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拍即合,说干就干,装模作样地聘来了一个发须花白的老道,看着仙风道骨,仙气飘飘的感觉,连哄带骗教他如何行事。
那老道名叫李炫,颇有些见识,见自己身处大内禁中,周遭时不时能见到虎贲黄门,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严格做到非礼勿听,非礼勿视,很乖地做到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交给他的工作也很简单,只要陪着一个劳什子病鬼呆三天就行,且啥也不用干,管吃管住,事成之后赏银五十两,十足一个美差。
一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上官凌接报,今日哥哥在病榻上食了半碗粥水后,再度咳血,惊动了皇后,此时永宁宫正乱作一团。
上官凌询问了一下上官轨的精神状态,知他这时尚有三分清醒,还能说话,心说自己等待的时机终于出现了。
上官凌和董猛一行人风风火火赶到永宁宫。
上官凌拜见过母后,便径直来到哥哥病榻前,旁边坐着嫡嫂皇长子正妃李氏,正珠泪滚滚,神色憔悴。
李氏见上官凌前来,眼神中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复杂神色,在场之人,只有上官凌距她最近,察觉到了丝丝凉意。
皇长子上官轨已多日不见弟弟,自打两年前两人双双重病,之后上官凌虽然病愈,却痴痴傻傻,性情大变,加之上官轨自己重病缠身,常年缠绵病榻,两人自是见少离多。
上官轨见到弟弟,黯淡无光的双眸如萤火虫般熹微一闪,用尽浑身力气伸出手去。
上官凌赶忙跪在榻前握住他手,哽咽道:“兄长……”
虽然在心里,上官凌对眼前这骨瘦如柴的哥哥并无认同感,但是当他身临其境,骤见如此一个被病魔折磨的几近凋零的青年,望向自己的双眼满是热忱和欢喜,心中不免有些伤恸,亦有些许兔死狐悲之感。
上官轨见弟弟虽气色尚佳,举手投足还颇有些意气风发,但容貌瘦削不少,眉宇间的神情似已迥异于记忆中儿时的模样,复想起自己晨间呕血,不免心中一叹:到底是回不去了。
“二弟,待哥哥走后,你要替我孝顺父皇母后,咳咳……善待……善待你的嫂子。”上官轨说话已颇为费力,不说气若游丝,亦是油尽灯枯。
闻言,皇后和李妃抽泣之声更重,双双侧过头去,不忍再睹。
以嫂相托,哪里使得,叫弟弟情何以堪?也就是你,看你病迷糊了,不跟你计较。
上官凌瞥了一眼嫂子,心平如镜,毫无波澜,凑前贴着上官轨耳朵低语道:“兄长,你信我不信?按我说的做,只要三天,我发誓能治好你的病,那时咱俩再一起比剑,喝酒,狩猎!”
说完,上官凌起身,迎着哥哥满是疑惑,又略带几分希冀的热切目光,微微颔首,眼神坚定。
“我信,任凭弟弟安置。”说完,一眨眼,上官轨眼角一滴热泪滑落。
上官凌又看了一眼李氏,只见她眼中闪动着怀疑之色——那种满是防备,拒人千里之外的狐疑。
上官凌不想跟她多做解释,径自起身来到母后身前,将董猛之前教他的话一字不差背诵出来。
皇后梁艳早就听说了二儿子聘请那仙长老道之事,虽然她不相信能有什么奇迹发生,但正所谓病急乱投医,大儿子眼下的情况,也只有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况且,大儿子自己已经同意了,做母亲的,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可是,当李氏听说上官凌要带走丈夫整整三日,且不许外人探视时,她立刻慌了手脚,一声“不可!”脱口而出。
李氏再清楚不过,只要自己的夫君一死,上官凌不日就将成为大金太子,要说这天底下,谁最希望上官轨快些死,只有眼前这个二皇子上官凌!
更可气的是,自己的夫君本来好好的,谁知刚迎娶了自己不久,那个劳什子二弟就一病不起,累得自家夫君跟着操心,彻夜辗转不眠,成日里唉声叹气,仅仅三日,还是盛暑时节,却会邪门地感染风寒,至今一病不起!
还有就是那年宫中那件诡事——那件陛下不让任何人议论的诡事——发生后的第二日,二弟上官凌就奇迹般地醒了,而她的夫君却每况愈下,始终不见好转。
天意乎?诡异乎?
她不恨天,不恨地,就恨眼前这个死二弟!
当年你为什么不死?!
现在你又要做什么?!
知妻莫若夫。上官轨不知哪里生出来的力气,用力撑起身子,伸出枯柴般的手去抓住妻子的柔腕:“慧兰,莫要多言,按弟弟的意思办,不然……不然我死不瞑目。”
此话一出,李氏彻底破防,伏在丈夫胸前,嚎啕大哭。
上官凌见事已至此,老远向董猛使了使眼色,经他安排,立马按照计划涌进一群人来,有条不紊地忙活起来,甚至提前制作了用来转移上官轨,类似于后世担架的东西。
李氏见房内人来人往,手脚麻利,知上官凌是早有预谋,心中更是惊恐莫名,站到一旁涕泪不止,咬牙切齿。
更令其绝望的是,眼下她束手无策,面对母后和夫君的双重压力,她已无力回天。但是她不会坐以待毙,心中不停地暗暗盘算。
前前后后忙了一个时辰,上官凌及随从终于把上官轨及必要的行李搬到了自己院子。
接下来,董猛命人把四周严密封锁起来,不许任何人外出或进入,甚至命人用白缦将主阁重重围上,即便从皇城之中最高的凌云台使用望眼镜望过来,也不能看见阁内在干什么。
当真是密不透风!
也更像是图谋不轨!
还有,白缦看着真是不吉利!
李氏远远望见,心中恐惧又增一分。
由于上官凌言明仙长作法时,任何人等不得入内,因此头两日“医治”过程极为顺利。
上官凌给那老道在阁楼里开了个房间,好茶好菜好酒供着,啥事都不用他做。他的唯一工作就是,万一有人要来探视,他就要走出去充当挡箭牌,用一堆高深玄奥的道理把来人忽悠走。
上官凌和董猛则亲自陪在上官轨身边,定时服侍他饮食服酒。
喂上官轨第一杯酒之时,上官凌是有几分担忧的,万一这酒前脚下肚,人后脚死了,那自己怎么办?
上官凌着实有些多虑了,顾虑的事并没有发生。连续两日都十分顺利。
说来真是神奇,自从上官轨按照仙尊的说法,早、中、晚服用药酒之后,咳血的毛病竟然消失了!而且两日内他的进食愈发增多,虽说幅度不大,但也着实令人振奋,接着就是喝完酒就睡,睡完就喝,一夜无话,睡得特别香甜。
然而,事情不能总是一帆风顺。
第三日午后,眼看着还剩下最后一杯酒,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之际,李氏带人杀了过来,倚仗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上官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