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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故事都和偏执的他He

今柚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各种有病的大佬和他的白月光喜滋滋he的甜宠1v1小短篇合集】——————————————那么多故事里,深情总该有回应。她是他的白月光,朱砂痣,镜中盈盈花,水中皎皎月,望她一眼,情难收场,再多一眼,爱意汹涌,覆水难收。而她绕过月亮,为他而来,抚平他所有伤口。——————————————第一篇《今夜月亮弯弯》【孤傲偏执赛车手*明艳温柔大小姐】“今夜月亮弯弯,你是一叶小船,漂泊入我心海。”——————————————第二篇《桜日和》(赏樱良时)【阴郁病娇上司*呆萌可人小美女】——————————————后面的【哭包忠犬杀手*冷清大美女】【捡来的病娇小乞丐*不受宠小太阳庶女】【美惨强大佬*社恐乖乖女】随机写w——————————————1...

主角:季清仪,杜辉   更新:2022-11-23 03:5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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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季清仪,杜辉的其他类型小说《每个故事都和偏执的他He》,由网络作家“今柚”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各种有病的大佬和他的白月光喜滋滋he的甜宠1v1小短篇合集】——————————————那么多故事里,深情总该有回应。她是他的白月光,朱砂痣,镜中盈盈花,水中皎皎月,望她一眼,情难收场,再多一眼,爱意汹涌,覆水难收。而她绕过月亮,为他而来,抚平他所有伤口。——————————————第一篇《今夜月亮弯弯》【孤傲偏执赛车手*明艳温柔大小姐】“今夜月亮弯弯,你是一叶小船,漂泊入我心海。”——————————————第二篇《桜日和》(赏樱良时)【阴郁病娇上司*呆萌可人小美女】——————————————后面的【哭包忠犬杀手*冷清大美女】【捡来的病娇小乞丐*不受宠小太阳庶女】【美惨强大佬*社恐乖乖女】随机写w——————————————1...

《每个故事都和偏执的他He》精彩片段

季清仪眼前是黑漆漆的巷道,夜色霓虹被高楼挡在身后,眼前漆黑无际似是鬼魅魍魉巢穴。

正欲抬脚向前,脚步却怎么都迈不开——

她的脚腕被人握住了。

“救……我。”

那人声音细若蚊蝇,可在这寂静小巷中居然回荡得可怖清晰,如同索命鬼一般,缠住一丝生还的契机……缠住他既定的命运。

握住她脚腕的手带着令人恶心的粘稠液体,空气中的血腥味铺天盖地,惊得季清仪背脊发凉。

愣神之间,那只手渐渐脱力。季清仪终于定神,用尽全力把浑身是血的男人拖到了巷子尽头的住所。

床单被套被血色染红,塑料桶里堆满沾血碎布。男人腰侧伤口血肉模糊,医生为他消毒缝针。清仪不敢看,拿着清扫工具出去处理了小巷里的血迹。等再回去,又过了两小时医生才处理好他的伤口。

“再深一公分,神仙也难起死回生。”

清仪连连谢过医生,将他送到门口。年迈医生住楼下,也算看着季清仪长大,走到门口他叮嘱一句。

“你现在这个年纪应当以学业为主,别同烂仔厮混。”

烂仔是谁,不言而喻。清仪只是笑笑,没有回答。医生以为她油盐不进,也不多说,摇摇头离去。

清仪很快收拾好满地狼藉,洗干净的衣物挂满窗台。房间不到三十平,老化的家具挤满屋子,床就紧贴着木桌,只有窄窄过道可以通行,仄仄逼逼,此刻被季清仪收拾干净,也算整齐。

窗外亮着各式招牌,头顶灯光忽明忽暗荡漾。

镜中映她不安面容,然而青春总靓丽,美貌不减反惹人怜惜。

灯光尚不能把整个屋子都照亮,她在亮处思绪不明,他在暗处那头呼吸有力。

清仪哪知眼前男人危险性,困意来袭,她沉沉睡去。

再睁眼时,就见那男人斜斜歪歪靠在床头,摆弄着她的学生证。

“学生妹乖乖仔喔,救死扶伤,以后要当医生?”

他似笑非笑,语调上扬。

清仪这才仔细打量他,这人长得不错,不错到季清仪有些可惜。棱角分明,鼻梁高挺,一双眼睛沾着痞痞邪气,危险又迷人。此刻缠满他上身的纱布有些煞风景,但身材绝对无敌。有这样的脸,去当电影明星都行,何必混社会卖命?

“算你行大运,遇上我菩萨转世,发善心救你一命,人没死能走了赶紧走啊,免得仇家债主找上门,连我也一起劈啊。”

清仪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学生证,证件上一张清秀面容,下书“季清仪”和“青山大学”几字,好了,这下是家庭住址姓名学校都被人知道了。

清仪小脸气鼓鼓,床上的男人觉得好笑,耸耸肩无所谓答到:

“小姐行行好咯,好事做到底,待我养好伤,报答你大把钞票。”

“你当是买彩票?谁养残废等回报!”

清仪没好气地瞪了他一样,将学生证收好。

今天是周六,清仪看挂钟时间八点整,便洗脸穿鞋准备去餐厅工作,男人只是静静看着她,见她对他爱搭不理样子,未再吭声。

清仪坐在门边换鞋,这屋子那么小,一眼望尽。杜辉见她一双玉足踏进皮鞋,忆起昨夜,就是抓住了那脚腕,才不至于横尸街头。眼见那抹倩影就要起身开门离去,男人终于出声叫住了她。

“喂,季清仪。”

杜辉细细咀嚼这个名字,总觉得熟悉。

而那小小身影回头,姣好面容映入眼帘。

她生的真的好美丽。

杜辉发誓,这是他见过最好看的脸。在这不到三十平的狭小空间,这份美直逼他的心际,干干净净,干净到仿佛能劈开他20年来见过的所有血腥暴力,压制住他那颗总是暴戾不安躁动的心,只叫他悸动不已。

他本该就此离去,回报她恩情最好办法是忘记。她这样干净的女孩不应该同他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可他定力不够,魔鬼来为他的纠结叫停。于是心中天平倒戈,他听了魔鬼的谏言,终于开口。

“我叫杜辉。”

记住我。

女孩背光而立,她哪里懂男人复杂心情,只是淡淡点头,说了一句要出去打工便转身开门离去。

杜辉一时失笑,就这样把他救回来,把他扔家里,也不怕他做坏事,偷东西?

清仪不怕,毕竟那小破屋里也没有什么值钱东西。而她救他,确是动了恻隐之心。

她忆起男人倒在血泊里的画面。一些模糊的记忆涌出,她摇摇头,专注眼下之事不再回忆。

擦干净最后一张桌子,清仪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往日店主都会留她吃饭,今日店主阿姨儿子老远回家,她自觉离开不妨碍一家人团聚。想着杜辉可能没有离开,便又绕路去为他买了一些药品。

这条街不算安宁,她青春靓丽惹人视线,总有小混混对她吹口哨调笑,清仪提着药品拔腿就跑。

这座城市夜晚的街道好像全靠霓虹灯广告牌堆砌出繁华景象,五光十色,令人眼花缭乱的闪耀,却没有一个角落属于她。

清仪突然感到孤独,这种感觉未曾像从前那样转瞬即逝。

父亲姓甚名谁她不知,母亲几年前从天台一跃而下。她一边在邻居家的餐厅打工一边念书,一直独来独往一个人。清仪不想过多伤感,因为她这些年的经历教会她,此刻的悲伤总是很快被下一次的波折冲淡,她没有麻木,却也不算乐观,只是平和地面对一切,认真生活。

可是啊,这个世界总是容不下太多落寞,甚至在你落寞时要叫雨把你淋湿。

下雨了。

清仪淋着雨跑向住所。

仍旧是那个黑漆漆的巷道,今夜掺杂着雨声,更是显得瘆人。

清仪忍着恐惧往黑暗中走去,巷子尽头依稀可见一丝光晕,一个老旧的灯泡,居然就是这条巷子最明亮的光源。走近了些,清仪才看见一个人靠在墙边,微弱的灯光和他手边烟圈一起晕开,消散在雨幕中,朦朦胧胧间二人视线交叠。

是杜辉。

杜辉也看见了她,掐灭手中香烟朝她走来。

一件外套披在自己头顶,清仪仍旧有些发懵。

“这么晚还在外面乱晃,等着被烂仔找麻烦啊。”

杜辉看着发愣的季清仪,语气不好。

可她的眼睛如被水打湿的月光,盈盈透亮,搅得他心烦意乱,胸腔里的怒火都被浇灭大半。他等了她好久,从天亮到天黑,从晴空万里到乌云密布,最后雨倾盆而至,她仍然没有回来。

“我去给你买了药,我怕你死。”

怕你死在我家不好收拾,这话太伤人,清仪没有说出口。

然而杜辉却因为这句话愣住,他过刀尖舔血生活二十年,无数次命悬一线,死里逃生,没人怕他死。他被看做垃圾堆里的臭虫,连他自己也时常不懂活着意义,第一次有人说怕他死。

他早知道自己不该和她有牵扯,却可耻地庆幸自己没有悄声离去,心中止不住喜悦,鬼使神差,拉她入怀。

她好温暖,原来人的体温这样温暖,原来人不全是一副狰狞面孔,利益面前冷血无情。

“你干什么啊!吃救命恩人豆腐啊!”

清仪口中嫌弃,想要挣脱。

“季清仪,我在等你。”

他答非所问,季清仪挣扎的手一顿,停止了挣脱。她湿透了,冷得发颤,眼前这个人却用外套把她温柔包裹。她在他怀中,听到有力心跳,终于有一种真实感。

是悬浮在半空,马上要踩空下坠,却被人拖住的真实感。

那些孤独,那些迷茫,好像都被一句我在等你稀释干净。

她亦觉得这个怀抱温暖,于是抬手回应。

大雨滂沱,他们在雨中相拥。

漂泊的小船,终于找到了它的港湾。


街边玻璃橱窗映出他凶神恶煞瘆人模样。

杜辉烦躁地点燃一支烟。

那夜之后,他只偷偷去过几回她帮忙的餐厅,隔着一条街远远忘她,偶尔也去她学校门口,跟在她身后目送她回家。

上次见她是什么时候?昨天?前天?

不对,应该更久前,不然不可能如此想念。

手中烟燃尽,他扔掉又点一只。

啧,好想见她。

*

明日有小测,清仪在桌前温书。

自那夜以后,杜辉消失不见。仿佛那个拥抱,那个温暖的瞬间都是自己的一场梦。

灯光下那些文字渐渐化成幻影,她思绪飘远,书本内容全然没有看进去。

她不禁想,杜辉他在哪里,伤口有没有痊愈?

将她思绪拉回的是窗边的响动声,她疑心是贼,悄声到厨房拿了一把菜刀,退到门边,若真是贼,她就出门喊人。

深蓝玻璃映出一个人影,呲啦一声推开窗户玻璃。

暧昧的夜色和他的脸一起涌入季清仪视线。

“杜辉,你怎么……”

杜辉从窗台上一跃而下,三两步迈到清仪跟前,见她手握一把菜刀,失笑,小姑娘戒备心挺强。

“要不要同我去吃宵夜?”

想见她,就来了,见到了却又不知说什么好。杜辉顺手拿过她手中的刀放到桌上,沉默半晌才说出这么一句。

“你半夜爬我窗,就为了请我吃宵夜?”

“……是我想见你。”

杜辉终于直白。

*

明月高悬。

两人坐在路边摊吃宵夜,杜辉为她夹菜剃鱼骨,好不认真。

清仪咯咯笑他:“你这样好像我阿爸。”

杜辉挑眉,并未看她。

“谁是你阿爸,你多大,满没满18?我与你只差几岁,是你男人还差不多。”

“唔,你平时都是这样追女仔?”

杜辉终于抬眼看她。清仪乖巧地坐在他对面,此时正咬着筷子,无辜地看着他。

杜辉一时失神。

追女仔?杜辉从不追女仔。

他妈从小说他是拖油瓶,是老天派来和她作对的扫把星。打牌输了就打骂,杂种、贱人,恶毒的谩骂和暴躁的虐打说来就来。杜辉时常被打得奄奄一息,好几次觉得自己快要死,第二天却又从发霉的地板上醒来,睁眼还是阴暗的房间和疯癫的女人,他的噩梦还要继续。连死都不行,也不知究竟是上天怜悯还是恶意。后来,女人终于抛下他和男人跑了。他不伤心,反倒觉得解脱。

可大概也是因为这样的记忆,他与女人总是保持距离,孤身20年,男女关系尚不了解,更别提追女仔。

季清仪是个例外。

见杜辉心事重重沉默样子,季清仪善解人意地转移话题。

“我17岁,下周三满18。”

“那我下周三来接你吃饭。”

季清仪总是一个人,17岁的小姑娘,要一边念书一边打工,父母不知踪影,大晚上捡个被砍伤的古惑仔回家都无人过问。杜辉隐约察觉到生日对她来说也许并不算什么特别日子。

但他想为她庆祝。

他总觉得两人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但杜辉潜意识里将季清仪和他自己归为同类,他们都被人抛弃,独来独往,无人知晓,无人问津。

于是他对季清仪抱有复杂感情,在目前,他唯一能辨清的一种是怜惜。

谁知道呢?也许他对她心生怜惜只是借口,他只是希望自己有理由留在她身边。

“好啊,那你记得带个超级大蛋糕来。”

清仪顿了顿,补充到。

“杜辉,你真好。”

很久没人和她一起过生日,清仪开心,发自内心的开心,对杜辉露出笑容。

那笑容明媚得能晃花杜辉眼睛。

看吧,她就双手托腮,笑盈盈认真望着他,眼波流转,眸光亮过她头顶一弯月亮。

叫他怎么不想待在她身边。

杜辉把季清仪送回家,嘱咐她锁好门窗才离开。刚一走出巷子,兴仔便兴冲冲从街对面朝他跑来。

“辉哥,找你好久!今晚有赛,去不去?”

兴仔满脸喜色同他勾肩搭背,挤到他腰间未痊愈的伤口,痛得杜辉皱眉。

“伤还没好,被你挤到要裂开,要谋杀我?”

兴仔连忙放手,想到什么,脸上表情立刻晴转多云,满脸愤慨,好不生气。

“呸!黄三是什么东西,输不起比赛就找人偷偷搞你!还好辉哥命大没事……”

“行了。”杜辉摆摆手,“今晚我就不去了。”

黄三的账他迟早要算,但不是现在,最近他暂时不想把自己搞得鲜血淋漓。

他略过兴仔沿街径直离去,兴仔似乎没有料到他会拒绝,愣神半晌立刻追去。想伸手去拉杜辉却怕又扯到他伤口,兴仔不知所措,两只手在空中手舞足蹈好滑稽。

“别啊辉哥,黄三做的龌龊事传得无人不知,现在谁还会和他比赛?”

这件事能广泛传播出去,兴仔自认功不可没,此时说起,眉宇间也颇有几分骄傲得意。

可杜辉还是不搭理他,仍旧自顾自往前走。

“辉哥,别走啊,你听我说,今天有大老板来,钞票丰厚啊。”

杜辉终于停下,差点和兴仔撞个满怀。

“奖金多少?”

“20万啊!”

见杜辉来了兴趣,兴仔游说得更加卖力。可不该卖力吗?往日那些比赛奖金最多八千一万,和20万比起来那简直是小打小闹,偶尔玩把大的赌车吧,可辉哥不就是倒霉吗,光明正大赢了,人家输不起还要叫人来砍!

“不知道哪里来的大老板,带了好多车来,赢了连车带钞票一起奉上!”

连车带钞票一起奉上?还真是阔啊。

杜辉终于来了性质。

“场地在哪?”

杜辉骑车载着兴仔来到比赛场地。这里早已挤满人群,机车手挑衅般将摩托骑上路边停靠的私家车辆,性感女郎扒在车边热舞,周围男人吹口哨调笑,人声鼎沸,吵得让人耳鸣。

兴仔仍是一脸喜悦,招呼着杜辉挤进场地中心。迎面便是一排摆好的车,杜辉一眼便看出不是凡品。他停好车,刚摘下头盔,便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保镖的簇拥下走上前来。

“想必你就是杜辉杜生。”

男人见杜辉一脸疑虑,笑呵呵向他伸出手。

“我姓宋,宋伟林。”

“宋老板好阔绰,鄙人正是杜辉。”

杜辉与男人握手,男人笑不达眼底。

这种地下赛车比赛,宋伟林本不屑前来。但他手头车队近来败绩连连,他觉得有必要为车队注入一些新鲜血液。

职业赛车手不能有非法赛车记录,但是只要是值得的车手,宋伟林有办法叫面上看起来干干净净。

这个杜辉…宋伟林看过他的资料,是个不要命的亡命徒。

“早就听闻杜生车技非凡,今夜终于能一睹为快,幸会幸会。”

“哪里哪里。能得宋老板赏识,是我荣幸。”

两人对话,锋芒暗露,兴仔不懂,只是见这宋老板似乎很是看好辉哥,心中欢喜,傻兮兮插话。

“嘿嘿,宋老板,说到车技你可就找对人了,这方圆百里谁能追到辉哥尾灯。”

“哦?那我就期待今夜杜生表现。”

宋伟林让开一条道,背后赛车排排摆好,他摆出一个请的姿势,满脸笑意。

“杜生,请挑车吧。”


杜辉正欲向前,就见人群中一张熟悉面孔——是黄三。

看样子……他也想参加今晚的比赛。

杜辉还未发话,兴仔就先炸毛。

“黄三,你这个卑鄙小人!还有脸出现!”

藏起来也被cue,黄三面上有些难看,只好带着几个小弟走出人群。

今夜杜辉骑来的座驾正是前些日子从黄三手里赢走的车。看见黄三,他也不急着去挑车,就靠在摩托车边望着黄三,挑衅意味十足。

黄三恨杜辉恨得牙痒痒。杜辉这人,走到哪里都风头出尽,之前输了比赛他不服,叫了几个小弟去收拾他。哪知道杜辉也是个能打的,三个人被他揍得鼻青脸肿,情急之下捅了他一刀才结束战局。起初黄三知道杜辉被捅也惶惶不安,害怕真的闹出人命。后来知道杜辉没死,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自己找人收拾杜辉的事情不知如何捅了出去,叫自己在道上颜面扫地。如今又与杜辉碰面,他自认心虚,面上却不显。

“杜辉,宋老板的局可没有限制我不能来啊。”

“可我不想同手下败将再赛一回啊。”

“你!”

黄三气急,碍于宋老板在场没有发作。他不知这宋老板是什么来历,但看他派头十足搞了这场比赛,黄三认定他有些来头,绞尽脑汁想和对方搭线,现在可不能被杜辉搅黄!

“杜辉,今晚我再加注5万,就算你的出场费。”

这话给足了杜辉面子,可杜辉丝毫不领情。

“既然黄老板大气要加注,不如玩得大些,如果我赢了比赛,黄老板给我你一条腿。”

“如果我输了,我的一条腿就随黄老板处置咯。”

“黄老板,你意下如、何、啊?”

杜辉这个疯子!

今晚又不是二人赛,那么多参赛选手,就算他能赢过自己,能保证赢过在场所有的参赛选手吗?!

然而正是这份疯狂,令黄三骑虎难下。他为难地看向宋伟林,对方却也只是一副看好戏样子,全然没有丝毫劝阻之意。

黄三只得硬着头皮同意这疯狂的加注。

20万奖金本就太诱人,杜辉和黄三的疯狂赌注更又添一把火,使得众人都兴奋起来。

今夜的参赛者都已疯癫,赛程才过半,已有三人冲出赛道撞破道路围栏。

杜辉却诡异地兴奋了起来,或许他就是天生的亡命徒,只有极致的速度能刺激他感官,让他在血液喷张间捕捉到一丝活着实感。

是啊,一直以来他都是靠这种感觉活着。

他向来置生死于度外,比赛从来不要命,今夜更是不加节制的疯狂。

黄三没有挑宋老板的车,他自己的车比杜辉选的车性能稍好,起跑时略占优势,开到了杜辉前面。杜辉不知道打什么主意,一直紧跟在黄三身后却没有超车的意思,倒是搞得黄三心乱如麻。

最后一圈,黄三在前,杜辉仍旧处于第二位,眼下是决出胜负的关键时刻,后面的车辆亦是穷追不舍。杜辉此前有多次超车机会,他故意不超车就是为了搞黄三心态。马上进入弯道,杜辉判断黄三已经无心竞速,只求稳定赢得比赛,大概率会采用标准路线过弯道。

所谓的标准路线,是一条经过弯道顶点,尽可能平滑的半径最长的弧线。这样的路线能达到最大的转向半径,令车身侧倾度保持最小,尽可能地在保持速度的情况下平稳完成过弯。

杜辉仔细观察着前面车辆的动向,嘴角上扬,自己猜的果然没错!

他决定迅速转向提早加油时机,以达到更快的出弯速度实现超车。

这是一步险棋。

如若他没有判断准临界点,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会因速度过快而冲出弯道,而入弯偏外侧也可能让后面的车有机可乘。

可赌注如若没有风险,那还有什么意思?

成败再次一举!

杜辉相信自己的实力,他敢赌,所以——

他赢了!

杜辉成功在出弯处超车,率先冲过终点,而黄三被杜辉的操作惊得失神,一时失误,竟然又被身后好几辆车超车。

比赛终点处,周围人群一拥而上,他一下车便迎来众人如潮水般的欢呼。

兴仔扒开人群挤到杜辉身边。连上喜悦毫不遮掩。

“辉哥!我就知道你会赢!”

明明赢的是杜辉,兴仔看起来却比杜辉还兴奋。

“杜生,最后的出弯超车真是漂亮至极。”

宋伟林迎上来,还是那副笑脸面孔,不过这一次杜辉似乎终于在他的连上捕捉到了一丝真实的喜悦。

“雕虫小技,宋老板过奖。”

后面的车辆也陆续冲过终点,输赢已定,黄三狼狈地下车 。杜辉不知从哪找来一把扳手,提着它朝黄三一步一步走去。

黄三看杜辉朝他走来,想到他们的赌约,只觉得他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杜辉……不,辉、辉哥,没必要玩这么大吧。”

黄三早已经吓得腿软,杜辉却不管不顾,一把拽住他衣领将人提到身前。

“黄三啊,做人呢,要讲一个愿、赌、服、输。”

杜辉没有丝毫迟疑,手起手落,金属扳手重重砸到黄三膝盖上。骨头碎裂的声音和黄三的哀嚎响彻今夜。

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连黄三的小弟都吓得愣在原地,连去扶黄三都忘记。

只有宋伟林呵呵大笑,拍着手走上前来。

“杜生!好气魄啊!”

“你想不想在这条道路上走得更远?”

宋伟林递出自己名片,杜辉接过一看。名片上“长风车队”几个金边大字十分晃眼。长风车队杜辉有所耳闻,过去也算战绩累累,风头无量。近些日子似乎主力大将被人重金挖走,又换了新的车队经理,许是新官上任工作不到位,一时间车队竟连连败绩,颓势不褪。

可即使如,长风车队也绝对是正规的职业车队,绝不至于落魄到到地下赛车比赛现场招揽车手。

杜辉心中疑虑,缓缓开口。

“宋老板,恕我冒昧,您应该有很多办法招揽到背景更干净的车手,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见杜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宋伟林也不懊恼。

“杜生,俗话说英雄不问出处啊!”

这句话显然没有把杜辉说服,于是宋伟林再次开口:“杜生,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不怕技术硬的车手,就怕车手不要命啊。”

技术硬的车手多了去,可是技术硬又不要命的呢?倒不是说赛车比赛一定到要搞出人命,只是有时,往往是那一点破釜沉舟的勇气决定了一场比赛的输赢。

杜辉很疯,也很沉得住气。宋伟林哪里不知道杜辉最后时刻才超车的用意,可不就为了给黄三一点能赢的希望,再狠狠摧毁,叫他比一开始就看清败局更痛苦!

只有绝对的高手才能有这份底气!

宋伟林收敛笑容,一字一句缓缓出口。

“我不缺技艺高超的车手,缺的是技艺高超且不要命之人。”

“杜生,我看你是一点也不惜命啊。”


那晚杜辉没有当场答应宋伟林的邀请。

宋伟林也不强求,只叫杜辉考虑好了随时call他。

转眼到了周日,杜辉要去给季清仪过生日。

他提着一个双层蛋糕踏进那条小巷,走到季清仪楼下时一楼的老医生正巧开门,两人打了个照面,医生皱着眉瞪他。

杜辉不解。

此前季清仪告诉过他是住她楼下的老医生救了他,不知为何,此时老医生看他的眼神却不算善意。

终归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杜辉想上前道谢,老医生却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老头脾气好大……”

杜辉也不在意,大摇大摆往楼上走去。

哪知好不容易走正门拜访一次,季清仪却不在家。

杜辉转而去她打工的的地方。他没有直接进店,而是就在门口张望,迟迟没有看见季清仪身影,才按耐不住踏进了店门。现在不是饭点,店里冷冷清清没什么客人,只有一个中年妇女坐在门口的桌边嗑瓜子,大抵就是店主。

“阿婶,您好,我找季清仪。”

“哎哟,今天真是奇了怪了,怎么都找阿仪。她不在!”

店主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瞧他也不是什么正经人,也不知阿仪一个小姑娘到底哪里招惹到这样的人!

“阿婶,我是季清仪的朋友,今天是来给她过生日,你知不知她去了哪里。”

杜辉看懂了她眼里的戒备,抬手给她看看手里的蛋糕,表示自己不是坏人。

“阿仪两天前就走了,以后都不在这里做工了”,婶子顿了顿,最终还是开口,“她也算苦尽甘来,被她亲生父亲接回家享福咯。”

亲生父亲?杜辉皱眉。和季清仪认识以来,自己在她面前露面甚少。但他隔三差五偷偷来看季清仪,对她的生活轨迹了如指掌。季清仪一向独来独往,家、学校、餐厅三点一线,从来没有见到她父母的影子。

怎么突然冒出个亲生父亲?

“阿婶,你确定是她亲生父亲?”

“什么确不确定!人家宋大老板亲自来接,还能有假啊!”

宋老板……?姓宋的老板好多,是哪个宋老板?杜辉陷入沉思。

话说到这地步,杜辉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他这一大尊门神杵在门口,还要不要她做生意?店主心中烦躁,伸手便去推搡杜辉。

“还有事没事啦!没事赶紧走啦!”

“阿婶,你刚刚说还有人来找季清仪,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人。”

听杜辉这样问,阿婶更没好气,指指街对面。

“喏,就是那几个烂仔啊。”

杜辉转身,目光顺着店主所指方向看去,街对面正有四五个混混打扮的人挑衅地望着他。

是黄三的手下!

杜辉胸口瞬间腾起无名怒火。那些烂人来找季清仪做什么?是不是瞧见季清仪和他走的近,收拾他不成便想拿他身边的人开刀?季清仪那么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要是落到他们手里会怎样?要是季清仪没有被她亲生父亲接走,而是落到那些人手里……!

杜辉不敢再细想。

他两步化作一步,跨过栏杆,穿过车流,直逼那几个混混而去。

“杜辉,你的妞怎么没和……啊!”

为首的混混正是此前捅过杜辉一刀之人,他哪里料到杜辉竟然会当街动手,挑衅的话还没有完全出口,便被杜辉一拳打断,连着一口碎牙和血腥吞入腹中。

其余几人立刻上前,一行人扭打在一起,从大街打进小巷,所过之处,遍地狼藉。

行人四散而逃,只有几个胆大的街边小贩往巷子里面张望。

杜辉能打,非常能打。他一人让五个人都难以招架。他心中怒火未灭,此时下手更狠。他被打得浑身是伤,其他人却也不见得好到哪去。为首的肥尸更是鼻青脸肿,满嘴血渍。

肥尸狠狠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上次他带两个兄弟替黄三收拾杜辉的结局就狼狈至极,没想到今天带着四个人来给杜辉找不痛快,却也从他手中讨不到任何便宜!他心中气急,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小刀,欲故技重施。

其他四人见那白花花刀刃,心中皆是一惊。上次收拾杜辉差点整出人命,黄三已警告他们收敛。此次更是肥尸气不过,真金白银,请吃请喝才劝动他们私自行动,本来只说绑了杜辉的女人来吓吓他,哪知道又打起来!眼看肥尸是真要狗急跳墙杀红眼,把杜辉搞死了,他们绝对讨不到任何好处!

杜辉感觉视线都模糊,眼前只剩一片血色,他摇摇头想清醒过来,一时不察,刀尖已入腹。杜辉一声不吭,发狠地瞪着对方。他徒手握住那刀刃,制止对方捅得更深。血液顺着握住刀刃的手一滴滴下滑,好不瘆人。对方被他阴狠眼神吓住,一时竟然使不上力。杜辉趁机使劲,反手将那刀刃扎进了对方大腿。

“啊!!我的腿……!”

肥尸的大腿上扎着刀刃,哪里还有开始的嚣张气焰,只瘫坐在地上不管不顾哀嚎。其他四人见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早已吓得没有心情继续打架。赶紧搀扶着被捅的肥尸,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小巷。

杜辉见此,终于脱力,靠着墙的身体无力地滑到地面。

生日蛋糕早已碎得稀巴烂。小巷的墙壁上、地板上都是血迹,遍地狼藉。

杜辉感觉到耳鸣,右手就快要无力捂住腹部那淌血的伤口。

他闭眼,甚至觉得自己就快要死掉。

莫名的,杜辉此时想到的不是自己究竟会不会死,而是——

他还能不能见到季清仪。

“季清仪……”

你在哪里?

耳边忽而警笛声响起,杜辉终于有一丝清醒。

大概是路人报了警。如此恶劣的打架斗殴事件,又是自己先动手,要是被阿sir抓到,免不了盘问几天。

他不能死在这里,也不能被抓进警局。

他还没有见到季清仪,还没有给她过生日。

怀着这样的念想,杜辉不知道突然哪里来的力气,单手撑着墙艰难起身。

他强撑着,摇摇晃晃地往小巷深处走去。

*

天色渐晚。

老医生才吃过晚饭,正要收拾碗筷,便听见一阵敲门声。

他一开门,就见到一身血腥的杜辉。

老医生心惊,一时愣在原地。杜辉终于支撑不住,失去意识向前倒去。

忙到大半夜,老医生终于为杜辉处理好伤口。他不明白,下午明明还意气风发的人怎么晚上就搞成这样。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浑身淤青腹部又中一刀,看得老医生也心惊肉跳。

这里离事发现场不远,第二天阿sir来敲门排查,老医生只说一概不知。

他对杜辉已算尽心,多多少少是因为季清仪。他不是季清仪的亲爷爷,纵使觉得杜辉不是善类,他也管不了她的人际交往。可怎么说也算看着她长大,前两天季清仪被亲生父亲接回,小姑娘父亲是个能耐的,季清仪以后也算有人照看,衣食无忧,连他也感到欣慰。

可季清仪却招惹上这样的人。

老医生叹气,一切大抵是命。


周遭是沾血的碎玻璃片,十岁的杜辉缩在墙角一言不发。昨晚被那个女人用酒瓶砸,一夜过去,血液已经凝固,伤口开始结痂。那个女人躺在床上抽烟,不知她是否想到什么,突然暴跳如雷,又开始新一轮的咒骂。

骂完后,却又瞬间一副精神衰弱憔悴样子,仿佛被骂被打的人原本是她。

她将几张零钱扔到杜辉身上,恶狠狠地命令他去买烟。

饶是对杜辉家情况有所了解的杂货铺老板,望见他头上的血窟窿都觉得心惊。然而,他却面色不显,如同平时做生意一样交货收钱。对杜辉这种孩子,他是可怜,却不敢表现,这种孩子,你对他好,准粘上来。他有一家老小五口要养,实在是没有多余同情心去接济一个身世可怜的小孩。

杜辉曾经也拿期望的眼神看过他,那时他还小,心里仍存一丝侥幸,渴望有人救救他。

现在……再也不会。

杜辉拿着那包银行牌香烟转身走出了杂货店。

回去路上,迎面走来一个美丽妇人牵着一个莫约五、六岁的乖巧女孩。女孩精致如瓷娃娃,本是笑着,见到杜辉头上的伤口吓得好像马上要哭出来。

杜辉觉得心中烦躁,哭什么,你这样在幸福家庭被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孩,哪里懂你在天堂,同样有人在地狱,这世界不是人人都同你那般幸运。

杜辉收回视线,不再多想。本就是萍水相逢,擦肩而过后就再无交集,他何必埋怨一个无知的小孩,多愁善感。

哪知道刚擦肩而过,他就听见脚步声渐近,那女孩竟然挣脱了美丽妇人,小跑来到他身边。

“哥哥,你头上有血。”

是啊,有血,还有伤,是他亲妈杰作,那又怎么样?

似是故意,杜辉恶劣地朝她露出凶狠的表情。

明明吓得眼泪都在眼眶打转,却仍旧故作镇定不为所动。倒像是杜辉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她从自己的毛线小挎包里掏出一张干净手帕递给他,眼睛里亮着小星星,满是期待之意。

杜辉没有接。

女孩有些不知所措,竟大胆踮起脚来自己帮他擦血迹。

杜辉长期营养不良,发育不好,十岁的他此时不比女孩高多少,她垫脚,竟然真的就擦到。

明明手帕触感那么柔,她的动作那么轻,杜辉却觉得像有什么锋利的东西在他心上刮。

大概是因为太久没有被人这样小心翼翼温柔对待。

擦完后,女孩又从小包里掏出ok绷来,笨拙地贴在他伤口,伤口太大太瘆人,两个ok绷都遮不住。

女孩有些泄气,小脸都皱起,突然想到什么,眼睛又亮晶晶,她从小包里掏出一小叠折好的零钱,塞到他手中。

“哥哥,你记得再去买几个ok绷。”

远处的妇人终于反应过来,出声呼唤。

“清仪,快过来。”

名叫清仪的女孩犹豫着,还是转身离开,一步三回头望他。

“哥哥,你一定记得去买啊。”

他捏着那张绣了茉莉的手帕和一小叠零钱,愣在原地。

清仪,她叫清仪。

“清仪……清仪……!”

杜辉呢喃着,突然在夜半醒来。

要说他昏暗童年若有一丝光线,大抵是见到小小清仪那天。本该刻骨铭心,竟等到今天才将往事忆起。

腹部的伤口隐隐作痛,杜辉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想见一个人。

*

车窗外的风景极速变化。

季清仪,哦不,现在应该是宋清仪宋小姐正坐在后座低头绞手指。

清仪偷瞄坐在副驾驶的男人,宋伟林,那是她的父亲。

一周前,班主任把她叫到办公室,清仪一进去,就见一个派头十足的男人双腿交叠坐在窗边。一向气势非凡的班主任在他面前竟也一副点头哈腰模样。后来,她就成了宋家大小姐,住进豪宅,浑身名牌,还有了在她看来算得上是天文数字的零花钱。

清仪的母亲不是豪门千金,但绝对算得上大家闺秀,外公外婆早逝,是舅舅拿家产去赌,清仪和母亲才不得不搬进那间不到30平米的小房间。后来母亲去世,舅舅一家早不知道躲去哪里逃债,才会有清仪一个人生活一事。

她在脑袋里仔细回想母亲的模样。从她记事起,母亲很消瘦,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总是一脸忧愁。清仪的童年里没有父亲的身影,小小的她以为父亲也同外公外婆一样离世。孩子的心最敏感,她隐约察觉到“父亲”二字是不可以在家里提起的禁忌。孩子的恶意也最可怕,学校里总有流言说她是父亲都没有的野孩子,她都一一忍下,从不在母亲面前提起。

原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日子维持原样,可那天她放学回家——

救护车的鸣叫,吵闹的人群,地面上未干的血迹和担架上惨白的脸全都叫她的梦碎掉。

14的清仪知道,从此再也没有人会等她。

“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宋伟林侧目问她。

“一周前,已经满18。”

清仪低着头小声回答。母亲走后,她已经好久没有过生日。杜辉说会同她过生日,她却失约。

“下月我为你补办生日会。还有,你的转学手续已经办好,青山大学教学不算好,我已给你请好家庭教师,这学期你先在家里补习,适应好后下学期再去学校。”

“谢谢爸爸。”

听听,转学、生日会、家庭教师。要是叫曾经的同学听到,又要感叹她是麻雀变凤凰。

她的父亲是真的有钱啊。

可不是有钱吗?娶了个豪门千金,岳父拿钱开了公司,一家独大垄断了汽车生意,又开赛车俱乐部,有钱关系也好打点,什么车手都敢签,金牌奖杯自然拿到手软。

是呀,她多伶俐,只要一周,在周围那些人的只言片语中清仪就能明白——

原来她的父亲不是不得已离开她和母亲,只是大好前程摆在前头,你不能怪他做更好的选择!

她感到悲哀。

曾经她也会想,父母一定是很相爱,母亲才会在父亲离开后郁郁寡欢。

原来哪有什么浪漫情节,全是庸俗狗血故事。

车子停在半山腰别墅门前,清仪下车与宋伟林道别。

宋伟林岳父死了,可是老婆还在,老婆虽然肚子不争气没有生下一男半女,可那个泼辣的女人,讨价还价总算不阻挠他认女儿,却决不允许往家里带。

宋伟林只得安置一处别墅给清仪住着,请个阿姨照看,银行卡随她刷,他觉得也不算亏待。

清仪是他和初恋的孩子啊。

可时间久远,年少的爱情,早已模糊褪色。


一月后。

清仪穿着华丽的礼服,款款走下楼梯。

玻璃吊灯撒下细碎亮光,如宝石般镶嵌在礼服布料上,熠熠生辉,衬得她明艳动人,却比宝石更璀璨明亮。

来参加宋大小姐生日会的宾客皆觉得惊艳。此前,不乏宾客暗笑宋伟林四十好几没个种,老婆又是个泼辣的,外出鬼混不要想。家财万贯又怎样?权势滔天又怎样?最后还不是只得接个私生女进宋家,才不算断子绝孙!

众人都等着看这麻雀变凤凰的宋大小姐出洋相。见了真人,却不得不为她貌美折服。能长成这样,私生女身份又怎样,现在还不是宋家独一个的大小姐,一时间竟又上赶着敬酒搭话。

看吧,这些自认“上流人士”的人就是这样虚伪可笑。

清仪只是淡淡微笑,客气礼貌却疏离。

一个莫约二十五六的男人端着酒杯走到清仪身边。

“宋小姐,在下沈双全,今日一见宋小姐风姿卓越,才算知道何谓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沈生,过奖过奖。”

沈双全?清仪有些印象。之前去宋伟林公司参观,在茶水间等待时听那里职员低声讨论时,隐约便听到这个名字。

好像说是昔日王牌落败,五场比赛输四回。

不知是不是眼前这个沈双全。

清仪顾及他是自己便宜父亲的下属,没有将他归类到“虚伪上流人士”名单,与他交谈也少两分敷衍,哪知对方越说越起劲,竟邀请她去看比赛。

“宋小姐,能否赏脸看我比赛。”

“沈生,我对赛事一窍不通,去了也是白白浪费观众席位。”

清仪礼貌推脱,对方却还欲纠缠,清仪左顾右盼寻找宋伟林,寻思借他找个理由脱身。

好巧不巧,却对上他的眼。

视线穿过人群交叠,电光火石之间心狂跳。

那人身着得体西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挺拔身姿立在宾客中央,好出挑。

“杜辉……”

清仪喃喃,他怎么会在这里。

清仪愣神间,杜辉已经同宋伟林一同朝她走来。

“清仪,我来介绍,这位是我车队新星,杜辉。”

宋伟林笑眼盈盈同清仪介绍身边的年轻人,似是对这位“车队新星”非常满意。

沈双全还在,落败王牌见车队新星,面色哪能好看。

杜辉却毫不在意沈双全那古怪表情,从见到季清仪开始,他的目光就再未从她身上移开。

看她摇曳身姿款款登场,看她觥筹交错言笑晏晏,看她千万遍,目光未分给他一眼。

杜辉心中千回百转思绪,大抵嫉妒远胜怒意,无数个日夜的思念似是水库开闸倾泻而出却无处宣泄。

那感觉叫他快发狂。

杜辉从经过的侍者的托盘上拿了一杯酒,却只帮清仪拿了一杯橙汁。沈双全和宋伟林都在,他却仍不知避讳直勾勾看她。

“宋小姐,我敬您。”

“祝您,生日愉快。”

香槟与橙汁碰杯,杜辉一口把酒饮下。

他生气了。

清仪的心有些慌乱,只觉得是因为自己放了他鸽子。她想同他解释,猝不及防被宋伟林接走后,她被安排着退学搬家参观公司琐事不断,生日那天她根本脱不开身。她不是故意放他鸽子,可事后竟连去哪里找他解释都不知。

两人的再会就这样草草收场。

宾客渐渐散去,这场令主角不适的生日会终于结束。

宋伟林难得兴致多喝了酒,清仪叫司机载他回去,自己打车就好。

她换掉礼服,在会场四处张望,却没有看见杜辉身影。

他大概走了,清仪有些失望。

又恰逢堵车,她站在路边迟迟拦不到车,心中越发委屈。

忽而摩托引擎声渐近,清仪立刻想要躲闪,谁知那摩托直直停在她身边,她还没有反应过来,骑车之人竟伸手环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捞到后座。

清仪没有来得及喊救命,对方摘下头盔先发制人。

“宋老板叫我送你回家。”

见是杜辉,清仪心中喜悦,可那阵喜悦还没持续太久,就被他一句话浇灭。

原来他只是公事公办。

清仪心中酸涩,不再说话,乖乖带好头盔,只轻轻拽住他衣角。

杜辉见她委屈模样,终究是认输。扯过她的手环住自己的腰。

杜辉那辆RG500飞驰在马路上,他开得好快,清仪有些害怕,抱得更紧了些。

他的嘴角终于有了笑意。

七绕八拐,杜辉把车停在了路边。清仪摘下头盔,迷茫地张望四周。

“这里不是我家。”

“宋老板叫我送你回家,可我没应。”

“你无赖!”

杜辉将清仪从车上拉到身边,双手用力钳住她手腕,脸上却毫无情绪,看着她,一字一句:

“季清仪,你放我鸽子,跑得无影无踪。”

“你无不无赖。”

“我,我那是……”

她一贯伶牙俐齿,此时却不知如何解释。

清仪着急,眼角都起雾。

水光盈盈,只映着他倒影。

先前心中堆积的那些情绪都被她清澈眼神击溃。杜辉只觉得口干舌燥,有些心虚地放开了她。

杜辉没有再说话,强硬地牵她手腕领着她不管不顾往前走。

*

夜色深深,街道嘈杂。

夜宵店门口有人互殴,桌子被掀翻,酒瓶碎了一地,不堪入耳的对骂声此起彼伏。喝得醉醺醺的行人,五光十色的广告牌衬得他们眼神诡异的迷离。有男人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瞧她,都被杜辉一个眼神瞪回去。

就这样,杜辉拉着她穿过一切光怪陆离。

她望着他高挺的背影,竟然莫名觉得好安心。

到一卷帘门锁好的车库门口,杜辉终于停下。他掏出钥匙蹲下开门,清仪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异样的预感。

卷帘门被杜辉拉开。

暖橘色小灯挂满墙壁,地上满是气球和鲜花,正中央摆着彩色的礼物盒和双层大蛋糕。

一切一切,全都应证她猜想。

她莫名有些想哭,听见杜辉对她说:

“季清仪,我答应给你过生日。”

然后,清仪的眼中终于涌出泪来。


沈双全对清仪展开了猛烈的追求。

他算神通广大,从司机口中把清仪住址都打探到,隔三差五鲜花礼物比赛VIP座票。

清仪只觉得他难缠烦人,一率原样退回。又觉得司机口风不严,提出换掉,宋伟林不在意这些小事,只叫她一切随意。

于是杜辉成了她的新司机。

说是新司机,不过是杜辉自愿随叫随到。

“小姐和我拍拖啊,以后后座专属你。”

杜辉笑的痞气,清仪瞪他。

“去排队买你的点心。”

清仪望着杜辉排队买点心背影,手中香草冰激凌未入口快化掉挂到手心,却甜到她心里。

突然有人捂住她口鼻,清仪心中警铃大作,意识却瞬间模糊,手亦脱力,冰激凌啪嗒滚落在地。

等杜辉买好点心再回头,原地只剩下完全化掉的冰激凌。

*

清仪在一间废弃的厂房醒来,她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对面一张破沙发上坐着一个面目凶恶的男人正叼着烟卷吞云吐雾。

见女孩醒来,肥尸朝她走来,一把揪住她头发把她从地上拽起来。

药效没有完全过去,她痛的想哭,却无力发出什么声音。

“这么靓的妞,跟了杜辉算你倒霉。”

清仪大脑仍然混沌,恍惚间,一些记忆被唤醒。

那时她是六岁还是七岁?舅舅的债主找上门,为首的一个男人揪住她头发,她疼到流泪,却不敢发出声音。而那人却是笑着不急不慢问她:

“小妹妹,你们家钱藏在哪?”

舅舅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瘫坐在地一言不敢发。妈妈找来所有的珠宝首饰跪地说尽好话,那人才终于放过她。

清仪做过好多噩梦,每个噩梦都被魔鬼揪住头发。

“放开她!”

厂房大门被人一觉踢开,光线涌入。

杜辉背光朝她走来,把她噩梦叫醒。

“杜辉,你小子还真艳福不浅,找了个这么靓的妞。”

肥尸冷笑,他已经等得不耐烦。

冰冷的刀刃贴到脸上,清仪稍微清醒了些。

“小妹妹,不知道把你的脸划花,他还甩不甩你啊!”

杜辉双手握拳,眼神简直能把肥尸千刀万剐,说话却听不出情绪。

“放了她,我随你处置。”

听到这句话,肥尸简直想大笑。面前这个人是杜辉啊!那个总是一脸傲气,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杜辉!原来杜辉也有这副憋屈低头模样啊!肥尸简直想叫全世界都来看看杜辉现在这副狼狈样。他恨杜辉,恨透了杜辉。上次被他反捅一刀,从此右腿算残废,再也没有力气踩动油门。杜辉毁了他,他也要毁了杜辉!

“随我处置,好啊,跪下先给我认错,再自己废一条腿,这事就算完。”

“怎么样啊杜辉。”

肥尸冷笑着,眼神仿佛萃了毒,将一把小刀扔到杜辉脚边,杜辉没有吭声,似乎同意肥尸条件。

“不要……不要,杜辉……”

清仪费力挣扎,不过是把她脸划花,哪能和他腿相比。他是车队新星,有大好前程,怎么能为了她残废!

“不要……杜辉……求你了,不要……”

清仪微弱的声音带上哭腔。杜辉却似充耳不闻,面不改色,右膝已曲就要跪下。

不可以!

清仪一口咬住肥尸手腕,肥尸吃痛,将她松开,清仪使尽全力往杜辉所在的地方跑,杜辉同样反应迅速,一把接住她。

肥尸见事态不妙,提着小刀又要上前,杜辉左手搂着清仪,右手发狠钳住他手腕,强力把小刀撇到地上。

只一拳,肥尸被打得摔在地,他终于意识到事态已经不受控制,哆哆嗦嗦说着求饶之词。

杜辉却全然不听,从地上捡起先前被扔到自己脚边的小刀,他正欲上前,被清仪一把拉住。

清仪觉得杜辉想杀了他。

“杜辉,不要继续了,我好怕。”

“可不可以带我回家。”

清仪的猜想是对的,杜辉真的想杀了肥尸。

杜辉发现她被绑架时,他觉得自己浑身血液都快倒流。

愤怒,更多的却是恐惧。

也许他本就危险,也许暴戾才是他本性。

他是第一次害怕,他太害怕,害怕到想叫一切要伤害她的人消失。

可她叫自己不要再继续,杜辉顿住,终于有一丝清醒,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他差点在她面前杀人!

杜辉停手了,看见她流泪满面的脸,伸手温柔拭去她眼角晶莹。

杜辉只觉得心脏被人揪住,好疼好疼。

他一次知道心脏原来可以那么疼。

“别怕,我带你回家。”

*

清仪没有想到再次回到那个三十平米不到的小房间会是这样的情形。

窗外霓虹依旧,他在窗边点烟。

烟圈散去模糊眼前光晕,朦朦胧胧叫杜辉出神。

他想起那一次,那个女人打牌又输,抽烟、酗酒,然后那空酒瓶就伴随着咒骂朝着他的头砸来。玻璃碎片扎进皮肤,血顺着额头流到眼角,杜辉不哭也不闹。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哭闹,甚至都不知道这种时候该做出什么表情。

于是,他竟嘴角上扬,勾出一个讽刺的笑。

他疯癫的母亲却像被什么刺激到,瞳孔放大,面目扭曲又狰狞。

“疯子!怪物!你这个疯子!你笑什么!你笑什么啊!”

好久好久,杜辉才意识到原来那个女人怕他。

她说他是疯子,是怪物。

季清仪呢……?

是不是也怕他?

只是一想,他就觉得快窒息,仿佛在深海中马上要溺毙。

杜辉气压好低,清仪意识到他心情非常不好,却猜不出确切原由,只好没话找话。

“杜辉,谢谢你及时来救我。”

杜辉听见她说话,突然转身向她走近,一步一步直逼到清仪身后墙壁。

他一只手撑墙,高大身影把清仪圈住。

清仪不解,愣愣地看着他。

“季清仪,今日你说怕,是不是……怕我?”

清仪不明白他何意,她眨眨眼,没有立刻回应。

然而这片刻的沉默在杜辉看来是犹豫,他心都沉到谷底。是啊,是啊,他活20年,坏事不算做尽,好事却也不见得做多修了个功德无量。相反,他命中带诅咒,注定生生世世要不幸。

他都差点在她面前杀人。

她怎么还可能待在他身边。

杜辉从未觉得如此无力。却只得在心里安慰自己。

罢了,罢了,她救自己一命,他因为她被捅一刀,好像也能算两清。

更何况,他们本就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杜辉已经无力挣扎,只等她一语判刑。

不行,不行,不可以两清!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两清!

杜辉忽然呼吸急促,心中痛苦和戾气交织难以压抑。

见他眼圈都发红,清仪终于察觉到他不对劲。

清仪伸手轻抚他的脸,想要安抚他不知从何而起的躁动心绪。

“杜辉,我怕,我怕你死。”

预想中的屠刀没有落下,杜辉不敢置信。他突然扣住她的手腕抵在墙壁,四目相对,他仔细确认。

而她眼眸清澈透亮,毫无掺假之意。

她眸中似有皎皎月光,千丝万缕,此刻全都只属于他。

他心中起伏都被她一句抚平。

杜辉突然心狂跳,想吻她。

理智告诉他不要再看她,再看一眼就要不受控制深陷其中,再看一眼就要万劫不复不能回头。

可他怎么移得开眼。

杜辉吻了她。

情欲掺在唇齿交缠间,化在旖旎夜色里。

“……季清仪。”

你知不知道我多钟意你。


杜辉洗完澡后就看见清仪乖乖坐在床边。

他的吻让清仪心神皆乱。她无措,说天色太晚要回别墅。杜辉却沙哑着声音问她能不能留下。说是问,却好像更像哀求。清仪从没有见过他这样,鬼使神差应了他。

此时见他赤裸着上身,完美的身材和扎实的肌肉让清仪觉得脸红。

可待杜辉走近,她却看见他身体上全是伤口。小到细密的伤痕,大到瘆人的刀疤,甚至……有好几个像是被烟头烫出来的疤痕。

清仪呼吸一窒。初见时救他,只以为他是被仇家劈一刀。医生包扎时她没敢多看,后面他浑身裹满纱布更是掩盖了这些伤疤。

而现在,杜辉的过往全都赤裸裸摆在她眼前。

杜辉走近只看见她盈满水汽的双眸。

她很美,她太美,只是看她一眼都叫人心神荡漾。

只要她一个眼神,就足够让杜辉心滚烫。

杜辉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询问原由,只听见她说——

“杜辉,告诉我……全部都……告诉我。”

清仪轻轻抚摸他肩膀上被烟头烫过的伤疤, 杜辉一愣,突然明白了什么。

“不是什么值得说的事情……”

杜辉将头埋进她发间,声音细微仍然沙哑,他不想让她感觉太压抑,就试着简单陈述,只言片语就概括自己地狱般的童年,不带一丝情绪。

可只是这只言片语,他不堪的过往只需窥到一角,就已经足够叫清仪心疼到眼泪断线,泣不成声。

她的泪水滑到他肩膀,他觉得好烫,烫到他心脏都颤抖。

大概是他心机,是他故意,他不刻意掩饰这些,让她看见,无非也是想她心疼。

可此时她真的为她难受为他流泪,他不觉得开心,只觉得心脏痛苦酸涩。

杜辉想起和她初见时的拥抱,想起她说怕他死,想起吻她的触感,还有此刻落在自己肩膀上——她炙热的泪水。

过去他不愿再想,他本不是懦弱之人,也早已经失去痛感,或许连活着感觉都快要忘记。只有她,只有她,只有她能叫自己一颗心再次滚烫起来,扑通扑通,让他的心继续跳动。

“杜辉,我以后……我以后一定……一定会,好好对待你,不会、不会再让你受……这样的伤。”

清仪哭得抽抽搭搭,说话都断断续续。杜辉将他搂得更紧。

“阿仪,你一直都对我很好。”

初见时替他擦掉血迹,再见时救他一命。杜辉不相信什么命运,也觉得救赎一词太沉重,但是上天的的确确将她带进了自己的世界,照亮了一个角落。

杜辉觉得这就够了。

他们相拥而眠,杜辉人生第一次做了好梦。

窗外一轮弯弯月亮,像她温柔眉眼,却不及她明亮半分。

今夜月亮弯弯,你是一叶小船,漂泊入我心海。

*

那晚之后,有杜辉出赛的比赛,清仪总会坐在Vip观众席。

马上就是决赛,清仪在围栏边张望,果然看到场下意气风发的杜辉。他身着赛车服,眼里是势在必得的自信。

今天的只是一场小型比赛,沈双全却竟然决赛都未进。接下来的赛程已经与他无关,可他未晋级,杜辉倒是在决赛现场风光无限。风头都被一个新人出尽,他这个“车队王牌”却不得不坐在观众席,他怎么能甘心。

此前他小赛大赛都拿金牌奖杯,恰逢前辈不是被挖走就是该退役,他自然成了车队的Ace顶梁柱。宋伟林满怀期待送他去参加国际赛,他却前十都没进。回来后他状态不好,小赛都拿不到第一。他哪里不知道宋伟林的态度变化,只是他骄傲仍放不下,直到杜辉出现,把他仅有的骄傲都粉碎。沈双全越想越入神,心中危机感更甚。

直到他看见乖巧坐在那里的清仪。此前他日日鲜花礼物都被退回,唯有一次送去一盆茉莉被留下。今日她又坐在这里,莫非是来看自己比赛?思及此,他悄无声息走到清仪身旁位置坐下,状似无意开口。

“宋小姐原来钟意茉莉。”

听到沈双全的声音,清仪皱眉,这人怎么这么阴魂不散。说到茉莉,清仪想到那日她被绑架,被救后和杜辉回了原来的家,打电话告知阿姨不回别墅时也忘了提要是今天收到礼也一并退回去。第二日回别墅是发现多了一盆茉莉,她只当是阿姨买来装饰,没有多想。

如今看来显然是沈双全手笔。

“沈生,决赛就要开始,你还同我闲谈,不怕误你比赛?”

沈双全千算万算没有想到对方开口就是这句,他面上挂不住,却仍面不改色老神在在。

“今日只是来观摩后辈比赛。”

清仪差点笑出声来。沈双全私自打听自己的住址已经让她不喜。她哪里不知道沈双全没有进决赛,不过故意让他吃瘪,最好能让他难堪,好让他以后都别来纠缠。哪知对方是个不要脸的,摆出一副前辈姿态,虚伪样子更让她加厌烦。

她不再言语,借口方便就离开。清仪不想和他再拉扯,换了个离他远远的普通位置坐下。沈双全不知还傻傻等待。

沈双全简直觉得宋大小姐是他追过最难追的女孩。可一想到她那张美丽脸蛋,以及她的家世,沈双全觉得值得多花一些时间。

比赛都结束,清仪却再没有回来。再高傲到底是个没见过世面私生女,他有信心总有一天能将她拿下。到时候他哪里还愁不被人重视。

他朝着出口走去,还在做美梦,幻想着某日就一步登天。哪知就撞见角落一对男女在隐蔽转角接吻。娇小女人抱着今日胜利者的奖杯被男人揽在怀里,可不就是宋大小姐宋清仪。

杜辉一把将清仪按到胸口,将她被吻到迷离的眼眸和面颊羞红都藏入怀中。

他余光早就瞥到沈双全,他故意。

“沈前辈好不识趣,难道没有见过人拍拖?”

沈双全羞愤大步离开。心中越想怒火越旺。难怪宋大小姐对他频频示好从不买账,原来早被那杜辉弄到手!

他面色难看,突然不知想到什么,嘴角扯出一个阴鸷的笑。

杜辉啊,既然你要不仁,那也千万别怪前辈不义!


长风车队是宋伟林经营了大半辈子的事业,他的的确确靠妻子的娘家扶持才发家,可他绝对不是吃软饭之人,相反,宋伟林很有野心,长风车队迄今为止所获得的荣誉是他能力的最好证明,他绝不允许这份荣誉被摧毁。

早先长风车队显现颓势已久,杜辉加入后大小赛却从未失手,宋伟林大喜过望,将去澳门比赛拿奖杯的希望全部都压在了杜辉身上。可杜辉的表现太过扎眼,自然不止他一人看到了杜辉的潜力,已经有许多车队开出丰厚条件要挖走杜辉,如今长风车队大不如前,宋伟林也知晓杜辉没有非要留在自己手下的理由。

“澳门大赛在即,我知道最近很多车队挖你。”

办公室中,宋伟林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年轻的男人。

冷静却大胆,理智又疯狂,能缜密地分析局势,又有豪赌的勇气,杜辉无疑是个天才车手。

“宋老板,杜某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

杜辉回答得不卑不亢。这种不卑不亢的姿态却让宋伟林感到不适,长久以来他都是被人仰望恭维的存在,他习惯了掌控一切,可这么久以来,宋伟林越发觉得杜辉像是一个随时会脱离他掌控的人。

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人到中年,宋伟林自认为见过的人不少,自然比谁都清楚口头的承诺多么的没有意义。他宋伟林是什么人?既然他要做,那就要把一切不定性扼杀在摇篮。

“你最近和我的女儿走得很近吧。”

提到清仪,杜辉脸上镇定的表情果然有一瞬间地崩塌。捕捉到这一瞬间的宋伟林终于有了一丝掌控一切的快感。

“杜辉啊,我是车队的负责人,也是个商人,你能为车队带来利益,我自然能让你过去的污点悄无声息地消失,让你干干净净进车队,可作为父亲,我可不放心将自己的女儿交给一个曾经的小混混啊。”

杜辉没有接话,握紧的双拳却暴露了他的情绪。利益、名誉他通通不在意,唯独清仪......

宋伟林看出了杜辉的动摇,一字一句缓缓开口。

“更何况,这个人还有心理疾病啊......”

终于,杜辉仅存的理智都被击溃。他猛地抬头,紧握的双拳指甲已经陷入血肉。

“你想让我怎么做。”

听到这句话,宋伟林终于露出了笑容。

*

近日都没有收到沈双全的礼物,清仪只当他终于知道死心。哪知一周后,清仪收到了他的“厚礼”。

一个牛皮纸袋包住一叠照片,混乱的现场一看就知是非法地下车赛,每一张都有杜辉的身影,每一张都能叫杜辉被禁赛。

沈双全何意?告诉她杜辉背景不清不白以为她会失望离开他?还是说向她展示他神通广大能把杜辉毁掉?

为什么这些人都见不得杜辉好?为什么非要这样对他?

那晚看了他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清仪都不知道他如何走到今日。被仇家砍伤丢到巷口,被人威胁要让他自废一条腿,现在连队友背后都要捅他一刀!

心疼和愤怒两种情绪一起撕扯着清仪。

*

三天后。沈双全来到俱乐部的时候就听人说宋小姐找他。

他心头一喜,越发觉得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

沈双全曾经做过不少这样的事情,为了取得比赛胜利,提前让一些人出局。可那些资料他能搞到,宋伟林怎么不能?杜辉现在是他的敌人,却不是车队的敌人。宋伟林愿意帮杜辉压住那些过往,他就不能在明面上和杜辉唱反调,可是背地里搞一些小动作嘛……

“宋小姐,稀客。”

清仪慵懒地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神色淡淡,见到沈双全也不起身打招呼。

稀客?她可不是什么客——她就是来找麻烦的!

“沈生,谢谢你厚礼,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见沈双全那张堆满笑意的脸,清仪只觉得恶心反胃,面上却只是神色淡淡,轻轻将桌上的牛皮纸包推到对方眼前。

沈双全疑虑,缓缓打开。

里面一叠照片,全是他的超速记录,最快甚至飙到一百二十多迈,足够吊销他车牌。直叫他背脊发凉。

他原以为宋清仪这样的大小姐,哪里会容许自己的拍拖对象是这样一个劣迹斑斑的人,知道杜辉的污点以后必然会立刻离开他,哪里想到是完全相反的结果!

这事可小可大,曾经他在车队有成绩,宋伟林愿意帮他压,可现在……要是这位大小姐去告状,让宋伟林知道他背地里给队友使绊,他第一个得收拾东西滚蛋!想到离开车队的结果,他连声音都带了一丝颤抖。

“宋小姐……这是何意?”

“何意?沈生,我倒是想问你。我告诉你,你要是想旧事重提给杜辉找麻烦,我也能小事化大让你出大血。”

看到沈双全那失魂落魄的表情,清仪觉得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拎着包准备起身离去。

刚要踏出休息室大门,沈双全却叫住了她。

“宋小姐,我是好意,给你那些照片,是希望你能看清楚身边的人,不要被骗。”

清仪回头,冷冷地望着他。

“我从来不从别人口中去了解一个人,杜辉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了解。倒是沈生,您的所作所为,我实在难以恭维。”

“比我更了解?哈哈哈哈哈......”

不知想到什么,沈双全突然大笑起来。

清仪皱眉,刚想质问。沈双全却将一叠报告交到她手里。

她迟疑地接过,就见报告的第一页写着“长风车队队员心理检测报告”几个字,清仪翻开第一页,是杜辉的心理检测报告,检测结果那一栏赫然印着“重度抑郁”四个大字。

清仪瞳孔微缩,不敢置信地往下翻,后面是一串杜辉去看心理医生的时间登记表。从自己的生日前半个月开始,杜辉每周都要去看一次心理医生。

“宋小姐,你现在还觉得自己了解他吗?”

*

夜漆黑,天飘雨。

别墅明亮宽大却无处安放此时她苦涩的心情,清仪失魂落魄地回到曾经的住所。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一圈又一圈,清仪却觉得自己推门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离。

终于推门而入,却发现屋里早已有人在。

杜辉坐在窗台上,手中的酒瓶和双腿一起半悬在空中晃荡,看得清仪心惊。

“杜辉,快下来,很危险。”

看到杜辉落寞的背影,联想到那份报告,清仪突然连该怎么和他说话都忘掉。

杜辉却充耳不闻,语气比窗外的夜雨更冷。

“季清仪,今天你去哪了。”

“去见了一个朋友......”

重度抑郁。

这一路,心脏快要被这四个字击溃。清仪曾以为他身上的伤疤就是他所有的过往,现在看来远远不是。杜辉到底经历过什么,她想了解,却又怕让他再次陷入痛苦的回忆。于是她决定隐瞒今天的那份报告的事,悄悄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

“是男人吗。”

“是个女孩,我的高中同学。”

清仪脱口而出。杜辉却在听到回答后彻底沉默。

她觉得不安,却只能静静望着他的背影。

直到杜辉终于翻身下了窗台,背对着外面被雨幕笼罩的夜色,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那双总是温柔牵住她的手轻轻抚上她的面颊,此刻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好浓的酒气......

借着夜色,清仪得以看清他发红的眼圈和湿润的双眸,听见他说——

“季清仪,你骗我。”

外面狂风大作,风雨欲来。


谎言徒然被揭穿,清仪尚未想好措辞应对。杜辉已经扣住她后脑勺,欺身而上。

唇齿交缠。烟草味混着酒精味席卷她的口腔。

杜辉很急躁,甚至有些粗暴。清仪以为是他被骗生气,此时也由他发泄。

可这样的发泄没有让杜辉的情况转好,反而愈演愈烈。腰间的手越来越紧,清仪被吻得快要窒息,侧过头想要闪躲,却被杜辉一手扣住下巴,迫使她与他对视。

“唔……杜辉……”

清仪后退一步杜辉就进一步,拉扯之间清仪已被抵在厨房的桌边无处可退。越发急促的呼吸,眼角的生理泪水没有换来杜辉的怜惜,他是一头无法满足的野兽,只能不断地索取。

忽然间,杜辉揽在清仪腰部的手使力,把她托到桌面上坐下,锅碗瓢盆掉了一地,他却仿佛充耳不闻。

他将头埋到清仪肩膀。湿热的气息和疯狂的吻落在清仪脖颈。

“唔……杜辉……快,快停下……”

清仪被吻得浑身酥软,意乱情迷。双手只能无助地搂住杜辉,仰着头半推半就地接受着他的掠夺。

突然,腰侧衣服的拉链被拉开,带着薄茧的手掌顺着肚脐往上。清仪终于清醒过来,伸手想要推开杜辉。

“停下,杜辉,快停下!”

对方却毫不理睬她的抗议,伸手就要去解开她里衣的挂扣。

清仪终于感到了一丝害怕,用尽全力推开了他。

猝不及防被推开,杜辉一个踉跄才终于站稳,再一抬头,就看见清仪挂满泪水的脸。

清仪没有哭出声音,可眼泪的的确确就从她双眸中滚落。

“杜辉,你不能,不能这样对我……”

虚弱的声音消弭在空气中。

杜辉终于如梦初醒。看见她泪流满面,衣衫不整的模样,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对不起,阿仪,我……”

他伸出手想要去搂住她,却见清仪下意识地瑟缩躲开了他。

“啪嗒。”

杜辉好像听见自己大脑里有一根弦断掉。

清仪怕他……

她怕他她怕他她怕他她怕他她怕他她怕他她怕他她怕他她怕他她怕他她怕他她怕他她怕他她怕他她怕他她怕他她怕他她怕他她怕他她怕他她怕他她怕他她怕他她怕他她怕他她怕他她怕他她怕他她怕他她怕他她怕他她怕他她怕他她怕他她怕他她怕他她怕他她怕他她怕他她怕他她怕他她怕他她怕他她怕他她怕他她怕他她怕他她怕他

只有这个念头在大脑中叫嚣。杜辉感觉头晕耳鸣,一种难言的情绪在心中乱撞,急需出口。呼吸急促,胸腔起伏,心中的魔鬼快要抑制不住。

杜辉却径直走向橱柜,拿了一把小刀狠狠地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刀。血液涌出,痛感随之袭来,杜辉这才觉得自己稍微冷静了下来。

“杜辉,你疯了!”

清仪见此,立刻冲上去查看他的伤口,他下手不轻,伤口十分渗人,清仪赶紧将他拉到沙发坐下,找来纱布药品进行简单处理。杜辉却如失魂般呆呆地听她指令,连视线都失去了焦距。

他都做了什么……

眼前的女孩,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在意的人。此刻她衣衫不整,泪眼朦胧,小心翼翼地为他缠绷带。

杜辉伸出另一只手想为她擦眼泪,却蓦然发现手上沾满了血迹。

愣住,又无力的收回。

不该是这样的。

从初见时他就觉得,她这样的小姑娘应该被众星捧月,永远无忧无虑地笑着。

而不是待在他这样的人身边。

手臂上伤口的痛感渐渐散去,那些阴暗的情绪又开始在大脑里盘旋。过去和她在一起的日子简直太美好,美好到他就快忘了自己是个心理有疾病的人。宋伟林找他说了那番话,让他不得不面对一个问题——

清仪知道了他的病会怎样?

他不敢细想。因为就算清仪能接受残缺的自己,他自己却难以接受。怎么能委屈她和这样的自己在一起?

此前他以为自己能控制好自己,无数次逃避这个问题。连心理医生都说他的状态越来越好,他以为一切都会变好,可是,可是,可是!

他还是伤害了她。

知道她瞒着自己去见了沈双全后他很生气。为什么去见他?他们都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越是细想越觉得胸中戾气难以压抑。杜辉不知道如何排解这种情绪,便来了她曾经的住所。被她留下的气息包围,杜辉觉得自己才有一丝呼吸的余地。

明明是相信两个人没有什么,可是大脑就是会不停地涌现不好的念头——

“沈双全至少是个没有心理疾病的人,就这一点,是他不如。”

可是,在她说出那句谎言时,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不管不顾地占有她好了,其他什么都不需要,只要她,只要她就够了!

就这样,把她弄哭了。

“你会和我分手吗。”

黑暗之中,杜辉沙哑的声音划破寂静。

清仪看着杜辉恍惚的神情,心中绞痛。

“我说分手,你会同意吗?”

听到清仪的回答,杜辉仿佛终于回过神,这次他不再有顾虑。沾满血迹的手抚上清仪的脸颊,大拇指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却染红她白皙的皮肤。

“我只会想杀掉被你抛弃的自己。”

不是威胁,不是恐吓,不是伪装。杜辉的语气平静到仿佛只是称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杜辉,如果你想让我陪在你的身边。”

清仪伸出手握住杜辉的手,小心翼翼地与他十指相扣,黑暗中,她的眸光亦清澈透亮,充满坚定。

“你只需要告诉我,然后——”

“我会告诉你我愿意。”

我愿意。

清仪主动凑上前吻他,手笨拙地去解他的衬衣扣子。

“如果这样可以让你有安全感,我……”

话未说完,杜辉一把抓住清仪的手腕。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先前是他冲动,冷静后事态尚能控制。可她这样对他,他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被杜辉打断,清仪的语气却越发坚定。

“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知道你心理检测报告的事,杜辉,我在告诉你我愿意。”

“愿意在你身边,愿意属于你,愿意——”

杜辉吻住她,将她拉入怀里。

他不再去想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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