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骚动的荷尔蒙

江中游鱼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正值青春期的农村留守少年孙儒明第一次高考没考上理想的大学,选择了复读。复读的日子真可谓惨绝人寰,一边经历着荷尔蒙的骚动带来的感情波折,一边要克服复读的种种压力和痛苦努力学习,争取考一个好大学,期间遭遇各种挫折……

主角:孙儒明,任思雨   更新:2023-01-09 21: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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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孙儒明,任思雨的其他类型小说《骚动的荷尔蒙》,由网络作家“江中游鱼”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正值青春期的农村留守少年孙儒明第一次高考没考上理想的大学,选择了复读。复读的日子真可谓惨绝人寰,一边经历着荷尔蒙的骚动带来的感情波折,一边要克服复读的种种压力和痛苦努力学习,争取考一个好大学,期间遭遇各种挫折……

《骚动的荷尔蒙》精彩片段

2002年9月某个阳光刺眼的中午,我跟着秦人来到了高四班主任的家里。其时,他正坐在电脑边,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笑呵呵地听完秦人对我的介绍,然后问我:“准考证呢?”我忙掏出来递给他。他接到手中看了看,对秦人说:“你先把他带到教室,找个桌子坐下,住宿什么的也给帮着安排一下,先安顿下来。”秦人听了,兴奋地连说了几个“您放心”就拉着我出来了。

我们一路兴冲冲地跑过操场,奔上楼梯,踏进教室。教室的人可真是海了去,一眼望去,全是人,大大小小的脑袋塞满每个角落,桌子挤着桌子,凳子挨着凳子,胸部贴着胸部,屁股蹭着屁股,嘴对着嘴,说一句人满为患绝对不为过。我一眼望去,头晕得不行。这哪是教室嘛?分明是货真价实的集中营,集中了今年一大批高考落榜下来的难兄难弟,难姐难妹。这就是二中, 文科在全市赫赫有名所向无敌的二中,虽然地处偏僻的丰口镇,虽然她的校舍破烂不堪,但还是阻挡不住渴望高考在此一举成名的滚滚而来的莘莘学子。我就是其中一个。我几乎是从市里的最东边跑到了最西边,从我家到二中,脚不点地地跟着车轮子转也要六个小时。

我先把箱子被褥什么的放在秦人的宿舍,然后跟着他一起出去找住的地方。上毕业班最好不要住集体宿舍,那样只会让你烦不胜烦,一个人住是最好不过的了。

没费什么周折,我们就在学校东边不远的地方找到了一个住处。那个中年妇女自从我们一出现就盯上了我们,所以我们刚一开口问房子她就堆着满脸慈祥的笑意过来跟我们说她家那儿有房子,问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我跟秦人相视一笑,还以为找房子有多难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着落。我们跟着她上去看了看,很不错,房子是他们单位的,三室一厅,暗褐色的光滑如镜的地砖,发着幽光的紫檀木家具,都显示着这是一家殷实的大户。房东领我们到了靠里的一间房里,说我可以睡那间房。我指着书柜里初三的课本说:“这是你儿子的房间吧?”

“哦,原来是的,不过他现在睡在厅堂。”

我注意到,在客厅的正中央铺着竹制的凉席,估计那就是她儿子的床铺。我问她价钱怎么算?她说一个学期三百,并且要一次性交清。这倒是我没想到的,说实在的跟我在市里住的房子相比,这个价钱是有些贵的,并且也没有一次性交清的习惯,因为毕竟是学生,哪有那么多钱,我以前一个人住一个大房,一个月才五十块钱,但考虑到我的复读分很高,学校免了我的学费,所以这三百块的房租费我还是可以承担的,我实在是太喜欢那张软绵绵的弹性十足的席梦思床了,那样一张床睡起来该是多么舒服啊!价钱讲好了,我问她是否可以马上搬过来,她说可以。我说房租过几天再给她。她说不急,叫我先尽管搬过来就是。我说我还有一个同学也可能要搬过来,他也到这里复读,她说那敢情好,只不过他也要交三百块的,我说先看看吧!他还不一定搬过来。刚才出校门的时候碰到杜平,跟我是一个地方的。那小子也是其惨无比,读了两次高三,每回考分都超过了一本线,却屡屡没有走掉。他的理想是武大,所以两次都填了武大,结果都是惨败而归,二本他又不愿意读,所以不远百里跑到这个小地方来继续寻找他未果的梦。他跟我说要是有地方跟他留一个。

跟房东鼓捣完,我就跟秦人颇为兴奋地出去了,很快地奔到他们宿舍,把我的那些累赘一股脑儿地搬了过来。房东家在二楼,我搬到楼底下的时候,房东在窗户那儿看到我了,口里忙问侯:“你们过来了啊?我让我家凯子来帮你们。”接着就听见她喊:“李凯!快下去帮哥哥把东西搬上来!”随着一声“哎”,很快从楼上窜下来一个剃着板寸的特别精神的小伙,他过来说,让我来帮你吧,我把手头的一个装着棉被的蛇皮带给了他,他单手接过就提起来了,闲太轻,要秦人也把手上的一个小点的袋子给他,秦人说他能对付,他才罢了,提着那个袋子领着我们进了他们家。刚一进门,她妈就放下手里的活来帮我们提东西,他说那些棉被垫被都用不着,用她家的就行。我说那怎么好意思,她说不要紧的,说本来床上就已经垫好了那些东西,不用我再垫了,何况我的那床垫被也实在太小了点,铺在她家宽大的席梦思上连一半的面积也覆盖不上,所以我就依了她。她帮我把不用的东西都检好放在她的卧室里。

秦人见没他多少事了,就先走了。我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收拾好,毛巾牙刷什么的,晚上要用的书也整理出来。李凯也在旁边帮衬着,告诉我哪些东西应该放在什么地方。我也随口问了他一些问题,他说这回也上二中,选的是理科,还问我以后有些学习上的问题是不是可以向我请教?我说我尽力吧,你学的理科,我最多只能在语数外上帮着你一些。他说那不要紧,他就数学和外语不怎么样,语文作文有些不行。说得我怪疑惑的,这三门都不行你是怎么考上二中的?凭着理化生、政史地?简直是扯淡!但是我没有明显表现出我的惊讶。这时房东问我要不要在这里吃饭,我说不了,我已经吃了。我就佩服她问话的方式,要套一下总也要真一点吧!我问李凯,说你们家是不是还有学生住着?是的,是一个十二班的。我听你妈那口气好像不是男生?嗯,是个女生。我就觉得有些别扭,以后要是上卫生间什么的多不方便啊。

晚上上自习的时候,身边又来了个难兄,个儿不高,一脸的青春痘被太阳晒得像成熟的朝天椒,红中带紫,紫中带黑,黑中又带着些焦色。他问我哪儿来的。

“文泉的,你呢?”

“师范的。”他说,眼神中带着些傲气。我知道文泉的名气在外面不怎么好,但她唯一的文科重点班在市里也是有点名头的。我知道二中的招生特点,一个班里也就一二十个正取生,其余大多是花了大量的银子买进来的。不过她的那些正取生可都是些实力雄厚的正取应届生,虽然可能分数没有达到一中的分数线,但学习能力绝对是百里挑一的,所以这几年取得的成绩都颇佳。一中虽然个个都是根正苗红,但很多都是复读一次两次考上去的,还有这几年也招了大量的自费生,成绩和声誉不断下降,加上文科本来就是他们的弱项,所以这回除了最高分比我们高以外,中层次的并没有我们考得好。师范是新办的高中,朝天椒是他们的第一届,他们最高分好像也就521分,连重点线也没突破一个。文泉怎么说呢?办了几个重点班,一个文科班,几个理科班,其余的都是些什么音乐、美术班,那些班的学生文化成绩都低得惊人,所以他们在外面挺能闹事的,闹着闹着就把文泉的名声给弄得臭名远扬了。

“你考了多少分?”我问。

“498。”

估计这分数在师范也算是数三数四的分数了,所以他说的时候很庄重,一字一顿的,生怕我没听清楚,削弱了我对他油然而生的敬意。

我说:“挺高的嘛!怎么不走?”

“不想走啊,想再奔一年,捞个好学校上上吧!”

“你多少分?”

他问得有些志得意满,好像不这样就找不到他的优越感。

“我那点分数说出来很让人汗颜的,还是不说为好。”

“说说呗!有啥了不起的,不就是个分数吗?”

“真的,老兄,说出来会让你吃一惊的。”

“算了,不说也罢,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谁也有没考好的时候。”

“那你中考成绩多少?”

“我的天!他真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598。”我不得不说了,看来他今天是要从祖宗上追究我的劣根性了。

“还不错嘛!怎么高考就没考好了呢?”

“发挥不好吧!你中考考了多少分?”我问他。

“608。”

“噢!”

心想,当初得亏没去师范高中,第一年办高中哪有经验呢。

大概七点多的时候,班主任进来开了个班会,讲了一大堆东西,几要几不要的,不准谈恋爱的事当然是老生常谈,但我没想到他能讲得那么赤裸。为了防微杜渐,他竟然声称不准两个男女生同时走在一起,两个人不准单独讨论问题,必须要有第三人在场;另外,如果有人胆敢给人家当红娘,一经发现,立马严惩不贷。看来他是有些落伍了,现在的年轻人谈恋爱还要什么红娘呢?!两个人一有意思,马上就眉来眼去动手动脚了。最后,他竟然说不让看课外书籍,《读者》、《青年文摘》什么的都不让看,说现在看那些东西都是在浪费时间。我估计这事儿要是让语文老师知道了,非得找他理论一翻不可,有管得这样宽的班主任吗?不让看课外书,那么我要问,写作文上哪儿找素材和灵感去?

我们这些家在外镇的还被告知必须在学校里吃住,平时也不准出去,给住读生和走读生分别办了不同的出入证,前者是红颜色的,后者是绿颜色的。这也太没人道了,学校食堂里面的东西是人吃的吗?即使是人吃的也不是高三学生吃的吧?想我们在文泉的时候,高三的都给批准在外面吃住了,二中要聚敛财富也用不着这么蹂躏学生的身体吧?!我才不管呢,反正我已经搬出去了,难不成你把我拖回来不成?课间的时候有几个文泉的同学来问候,都是以前那个班的,我听说文泉到二中来的有十几个,都很均匀地分布在这几个班里,比我分数高的就是姜丽了,她521。

晚上回去的时候,见到了男房东,他给我开的门。在我的想象中他应该是个很气派的中年男子,能住着这样干净又有档次的房子,男主人公没有气派是不可能的。但现实告诉我,我的判断错了。刚一见到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使我不由得愣住了。说真的,跟还颇显风韵的女房东比起来,他真是过于苍老了一点:稀稀拉拉灰白的头发,深陷下去的透着些许不得意的眼睛,高大但已不魁梧的身材套着一身早已不再威武的绿色军装。以前他也许是个当兵的,后来退伍了,分到了对面的那个生产水泵的国有单位,因着这个铁饭碗,娶了个年轻漂亮的如今还风骚并存着的老婆,并且生了个生龙活虎英俊可爱的表面看起来还很听话的儿子,唯一的一个儿子,那当然跟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有关。我的思绪在一瞬间游刃万里。他看着我,期望着我跟他说点什么,但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因为我还不能完全确定他就是男房东,反差太大了。

“你回来了啊?”

对视了半天,他憋出一句问候。

我调动脸上的全部肌肉,努力挤出了一点点笑意:“对”。

接着我开始脱鞋,低着头,因为我瞥见客厅里坐着两个穿戴非常时髦、感性还很性感的女生在跟女房东说着什么,我回来的声音吸引了她们的目光。女房东热情地跟我打了个招呼,我应了声,换好拖鞋就径直往房里走去,心口激动得砰砰乱跳,我没想到是两个女生,并且也没想到是两个那么迷人的女生,我分明瞥见她们露着两对白晃晃的膀子,披肩的黑发,乌亮的眼珠,正好奇地望着眼观鼻鼻不观心的我,一路缄默着走进房间。我轻轻地关好门,然后重重地躺在床上,深深地吸了口气。我还没展开以后应该如何应付这两个女生的思路,女房东就轻手轻脚推开门走了进来,我起身,她满脸的笑意堆成一朵菊花,对我说:“那两个女娃就是我下午跟你说的,住在那边小房间里的,本来只有一个的,但严菁菁晚上又带来一个她们班的,她们想请你过去说说话,你看怎么样?”我迟疑了一下,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没作好准备刚住进来就要接受两位美女的“召见”,没作好准备以这样一幅落魄样去面对两个白皙丰满、青春靓丽的女生,我穿着那样寒碜,心里真的有点发怯,但是我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去,因为美女有请。

我随着房东走出门外,面向美女,我羞怯的眼睛躲躲闪闪地向她们看过去,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以面对美女灿若桃花的笑脸。

“坐吧,我叫严菁菁,严肃的严,草头菁,你是燕窝的?”

刚一落座,那个比较高挑一点的女孩首先笑咪咪地向我说道。

“是呀,我是燕窝的,来自文泉,你们是什么地方的?”

“我是曹市的,她是沙市的。”

“哦!你是沙市的?那咱们算是半个老乡了!”

我转过头看着那个眉毛黑黑、眸子亮亮、皮肤白皙丰腴的女孩问道。她比严菁菁个子小一些,但是比较白,嫩葱一样的胳臂在壁灯的映衬下更是雪白如脂。

“是的啊,咱们是半个老乡的,你叫孙儒明是吧?房东已经告诉我们了。”

“是啊,你叫什么呢?庞思思。”

“哪个庞?哪个思?”我学着严菁菁的口气笑着问道。

“庞涓的庞,思考的思。”

“不错的名字啊,挺好听的。”我恭维道。

严菁菁这时一直在旁边微笑地看着我们,见我们终于停下来,插嘴过来问:“听说你高考考了五百多分是吧?”

“是呀,考得不怎么好。”我说。

“瞧你谦虚的,你这个分数在我们班也是一大宝了。”

“你们也是复读生吗?”我好奇地问道。

“不是呀,我们两个都是新生。”

“那你们班主任肯放你们出来住?”

“开始也不肯,不过我爸爸给班主任送了些东西,所以他就恩准了;今天我又跟他说了一下,班主任又把庞思思放了出来。”

“你挺厉害的嘛!我还不知道能否在这里长住下去呢,我出来时没跟班主任打招呼,说不定过几天他知道我在外面住的情形,又勒令我搬进去呢!”我说。

“不会的,一般班主任对成绩好的复读生都挺照顾的,邓辉你认识吧,也是你们文泉来的,490多分,还有张响志,我们班主任对他们都挺照顾的,他们来得挺早,我们刚补课那会儿就来了。”

“这个我知道,前几天我还碰到过他们呢,他们住的地方离咱这儿不远。”

这时房东对我说:“我们家还有一块走读生的牌子,去年那个住在我们家的学生留下的,你只要把相片换换就可以用,住读还是走读,你不说他们也不知道。”

“那敢情挺好,也不用担心班主任找我麻烦了,我初次到这儿,人生地不熟的,还要多亏你们关照的。”

严菁菁说:“那当然,咱们能同住一个屋檐下,也是难得的一种缘分;像陈伯伯和李伯伯她他们对我们也挺好,你有困难尽管说就是;还有,你要买什么东西我们可以告诉你在哪里买最合适,我们对这儿挺熟,毕竟也生活了两年多了。”

“那我先要在这里谢谢诸位了,我略一抱拳,学着电视剧里古代的道谢礼仪说道。”逗得她们笑了起来。

“你说哪里去了,这还不是我们应该的,我们以后在学习上还要多多仰仗你呢!”

“那没什么问题,只要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尽力。”

“那我们就放心了。哎,孙儒明,跟你说件事好不好?严菁菁弯了弯两道扑闪扑闪的睫毛问道。”

“什么事?你尽管说,不用跟我客气。”

“我们想和你换个房间,你看好不好?”

“哦?为什么?”严菁菁不好意思地朝庞思思眨了眨眼睛,

“我们觉得两个人住在那个房间好像有点小,你看能不能换换,你一个人住。”

我明白了她们的意思,觉得换换也无所谓,反正都是睡,大小一个样,我说没什么问题,“今天就换吗?”我问。

“那倒不必这么快的,今天天也不早了,你还没洗,就明天换吧!”

我说那好,就这样,那我先去洗了,于是我们纷纷起身,笑容满面地散了。


我收拾好衣物到洗手间里洗澡;里面分为两个隔间,外面的稍大,用来盥洗的,里面一个较小,是用来方便的。其实外间也装了个马桶,只是没用,他们都在里面上。卫生间里很凌乱,男男女女换下来的衣服都堆在那里。一个盆里的衣服用盆子扣着,我猜那肯定是严菁菁她们的,少女所特有的羞涩感还使她们留有一些矜持。

我拧开盥洗池里的水龙头开始洗头,洗完头,进到里面的小隔间洗澡。里面太狭窄,只能站着用喷头洗,已经初秋了,有些冷。洗完澡,我将脏衣服丢到盆里,开了门去卧室里拿洗衣粉。她们两个还坐在那里学习。桌子正对着卫生间的大门,我一开门就瞅见了她们。见我出来,严菁菁甜甜地笑着问:“洗完了啊?”

“是的啊”

说着低头往房里钻。她们的房间(也就是明天就要成为我的),紧挨着卫生间。门开着,路过时我瞥见里面的一些简单的陈设:好像有个不错的书桌,发着幽光的紫色桌面;墙上好像还有盏壁灯,真的是不错呢,估计就是小了点,但那又有何妨呢?我一个人住已经足够了。拿好洗衣粉,我回到卫生间里搓洗衣服,刚搓了几下,陈阿姨闻声而来,嚷嚷道:

“小孙啊!小孙,你洗衣服啊?快别洗了,你放着吧,我明天帮你洗!”

“那怎么好意思呢,不要紧的,我经常洗衣服,都几年了,也惯了。”我笑着应声道。

“那怎么行呢?你一个男娃儿怎么洗得好衣服呢?快别洗了,阿姨帮你洗,这样你也可以多出一些时间搞学习。”

“那怎么好意思呢,真的,我都洗四五年的衣服了,我爸妈在深圳,常年不在家,我回去了也自个儿洗的。”

“那你老家就没什么人了吗?”

“有一个奶奶在家,她老人家年纪也大了,我也不让她洗。”

“那你这样说,阿姨更要帮你洗了,看你这孩子,来,放下吧!”说着她就过来抓起盆子,也不顾我倔强的推让,蹲在地上洗起来。我在那里站着也不是,蹲着也不是 ,只好尴尬地立在那儿,搓着手,无可奈何地看着她熟练地搓洗着我的衣服。

说真的,我有些感动,陈阿姨洗衣服的姿势,令我想起了已经几年没见面的妈妈。为了我们哥俩的学费,那个勤劳慈祥的母亲已经南下多年了。在深圳,那个发达的海滨城市,我目不识丁的母亲去那里打工了。和父亲一起,他们在那里苦苦地为我熬着,为他们的小儿子日积月累不辞辛苦地熬着。

见我站在那儿相持着,严菁菁说:“孙儒明,你就让陈阿姨帮你洗吧!真是的,有人帮你洗衣服好不好?”

“去温你的功课吧!就让阿姨替你洗,以后的衣服,阿姨也代劳了,严菁菁她们是女娃,我就不劳那个神。”

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好退出来,回房学习。

第二天,起得有些早,去上卫生间,结果严菁菁在里面。我敲了敲隔间的门,她在里面哼哼着:“有人!”。鼻子里闻到一股奇臭,我皱了皱鼻子,惊讶于严菁菁的屎,真臭!我还以为女孩子身上什么都是香的呢。庞思思在外间洗头。我回房拿了牙刷牙膏,来到她身边,示意她把让一下,好让我进到里间刷牙。她站直了身子,我颠起脚尖挤过去。正刷着牙,一回头瞥见她一头乌黑发亮的密发,还有密发底下藏着的一截白皙丰润的脖子,眼睛一亮,突然想到了馨儿,也有这么一段漂亮的脖子。

到教室的时候,里面已经一片书声鼎沸了。去的人比我想像的要多,而且一个个劲头十足:额上鼓着青筋,喉咙滚动如伸缩的弹簧,嘴巴的张合快得像濒临死亡的鱼,真像是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后生可畏啊。令人有一种很心慌的感觉。难道二中的声誉就是这样读出来的?但情形好像只在我们班出现。我往座位上走的时候,看见很多同学的桌上竖着一截或长或短的蜡烛,敢情他们在学校亮灯之前就来了。

我有些震惊,显然这个班的学风很好,至少比文泉好。但我并不赞成四五点就起来,那样人不会有精神的,我这人比较注重效率。我发现那些点着蜡烛的多半是坐在前面的应届生,也许这是他们从高一就形成的习惯,那也就是班主任所倡导的了。

早自习后是数学课。数学老师是个很精神的中年人,个子不高,很瘦,但眼睛漆黑发亮,炯炯有神,顶上的头发也很茂盛,跟英语老师那一头掉成了地中海的脑瓜迥然不同,显得很有精气力;这也体现在他的授课上,两节课下来他连口水也没喝,声音依然洪亮,再复杂的数学题也被他讲得清清楚楚透透彻彻,并且连最后一步的答案也给我们算出来。我终于看到了文泉与二中的差距。虽说我以前的那位数学老师课也讲得不错,并且据说一中要调他过去他还没去,在文泉当着教务主任,也许他们两个在学术水平上差不多,但很明显,在精力上我们的涂老师,显然不是这位的对手,他通常课讲到一半就显得有气无力,有些难算的题目就给我们个答案,具体运算步骤由我们自己下去算,说这样可以锻炼我们的运算能力。我们都笑着说他偷懒。不过实话说他是一位很值得我们尊敬的老师,他人缘很好,人显得幽默儒雅,生得又很帅气。我们那一届数学考得奇好,全市数学第一名和第三名都在我们班,上120分的也不少,他也是好风凭借力,直接调到省城中学去了。

上英语课的时候就有些让我失望了,感觉跟王色水平也差不多,也是男的,课也就讲得那样,口语极差,据说是这回初次带高三,还是从下面的初中调来的。二中校舍破破烂烂的,待遇也不太好,地方又偏僻,招不来几个大学生,所以只好从下面初中往上调了,然后通过一些很有效的激励措施逼得那些老师重新提高自己。我慢慢了解到,这里的老师都很勤奋,危机意识相当强。这个初次带高三的英语老师在我们晨读时,也像我们一样在那里大声背诵,背字典,背各种各样的语法。

这很让我感动,到中年了还像学生一样孜孜不倦地学习真的很难得。所以不管他课讲得怎样我一直都很尊敬他,况且他也没讲错过一个知识点。他曾经很真诚地对我们说过,我们的问题,如果他在课堂上没给我们讲清楚,但课后他一定会去查语法书,翻字典,然后再给我们讲,直到我们真正清楚为止。有师如此,还有什么不能放心的呢?

中午回去睡觉的时候,严菁菁她们已经把房换过来了。我上了趟卫生间,出来碰到陈阿姨,她说要我别让我那个同学搬来了,就让李凯跟着我睡,看我能不能同意,如果不能同意,她还有地方可以给我住,或者我就再添五十块钱,一个人睡那房,我觉得无所谓,我看那小子还挺听话的,将来也不会跟我捣什么乱,冬天两个人一起睡还可以相互取取暖,于是我就同意了,房东马上笑得嘴都变了形:

“那真是太好了,有空你还可以帮他搞搞学习什么的。李凯,快来谢谢你孙哥哥!”

我忙说不用客气。说着就进到里面睡下,睡了半天还没睡着。以前我都是很快就入睡的,外面有些吵,因为房间紧邻着外面的街道,时不时就有机动车通过发出轰隆隆的声音,搅得我甚是心烦,翻来覆去也难以入睡。我这时才体会到严菁菁她们换房的真正目的,这间房小虽小了点,但一张大床睡已经足够两个人睡,还有宽大的书桌,也能两人同时用的。这两个小女子真是会讨便宜呢!但我已经答应换了,总不能再反悔,那样很没有男子汉气概的,说不定时间长了也会习惯的,我心想。

下午头两节是政治课。政治老师矮矮胖胖的,满脸洛腮胡子,一双小眼睛贼亮贼亮,透着狡黠的犀利。他一上课就开始提问:

“欧盟国家实行共和制的国家有哪几个?”

他环视了一周,随着他眼光的转动,同学们身子纷纷往下挫,他眼中精光爆射,射倒一个又一个。像老鹰盘旋于羔群,吓得我们在底下哆哆又嗦嗦:千万别点我呀!他得意着,嘴角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他肆意运用着老师的特权来折磨我们这帮可怜的学生。这个问题他好像还没有讲到,所以应届生估计不会,即使看过书也不会看得那样仔细,何况这个知识点书上并没有讲得很明确。教室里很沉默,静得听得见每个人的心跳。他扫描了几圈,清了清嗓子,终于开口说:“我要点了啊!给你们思考的时间已经够了。”

那帮学生以为他清完嗓子,嘴里就豆儿似的蹦出来一个倒霉蛋的名字呢,哪知道他吐出这么一句废话,一个个在下面急得直跺脚。我估计在心里大家已经把他祖宗八代都骂上了,而他还是笑呵呵的,满脸的狡猾相。我哪管他点谁,我昨天刚来,坐在后面把脑袋往底下一埋,连个人影都看不见,更别说知道我的名字了,点我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只是看我的书,并不理会他这套把戏。朝天椒这时碰了碰我的胳膊:“哪几个国家?”

“意大利,德国,芬兰”

“真的?”他有点不相信。

“这个题目今年高考考过的,你难道忘了?”

“我那时也不知道,乱猜的。”

“估分的时候你没对答案?”

“我也没看太清楚,反正是猜错了。”

“孙儒明!”

我的身体一颤,头脑一片空白。

“啊?他还真点我啊?”

前面的人也好像懵了:“没听说过有这么个人啊?”

我还坐着,呆呆的。

“孙儒明,有没有这个人啊?”

他在上面等得不耐烦了。前面有人在稀稀拉拉地说:“好像没有的,好像没有这个人。”可能大家知道他带两个班的政治,点错的名字时候也有,毕竟他们已经补过一个多月的课了。而这时的我已经在全班的惊讶中磨磨蹭蹭地站起来。

“你就是孙儒明?”见有人站起来,他问道。

“是的。”我低声应道。

前面的男男女女扭过头来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眼里充满了疑惑:这个家伙是什么时候钻到我们班里来的?

“哪几个国家?”他又问。

他是想称称我的斤两,我再也清楚不过了。

“意大利,德国,芬兰”。我很镇定地答道。

“恩,对的,请坐!”

“你们要记住了,今年高考文综上的一道题,听说很多人都答错了。”

上完他的两节课,我不得不承认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比我们文泉那位--毕业于华师大思想政治系、从西藏支边回来、头上掉得没有几根毛、人称王侃家的政治老师课讲得好。别看面前这位络腮胡子身材很臃肿,思维却很敏捷,人也够狡猾,那两节课,他一气儿点了我两回,令我的吃惊一层更进一层。以至于以后他的课上我再不敢打马虎眼。

晚饭在食堂吃的。班主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为我们这些复读生办了饭卡,一次性地收走了我们160元,四十块钱的卡费和每月应该上缴的120元钱的餐费,使我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初中时代。下晚自习后,到外面的电话亭里给爸爸打了个电话,要他迅速寄点钱过来付房租费;另外班主任说我和其他两个过了二档线的复读生必须交三百块的押金,因为学校不收我们的学费,为了防止我们半途转校所以想用一点押金来捆住我们。父亲听了很气恼:“要什么押金啊?不是说不要学费吗?”我跟他解释说到时候学校会退给我的,他也很无奈,只得答应给我寄一千元。

回去后,严菁菁她们已经坐到那四四方方的饭桌旁边开始搞学习了。鉴于换房的事情,我没有主动理她。她倒是热情,异常热情地跟我打了个招呼:“回来了啊?”

我笑着应了声就进了房,拿上陈伯伯给我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去洗澡。洗完澡我泡了衣服出来,严菁菁对我又是一脸的笑,庞思思也笑,只是低垂着眼睛细咪咪的笑。我发现严菁菁没有庞思思白皙,只不过好像比庞思思会放电,对人比较热情,因而比较得人缘。我朝她们稍微点了一下头就准备离开,没想到被严菁菁叫住:“孙儒明!”我回头,笑着问:“有事吗?”“我有道题目不会做,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下?”“哦?什么题目?”说着我过去坐下。

“是道地理题目,你看看。”

我接过她递过来的练习册,看了看,是道很简单的带点计算性的题目,计算纬度和经度什么的,我耐心地给她讲了一遍,问她懂了没,她有些含糊地说懂了。我知道她肯定没听懂,至少没有全部懂,都是学生,也可以理解。我问她到底懂了没?没懂就实话实说,在我面前你不要客气的。她羞羞地说:“说真的,我还真没懂。”

于是我又给她讲了一遍,问她这回懂了没,她说懂了八成,我只好又给她仔细讲了一遍,这回她才说彻底懂了。我这才如释负重。我说:“还有问题吗?没有我就回房了。”

庞思思立即说:“我有一个问题,是个数学题。”我也给她讲了,还好她没让我讲三遍,很快就说懂了。

讲完,严菁菁说:“孙儒明,我有个不情之请,你会不会答应我?”我说:“你说吧,能办到的我尽力,不能办到的我尽心。”

“你知道,我地理不太行,你以后晚上回来可不可以帮我补补地理,就半个小时。”

听完我倒吸一口凉气:你也太出格了吧,你跟我啥关系,认识不到三天竟然跟我提如此不情之请?这可是高三耶!我的思绪在脑中轻微地短了一下路。

“你要是觉得挺为难就算了,我不免强的,我知道这个要求对你来说很过分。”

“不是那个意思,我也没说不答应你。”

“那你是答应我了?真的?!那真是太令我高兴了。”

我跟她说了,只能半个小时,多了我绝不会同意的。她跟我保证了,只会耽误我半个小时。说完我就进房了。进了房间坐下来我就开始后悔:“我这是怎么了?我跟她非亲非故的,平白无故地就要每天拨给她宝贵的半小时?但是我已经答应了,我总不能又跟她说不行了吧!只恨我这人嘴软。

第二天晚上回去的时候,他们已经都在那儿了,李凯背靠着窗坐着,庞思思背对着卫生间的门,严菁菁背对着厨房的门,剩下的背对着房东卧室的座位大概是给我留着的。见我回来,严菁菁赶快向我招手:“小孙老师,快过来!看我给你买的什么好吃的东西!”

换好鞋我走过去,看见桌上堆满了饼干和水果,葡萄桂圆什么的,我说你买这个干什么?有什么喜事吗?

“没有啊,就是为了感谢你对我的帮助。”严菁菁说完,揪了一颗亮晶晶圆溜溜的紫黑色的葡萄往我嘴里塞,我卒不及防地用手接住塞到嘴里,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即刻弥漫在口腔里。那晚上我们啥也没干,四个人坐到一块儿光吃葡萄瓜果了。吃完还剩那么多,严菁菁一股脑儿的给我提到了房里,我推让了半天也没有用。我心说这丫头也太厉害了点,我以前还真没有碰到过这种状况,所以应付起来有些闹不清东南西北,只得由着她们两个去折腾。

过了几天,班上的人也大概来得差不多了,班主任给我们调了座位。我被调到了一组的第四排。三个人一排,我坐在最外面。坐我旁边的那位,据说是这次月考的第一名,好像是一中过来的,看起来牛皮哄哄的。他旁边那个挺瘦,一脸的苍白,眼睛红肿红肿的,好像害了眼病。正是九月下旬,这阵儿丰口正在闹眼疾,大家都慌得不行,看到谁的眼睛有些红,眼睛马上慌慌张张地避开,不敢跟他对视;鉴于此,我就没跟他作过多无声交流。

朝天椒在我前一排靠墙坐着。我前头那个好像也是一中的,看他跟我旁边那位很亲热的样子就知道了。中间的是一大排,六人坐,全是女生。看来班主任想得还挺周全,把男女生接触的范围尽最大可能地缩到了最小,不让我们有一点可趁之机。

晚上语文晚自习,全校举行作文竞赛,这真是件令我激动不已的事情。作文对我来说,向来是扬名立万的杀手锏。语文老师很年轻,但据说已经带过八年毕业班的语文,所以自然不能小看他。发下稿纸后,他声明了两点:“时间两小时,写完就交。一定要原创,不得照抄。”说完就坐在讲台上干他的事去了。

我拿着笔还真的琢磨了一下,虽说以前在文泉作文很厉害,但那是小地方,在二中,特别是这一年的二中,荟萃了上一年全市文科的精华,就连一中的状元都跑过来复读了,那我还能说什么?何况人又那么多,一个班百来号人,说起来就让人心虚的不行,藏龙卧虎之地,我也不敢马虎大意。所以我还特意打了半个小时的草稿,写得有点顺手了才开始在作文纸上写。旁边的“第一名”好像真的很厉害,第一节课光顾着讲话了,第二节课,妈的,刷!刷!刷……一节课的时间就写完了,我还在那里伤春悲秋呢,小子就乜斜着眼珠把卷子给交了。我心里有些怕起来,产生了一股自卑感。人家毕竟是一中来的嘛,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秦人因为复读分数不够高,读了两个高三才考了470多分,所以班主任也是看菜吃饭,把他弄到了一组倒数第二排坐着。他为此愤愤不平了好久。每回我们走到一起他都要喋喋不休地把矮个子的班主任大骂一通,说他狗眼看人低,说坐我旁边那个叫李德的高考才440几分,竟然坐那么好的地方?我说:“人家可是这回月考的第一名呢!老师总不能把他排到最后一排去吧?你暑假又没来补课,人家好歹也是辛辛苦苦地补了一个多月呢,这么大热天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说着他就不作声了,我知道他是服了。

“其实也没什么,下回你考个第一名班主任同样高看你的。”我问他跟文泉的那位还联系没有,他知道我说的是张萌,愤愤然道:“联系个鬼!她不知道自己把我害得有多惨!我他妈去年考了个二本就没走,今年倒考了个三本!活活的要气死我了!”

我忍着没笑出来,他虽然比我大一届,但性子还像个小孩,没有我稳重,急得很。

“我听说她还在文泉复读,跟书记一个班,三二班吧,你看要不要跟她写封信,安慰安慰她去?”

“真的吗?你怎么知道的?我怎么听说她去上了个专科什么的,你听谁说的?”

“任思雨说的,她也在文泉复读,在三一班。”我说。

“任思雨没走?她不是考了500多分吗?”

“没有啊,她503,差二档线一分,三本不想走。”

“那也用不着在文泉复读吧,文泉那么垃圾!”

“人家家离那儿近,况且文泉的优惠政策也挺多的,我们以前那个班好像有很多人在那儿。”

“那你跟她咋样?”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什么怎么样?”我反问道。

“你难道跟她没有一腿?我看你们挺好的,她又挺关心你。”

“我跟她没那回事,好朋友而已。”

“你别在这儿骗我了,你当我是傻子?告诉你,你们班的那些风流韵事儿,我秦某人一清二楚。”

“那你说说都有哪些韵事?”

“山本跟姜丽一腿儿,叶小小跟雷宇一对儿,猴子跟刘芳是鸳鸯,你跟任思雨是姘头。”

“去你大爷的!放的哪门子屁?!什么姘头不姘头的,你跟张萌才是他妈的姘头呢!”

“急什么?难道不对?”

“前面三个我不知道,我跟任思雨,连影儿都没有,你不要在那里凭空臆测。”

“切!切!都哥们了不要跟我在这里装好不好?”

我说跟思雨真的没有那么回事,可他还是不听,我也没有办法。他跟我同桌也才最后两个月的时间,在四月份的时候我就跟宁馨儿闹翻了,他怎么可能知道里面的事情呢?

他实在是个多情的才子,来我们班才四个月的时间,就跟班里的很多女生打得火热。跟他同一个学期转到我们班的颜芬,那个眼睛又黑又大的女孩儿,给他取了个“情人”的绰号。只因他叫秦人权,鉴于他是个多情种子,见了漂亮女孩儿就低声下气,自己作贱自己,没了人权,所以就舍了“权”,取了“秦人”。这个名字实在经典得很。颜芬经常在班里肆无忌惮地“情人、情人”地叫他。秦人烦了就转过身,对着坐在后面呱呱乱叫的、如黄莺一样俏丽明媚的颜芬喊道:

“拜托!拜托!大小姐,不要叫得这么肉麻好不好?我屁股下都掉了一尺来厚的的鸡皮疙瘩了。”

而颜芬叫得却越发起劲了。他老说颜芬跟他是哥们,两个人天天一前一后的抬杠,真真一对活宝。秦人其实除了个子不高外,其实长得还蛮帅的:一头质地优良的头发很有艺术气质地垂到脑后,坚挺的鼻梁上架一副黑色边框眼镜,上套白衬衫一领,下穿蓝色牛仔一件,脚蹬黑色皮鞋一双,走起路来目不斜视,看起来也是人模狗样的。

只可惜那个张萌太不识货,竟然冷冰冰地拒绝了我们可爱的秦人。我当时挨他坐着,离高考只有二十来天了,那小子在我的掇窜下跟张萌表了白。我那时不知道是有些阴暗,还是真的觉得我的那一套有用,就让他写张条儿去说了。他与张萌的情况跟我和馨儿在三月份的情况差不多。本来两人儿挺好的,欲说还休的那种,早上我给你买早餐,晚上又一块儿做作业,但是好着好着,张萌就不怎么理他了,我估计是他跟颜芬来往得太密切了,引起了张萌的醋意。

我们那时坐在中间的第二排,他跟颜芬的打情骂俏都被后面的人看得清清楚楚。其实也不能怪他,颜芬是那种性格,有什么事情就喜欢用手揪人家。她在河南有个男朋友,秦人老开她的玩笑,说她男朋友不定在河南有了新欢,颜芬气不过,手就伸到秦人的背后,揪得他鬼哭狼嚎的,周围的人也看着乱笑。我估计这引起了张萌的怨恨,于是她跟着馨儿学了招。

当时馨儿跟班里一个很垃圾的男生坐在一起,我们暂且叫他打架王,高三才转到我们学校来,据说已经转了两次学,都是因为打架而被学校开除的。他过来的时候,数学老师有些不同意,因为我们班是他一手从高一带上来的,高二他做了学校的教导主任,因为工作忙才把班主任的工作交给了高二才带我们的英语老师,王色。

王色原本不叫王色,但是据说他的老婆曾经是他的学生,在某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他借给人家讲题目为由,把他早已窥伺良久的漂亮女生叫到自己宿舍,先把人家生米煮成了熟饭。王色哥哥知道后,先是跳起来狠狠地扇了这个管不住自己狗球的弟弟一巴掌,然后提了两瓶酒拉着弟弟惶惶如丧家之犬一般跑到王色未来的岳丈家,兄弟俩“扑通”一声跪下,泪流满面地乞求原谅,并保证王色将来一定娶他的闺女做老婆。他未来的老丈人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闺女被面前这个禽兽老师糟蹋了,当然心痛不已,但是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告他吧,自己闺女将来出嫁肯定是个大问题;不告吧,虽然咽不下这口气,但毕竟是利大于弊。

王色那时刚从师专毕业不久,很快就带上了初三的毕业班,业绩不错;况且生得一表人才,英俊又风流,人还不到二十岁,大不了自己闺女几岁,闺女跟了他将来吃喝是不用愁了,所以一咬牙就答应了。王色就这样死皮赖脸地赖了个老婆来,人到中年了还不改那年轻时的色性,老当着班里同学的面,扯漂亮女学生的小辫子,并且经常在黄昏的时候把班长任思雨叫到办公室去说有事。我那阵儿正跟任思雨坐一起,她每次去的时候腿都抖,说怕得不行,因为快毕业了,谁能保证在这会儿他不闹出什么事来。我开玩笑说我陪你去吧,任思雨就问:“你有那个狗胆儿?”

“那我给你祈祷吧!”

“切!看你就是个口惠而实不至的家伙,祈祷?祈祷能有屁用?”

说虽这样说,可她每次被王色叫去后,我总会从窗户里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幻想:幻想着我悄悄地跟在他们后面,来到办公室外面的花丛里藏着,暗中保护我的女神。我幻想着在许多芳香肆溢、夕阳殷红的春日傍晚,一个男生躲在一丛花朵里向某一个亮着灯的办公室窥伺,他不怕浪费宝贵的复习备考时间,为着他的好朋友,为着那么关心他对他那么温柔的女孩,他一颗饱经沧桑的心无怨无悔。即使在最后一个月他们没有坐在一起的日子里,只要班主任一来叫她,她迈着纤纤玉腿婷婷地往外走的时候,眼神朝他一瞥,他就立马放下手中的笔,悄悄地跟着他们出去了,而丝毫不顾及班里许多双疑惑的眼光。为了保护他心中的女神,他宁愿付出一切。

我们班那时在市里已经很出名了,王色是正儿八经的班主任,何况教育局的领导亲自出面,我们的涂主任也无能为力,只得允许打架王进班。那小子进班后,没少干坏事。偷室友的钱,跟同桌打架,穿着短裤趿拉着拖鞋大摇大摆地来上课。有时一边查字典还一边抽着烟,真他妈的滑稽!不过你别说那小子搞学习还挺认真的,成绩也不算太差,还写得一手好字。让你不得不感叹:造物主真他妈什么都一碗水端平。

四月份的一次调座位时,按成绩来,馨儿考得不是很好,所以轮到她进教室找座位的时候,已经没有几个好座位了。当她的目光尴尬又无助地慢慢逡巡在四组几个仅有的座位上时,她慢悠悠地晃到了打架王的身边,然后在全班男生的惊呼中坐了下来。幸亏我心脏好,要不我当时就发病给紧急抬到医院里去了。第二天,他们两个倒亲亲热热地聊起来,班里很多人都望着我,疑惑我们前一段时间暧昧的交往,到底有没有结果。我的心痛如刀绞,默默地坐在一组的角落里黯然神伤。坐在我后面的詹姆斯一世一个劲地推我:“上去揍那小子呀!揍死他!”

我知道詹姆斯已经在宿舍收拾过他一次。打架王把他小弟小范的钱给偷了,詹姆斯要给小兄弟出头。就在我们腊月二十几放寒假的头一天晚上十点多钟,他们几个人在静默中等着打架王。我听山本说,那天晚上,詹姆斯冲了个冷水澡,穿着个裤衩坐在床上托腮沉思。山本他们几个群情激愤,一个个在床上捋袖子吐唾沫。事先商量好了,只要打架王敢还手,山本他们就从床上飞下来,像野狼攻击恶狗一样,一起上。不过打架王那小子还挺乖,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见山本他们人多势众,没有还手。结果,詹姆斯一个人结结实实地把他揍了一顿,詹姆斯一边揍还一边发出十分爽快的声响。

詹姆斯素来被女生誉为班里最酷的男生,平时绝不轻易言笑,做什么事说一不二,连王色都让他三分。大冬天的也敢洗冷水澡,每天晚上做一百个俯卧撑,根根直立的头发,显示着他桀骜不顺的性格。在学习上也很富有特色。他从来不听课,但是数学仍然能拿150,政史地更不用说,高一的时候有一回上课看闲书,被历史老师发现了,罚他上讲台前站着,小子拿着本历史书就上去了,一点也不羞愧,歪着脑袋把历史书翻得哗啦哗啦乱响,一页一页地在那儿背历史,第二天历史测验,他一举考得全班最高分。

大家都服他服得不行。他还是当时我们班第一个给女生写情书的男生。柳玥梅在接到他的情书后,拒绝了。小子很伤心,几天没来上课,梅姐心一软,主动去宿舍看他,小子一看有希望,死磨硬泡一阵,就把我们的梅姐弄到了手。

我发现那会儿班里的一些女生都在利用打架王,以此来刺激我们这些有贼心没贼胆的怯懦的男生,向她们表白。她们是有些比较要好的男性朋友,互相关心又关照,但是小男人死活就是不开口表白。也许她们想要知道最终的结果,整个高三都要结束了,再不说,她们的自信去哪里找?高中三年了连封情书都没收到,对于她们来说,也许是件极没有面子的事情。然后,正好班里又来了个令所有男生都看不顺眼的流氓样的人物,她们有机会就跟他说说笑笑,而眼角却在瞥着自己久久等候的那个傻瓜的反应。

等到哪个傻瓜(就像我)一时犯了迷糊让假象蒙住了眼,一时被他们的亲昵动作气晕了头,忍不住一封措词热烈绵长的情书过去,质问道:“是还是不是?有还是没有?朋友还是比朋友更朋友?说清楚,在这紧要关头,我也不跟你磨蹭了,给个结果吧!不管是还是否,给我真相就足够!”情词壮烈,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之感。

她终于胜利了,得意了,得到班里文采颇好又最坚决抵制早恋男生的情书,怎能不得意洋洋呢?我在忐忑不安中等来了她的宣判。为了显示她的高不可攀,她真的是很有风度地拒绝了,很残忍很不留情面地拒绝了,忘却了以往我对她所有的好,忘却了我们那么一段情意绵绵令人刻骨难忘的岁月,忘却了我对她倾注的一腔沸腾的热血和真情,末了还扭扭怩怩地扯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

女人真是一个奇怪的动物,像极了不负责任的手术医生,给你开了膛破了肚,剪除了春天里腹内滋生的暗恋的毒瘤,又在你肚里落下一把相思的剪刀;缝合伤口时,真的不忘用她那温柔滑腻的小手给你多缠上一层纱布的。可那真是多此一举,虽然如此有利于表面伤口的快速愈合,但是却再难以取出那把遗留在身体里折磨你一生的剪刀了。难怪有人说女人是老虎,这句话真是经典至极呢!

实话说,秦人跟张萌的事我觉得自己还是有一点责任的,至少在指导上我给他出了一个稍显错误的建议。也许我只是根据自己的情况来给他提供建议,但是我忘了三点:其一,张萌跟馨儿住在一个房东家。馨儿对我的拒绝无疑让她在班里出尽了风头。所以张萌很可能会受到小女人虚荣心的影响,模仿馨儿的做法,拒绝秦人,以此来表明她也是有人追并且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追到手的女生。

此一招,使其身价在班内一时大涨。其二,张萌一直以来都没有人追。像她那种姿色的在我们班很平常,只不过打扮起来有点冷美人的味道。所以碰上秦人对她稍微有一点意思,就大耍矫情,别别扭扭,欲说还休,小伎俩一施,就把秦人搞得神魂颠倒,极大地满足了她的虚荣心。其三,秦人表白不是一个恰当的时机。那时他决定跟张萌表白已经是高考迫在眉睫的时候了。当时我抬头看过墙上的倒计时刻表,上面用殷红的阿拉伯数字写着24天。虽然我也是被馨儿拒绝了,但那是在四月份的事情,那次调了位置不久我就跟她摊了牌,于是为我赢得了两个月的宝贵时间,这使我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静下心来搞学习;虽然夜深人静时免不了烦恼一番,但白天的效率还是很高的。

另外,秦人跟我不同,他自控能力很弱,受不了一点情绪的影响。况且张萌跟他的感情还没有那么深,接到他的情书后,几天都没有回信,既不否定又不答应,毫不理会秦人的一片苦心,把秦人急得像热灶上的蚂蚁。

那时我也跟着他急。我想:你即使不喜欢也不能在这几天整他吧?对男生来说,高考可是一辈子的事,何况他已经复读一次了,无论怎样也输不起啊!就是作为同班同学的情谊,为着他对你的这份痴情,你也应该发扬一点人道主义精神,是安慰还是撒一个美丽的谎言都可以。我当时真的是气愤至急,为着我的哥们不至于崩溃在七月的刑场上,课堂上,我奋笔疾书一封,递给张萌。那天她正好跟打架王调了位置,跟馨儿坐在一起。

两个人坐在那里,亲热得不行,用一种得胜之后的优越眼光,冷眼觑着我们这边一对栽倒在她们石榴裙下的难兄难弟。我在纸条里面差点骂上了,措辞十分严厉与激愤,可是张萌看后还是啥反应没有,只是见了我就笑,死抛眉眼,没让我恶心死!还别说,秦人给她递过情书后,她还真是漂亮了许多:一件深红色的短袖衫套住凸凹有致的腰肢,嫩藕一般的一截玉臂露在外面,在六月夏日的傍晚优雅地轻移莲步,散发着少女特有的魅力。

第二天早晨,秦人想出了一招,他用喝水的纸杯子装了几朵芳香诱人的栀子花,里面还盛着纯净水,托我给张萌端过去;只是,晨读还没下,花就原封不动地被人退了回来。我跟秦人都傻了眼,都知道是彻底没戏了。

我说:“哥们儿,想开点,天涯何处无芳草,枝上柳棉吹又少。”

他还是一副受了重伤的山羊一般,支楞着四肢,尖尖的下巴有气无力地搁在课桌上,眼珠无神地望着前方的墙,一动不动。我那时真是给气得心火乱冒,几乎吐血,你们就不能善良一点,让我们这帮没经历过爱情法场的嫩头青,在被你们的矫情砍下尊贵的头颅时,少受一点疼痛?


严菁菁跟我说,她跟庞思思想在房东家里吃饭,每个月交上150块钱,每天两餐,一餐两块五,问我想不想加入她们。我说我卡里的钱还没吃完呢,班主任不准我在外面吃。她说你不是有出入证吗?我说是有,但我每月还得上交120块现大洋给学校的。她跟我说,房东的意思是让我也跟着她们一起吃,否则她不好开火。我说先看着吧,我跟班主任说说看。

其实那时侯我早已在外面吃了,复读生是两个人办一张卡,我跟朝天椒共用一张卡,班主任让我们轮着吃。朝天椒那小子倒厚道,说给我二十块钱,让我把卡让给他,我说那敢情太好了。但他又说:“班主任每回叫人上去交钱,你去,先交了,我再给你钱。”我说那没什么问题。于是自那以后明着是我在上面交钱,底下是他天天在学校吃那些不是人吃的东西。我就想不透为什么他要这样,后来一想,他可能是没有外出的出入证,中午吃饭的时候不能出去,所以只能在食堂吃了。外面两块钱一个炒菜,天天想吃什么就炒什么吃,很不错的。之所以不想在房东家吃,也是因为怕它们克夺了我那一份来之不易的自由。我这个人天性就不喜欢被人拘束。

尽管我还没表态在房东家吃,严菁菁和庞思思已经开始坐在李凯家的饭桌上享用美餐了。那天中午回去,他们正坐在一起吃饭。

见我回来,严菁菁叫道:“孙儒明,你快过来看看,这么多好菜,有肉又有鱼,你还不在陈阿姨家吃?”

见状陈阿姨也招呼道:“小孙,你吃饱了没?来这儿再加点吧!”

我笑着说:“不了,我已经吃饱了,你们吃吧!”说着就钻进房里。

当天正好是周六,晚上不用上自习,索性跑到街上上网;实在憋得慌,想找以往的同学聊聊;没想到一上去就碰到山花,让我兴奋得不行;只是暑假期间学的五笔,隔了好长一段时间没用,忘了好多,哆哆嗦嗦半天也打不出一个字,急得我在那里抓耳扰腮,烦躁不堪,差点把键盘捶烂。山花是我在文泉里四个妹妹中的一个,生得既漂亮还聪明,高考考了509,去了江汉石油学院,学的日语。她运气真是好极了,填了个稳稳当当的二本。那时很多人都说我的分数能上个不错的二本,所以我也高看了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地填了个华侨大学,结果人家的投档线竟然超过了一档线,没把我气死。

我记得,七月份考完最后一科,我们坐校车回的时候,坐在前面的白晓兰问我如果上不了重点,是否复读,我说再也不会复读,即使是上三本我也在所不惜。我那时有一点点可以上一档线的希望,当时我跟思雨都估了540分,感觉挺好,我报的武汉理工,她报的中国地质大;填完志愿,两个人靠着走廊上的栏杆,神情欢愉地谈论着未来,做着如果都被录取的美梦。我语文前面45分的基础题全对了,加上我作文的优势,语文老师说估120分还低了点,似乎我的分数能突破130;如果真是那样我最少可考550分。可事与愿违,最后考分出来,我才考了516,语文才得了113分,差老远了。思雨考了503分,平时她的英语比我好得多的,结果竟然比我还低2分。我打电话问她分数时,她沮丧得差点没哭出来。二本线504,她考了503,也难怪她了。后来我们纷纷落榜,她报了湛江海洋大学,挂了;我报的华侨,也被人家毫不留情地踢了出来。于是两个人一起选择了复读。她还是在文泉,我其实也挺想去文泉,因为她的缘故。我那时真想有个伴的,但是理性占了上风,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不会犯毫糊涂的。

山花说大学里的生活很美好,很轻松,很自由。把我说得心里直痒痒。我真的有点人家上了天堂我下了地狱的感觉,我开始后悔为什么当时连一个三本的学校也没填。上到十点多钟,才下了网,带着一肚皮的颓废回去了。

进了门,发现严菁菁坐在墙底下紫红色的木质大椅上发呆。我进去她也没跟我打招呼。我去卫生间洗嗽完毕,坐到桌子旁边,悄悄问庞思思:“严菁菁咋了?”

庞思思诡秘地一笑:“人家心情不好。”

“怎么不好了?”

“人家的朋友不理她了。”

“我明白了,肯定是跟她男朋友闹矛盾了是不是?”

“我也不太清楚,你自己去问呗!”

我扭头朝严菁菁看了看,她正翘着二郎腿歪坐着,身子靠在一旁的桌几上,右手撑着下巴,披肩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大半个脸,只露出一双流泻着忧郁的眼眸,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儿。我的心直发软,我喜欢她快快乐乐的样子,她开朗的个性、浑身散发的热情非常感染人。我起身,轻轻地走过去,在她旁边的躺椅上坐下来,轻声问道:“怎么了?”她直了直身子,转过脸来:

“心情有些不好。”

“为什么不好呢?跟朋友闹矛盾了?”

“有一点点。我有一个朋友的朋友,他在十五班,我的朋友叫我好好照顾他,我的那个朋友现在已经辍学了,在广东打工,说他很善良,要我对他好一点。你知道,昨天是中秋节,我等着他来给我送月饼或者说说话什么的,可我等了半天,他也没来;以前我对他都很主动的,但是这一回我希望他不要那么被动,我知道他是那种很腼腆的男生,不怎么跟女生交往,但我还是希望这回他能够主动一点,我连月饼都跟他准备好了;但是他没有来,所以我也狠了心没有去找他。他们班就在我们班上面,你们班旁边。”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我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因为我弄不清楚他们之间的真实关系。也许是那种很暧昧但没有道清楚的关系。从他的口中我知道,那个小宋子肯定是一个很老实的男生,估计有点像我;是的,对于自己没有把握的女孩,腼腆的男孩一般表现出一种很被动的状态,他们需要女孩子或隐或明的鼓励,才敢小心翼翼地往前迈步。我也经历过这种时代,至少跟思雨之间是这样。我沉吟了一下,说:“也许他并不会怪你,男孩子都比较粗心一些,在这一方面不会想得那么细,你是不是觉得有些愧疚,觉得有负你朋友所托?”

“有一些,其实女孩子都需要被照顾的。我觉得我很关心他,以前每逢过节,我都会送给他一些小礼物,他也会回送;但是这一次,我想让他主动一次;因为我不能老这样,总是扮演主动角色;你知道,对于女生来说,那是件很没面子的事情;我只要他主动一次,就一次,但是他缄默了。我真的很失望。可是过后我又后悔起来,也许他会认为我不再关心他了,其实不是那样,我其实很在乎和他的友谊;本来我跟他不太认识,但我跟他的知心朋友是很好的朋友,我那朋友走后嘱我多多照顾他;她辍学时我们在一起都哭了,三个人,小宋子当时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所以我觉得他这人比交重感情,你要是投他一份情,他保证会回报你三份义。”

我有点嫉妒这个叫小宋子的家伙来,说真的,连馨儿和思雨都没有对我这么好过。那个宁馨儿自从我在四月份跟她摊牌后,就再也没主动跟我说过话。有时为了表示自己的无所谓,路上遇到她,我还要厚着脸皮,艰难地抖动脸上的肌肉,挤出笑容来主动跟她打招呼。好如妓女挨了嫖客的打,还要忍着疼痛高喊:“哥哥,你好有男人气概哟!”他妈妈的,我辛辛苦苦保持了两年多的脸面,在她的石榴裙下碎得一塌糊涂;忍了快三年,曾经发誓绝不找女朋友一心学习的我,到头来还是栽在她的手上。

我老乡刘芳那会儿还真以为我是个正人君子呢,并且还真诚地告诫我不要陷进去。我让她误会了许久,我也觉得当初对她太暧昧了点,致使她很长时间都没有答应猴子。而至今馨儿都没跟我联系,我真的感到一种刻骨的心寒,有时想起来还禁不住颤抖,也许她是在大学里找到新的朋友了吧!

我告诉严菁菁,每个人在一个月内都有一段情绪低落的时期,只要克服它就会好的,特别是在高三这个既紧张又敏感的时候,千万要调理好自己的情绪,否则会影响学习效率的。我们谈到很晚,直到他们都进房睡了我们还就着昏黄的壁灯窃窃私语,大概快午夜了我们才结束谈话,各自回房睡。

第二天上午第三节课下后,后面有个看起来很拽的家伙,过来跟我说有人找。我跑出去,却看到严菁菁和陈阿姨站在走廊上说笑。见到我,严菁菁马上跑过来说:“孙儒明,陈阿姨今天中午请你吃饭!”

陈阿姨的眼睛也笑成了一条缝:“小孙啊,中午就别在学校吃饭了,回去在阿姨家吃吧,我做了一桌子的好菜。”

我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摆手说:“这怎么可以呢?不太好的,怎么能这样麻烦您呢?你们吃吧,我就在学校吃算了。”

陈阿姨忙说:“那可不行,看你们三个娃住在阿姨家也快一个月了,阿姨还没请你们吃过饭呢。今天就请你们吃一次,略表一下阿姨的心意,看你们三个娃学习也挺苦的。”

我还准备推辞,只听严菁菁一声大吼:“孙儒明!你还说句不去?!”

我让她给吓着了。她那架势好像我嘴里再吐出个“不”字来,她就要扑过来吃掉我了。走廊上的同学都好奇地向这边望着,搞得我很尴尬,我没想到严菁菁会这样,只好对陈阿姨说:

“那我去吧,可真难为您了,还跑到学校来。”

严菁菁眼睛朝上一翻,嘴角一抹得意的窃笑露出来:“这才像个样,要你去你就去,婆婆妈妈的说那么多干嘛?!”说着搂着陈阿姨的肩膀得意洋洋地走了。

回到教室,一股浓浓的亲情升上心来。我真的好感动。几年没见到父母的我,非常缺少亲情的关怀。我觉得陈阿姨一家和严菁菁她们对我,就像亲兄妹一样,让我感到很温暖。这种情况很少见,我竟然在复读的一年中遇到了这样一段缘分。

中午回去的时候,他们已经都回了,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同一个中年妇女坐在角落里说话,估计是李凯家的亲戚。我一回去陈阿姨就喊着拿饭吃啊,严菁菁和庞思思立刻就行动起来:搬凳子,抹桌子,摆筷子,端菜,盛饭,忙得兴兴奋奋的。李伯伯身子一边往桌边走,眼睛还一边盯着客厅里电视里面放的新闻。正往桌上端饭的陈阿姨见了就吼他:“吃饭了,还看什么鬼电视!”

我跟李凯靠窗坐着,严菁菁和庞思思在我的左手边,李凯的两个亲戚坐在右手边,对面是陈阿姨夫妇。桌面上热气蒸腾,香气飘飘,红烧猪蹄、卤鸭肉、青椒炒瘦肉、年糕,还有一道用鸡蛋和鲫鱼一起蒸的菜,我从没见过:一条快一斤重的鲫鱼中间是一圈清蒸鸡蛋覆盖着,只露出鱼头和鱼尾,中间是黄色的圆圈,特别漂亮,看着人的口水都来了。我问陈阿姨这是什么菜?她说祖上传下来的,味道不错,让我赶快尝。我用筷子夹了些鱼肉放到嘴里,感觉特别的鲜。

“那鲫鱼是你李伯伯上周六钓的,养了几天,鲜得很。”陈阿姨跟我说,“你要是没吃过这种菜就多吃些”。严菁菁说上次她弟弟也钓了条一斤多重的武昌鱼,被她一个人给饕餮了,说着顺手夹了个鸭腿放在我碗里,我连忙夹给李凯,口里说着:“这怎么可以呢,这应该是李凯吃的。”

李凯马上把鸭腿夹回我碗里,我又准备往严菁菁碗里夹,她拿筷子叉住我的筷子,眼睛瞪着我,似要冒出火来:“又要我骂你了?”

我愕然。陈阿姨这时候说:“你就吃呗!别客气,不就是一个鸭腿吗?”我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看了看庞思思,她在那里一个人窃笑,又看了看李凯,他见我又有要动的意思,忙说:“你吃吧,不就是个鸭腿嘛?看这儿还有一个,说着伸过筷子夹到自个儿碗里,来,这下公平了,吃吧!”严菁菁他们被他逗得直笑,我也没办法,只好张开嘴又啃又撕地吃了。

下午是历史课,上次进行了一次历史测验,今天发下卷子来,我只得了68分;旁边几个家伙都是80多。我有些懊恼,怎么才这点分数?更让我吃惊的是,班主任竟然把各个分数段的人数都列在了黑板上,还特别点名批评了我,说我才考那么一点点。把我羞得差点把脑袋塞到裤裆里。

心想:“这是哪跟哪的事,平时的测验用得着这样吗?我还天天去看历史啊,临考了说声我们背背就是了,现在背了,不马上忘了吗?”

我发现我的学习习惯跟他上课的思路有相左之处。对于政史地的学习,平时用的都是极为零散的时间;到了考试才抱抱临时佛脚,花点时间突击一下,而把上课的大部分时间用在语数外,特别是数学上。实话说我的数学不是特别的好,要说初中还能小小地冒一下尖,高中在班里只能淹没于如林强手之中。特别是难题,高三我还考过70多分呢,所以平时我很大一部分时间都用在了数学上。其它要背的我善于速记,并且效果还不错,我有我的学习习惯;要是按班主任的要求,每次小小的测验都能考得十分好的话,我就不会呆在这儿来复读了。我还是坚持我以前的学习习惯,这是长时间学习过程中积累下来的。

第二天晨读,他走到我身边,看到我只是默默地看,并不大声朗读,就不时地在我旁边走动。见我没什么反应,于是走到前面,宣布大家先停一会儿,他有几句话说。等我们静下来,他往我这边看了看,清了清嗓子说:“早晨是一个人记忆力最好的时候,大声朗读的效果要比默记的效果好得多,我看有的人怕累怕苦,不肯大声地读和背,呆在那里只顾默默地看;可能那样识记得稍微快点,但记的东西并不牢固,所以我建议你们最好是大声地读,放开喉咙读!”我知道他说的是我,虽然他说得有道理,但那并不适应我,这是长久养成的习惯,一时无法改变。他说完了大家又开始读,这回的声音比刚才还要大。我无语,这个班主任简直是个独裁狂,自以为是得很。到高三了,谁还没一套自己的学习方法呢。我不管他,还是自顾自个儿地默记。他走过来,见我依然如故,显出很生气的样子。我从那种无声的严肃里感觉得到,一股压力,无形的,向我悄悄地袭来。


周六晚上不上自习,这是学校留给我们清理一周尘垢和疲惫的时间。跟秦人在外面溜达了一阵子,然后我们去吃了饭,在吃饭的地方看了会电视,聊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他又跟我讲新结识的几个女生怎样怎样的有趣。我只是笑笑,他很有女生缘,我在文泉就见识过了。他可以在路上跟只见过一面的女生隔着老远打招呼。而我就不行。跟我见了三面的女生,路上碰着了如果不先跟我打招呼,我也不会堆起满脸笑容去招呼人家。

我跟秦人在性格上有巨大差异。总的来说,他比较外向一些,我比较内向一点。我告诉他,房东请我吃饭的事,他很有见解地说:“人家肯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我说:“不一定吧,或许人家真的拥有一幅慈悲心肠呢?”他说:“那不可能!他们一定是有求于你的:比如让你告诉他儿子学习呀或者其他的什么事情要你帮助。”我不得不佩服他分析得有一些道理。这几天李凯就老问我题目,有时中午回去他都拿着语文课本来问一些不明白的问题,甚至还要我帮他写作文。我尽量回复他的问题,但是对于作文我就不能帮他写了,我有我自己的事要办,如果他真的到了连一篇作文都要我帮他写的地步,我想他是没有什么可教的了。有时晚上回去,陈阿姨还做一些夜宵给我们吃,说我真的跟他亲儿子似的。搞得我浑身一阵阵的起鸡皮疙瘩。我个人认为,跟人交往,为了融洽感情,有时套套近乎很必要,但是过了就有点虚伪了。

跟秦人在操场上聒噪了半天,直到天黑了才回去。进屋后,见严菁菁她们已经早早地坐到餐桌周围,上面摆着书,但是都没有打开。

我走过去,问道:“怎么都不学了?”

严菁菁抬起头,娇滴滴地说:“小孙老师,今天周六,我们休息一下好不好?让我们来做个游戏,怎么样?”

“哦,是的吗?什么游戏?”我一边问一边坐下来,看了看严菁菁,转过头又看了看庞思思。庞思思只是抿着嘴笑,李凯坐在我的对面,托着腮看着严菁菁,眼睛里充满了好奇。他的眸子很黑很黑,国字脸,平头,很像他妈妈;说真的李凯蛮帅的,只是脸上还有一股没有完全褪掉的稚气,毕竟刚刚从初中升上来的,嫩一点很正常。

“是这样的,你写出三首你最喜欢的歌,两个你最好的异性朋友的名字,然后把纸条交给我就行了。”严菁菁说。

我想了想,最喜欢的三首歌?怎么说呢,我欣赏流行歌曲的时间不长,差不多高一才开始,跟着馨儿她们混了一段时间,磁带也借了一些,歌也听了一些,除了男生差不多都听的刘德华以外,大部分接触的是女歌手的歌,最多的应该是王菲,还有陈明真和梦庭苇,这都是馨儿喜欢的歌手,并且她们的大部分歌她都会唱,唱的也非常好听。想了半天,我写了王菲的一首《执迷不悔》,陈明真的一首《大红灯笼高高挂》,刘德华的一首《冰雨》。这会儿他们几个都紧张兮兮地瞅着我。

我抬头看了看他们:“你们怎么不写?”

严菁菁眨了眨眼,诡秘地一笑:“我们都做完了,就剩你了。”

“哦,这两个最好的异性朋友是怎么个说法?”我问。

庞思思说:“其中之一是跟你最合得来的,最体贴你最关心你的,也是你最喜欢的,另一个相当于你的红颜知己。”

我想了想,这第一个非馨儿莫属,但那是先前的事,要说一直都对我体贴又温柔的应该是思雨,我跟馨儿摊牌后是她继续跟我做着好朋友,关心我体谅我。但她好像对很多人都这样,这一点让我尤其不爽。馨儿嘛,虽说后来伤得我够惨,但她其实也是很关心我的。我被她拒绝后,意志一直很消沉,她多次坐到我后面来开导我:“你就不能开心一点啊?”这是她常说的一句话。

但要说喜欢,我还是喜欢馨儿,这是事实,无法回避。于是我把她的名字写上了,第二个写了思雨,然后把纸条交给了严菁菁。严菁菁看着纸条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开始念道:“你执迷不悔地暗恋着宁馨儿,但她对你像冰雨一样寒冷,大红灯笼高高挂的时候,是任思雨把你从颓废和失恋中拯救出来,她对你温柔又体贴,某种程度上说,她一直在暗恋你,但是你明白在今生你是无法和她在一起的。”

我的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她怎么说得这么准?难道真的有魔法吗?难道冥冥中真的有人在掌控着这一切?我的胸口给撞得生疼生疼,有些喘不过气来。馨儿对我的表白给予拒绝这是很准的,说我执迷不悔地暗恋着她也是对的,至于思雨一直对我很好很好这是无可厚非的,只是她是不是暗恋我我就不知道了,但我跟馨儿闹得差不多老死不相往来后确实是她在非常细心非常温柔地关心着我。

见我呆在那里,严菁菁得意洋洋地说:“我算得准不准啊?”

我回过神来,忙说:“不准!不准!”

严菁菁睁大了眼睛:“不可能吧?!我们三个都算了,都有些准的,你不要骗我哦!不要告诉我你还没有谈过恋爱?”

说完,她就用双眼直勾勾地瞅着我,等着我的回答。我不知道怎么说,说曾经爱过馨儿,然后被她拒绝了?那多丢面子,心里的伤口怎么可以轻易让外人知道呢?说没有爱过吧,好像又有点说不过去,十七八岁的年纪,谁在心里没有一点疙疙瘩瘩的事儿?于是我就比较折中地跟他们说:“喜欢过一个,但没有说。”

他们听了都笑起来。严菁菁又接着问:“那女孩子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儿?”

我说:“她姓宁,现在在武汉。”

“那你现在还喜不喜欢她?”她又问道。

我抓了抓头,沉吟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

见此,严菁菁抬起身子,嘴里怪模怪样地吐着气,满脸不爽地吹着漾到嘴角的细飘飘的头发,眼睛睨了睨我,冒出一句:“你这人不老实!”

我惊愕,她怎么知道我不老实?难道她真的有洞穿人心的本领,知道我撒谎了?我反问:“我怎么不老实了?”

“一开始以为你是那种一心一意搞学习的的学生,没想到你也谈恋爱。”

我简直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我也是人嘛,凭什么就不能谈恋爱了?我问:”你们也谈过吗?”她说跟庞思思两个都有过,不过结局都很惨,有第三者插足,所以她们就成了难姊难妹。

我暗自诧异,论姿色,她们两个也是过得去的了,只是严菁菁有些胖,腹部的赘肉有一点点多而已。庞思思呢,还可以吧,胸部那么大,皮肤又那么白,头发那么乌黑,脸蛋那么俊俏,应该算得上丰润美人,至少跟我原来那个班的女生比起来,她们绝对能排到前五之列;也许是她们的要求太高了吧,或者是她们的成绩实在太烂?

听她们的谈话,家里都有些不简单,庞思思说他爸经常在外出差,也没时间用车来接她。如果她说的是实话,那么他老爷子在大沙肯定是做大官的。大沙属于省政府直接管辖,根本不隶属于我们那个市,原来是个大农场,所以比一般的乡镇都富有,横竖有几条街;我们镇在洪湖市还算发达的,也就不过一条街而已。

严菁菁更夸张,说她老爷子是搞乡镇企业的,经营着一家颜料公司,今年还盖了栋三层的小洋楼。还说等她考上大学,要把我们全部请去喝酒,让我们上她家玩儿。我说你考不上也不要紧,你爸爸这么有能耐,咋也能给你弄个大学上上。可她说还是希望凭自己能力考上,那样说出去也好听一点。我说那好啊,那就祝你一路顺风,马到成功了。她还说,他爸和妈年轻时,在镇上是公认的金童玉女。她妈是镇上的大美女,她爸是镇上的大帅哥,两个人走在大街上,人人都啧嘴称赞。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久才去睡。大概我们的谈话都被李凯的父母听到了,第二天,陈伯伯见到我一脸坏坏的笑,说昨晚上听我们说了那么多,感觉挺有意思的。

下午上课的时候,后面有个眼睛红得像充了血似的家伙叫我名字,问我打不打球,我说打啊!他说要打下午放学就到操场上去。真的,我好久没有打过球了。以前在文泉我打球可是有一手的,但是到高三的时候就没怎么打了。

最后一节课下后,我跟着红眼病他们来到了篮球场上。篮球场就在我们教室后面,不是很宽敞,显得有些沧桑,上面一些画的线都看得不甚清楚,水泥地上全是坑坑洼洼的,跟文泉比起来真是差多了。二中地处偏僻,校龄将近半个世纪,有点沧桑是很正常的。

学校现在好像也在图发展,听政治老师说马上要把东边的那块荒地建成一个现代化的塑胶操场,再在那里开个像样的门,钱要是多的话就再建几幢教师公寓。这样才能吸引人才。他给我们讲了前几年去外面招人的心酸:去黄冈师院招人,人家只愿去一中,听说是二中,摇头都来不及。有的签了合同的,跑过来一看,这么破烂,掉头就走,连几千块的违约金也不要了。可见二中再不富强是不行的。所以这几年二中的收费也高得有些离谱起来。对于优秀学生,完全可以免费在二中就读;但是成绩很烂的,只能死命的出银子,才能跨进二中的大门。每年学校招生,就把分数线定得高高的,学生分数不够,那只得出钱买,少一分多一百块。

篮球打得有点不顺手,那帮家伙不怎么配合,打得乱七八糟的,一点秩序都没有,只知道一个劲地往前冲,没一点策略。以前在文泉打球,虽然技术不是很精湛,但有个领队宋飞飞很出色,谁是后卫,谁是前锋,打什么队形,都有规有矩,个人占好位,盯住人,球还打得不错,打全校联赛的时候,以一个文科弱冠之班,在年级二十几个班里,竟然打到第二名,而且跟第一名只相差一分,不能不说是个奇迹了。

一看这帮人打球就没有什么章法,搞得我心灰意冷,又不好意思说不打了,只好耐着性子打。打到半道上,听见场边上有人喊我的名字:“孙儒明加油!孙儒明加油!”我循声望过去,看见严菁菁和庞思思在那里用手做成喇叭状给我喊加油。我朝她们挥了挥手,心里乐得不行。

朝天椒在后面捶了我肩膀一下嚷道:“靠!你小子艳福不浅啊,一来就有美女给你加油!”

这时我又听见严菁菁喊:“孙儒明!你吃饭没有啊?”

我边跑边答道:“没!呆会打完了去吃!”

谁想她听了拉着庞思思就走了,也不给我加油了。我们打了很久才回教室,都快上课了,所以无心思去吃饭,况且那会儿食堂也没饭了。

谁想我刚从后门拐进教室,就被秦人一把薅住:“姓孙的,如果现在天上掉下一快馅饼,恰好掉到你的课桌里,你会不会分一半给我?”

我说:“天上掉馅饼,太阳就从西边升起,太阳从西边升起了吗?”

旁边的几个女生听了都掩着嘴笑起来。他说:“你别管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反正你给不给?”

我说:“如果我真有那好运气,馅饼都给你我也愿意。”

他听后马上喜得跳起来:“你说的?!”

“我说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们大家都给我作证啊!”他抓着我的胳臂边摇边对周围的女生说。

“好!好!我们给你作证!”她们像一群偷到油的耗子一般兴奋地吱吱乱叫着。于是秦人拽着我走到座位旁,伸手掀开桌子,指着满桌子的零食对我叫道:“看,这些东西都归我了!”

我惊讶非常,桌子里静静躺着的饼干、鸡蛋、橙汁、牛奶、蚕豆,弄得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桌子的一角还有一张纸条,我拿起来看,上面写着:“孙儒明,见你没吃饭,所以买了点东西给你吃。严菁菁”

看完,心里一热,挺感动的,觉得严菁菁这个女孩子实在是太热情太细心了,就为了我给她晚上半个小时的补习?我不知道。正在我发愣的时候,秦人已经开始动手拿东西了。

“我就要这个鸡蛋和牛奶怎么样?”他问道。我说你拿吧,我说到做到。于是他就乐呵呵地手舞足蹈地拿走了。他刚走,后面又有女生叫我:“孙儒明,怎么没有我的?可是我帮你放到课桌里的!”

我回头,是坐在秦人前面的一个小女生,短发,有些瘦,眼睛大大的,正笑嘻嘻地望着我。我苦笑,问:“你要吃什么啊?”

“蚕豆!”她喊道。

我回头拿了那袋蚕豆过去递给她。可她又说不要了,解释说:“这是严菁菁送你的,我怎么好意思吃呢。”

我把蚕豆放到她的桌子上,说:“吃吧,没事,我也吃不了这么多。”

她连忙站起来把蚕豆往我手里塞,被旁边一个扎着马尾的姑娘拦住了:“他给你吃你怎么不吃?你不吃我还要吃的!”说着在一旁哈哈大笑。她也就住了手。后来才知道那个经常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大声喊我名字的女孩,叫宁静。


晚上回去的时候跟严菁菁道了声谢,她说:“那还不是应该的,你那样的帮助我!”“浪费那些钱干嘛?”我说。

“你别管,我就是要对你好,你又怎么样?”

“为什么?”我问。

她看着我,站起来很自然地拉住我的手,朝李凯他们一笑:“你们先学着啊,我俩进去说说话。”说着就不顾我的惊愕,拉着我进了我的房间。

我瞪大眼睛瞧着她,眼角不住地朝我们亲密接触的地方瞄,那里是一片柔软的海洋,我的手臂被她捏得痒酥酥的。她也瞪着我,我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掉过头去。进了房,她关上门,反锁了。房屋突然一片漆黑,我回首,见她随手关了灯。黑暗中,外面一袭皎洁的月光雪一样泻进来,照在光滑的地板上,反射出一片荧荧的光。

我惊疑地望着她,心里吓得扑通扑通乱跳。她要干什么?要干什么?这么黑灯瞎火的,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身边还有一张宽大柔软富有诱惑力的床,特别是跟一个行事夸张冲动、脾气难以琢磨、生得又十分丰满性感的女孩同处一室,不想入非非都难。我呼吸急促,腿都有些不听使唤,在那里直抖,傻呆呆地望着她,心里不住地在想:“她想干什么?”我急坏了,吓得六神无主。

“见了什么鬼,我这几天对她没有越轨的关怀和过分的语言暗示啊?最多只是在梦中意淫过她几次而已。”

见我傻愣愣的,她迷人地一笑,忽闪了一下蝴蝶一样的睫毛,黝黑闪亮的的眸子定定地注视着我,幽幽地说:“想要知道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我不作声,只是点了点头。我的手还被她抓着,我看了她一眼,又斜着眼睛往她握着我的地方瞅,反复几次,她终于注意到我的不安与紧张,莞尔一笑,松开了我的手,抬眼望着天花板,嘴角羞涩地一抿,然后眼睛突然盯住我。我盯着那双眼睛,里面异彩纷呈,一道道电流直奔过来,击得我全身都麻住了,把我吓得一哆嗦:完了,完了,她要来了,要来了,我要招架不住了,我屏住呼吸,静静等候她的“表白”。

“因为那天你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安慰了我,还跟我谈心,使我心情好了不少,使我觉得你是真真对我好的人。我这个人,有一个特点,就是人家要是对我一分的好,我就会回报给他十分的好。看我还给你买了个日记本,”说着就从身后拿出来一个白色封面的硬壳日记本,带密码锁的,塞到我手里。你那天说你的日记本写完了,下午给你买吃的时候也特地买了这个。”

我低头瞅了瞅那个本子,洁白的带有梦幻色彩的卡通密码本,散发着原木的清香,沁人心脾。我看着她,心里微微地一颤:这个女孩真的有一些不寻常,跟我以前遇到过的所有女孩儿绝然不同,她热情,她直率,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

“其实真的没必要的,”我说,“我们一起住在这里,是一种缘分,有什么困难理应相互帮助,谁又没有个烦恼事儿呢?以后再不要这样了,多浪费啊!”

“你别管,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你也不要拦我。我觉得遇到一个好人不容易,我觉得你这人挺善良的,那天我一说要你帮我搞学习你就答应了,一点也没犹豫,很少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特别是在高三这个紧张的时刻。怎么说呢,以前我也对人好过,那个男生,我也真的喜欢过,但是最后他辜负了我,半路上选择了别人,让我真的有些无地自容,我的一片真情都付之东流了,所以我这个人很珍惜来之不易的友谊。”

我的脚站着有点酸了,就顺着墙根滑到了床上。

“你也坐吧,站着累。”我说。

她没有坐,而是蹲下了,可能觉得两个人一起坐在床上有些不好,所以我不得不躬着身子听她继续说。她用手扶住我的膝盖,说:“不过,我应该感到庆幸,庆幸他甩了我。”

“为什么这么说?”

“具体什么缘由你就不要问了,反正不是什么好事。”她朝我诡秘地一笑。

“你知道吗,有一次,我跟小宋子,就是上次跟你说的十五班的那个小个子,我们一块儿出去玩,深夜了我们回到学校,可学校已经关门了,当时天还下着雨,我们只好去旅馆开了间房,两个人在床上坐了一宿,什么也没发生。”

我深吸一口气,竭力稳住自己,以使自己不至于因为吃惊而叫出声来。今天算是开了眼。这帮人整个一群疯子,这种只有在电视才可能出现的情景,被她在我面前像家常便饭一样地说出来,令我这个长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呆子真是长了见识。

二中这个鸟地方,地方不大,浪漫事儿却层出不穷。这是我知道的,还有不知多少我不知道的藏在暗处呢。这些事,我真的只是在电视上和小说里见过,没想到却真真实实地发生在严菁菁的身上和周围。

可能是蹲着腿酸,她还是站了起来,挨着床沿坐下,手却还放在我的膝盖上。

“你信不信?什么也没发生。”

她看着我,似在继续向我表示自己在这一方面绝对可靠。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相信,我没有亲身经历,也不好顾左右而言他,所以还是点了点头。

“所以呢,我觉得小宋子这个人是靠得住的,这也是我对他非常好的原因。”

“是挺难得的。”我附和着她。

实话说,要是我,也不敢打包票能做到这一点。孤男寡女同处一床,女的即漂亮又丰满成熟,又是夏天,穿得又少,谁受得了那种诱惑。我在心里骂那个臭小子尿,真是白白可惜了一桩艳遇。想当初馨儿连手也没让我碰一下。每回我递送东西给她的时候,她都小心翼翼地用几根葱一样的玉指细细地掂住塑料袋的带子,然后我从带子的另一段接住,手指之间不会接触。反之亦然。彼此都小心翼翼的。她小心,一方面证明自己是淑女,另一方面是为了防止我借机占她便宜;我翼翼,是为了向她过分小心的小器抗议,我是君子,我不是爱占女生便宜的小人。不过那回她暗示我可以在她房里休息时,我没答应。现在想起来都有些后悔。要不然我也可以享受一回艳福了,尽管不会跟她本人亲密接触,但跟日夜包裹着她身子的温软馨香的被子亲密接触,也算是天大的幸福了。

“你跟小宁还联系没?”停了一会她问我。

“没有啊,我连她在哪个学校都不知道。”

“那你还喜不喜欢她?”她盯着我,穷追不舍。

我有些难为情了,她这样问,意思真的好暧昧。

“我也不太清楚,估计她还不知道我喜欢她的。”我敷衍道。

其实我箱子里还藏着馨儿的照片,还有一盘我们都十分喜欢的陈明真的磁带,晚上没事或者心情不好想她的时候我都会拿出来听。陈名真的歌声很容易让我回忆起以前跟馨儿度过的每一个幸福快乐而又甜蜜的日子。

“咚!咚!咚!”外面忽然有人敲门。“你们快点啊!李凯要睡觉了。”庞思思在外面笑嘻嘻地喊道。

“哎!马上就好!”严菁菁喊道。我有些窘,她这样回答,好像我们真的在干些什么似的。

“这个国庆节你上哪儿?回家吗?”她问我。

“我哪有家回呢?我爸爸妈妈都不在老家,回去干什么?又那么远。”

“那要不你到我家玩去吧?那样还可以帮我搞搞学习,你在这里一个人也挺寂寞的。”

“这……这个,再说吧!”我感到有些难为情,去她家,肯定要在她家住,还要见她爸爸妈妈,她家那么有钱,我这副穷酸相,还是算了吧!再说我很恐惧跟同学的父母打交道,特别是女同学的父亲,他们一个个防贼一样防着我们这帮男生,是不是在打他们女儿的注意。去了让他们审视一番,好不好看,成绩好不好,家庭怎么样,都被问个底朝天,怎么办?开明的父母我见过,比如思雨的父母,什么也不问,但是她爸爸盯我还不跟盯贼一样,每回见他我都犯怵,吓得惊惊颤颤的,话也不敢乱说,去了那么多次还是怕。她母亲还好,了解我们这帮小子的心理,态度对我就很和蔼。严菁菁的老子,听她说又是什么企业的老板,跟她妈又是什么金童玉女,家里又是什么金碧辉煌的小洋楼,见了我这穷小子,还不趾高气扬地低看我啊?没事儿老老实实呆在学校就是,跑去受那个活罪干什么?所以我想以这种方式婉拒。

“什么再说不再说的,要你去你就去,吱吱吾吾的干什么?况且我已经跟我爸妈说了,说了在这里有个很好的同学帮助我搞学习,国庆可能要去家里的。”我心里有些吃惊,我不想去的原因就是怕跟她父母打交道,既然她已经这样了我也没有办法了,外面还等着,所以只好答应。说完我们打开门出去。她可是满面春风,庞思思在那里低着头笑,李凯的脸上有些不悦的颜色,他瞪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我也没在意。

撑了几天,我还是在陈阿姨家吃了饭,我要是不吃,他们就会在每一个可能的机会鼓动我,于是我就屈服了,给了陈阿姨150块钱,一个月的饭钱。


那天上午课间的时候,正在看报纸,身后有女生叫我的名字。我回过头,二组靠过道的一个圆脸女生问我借报纸,我抽了几张看完的递给她,她笑容可掬地说了声谢谢,我说不用,回过头依然看我的。不一会儿,又有人叫我名字,我回过头,又是要报纸的,而且隔着老远。

我心说:二中女生怎么都这么大胆啊,认都不认识就问人借东西?还点名道姓的。不过我还是不嫌耐烦地递了过去。本来就没几张,给她们几张我就只有一张看了。实话说,这个班里的女生姿色都不怎么样,百来号人,又是文科班,一眼望去尽是巾帼安坐其中,可瞧来瞧去硬是找不见几个跟西施有点血缘关系的。

我旁边一个女生,穿着银红色短袖衫,身体突兀有致,皮肤白皙,短发,从后面看去有些像馨儿,但等她转过头来跟前面的沈鹏说话时,把我失望得真想吐:整个脸上的肉都往中间挤,圆额头,圆鼻子,高颧骨,宽下巴,大龅牙,唯一令人有些激动的,恐怕就是她伏在桌上睡觉时,露出的一截白晃晃的后背和那在腰际隐约出没的粉红色的内裤了。异性,在我们这个年龄,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和内心,散发着不可思议的诱惑力。有时我们也聊几句。

“你高考多少分啊?一定很高吧!看政治老师几乎天天叫你回答问题。”她问。

“不高啊,500多一点罢了。”

“哦,那你原来是几班的啊?十一班的?我好像在哪见过你,感觉很面熟。”

又一个说我面熟,颜芬就说过一次。见着我面熟,像一个熟人。在我跟辛夷换了座位,坐到她前头时,她说过。后来我上了大学也有人这么对我说,我记得初中的时候也有人这么说过。娘的,敢情我长了一张大众脸谱。

“我原来是文泉的啊!”

“不会吧?!你是文泉的?可我总觉得你是二中的。”

“我现在不是二中的吗?”我反问道。

“我说的是以前!”她有些急了,嘟哝着小嘴,有些像撒娇的样子。我心里暗笑,看来撒娇的本领每个女孩子都有,无关美丑。

“这个班有没有个叫倪春的女生?”我问她。

我突然想起来,暑假在鸡毛家喝酒的时候,山花跟我说她有个初中同学也在二中复读,并且也在十四班,说她人挺好,建议我结识结识。

听我这么问,她拿指头往后一指:“不就是刚才跟你借报纸的那个女生吗?”

我分外吃惊,忙转过头去看那个圆脸女生,她低头在那里看报纸,但显然已经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因为我看到她嘴角浮出来一丝微笑。

“哎,你就是倪春吗?”我问。

她抬起头,微微甩了甩头发,眯着单眼皮的眼睛回答说:“是啊,是不是山花告诉你的?”

显然,她已经知道我了,要不然不会这么问。

“是啊,她跟我提过你。”

“哦,她也跟我提过你,其实你一来我就知道你了。”

“是吗?”

“当然了。”她这一说,我心里还蛮自得的,一来就有女生关注我,那种感觉很爽。

前面沈鹏突然收到一份情书,早餐过后他回到座位上发现了,连声叫了出来。旁边的李德听说马上就来了兴致。

“快拿过来,我帮你分析分析!看看是谁写的。”他笑道。

沈鹏把情书递给他,他拿着仔细研读了半天,说:“我估计是后面的某一个女生写的,或者是有人在戏弄你。”

“妈的!今天又不是什么愚人节,戏弄我干嘛?”

“那你调查一下,看看是谁在早自习后到你座位上来过。”他建议道。

沈鹏很疑惑,转过来往后面扫视了一下,想看看谁正在朝他那儿望着,但是他很失望,他一望人家,很多女生都莫名其妙,以为找她们有么子事,也朝他望着,把他看得很不好意思,只好转过头。

李德笑呵呵地在旁边说:“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嘛!一来就有女生看上你了,真是不简单,看来你小子还真魅力不小呢!要是哪个女生跟我写情书,不管她多丑,我他妈都乐意!哈哈……”

“去你妈的!”沈鹏回过头来骂了他一句。实话说,沈鹏长得很斯文,又戴着副眼镜,学生气很浓,一看就知道是搞学习的。他跟李德原来都是一中的。我们这两排,两个一中的,两个二中的,一个文泉一个师范,班主任分配得还很合理。我看李德对坐在中间一组二排的那个崔慧先很感兴趣,据说是他一中同学,也是他的梦中情人,追了好久没追上。他跟我们谈道高二向她表白的情景:

“崔慧先,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什么朋友?”崔慧先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傻傻地反问。

“当然是那种朋友啊!”李德尴尬得想钻到地底下去。

崔慧先又一愣:“男女朋友?”

“对啊!”

“不可能!我们绝对不可能!”

说完崔慧先头也不回地跑了。这次她总算干脆利落了一回,毫不拖泥带水。

“那次差点让她给我闹死!碰到这么个不解风情的女孩儿!”李德心有余悸地说。

“想起来就让人郁闷!我就那样不堪啊?!”

我听后在心里笑了好久,看来在高中被玫瑰扎得鲜血淋漓的并不止我一个人。我看那女生的确有些动人:身材高挑,马尾垂肩,长长的睫毛,深邃的大眼睛,使我总觉得她有些像陈慧琳,特别是那双眼睛。只是皮肤有些黑,穿得不是很光鲜,家境估计不是太好。其实李德挺精神的,棱角分明的脸,白皙瘦削的面孔,整齐匀称的贝齿,结实有力的身板,就是海拔低了点。其实人无完人嘛,女生们干嘛要那么挑剔?

崔慧先数学很厉害,每次测验,差不多都满分,经常受老师表扬。我发现这个班里很多女生数学都很厉害,至少比我厉害,经常能听到数学老师表扬她们。我就感到纳闷,她们数学是咋学的?按说我在文泉数学还凑和,到了二中真是一点优势也没有了,真是郁闷!

政治老师除了点我,就是点那个叫冯云的女生。她坐在二组二排靠左,跟那个高考考了519分、坐在二组靠右、叫徐丽娟的女生针锋相对。两个女中豪杰各自占领中间一大排的南北二角。那里差不多是全班最好的座位,离黑板近,离老师也近,老师一下讲台就可以拉住问问题。我坐在外面真是有些浪费,我很少问问题。估计老师们对我也感到纳闷:“这小子怎么这么傲撒?分数也不算最高吧,别的两个班比你高的大有人在,你怎么一个问题不问呢?”

数学老师每次测验后讲完卷子就会跑到我这里来,问我听懂没,说我的很多题目错得都很可惜。我真是无话可说。在这里学数学我还真有点吃力。这老师原来是教理科数学的,跑到文科班来,一点策略都没变,出的题目难得住陈景润,我每回做一次他出的卷子,就要阵亡一大片脑细胞。

班里安排我们几个看起来身体实在一点的男生搬水,我不幸被选中,一搬就是一个星期。外面饮水机上的水一空,就有女生拿着手里的瓶瓶罐罐在课桌上叮叮当当地敲着:“没水了啊,渴死了啊,搬水的快去搬水啊!别渴出人命来了啊!”

搞得我们哭笑不得,于是就不得不起身,到后面新建的教学楼仓库里搬一桶一桶的水。

水一搬来,她们就拿着瓶瓶罐罐一窝蜂似地涌过来,大喊着:“抢水啦抢水啦!”然后就是一阵稀里哗啦的笑声。以前在文泉我们班也订过水,只不过是由我们先交了钱,再由班主任王色跟供水公司商量,打电话让他们送水来。在二中,这是由学校统一组织的。每天早晨很早的时候就有从市里回来的运水车,驶到二中,很多年轻老师一大早就去卸水。我们语文老师就是其中一个,曾经在一个漆黑的早上碰到他,我跟他打招呼,他喊着说去搬水。他讲课确实有些水平,至少在带高三的语文上是没得说的,据说他已经带了八年毕业班的语文,而他还很年轻,估计还不到三十岁,以此足见他功力的深浅了。

学校很快就放了假,班主任通知了一些回家要注意的事项,路上注意安全、抓紧复习、回来时带足生活费等等,据说下次一来就要举行月考,选出去精品班的苗子。我心里有些紧张,不知我有没有希望。回去后严菁菁已经在收拾东西了,庞思思这次回家,这回就不同去了。他们也知道了我要到严菁菁家去的事,笑呵呵地祝我们玩得愉快。陈阿姨高兴,至少我去了可以免了四天的饭,省去她不少嘛烦。我看李凯有些不悦的颜色,呆在房间里也不说话,看着我兴冲冲地往包里塞东西。严菁菁过来叫我走的时候跟他打招呼他也爱理不理的。

严菁菁说十月三号那天正是她生日,于是我说要去买点东西,她说不必了,要我别送东西她。我应允了她,因为我一想,如果送了她,就要考虑送庞思思,我也没那么多财力,况且也就刚处一阵子,搞那么多形式也多不了什么。走到时装店,我说我要买件外套。

我看天气也冷了,这回去她家也没带外套,况且我那件破了袖口的外套也没什么好带的。她就陪我进去了,但是里面没有我适合穿的外套,我说要出去的时候她死活不肯,非要我买那件看起来很有阳光味道的蓝颜色长袖衫。开始我不肯,因为买了它势必还要买一件配套的裤子,买了裤子就又要买一件相配套的旅游鞋,甚至等天气冷了我又要买件外套,并且还得跟那件裤子相配。

她不肯依。女老板见状就说:“你先穿着试试呗!买不买不要紧的。”她也在旁边劝我试试,我无奈,只好拿了衣服到试衣间去试,穿了出来,很羞赧地用眼睛询问她:“怎么样?”

她眼睛一亮,拉住我的胳臂往镜子前一推:“你自己看!”我朝镜子里望去,简直有些不感相信我的眼睛,那是我吗?笔挺的身材,结实的胸肌鼓鼓的,一双大大的黝黑的眼睛有些慌乱地望着自我,感觉自己真的精神多了,有了阳光男孩的感觉。我承认,那件长袖衫很适合我,但是我觉得这种休闲风格的衣服不是我这样的人穿的,那应该是那些有钱人家带着某些富贵气息的孩子穿的,我的穿着一向以老成见长,皮鞋,西裤,配一件夹克就能对付大半个春夏秋冬了。但是严菁菁执意不肯,非要我买,还真的帮我选了件长长的休闲裤和一双蓝灰相间的旅游鞋。

“你帮我选了也没用,我口袋里没那么多钱。”我有些窘迫地说。她眉毛一扬:“我这儿有!”于是又把我推进了试衣间,等我试好了穿出来,她乐得笑咪咪的,眉开眼笑地跟老板娘讲价,从二百二一直砍到一百五,最后成交,她帮我付了款,我又跑到试衣间把整套衣服和鞋脱了下来。

“你干嘛不穿上?”出来时她问。我说不习惯,她笑了笑:“也行,到我家洗了澡再穿!”说着就拉着我出了衣店。路上,我很自然地让她走到了里边,我心事重重,而她却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我说:“钱下个月还你吧!”

“不急,你什么时候方便就什么时候给。”她这句话真是摸棱两可。钱我是要还的,那不必说,一个大老爷门还不至于让女孩子给自己出钱买衣服,但是按她这种行事,无论怎样我不能没有想法。她简直要害死我的,这么大一笔花销,让我怎么跟老头子交待?以前我压根儿就没一次买过这么贵的衣服。这女孩子也真会自作主张!没办法,人家从小就生活在富庶的温柔乡里,花钱自然不在乎。

等我们走到车站,可能是买衣服耽误了一些时间,已经没有去曹市的车了,于是她叫来辆三轮麻木,商量好十块钱送我们到她家。麻木很小,我跟她并排坐着,靠得有些紧,我能感受到她身上温热的气息,况且车子又晃来晃去的,特别是在拐弯的时候,离心力的作用,我俩就相互靠过来靠过去,我尽量往开了挪,但是作用不大,我们仍然肌肤相亲了好久。也只能说她的身躯太庞大了点,本来个子就跟我差不多高,而又有些胖,所以看起来很庞大,占据了座位上一大半的地方。

车子开得有些快,轰隆隆直响,像一匹受了惊的野马,跑得有些声嘶力竭。由于速度快,吹过来的风也猛,把我们的头发吹得一个劲地往后面倒。她的头发比我长些,有些附着在脸上,遮住了她的眼睛,她看着我,用手拂开了。我们近距离的对视,彼此能感受到对方从鼻孔里呼出的气息,潮湿而又温热,还氤氲着一股芳香。

我突然发现,她的脸好大好大,还有些黑,我先前觉着她挺漂亮的,特别是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是那么性感迷人,所以她说要跟我换房间的时候我眉毛都没皱一下就答应了,难道当初真的是受了她的诱惑?但是现在靠得这么近了,我就觉得其实也就一般,属于那种可以远观而不能细看的一类。当然,她的性感犹在,胸脯上那两只突兀的小白兔,随着车子不断的颠簸也很有节奏地起伏着,闪动着,像涌动的潮水,那么富有质感,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诱惑。我的心跳有些快,血液在全身翻江倒海似的涌动,像一群游动的不安分的鱼,把我的情绪搅得像涨潮的海水,波澜汹涌。我有些慌,赶忙转过头看路边的风景。

秋天的气息已经悄无声息地来临了,一路上飘飞的黄叶和铺在水泥路上农家的稻谷显示着这一金色季节里万物凋零后的累累硕果,最成熟的季节往往伴随着最让人伤感的失落。天很蓝,云很白,伴随着三轮车巨大的嘶吼声,我的心思一路飘得老远老远。


在文泉,十二月份的月考过后,班主任王色说马上就要换座位。这一回很民主,让我们自己选择同桌,愿意坐一块的几个人商量好,然后把名字写在纸条上交给班长,再由班主任根据情况详细斟酌,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他会考虑到这次月考的成绩。班里顿时炸开了锅,一个个露出了激动万分的神色。我知道班里有很多地下准恋人,他们总在想方设法寻求坐在一起的机会,以慰藉那种难以言说的相思之苦,他们知道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

就在刚刚进入高三不久,姜丽和山本这一对在高二末期就朦朦胧胧确立恋爱关系的革命情侣,就因为在那次历史晚自习上换座位坐到一起,而招致王色的雷霆之怒。

当时姜丽跟坐在山本身旁的赵蕊换了座位,本以为那么晚了王色不会再来视察,可谁想到那天他很清闲,晚饭后,抽着根烟,腆着个将军肚,就摇摇晃晃地踱到了教室门口。当时我正靠窗第一排坐着,他的身影甫一出现,隔着老远我就闻到了他身上刺鼻的烟味,心里顿时暗叫一声:“好险!幸亏这几天跟同桌闹了不愉快,使得她因为报复的原因没有答应跟馨儿换位置,要不我们彻底暴露!”

当时馨儿已经从倒数第二排换到了书记旁边,坐在我后面。

暑假补课的时候她也坐在书记旁边,我当时在她后面,她因为当兵的事儿正不知如何是好,问书记,书记也弄不懂个所以然,但书记知道我有个堂哥在当兵,所以让她问我,为了方便我们交流,他还特意和我换了位置,让我跟她坐一起。

于是她就告诉我很多她家里的事,说她爸爸做生意被人家骗了,欠了很多债,她要真上大学恐怕家里供不起,况且她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和姐姐在上大学,所以她想当兵,说一旦当上了兵,将来的生活也有个依靠。我明白她的意思,女生当兵跟男生当兵当然有很大的不同,当上了将来在部队找个军官一嫁,一生都差不多了。她的外在条件不错,不管是外形还是才艺方面,诸如身材脸蛋唱歌跳舞啊等都还过得去。可是正因为如此,女孩子当兵相对来说比男孩子就要困难得多,没有很厚实的家底和过硬的关系最好想都不要想。

我把这些跟她说了,她说她也知道一点,但是她认为这是她可以选择的差不多是唯一的出路了。我知道她前几天还差点辍学。她几天没来,班主任甚至已经把她空出来的座位,让原本坐在最后一排的某个特别老实的女生坐了。当时班里都盛传她辍学了,为这我还在心里暗自惋惜了好久。但没过几天,她又鬼使神差般地抱着课本笑容满面地跑到教室来,她走到我前排找她的位子,可是已经让人占了。她很委屈,但总不能赶人家走,于是乖乖地坐到我后面来。后来我前面的李琼同学因为感冒受不了顶在头上风扇的吹拂,就和她调了座位,于是她蹦来蹦去还是蹦到了我前面。这是我和她的座位头一回挨得那样近,实话说,之前的两年的高中生活,我们的交往少得可怜,说过的话加起来不会超过十句,但她的倩影高一的时候就在我的脑海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那时我就觉得我们之间迟早会发生点什么,只是机会迟迟不来。而当她再一次出现在教室的时候,我相信在内心深处,我比任何人都要激动。

我对她的情况爱莫能助,但我还是尽力表现出我的关切和支持。尽管她真要当了兵对我也没什么好处。是呀,她到部队去了,将来不是可能找个又英俊又有权力的军官嫁了吗?那我对她的爱慕岂不是要一腔痴情都付之于滚滚东流的江水?

但我不后悔,因为那时侯她是那么的无助和单薄,那么的孤苦无依。因为躲债的原因,她的爸爸妈妈都不在家,哥哥姐姐在省城上学,无暇顾她。我想着怎么就跟我一样是天涯沦落人呀!

尽管她每天都是笑容满面,但谁又不知道那只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脆弱而强装出来的笑颜呢!所以我那时候特别想帮助她,但我无能为力,那我就尽量安慰她。她要去省城找关系,我就写纸条要她小心,(那时候我们已经调了位置,我坐到一组一排了,她在一排的后面一些)很真诚地表达我对她这一路而去的种种忧心,就她一个女孩子啊,千里迢迢地往省城跑,能让人轻易地放心么?我们同学传书,纸条不断,感情就那样一步一步地增进。

这一个晚上,她又跟别人换了座位跑到我后面来了,坐在书记旁边。她问了我一个题目,我跟她讲了,然后她就跟我讲话,悄悄地讲,甜蜜地讲;但是一前一后不方便,于是她向李琼提出暂时跟她换下座位。李琼那会儿正跟我因为三八线闹矛盾,不想成全我们的“美事”,也知道班主任已经申明过不得随便换座位,所以就没答应;她的拒绝,让我那会儿真是失望极了,我是多么希望跟馨儿坐到一块儿说说心里话啊!

但也许是祸兮福所欹,王色进来后眼睛往教室巡视了一周,发现了情况,眼睛盯住后面一阵精光爆射。我还以为他发现了馨儿的不轨行为呢,偷偷回过头去望了一眼,看到馨儿吓得脑袋都快要钻到桌肚子里面去了,别提小姑娘有多狼狈!而王色也让我们领略了他的残暴:

“赵蕊!还不滚回你的座位?!谁让你换座位的?跟你们说多少遍了,不准随便换座位!你耳边风?!”

班主任的大声呵斥像夏天里的一声惊雷,震得窗户似乎都在瑟瑟发抖。赵蕊当场就气得变了脸,委屈万分地回到座位上,使劲把课本往桌上一摔,“咚”的一声响(把我们又吓得一惊),趴下她就惊天动地撕心裂肺地哭起来。而姜丽就像株霜打的茄子,听到呵斥声,灰头土脸地从山本身边站起来,涨红了脸紧挪慢挪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王色早就知道山本跟姜丽之间的事。高二期中考试他们两个还是班里的第一二名,期末考试两个人都退到十名开外了。班主任暑期补课的时候就分别找他们谈过话,而近期的月考两个人都没缓过劲来。特别是山本,退步的速度实在是惊人,从第一名一下滑到三十几名。其实也不能说他退步了,只是别人在高三都抓紧了,而他还是原地不动,按相对论的理论,他就是退步了。所以班主任对他们谈恋爱的事就越来越恼火,这回又让他给发现了苗头,知道情丝没断,但姜丽成绩挺好,不好意思说她,就拿赵蕊痛下杀手,敲山震虎。从这方面来说,赵蕊是受了很大的委屈的。

赵蕊一哭,班主任也觉得自己有点过火,为了弥补刚才的过失,寻找一种平衡,又严厉地吩咐了一声:“姜丽,你出来!”

前面的同学脑袋一致后转,幸灾乐祸地看着姜丽低着头羞红了脸狼狈不堪地往外走。那会儿大概是姜丽同学高中生活中最羞愧最难堪最难忘的场景了。如果当时是山本主动坐到她旁边去的话那还好说一点,男孩子脸皮都厚一点,遇到这样的情况倒可以证明他对姜丽的感情,事后也没什么值得羞愧的。

但情况正好相反,主动的是姜丽;更冤枉的是原本坐在山本旁边的赵蕊,肯定不是她要换座位,是姜丽要跟她换。山本暗示她快走,赵蕊总不能当个亮灿灿的灯泡,阻碍人家的好事,只好换,换了倒头来挨骂的却是她。诚然,她也有不对的地方,说得不好一听,这好比两个人犯罪,姜丽是主某,她最多也只是个从犯,而且还是个不情不愿迫不得已的从犯,但警察却把她当做主犯给狠狠地办了一回,理由只是主犯比她有更大的后台,这就有些不公平了。

馨儿趁姜丽出去、王色走到走廊上背过身去抽烟的当儿,立马抽身站起来,捂着胸口松了一口气似的急匆匆地撤到后面去了。她心里肯定也跟我一样心有余悸地暗叹:“我的天呐!好险哦!幸亏没换到我身边坐!”其实她也不用那么紧张,在王色心里,重点盯防得是已经露出马脚并且成绩优异的早恋分子;五六十号人的班里,他不可能记住每个人的座位,只记得重点盯防的对象。

赵蕊伏在后面整整哭了一节课,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声震寰宇,伤心至极。连来上课的历史老师也只得尴尬地笑着让我们先读一节课的书,他知道他现在讲不了课。教我们的都是男老师,女生一哭,他们唯有束手无策。

王色训完了姜丽,又把白晓兰叫了出去,叮嘱晓兰替他向赵蕊道个歉,我隔着窗户听得真切。只见晓兰出去了一会,又满面春风地回到座位上,笑咪咪地开导了旁边的赵蕊几句,才把她的哭声哄下去。

王色说过自由选择同桌后,同学们纷纷开始寻找新的同桌。我那时候正跟鸡毛坐一块儿,他旁边是刘娜。说起我坐这儿的来历还真有一点曲折。

起先我是坐在同一排的三组,跟蚱蜢子坐一排,我靠墙坐着,他在中间,靠外坐的是金豹狮王杨叶。我们刚搬到那里坐的时候,我屁股还没坐热,杨叶就躲在蚱蜢子后面骂了我一句:“胆小狗!”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她骂得一愣一愣的,心说我近来也没惹这只金豹狮王啊!我知道她这个人性情不好琢磨,喜怒无常,要不然也不会被班里的男生赐给这么一个雅号。也许我以前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得罪了她,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谁还记得?

我说:“我又没惹你,你凭什么无缘无故骂我?”

坐在蚱蜢子前头的柳玥梅幸灾乐祸地笑着对我说:“稻米,她是看你好欺负,快叫声姐姐,我帮你收拾她。”

坐在她两边的赵蕊和白晓兰也同时笑起来,看着我怎样收场。

“你也没得罪我,我就是看着你那呆样儿不爽,想骂你几句,怎么样?不服气?”金豹狮王有恃无恐地叫嚣道。

我气得混身乱颤,差点一个“金豹狮王”冲出口,但我还是生生忍住了。金豹狮王的绰号是蚱蜢子头一个给她起的,我这会儿叫出来,前面几个女生将怎样看我?不好说。实话说,我这人轻易不会出言伤人,特别是对杨叶这种成绩不太好、家境不好、长相也一般的女生。她家里有五姊妹,能送她上学实属不易,高二她还差点辍学,人长得又普普通通,班里的男生也不太理她,有时神经有点过敏,发发牢骚也情有可缘。周围的人都看着我们。蚱蜢子被眼前的情景逗乐了,在旁边笑得一副花枝乱颤、没心没肺的样子,他不知道从哪儿遗传来的姨娘性子,在那奸宄的浪笑声里暴露得一览无余。

“好男不跟恶女斗!”

我无可奈何,只好搬出这句不知是谁发明的、对付胡搅蛮缠的泼妇而屡试不爽的万能钥匙。

“哟!你还好男呢?瞧你那熊样儿,被李琼打得连手也不敢还,还好男呢?”

原来是这回事,我才明白她怎么敢对我无如此肆无忌惮了。我知道,在张萌没有搬出去住之前,跟她一个宿舍。之前我跟李琼坐一块儿的时候,张萌跟书记两个坐我们后面。我当时跟李琼之间发生的龃龉被她们看见,并当作谈资在宿舍给津津乐道地散播。杨叶跟张萌一个宿舍,知道这件事并不奇怪。我并不想提到这件事,两年之后的某个日子,李琼已经向我作了很诚恳的道歉,希望我能够原谅她,我已经做了保证,原谅她,依然把她当作朋友,所以在这里我不能过多地提到当时的事情,我不愿意伤害到她,何况当时也并不全是她的错,我也有错。

见我不还口了,金豹狮王也觉得没趣,不再奚落我。我算是总结了一套对付这种女孩的窍门,不理她就是,干你自己的事去,让狮子吼去吧!


但是我没安静多久,前面的柳玥梅就跟我写来纸条,说想跟我换座位,问我可不可以?我很为难,她是我老乡,不过家是在武汉,小时候搬到那边去的,但是户口还在我们那里,所以高中不得不回到我们市里上学。高一我们还互送过贺年卡,也算得上不错的朋友了。

我为难的原因有三点:我知道蚱蜢子那回月考考了第六名,我第十名,我是希望跟有些竞争力的同学坐一起,因为我已经好久没进入全班前三名的行列了,到高三了,我有些着急。特别是数学,近来的测验总是让我和数学老师不满意,涂老师不说我也知道,他在替我着急。我跟李琼坐的时候,他还把我点起来回答过一次问题,而我却慌得不知所措,为了照顾我的情绪,他还带着我说了几句,应该这样等等,他说一句我点头应一句,然后他就让我坐下了。我感觉我不能让他失望,因为他对我太照顾了,尽管是默默地。我跟蚱蜢子数学有得一拼,我希望能在相互的学习过程中提高自己。

第二个原因,柳玥梅那时候已经跟詹姆斯确定了恋爱关系,詹姆斯这人很容易吃醋,他恨不得柳玥梅不要跟除他以外的任何男生说话,而柳玥梅的性格是那种很开放的,很喜欢跟男生开各种各样的玩笑,因此她的人缘很好,尤其跟男生都很谈得来。詹姆斯经常为这些事跟她吵架,而她的眼泪又多,经常在教室里哭得天昏暗地,两个眼睛经常肿得跟个桃子似的。蚱蜢子也是喜欢说笑的人,长得又很清秀,清秀得有点过分,所以有些娘们的特性。柳玥梅如果跟他坐一起的话,上课肯定要闹得鸡飞狗跳的,说不定哪天詹姆斯气得一下忍不住,从后面跑上来给蚱蜢子后脑勺掼上一板凳或者一拳头砸在脑门上,蚱蜢子那么单薄,一下不得给砸坏了呀!那可就坏事了。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詹姆斯的脾气谁都知道。

第三点,我也是考虑鸡毛的感受,他跟白晓兰谈了快两年,两个人很恩爱。我要是跟柳玥梅换座位,势必要和晓兰坐一起,鸡毛本来对我们几个人结拜成什么哥哥妹妹的有些顾忌,所以我不想让他因此跟白晓兰生一些闲气,他是很要面子的人,受了气也不会像詹姆斯那样当场给你翻脸,但会记在心里,或者发泄在白晓兰身上也不可知。怎么说呢,他跟白晓兰两个的感情,我不得不如实说,晓兰爱他多一点,我不想让白晓兰为难或者因为我而受委屈。如果真的换了,白晓兰说不定会顾及鸡毛的感受而跟我很少说话,那样对我们两个人都有压力,我们那会几个兄弟姐妹之间正处于疙疙瘩瘩不断的阶段。

鉴于这三方面的考虑,我拒绝了跟柳玥梅换位子的请求。她不肯死心,回过头来死磨我,而我的态度依然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她很绝望,她说数学成绩不好,希望跟蚱蜢子坐一起能够得到一些帮助,这些我也知道,但她就坐在蚱蜢子前面,有什么问题,回过头来就可以问。我还是没有答应,于是她就很失望地回过头去伏在课桌上嘤嘤地哭起来。

我的心里真是矛盾极了,高一给她的贺卡中,我曾经说要尽我老乡的情谊倾力照顾她的,但是现在连她这一个小小的要求我都不能满足,我又何尝对得起我发的誓言?在所有考虑的因素当中,我又有多少是为了她而考虑的呢?但是对她的打击远没有结束。她哭泣的眼泪还没干,当时挨着鸡毛坐的曾小星就给我来了纸条,也是要跟我换座位,说是为了避嫌的缘故,她也不愿意惹白晓兰的白眼。

这种事情真是麻烦透了,班里一旦有了几对情侣,跟他们交往的男男女女都要考虑到不要跟他们对方的情人产生过多的,容易引起他们某一方吃醋的过于亲昵的交往。打架王后来就是因为屡屡触犯这个规则而招致詹姆斯的连番痛击,要不是馨儿那时侯很决绝地拒绝了我,那天早晨我也会跑过去趁着拉架的机会踹他两脚的。

我犹豫了一阵,还没等我回复她,曾小星的纸条就又过来了,说有竞争就有压力,有压力才有进步。我明白她的意思,鸡毛的数学成绩不错,牢牢地占据班里前三甲的地位。第一个是古春木,鸡毛大概跟詹姆斯不分上下,奇怪的是他们三个人都是班里有名的左撇子,我闹不懂这是不是跟他们的数学天分有关。我要跟他坐一起,对我的数学成绩肯定有帮助,但他在这方面给我更多的是压力。但最后经过深思熟虑我还是答应了,因为鸡毛这个人还比较好相处,他跟谁都玩得跟哥们似的。曾小星跟班主任一说,第二天我们就换了。

而在我坐下不久,柳玥梅的纸条就又来了,我展开纸条,上面写道:“稻米,你是不是觉得曾小星比我更有魅力你才跟她换的?”

我无语,我没想到她会问得这样直接,这样一针见血,女孩子们都很敏感,特别是涉及到男孩子对她们之间的态度问题,她们心细得简直跟针一样,一丝一毫的落在她们身上的尘埃她们都要挑起来,再一针戳到制作尘埃人的身上,扎得你浑身都是血窟窿。

从内心深处来说,她的怀疑是有些道理的,我确实觉得有些不好拒绝曾小星,倒不是我对她有比对柳玥梅有更深的情谊,我只是拒绝不了。柳玥梅说的那方面有一点,但不是绝对的,我考虑得更多的是因此能够靠近一些当时坐在一组的馨儿,我觉得当时的她对我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引力作用,我会情不自禁地朝着离她更近的地方移动。

当时班长任思雨正坐在曾小星的后面,馨儿跟班长很好,下课一有机会就往她那儿跑。那对我来说是一个机会,我不能放弃。但是这些我都不能跟柳玥梅说,我当然不能承认曾小星比她更有魅力,事实上也不是这样。每个女孩子都有她某一方面的独特魅力,柳玥梅和曾小星比起来,少的是一份城市女孩儿的气质,多的是她浑身洋溢着的很感染人的顽皮和青春的热力,她生得很有女人味,露骨一点说,要不然詹姆斯也不可能为了她屡屡打架生事。我拿了些赞美她的话来消除她的疑虑。

我上午坐到鸡毛身边去后,才知道之前他也在找人换地方,他也是怕白晓兰有想法,因为他这人很随和,男男女女都玩得好,曾小星那个人也是很喜欢玩闹的性格,如果两个人坐一起又不能随随便便说话,反而把同学关系搞尴尬了。至于他旁边的电杆刘娜,那倒是不要担心的,他也相信相对于电杆,白晓兰还是有足够的信心克服的,于是不用担心那个。听说我要过来后,他就没有换了。

我在那儿坐了一上午,课间跟前面的山花聊得很开心,我不知道坐在蚱蜢子后面的山本会不会吃醋,我想至少会有些不痛快的想法。虽然他已经跟姜丽好上了,但是我明白,对于山花他一直没有忘怀。毕竟在高一刚来的那会,他第一眼看上的是山花,只是那时候遇到了一些难以言说的挫折,加上姜丽对之动了凡心,用了若干手段,把他拉了过去,最后山花和姜丽闹翻了,这里面太复杂,一两句实在也难得说清。

山花上了高三,成绩开始突飞猛进,几次月考以来,都是第二名,仅次于那个三中来的去年考了509的复读生。509是他说的,看他刚来那股横扫一切的势头,还有些可信。可能山花在我们班,是美女加才女的双重料子,论脸蛋,不算最漂亮,也是二甲了,加上年纪又小,刚来高一那会,我还以为她是哪个同学的小妹妹呢,没想到她竟是在中考数学考了满分的才女。那时候她还是班里的数学学习委员呢,只是后来的古春木鸡毛他们在多次的数学测验中考分太过凌厉,才把她杀下马来。

古春木那小子据说初中时参加过国家级的数学竞赛,还拿过二等奖,所以不能说不厉害了,后来两次高考他的数学都在140分左右,由此可见传言果真名不虚传。只是他偏科偏得太厉害,特别是英语,对他来说,简直是个不折不扣的拦路虎。他个傻冒,数学那么牛逼偏要跑到文科班来混,真是浪费了一己之长,在理科班怎么混也不会太差劲吧!

下午,后面的班长任思雨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转过头去,看到她一双睁得大大的眼珠:“你跟曾小星换座位了?!”

“是呀,你还不知道?”

“不是的,我以为你们只是临时换了坐坐的。”

“那你欢迎不欢迎我啊?”我有些玩笑地问道。

她眼眸子骨碌一转,嫣然一笑道:“不欢迎!”

我脸一热,以为她说的是真的,急道:“那我再换过去算了!”

“可不要,我跟你开玩笑呢!你还当真呀!”

“铃……”

上课了,我只好转过头去了。

我没坐一会儿,我前排靠着另一边过道坐着的老乡刘芳也来了纸条,问我是不是换座位了,我回纸条过去说是,她又来了纸条,表达对我过来的欢迎,末了一句这样说的:“你要是能坐到我后面来就好了。”我明白她的意思,她试图弥补高二那回我们没能坐到一块的遗憾。

那回也是期中考试后的一次换座位,那回是按成绩选座位,自个选,前十名先选,然后按着排名依次落座,山本那回和姜丽分列前二甲,所以那回真的成就了他们。而我却是倒数第五名,原因是我的数学考了零分,王色把我和刘彪的数学卷子撕了。


第十章 作弊被抓

这个不能怪刘彪,因为他的卷子在我那里。我那回真的是想冲冲第一名,上半个学期挨着古春木坐,狠狠地学了半个学期的数学,考数学的时候做得还比较顺手,只是倒数第二题没弄出来。这时坐到我前面的刘彪要我告诉他填空题,我把卷子往前挪了挪,随他去看。看完我问他倒数第二题弄出来没,他身子一让,说出来了,你看吧!我定睛一瞄,字太小,看不清楚。

“看不清楚,你把卷子递过来吧!”他看了看前面坐着的老王,见他没怎么注意,就把卷子偷偷地从下面递过来,我伸手去接,因为紧张,他先慌急赶忙地放了手,而我手还没捏住,导致卷子一下掉到地下,发出刺耳的一声,我一惊,偷眼瞧了瞧讲台上的老王,他没动,正聚精会神地在那里埋头写东西。我胆子一下就大起来,猫下腰去把卷子轻轻地捡起来。正在这时,坐在我旁边的马贼哑着嗓子咳嗽了两声。他是故意的,妈妈的!这小子只许周官放火,不让老子点灯。前几次考试他哪回没搞鬼?没人揭他的断,老子独独搞这么一回,他就坐在那里像个被火撩了屁股的猴子似的不自在。

听见咳嗽,老王抬起头向我们这里望过来,我慌忙把卷子拣起来放在我的卷子下面,忐忑不安地坐在那里握着笔像模像样地演算。但老王还是不声不响地走了过来。他看了看刘彪的卷子,没什么破绽。我那时吓得动都不敢动一下,心跳得跟旋转的加速器一样,我的预感很坏,这回肯定完了,上午起来的时候眼皮就不住地跳。

果然,看完刘彪的卷子,他转过头来就翻我的卷子,翻到最后一张,“刘彪”两个字赫然印入眼帘,他一下就停住了,我吓得屏住了呼吸,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像掉进陷阱的一只受伤的狼,睁眼望着居高临上拿着枪准备朝我开火的猎人,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时间好像停止了流逝,地球好像停止了转动,我的心脏好像停止了跳跃,在这一片肃杀的死静中,我眼睁睁地看着他那双长满黑毛的手像魔鬼狰狞的爪子一样伸向了我那镌刻着无数符号和心血的雪白的试卷,我闭上眼睛,耳边传来阵阵纸张被戕害的刺耳的声音,我的心顿时四分五裂,血液飞溅,疼痛像麻药一样顷刻弥漫全身,眼泪无声无息地汹涌而出,漫过眼眶,流过脸庞,奔流直淌。我知道这半个学期来的心血全在这几声卷子的呻吟中彻底报废了,我期盼了好久的名次以及重拾信心的愿望都随着翻飞乱舞的纸片翩翩远去了。

我把我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这里,我以为这回至少可以进入前五名,只要数学考好了,就算我不看刘彪的那道题,我也只有一道题没做,而整个班里能完完整整地把卷子做完的也没几个人。更可恨的是我的自尊和往日在老师同学们眼中良好的形象完全给毁了,我将面对众多的嘲笑和幸灾乐祸的嘴脸,我将去怎样面对我那帮兄弟朋友和姐妹?我可是他们的老大啊!出了如此丢人的事,还怎么当他们的老大?我近乎绝望。

撕完我的卷子,他又抓过刘彪的卷子,哗啦哗啦几下就撕得个碎屑横飞。刘彪也傻了眼,瞪着眼睛看着散落一地洁白的雪花,像只被捏住脖颈的王八的眼,直了。撕完我们的试卷,他雄赳赳地昂步走上讲台,带着一脸的愤怒和冷酷坐下,看到我们两个依然像两只被火喷了的瓢虫一样一动不动地伏在那里,顿时火冒五丈:“出去!都给我滚出去!”我俩直的灰溜溜如丧家之犬一样逃出了教室。

事后我考了倒数第五名,如果加上数学的分数,很可能进入前三甲,第一、二名分别让山本和姜丽拿了。我们这个团体本身就很优秀,高一上学期期末考试前十名里面有我们五个,我第二,姜丽第三,辛夷第四,周卫和山本分列第八和第十,白晓兰和山花也在前十五名里面,后来由于某种机缘我们这一帮人走到一起,直到今天。

这回考了倒数第五名,王色就按成绩来排,十个十个往里面进,等我进的时候已经只有教室四角几个座位了。我老乡刘芳那回也考得不怎么好,四十多名,本来我们之前商量好坐一起的,但是我跟她的名次还是隔得远了点,毕竟我们班六十来号人,加上她眼睛不太好,坐后面肯定看东西很困难,所以我们的计划只好泡汤。

她那时还跟猴子比较好,猴子由于上课喜欢讲话,那一回被王色定点定在了一组一排的角落里,不让他按名次选坐。轮到刘芳选座的时候前面就没有太好的地方了,她先是选了二组一排的座,那里通常少有人坐,后来看到猴子孤零零地窝在旁边的角落里,就过去挨着他坐了。

所以这一次,她暗示我坐到她后面去,有可能就是弥补以前的遗憾,我知道她可能还没答应猴子,但猴子对她的感情已经是众人皆知了,我要是过去,猴子肯定有想法,并且想法还不少。只是后来等我真正坐过去才知道是我多虑了,我发现是坐她后边的电杆看不贯她,屡屡坐在她后边跟她生事。电杆是一名女生,个子有一米七,在我们那个江南小城的三一班,很多男生的身高仅仅处在一米六五左右,有这么一个高个女生存在,不被取这个绰号才怪。班里男生都特别能取绰号,有的根据名字谐音,有的根据体貌特征,山本就是根据体貌特征,蚱蜢子是根据名字谐音。电杆看不贯刘芳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嫉妒她有那么好的男生缘吧,虽然刘芳长得并不算漂亮。

如果高二那次我们真要坐一起了,说不定还真会生出一段感情来,但机会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就像一株葡萄树,错过了最好的施肥机会,就不会结出真正甜美的果子来,于是我选择了放弃。我也知道她对猴子肯定是有感情的,猴子虽然贪玩一点,但脑瓜挺好使,英语成绩特别厉害,人也挺幽默,也不乏俊朗,何况猴子对她那么一往情深,她不该伤人家心的。

早在我坐一组那会,跟李琼因为三八线闹矛盾的时候,我就跟坐在她旁边的蚱蜢子换过一次座位,当时白晓兰坐在外头,猴子隔着过道在旁边,她在蚱蜢子和白晓兰中间,我过去的时候刚坐下,晓兰就伸过头来神色暧昧地问我:“稻米,你为什么要坐这儿来啊?”我一听就听出了玄外之音,忙说:“图个新鲜啊!”刘芳没作声,我说:“你不欢迎我啊!”

“是啊!”她说,脸一红。

我心里像被虫子蛰了似的疼了下,讪笑着说我坐两节课就走的。过了没一会,她就拿了个空本子写了些字,扔给我,我看了看,上面说不是不欢迎我,而是不好意思说出来。我笑了笑,写了句“我知道你是不好意思,所以也不生气的。”

写完转过头去跟坐在后面的鸡毛说话。过了没一会,猴子那边的纸条就过来了,她就跟他回纸条,两个人你来我去的。我就觉得猴子防我防得有些厉害。其实那时候我的心思已经转到馨儿身上去了,他没有必要搞得草木皆兵似的。

我的心愿只是找一个在感情上完完全全属于我的人,如果馨儿有一个异性的朋友我也不会找她了,尽管是普通的都不行。我高二那时候一直跟老乡刘芳有点朦朦胧胧,她对我那么好,我对她的感觉也不坏,但她同时又在跟猴子交往,她生日的时候,我送她一本书,猴子就捧着个大蛋糕放到她的课桌上。

旁边的人就说我们两个在抢刘芳。那时候坐我前头的叶梦就说实在羡慕得不行,羡慕有两个男孩子对刘芳那么好。后来我就觉得她太贪心了点,我那时几乎对她最好了,有什么都会想着她,这也导致姜丽她们几个可能在心里上疏远了我,而我并不是她唯一想着的人。

记得在高二时,学校由于宿舍紧张,就把我们班的男生迁到了操场后面的一个小平房里。那会儿我们男生宿舍就经常有女同学出入。有一个周末,好像也是中秋节,其他人都出去玩了,我一个人在宿舍戴着耳机边听音乐边看杂志,突然班长任思雨走进来,问我哪个是蚱蜢子的床铺,我用手指了指,她就走过去贤妻良母一样把蚱蜢子的床单和被罩都拆下来打包拿走了。她的到来把我吓得一动不敢动,因为我下身就穿了个内裤,光着腿躺在被窝里。那时心想,蚱蜢子真是好艳福,刚从普通班转到我们重点班,就在期中考试考到了前几名,加上生得貌比潘安,很快就博得我们大美女班长的青睐。那时,他俩是同桌,美女靓仔一对,羡煞旁人。这个鲜明的场景,也是我后来屡屡无法接纳任思雨的心头梗。

只是长得帅的男生都花心,蚱蜢子在和班长好后,又跟别的女生打情骂俏,甚至还跟那个高一下学期从一中转到我们班的女生文眉好上了,文眉见到帅哥也犯花痴,还给蚱蜢子买过衣服,蚱蜢子跟我提过。只是文眉在我们班仅仅待了一年,高二下学期就又回一中去了。任思雨也是个极其刚烈的女子,见到蚱蜢子这样不靠谱,立马跟他一刀两断,从此天涯是路人。

同样是在那一天,前脚任思雨抱着蚱蜢子的床单床罩刚走,老乡刘芳后脚就拿着一张精美的贺卡来到了宿舍,同样是问我猴子的铺位在哪里,我指给了她,她留下贺卡逃也似的走了,我俩都有些尴尬。当时我心里正听着动力火车的《背叛情歌》,心里的落寞油然而生。美好的青春,翻涌着的荷尔蒙,催动着少男少女们个个心怀不轨。我也并非心如死水,有时也很寂寞,只是觉得父母远在深圳为我努力打拼,实在不想辜负他们,大部分心思都用在学习上。但长久一个人的独处,特别是几年也见不着父母,感觉很孤独。平时就老乡刘芳对我还挺关照,使我觉得还挺温暖。人都有依赖心里,所以不自觉的心里有她一份位置。所以那一天,任思雨过去取蚱蜢子的被单,我仅仅是因为只穿着件内裤被异性突然闯入而受到了惊吓,而刘芳的到来,使我多多少少有些失落。只是这失落在晚自习前就得到了弥补。晚上去教室,我一打开课桌,就看到课桌里躺着一张贺卡,我打开一看,发现是刘芳送的,当时我还挺高兴。

由于当天是中秋节,刘芳作为文娱委员,上台搞了个小活动,让大家有想对同学说的话,可以写在纸条上递给她,她给大家传达。我也给写了张纸条,给刘芳的,让同学传递上去,接最后一棒传到刘芳手上的,正是我后来爱得死去活来的宁馨儿。刘芳接过纸条儿打开一看,红着脸笑了一下,说是写给她的,神采飞扬地在讲台上念了。我写得是一些对她的赞美之词,在她下午刚在我的亲眼见证下给猴子送过贺卡,为了弥补一下我深深的失落,而晚上又在我的课桌里留下一张贺卡后,我就迫不及待地送上了我的感激,可见我当时是多么缺爱。我记得,当她念完后,宁馨儿回过头来朝我一直咯咯地笑着,意味不明。当时我们离得不远,她知道纸条儿是从我那儿出去的。只是虽然她的笑容很灿烂,不过由于我们当时没有交集,我对她也没有太多的感觉。我当时身边坐着吴辛夷,本来是姜丽坐我旁边的,吴辛夷跟她换了位置,我俩就成了同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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