入口处的一个沟里,这个沟聚集了县里的污水,死猫和死耗子的尸体在这里发酵,恶臭的很,杂草又很丰茂,真好!

谁也不会想到,远处一片鲜艳的菜花田,这里会藏着恶臭的尸体。

我们把车停到沟旁,这里人很少,更不要说这个时间。正准备丢弃时,我透过后车窗看到一个女人正走过来。我急忙制止,陈友道拽回尸体,尸体砸回车里。那个傻子似的女人才将注意力放到他们的车上。

她观看夕阳和油菜花的那副灿烂的表情突然变得安静。走到车旁的时候还凑近看了几眼。车里的人都紧紧盯着她,她小小的脸上有些呆萌的气息。

她小心翼翼地缩回头,假装镇定的走了。我们不敢保证安全,于是我下车走在她后面,怕她回来,让他们先开车走了。

我拍了她后背,她惊愕的回头,扑闪着睫毛,左瞅瞅右瞄瞄,很灵动的眼睛,在我看来就是有鬼!

“你在找什么吗?”

······

我轻易地取得了信任,还给她找了旅馆。

梁辰早就在旅馆准备好了,我们将会是这个地方的居民,熟络的人脉,固定的房屋,她无法怀疑······

她休息之后,我们聚集在地下室。

一开始我们只是打算恐吓那些社会的败类。没有惩恶扬善的意味,只是想让这无趣的生活有些起伏。

友道小时候受母亲虐待,谋杀了他的母亲,靠着精湛的演技伪装成了意外死亡,警方放过了这个孩子。

谁也不知道他母亲如何虐待他,就好像谁也不知道他如何设计了这场死亡。大概只有他惩恶扬善的心是最真实强烈的。

我躺在床上,听着他们商量如何处理这具尸体。

“杀了人,我们真的要一辈子都做这些吗?”

友道正要说话,梁辰先开口了:“无所谓。抓与不抓各凭本事。既然做了,还怕什么死?”

一开始,我们只是把那些和老头一起败坏风气的官僚威胁一番。到后来,就想把他们对别人的伤害都还到他们身上,像他儿子撞断了人家的腿,利用关系逃脱了一劫,我们就把他的腿卸掉。

正义无法惩戒的,由我们来。撒开手的去报复,我的心里竟然有一种畅快,哈哈,大概是疯了吧。

死的那个男人是父亲的同僚,因为不作为,蒙害了许多人,我们只是想浅浅的报复一下。结果,发现他在家里是个畜生,大概让友道想起来自己的童年,便没命了。

活活打死吗?真残忍。

“怕吗?”我看向其他人。

“不怕!”他们异口同声。

“找个没有摄像头的地方,咱们把尸体抛在路边。”

我赌,他们暂且抓不到;我赌,老头绝对会倾家荡产的救我······

不知道那个女人有没有发现什么,我打算早早的去一探究竟。如果有报告的话,她一定会有所怀疑吧,那她会怎么样呢?真好奇。

我走在去旅馆的路上,看见她从房间探出一个头来,迎着晨光,很暖很暖的样子,脸上却是一副落寞,那样子和我竟有些相似,好像对生活的麻木。

风撩拨开她的头发,好顺好顺,摸上去一定很丝滑。我大声叫她,装作一个淳朴的男孩。

她转过头,脸上绽放出笑容,那灿烂的样子让我想把她捏在手心里。

同样的气息,她却那么美好······

我站在门口,梁辰这地方选的真好,金灿的光给她打了滤镜,滑嫩的肩膀,娇小的身子,没有一点世俗的肮脏。

我冲她憨憨地笑,她突然低头靠近我,我好想把她搂在怀里,轻轻地啄她的嘴唇,但我没有。

好像和她在一起也不错,她有什么样的故事呢?能不能理解我们内心的肮脏?

我坐在椅子上等她出来。

到了井边,我们喝了泉水,她傻傻地告诉我她看到了车牌。

那就······带她走吧。

梁辰直接开车冲过来,她却担心的想要拉我。她有什么错呢?

我们把她丢在地下室,给她上了药。我告诉自己不要浪费同情心,她醒来一定会恨死我们吧。

昏迷的时候,她总是呓语,叫着“妈妈”,喊着“不要”;总是默默滑下几滴眼泪。

可是她很乖,醒来之后,不吵也不闹,小声的哀求着叫我的名字。

那颤抖的身体,她有什么错呢?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