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月光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我叫地瓜干

我叫地瓜干

布衣牛板泾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校园故事,市场大潮中懵懂少年的另类成长。绰号“地瓜干”的农村孩子王珂,随母亲进城读书。在高一四班他遇上号称“三丽”的小公主陈丽、小女侠颜丽、小傻白张丽。城乡差别、适逢思想解放、传统与现实冲撞,平凡的校园,却演绎出不同时代的另类成长与传奇故事。

主角:   更新:2022-11-18 02:27:00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的其他类型小说《我叫地瓜干》,由网络作家“布衣牛板泾”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校园故事,市场大潮中懵懂少年的另类成长。绰号“地瓜干”的农村孩子王珂,随母亲进城读书。在高一四班他遇上号称“三丽”的小公主陈丽、小女侠颜丽、小傻白张丽。城乡差别、适逢思想解放、传统与现实冲撞,平凡的校园,却演绎出不同时代的另类成长与传奇故事。

《我叫地瓜干》精彩片段

“叮铃铃……”刚刚打完第一节课的上课预备铃,一群学生便涌进高一四班的教室,纷纷落座。

“哎呀!”第二排传来一声尖叫,接着响起来一串尖利的叫声:“地瓜干,是不是你干的?你这个臭流氓!”

前排的女生陈丽捂着屁股站起来,恶狠狠地朝后排的王珂吼起来。一张俏脸因愤怒而变了形,如果不是王珂躲得快,跟上来的一个大嘴巴子肯定印在脸上。

她的椅子上,竟然放了三个向上的图钉。由于和椅子一个颜色,不注意真看不到。

“白天没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不和你一般见识!”被叫做“地瓜干”的学生王珂,快速地向后排跑去,后三排那里是男生的“领地”,一般女生从来不去。

陈丽旁边的另一个很文弱的女生从椅子上捡起来两个图钉,“哎呀,王珂,都是同学,你不该这样做。”

“张丽,没你的事,首先我不知道,其次知道了我也不说。这是报应!”王珂边撤边说。

全班几十个同学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几个女同学捂着嘴,尽可能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叫做李怀成的男班长首先站出来,绕过桌子,走到后排,一把揪住王珂的脖领子,“说,是不是你干的?”他把王珂拎起来,向前排拖,他最看不上这个农村来的同学。

“等等,王珂坐我这边,呵呵,班长是想舔谁的腚沟子啊。”全班打架最厉害、说话也是最粗俗的马永奎突然伸出一只手,拽住了王珂,他最看不起李怀成这种人。

表面看和锯子一样,伶牙俐齿,却专做离间行为。

李怀成恨恨地看了一眼马永奎,他还真有点怕。马永奎有点拳脚功夫,高一开学不到一个月,已经打了好几架,连一些高三的同学都怕他。

李怀成的手立刻松开了,嘴上却还不依不饶“你给我小心点,欺侮女同学,耍流氓。”

人心都是慢慢打开的,建立在足够多的尊重与信任上。

但人心也是一瞬间关闭的,被人鄙视比骂你两句还伤人。

“班长,想耍流氓的不是我,我和徐俊经常被别人耍、被人欺侮,咋没见到你出面管管啊?!”

“你这个地瓜干想造反吗?别以为有人护着你,我就拿你没办法!”

“李班长想干嘛?想欺侮我们农村人还是咋嘀?王珂你坐我这里,我看有谁敢动你!”马永奎一指身边的空位子,让王珂坐下。

他让王珂坐在自己身边,一是看不惯有人欺侮他,另外,他发现王珂这家伙阴坏,但学习成绩还不错,为人也比较讲义气。坐到自己身边,平时作业就不愁了,而且考试也差不到哪去。

王珂不知道马永奎也是农村长大的孩子,但是今天这事,还真的与他有关系。

前些天他老是发现自己和徐俊的桌子有一股异味,开始他以为是自己和徐俊身上的味道,可是慢慢地他觉得不对劲了,那个陈丽每次进来时,都轻蔑地看着他,捂着自己的鼻子。还故意把她们的桌子刻意和自己的桌子保持有一尺远的距离。

于是王珂把双人课桌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又把课桌的盖子掀起来,除了二人的书包,什么也没有,他问徐俊:“你身上没有味道吧?”

徐俊看看王珂,紧张地说:“我、我也闻、闻到一股臭味,正想问、问你呢。”

王珂再看前后左右的同学,都把桌子拖的离自己有一两尺远,自己和徐俊的课桌,已然成为一座孤岛。

这件事班主任张老师进来上化学课的时候,也感觉到异样,便问:“你们怎么都把课桌拖得这么远,看看班级都成什么样了?”

“报告老师,他俩……”陈丽站起来,向身后指指。

“王珂他俩怎么了?”张老师十分诧异。

“我来说,他俩身上太臭了!”班长李怀成站起来,讨好地说。

张老师有些不相信,便走下讲台,向前刚刚走了几步,还没有到王珂面前,便嗅到一股臭味。忍不住捂住鼻子,向后退了两步。“你们俩都是高中生了,要讲究一下个人卫生。再这样,你们俩只能坐到门口去。”

全班哄堂大笑!一席话让王珂脸儿羞得通红,恨不得有个地缝都能钻进去。

不是身上的臭味,又是哪里臭呢?王珂决定下课后一定要认真的把桌子再检查一遍,肯定有人做了手脚。

终于下课了,王珂把两个人的书包都取了出来,抽屉里空空如也,而且自己书包取出来后闻闻,也有一股说不上来的臭味。但还是什么也没有找出来。一上午他俩都在惴惴不安中度过。

这股异味太大了,下午上课的时候,张丽从口袋里掏出一瓶花露水递给了王珂,倒了一点放在抽屉里,香气依然压不住这气味。她也很好奇,怎么会这么臭呢?

下午快放学的时候,张丽瞅了一个没有人的机会,偷偷地环顾一下四周,才悄悄地和王珂说:“等一下放学,不是罚你俩打扫卫生吗?你把抽屉好好检查一下。”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让你检查就检查呗。”张丽面色苍白,看得出来,她不想惹事。

“好吧。”

终于等到了放学,在全班嬉笑的目光中,王珂和徐俊被罚留下来打扫卫生。

等人全部走干净,王珂喊:“徐俊,走,我俩把桌子抬到教室外面去。”

“为、为什么?”徐俊也是来自附近的菜农家庭,说话有些结巴,平时很少说话。新生分座的时候,没有人愿意跟王珂坐,也没有人愿意跟徐俊坐,两人同病相怜,坐在了一起。

王珂已经发现,臭味正是从自己的这张课桌上散发出来的。

徐俊人很老实,两人把桌子抬到走廊一侧的洗手间,王珂接上水管,把上下左右都用水冲了一遍,接着,他拿起水管,掀开抽屉盖子,开始冲抽屉,这一冲不要紧,竟然冲出几个蠕动的虫出来。

“是、是、是蛆。”徐俊叫道。

抽屉里怎么会有蛆呢?王珂果断地说:“来,把桌子翻过来。”

随着桌子翻过来,王珂一下看到了,在里侧的上盖板下面,竟然用几颗图钉钉了一个龙虾,不把桌子翻过来,根本看不到,上面蠕动的全是蛆。

“哼,有人算计我们俩!”王珂火冒三丈,臭味源终于找到了,但是名声却搞臭了。

清除掉臭味源,然后又把桌子反复地冲洗两遍,异味终于消除了。

始作俑者到底是谁?王珂仔细地把全班的人都排了一遍,只有两个人最有可能,一个是班长李怀成,一个是陈丽。

班长李怀成最看不起自己和徐俊,他是班里年龄最大的学生,个子比自己高出快一头,年龄大了三四岁,所以理所当然的当了班长。

陈丽的妈妈与自己的妈妈都在卷烟厂,但两人关系不好,会不会她借此刁难自己呢?

王珂突然想起张丽下午快放学时候,提醒自己好好检查一下抽屉的话来,他一下明白了,原来张丽也是刚刚知道此事,却不敢说破,没有别人,和张丽同桌的陈丽嫌疑最大。

既然你不仁,我也不义。

生气是拿别人做错的事来惩罚自己,傻瓜才会这样。

王珂决定先教训一下陈丽,至少不能让她觉得自己好欺负。脑瓜子一转,他想起来,妳喜欢用图钉,那就用图钉来说话!


王珂的母亲调到这座山城的卷烟厂,于是王珂结束了十来年的农村生活,随着母亲进城,插班就读于山城市第二中学的高一四班。

由于从小发育不良,个头比较偏瘦小,又是来自农村,所以男生们知道王珂的情况后,都不愿意和他坐。别无选择,班主任田老师干脆找了另一个来自农村的徐俊和自己坐,徐俊和王珂一样又瘦又小,因为有些结巴,干脆平时不说话。

王珂有幸和徐俊坐在正中间的第三排,他是挺满意的,完全置于老师的眼光下。

世上没有不弯的路,人生没有不谢的花。

你若想得到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先得让世界看到最好的你。王珂想,和谁坐、坐在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学习成绩。只要心态阳光,积极向上,默默努力,悄悄拔尖,一切都会如偿所愿。

结果他俩就坐到两位女生的后面一排。

张丽,两只眼睛大大的,长得很水灵,只有一点不好,和林黛玉一样整天都是病秧秧的。她的同桌叫陈丽,家境特别好,皮肤很白,梳两条松垮垮的辫子。

开学不到一周,王珂就发现自己和徐俊,与全班同学们差距还是蛮大的。

首先是说话土,人家都说普通话,自己和徐俊一发言,经常全班哄笑。一个说话听不懂,一个说话“吹口哨”。而且特别受打击的是陈丽还满脸不屑,几次看到她悄悄与班上的其它女同学说:“瞧见没有,一对活宝,特别是那个王珂一股地瓜干味。”

其次自己穿的土,衣服都是姥姥手工缝的,布也是自己家织的和染的。所以他和徐俊坐在花枝招展的女生后面,十分的不协调。两人由此成为全班的另类。

王珂比较喜欢和张丽说话,她总是脸带微笑,而且是有求必应。

王珂很讨厌陈丽,她不论什么时候总绷着一张臭脸,乜着那双狐眼,有一种盛气凌人的味道。她几乎从不回头搭理王珂,每次走进教室快到座位的时候,她都习惯地捂住自己的鼻子,仿佛嫌弃王珂他们身上有气味。

真是活见鬼,搞得王珂也觉得自己身上是不是真的有异味。

人太坏,这陈丽和她妈妈一样!

张丽和陈丽的母亲,与王珂的妈妈都在卷烟厂,所不同的是王珂的母亲是厂工会主席兼车间主任,而她们的母亲都是普通的卷烟工人。

不应该呀,彼此的家人都熟悉,应该互相关照才对。

王珂想了很久,也没有想明白,直到有一次下半学期开学都快一个多月时,王珂去厂里找妈妈去取学杂费,正碰上陈丽和她妈妈一起迎面走过来,王珂站在路边恭恭敬敬喊了一声“阿姨好!”

陈丽妈妈挽着女儿,竟然熟视无睹,从王珂身旁擦肩而过,很让王珂伤自尊。

这是母女都嫌弃自己来自农村吗?自己从未得罪过她,也没有得罪过她妈妈,为什么这样清高、这样冷傲?

自从清理了课桌异味,王珂总算明白了一个道理。

你做得再好,都有人指指点点;你即便一塌糊涂,也会有人为你说话。所以不必在意他人的眼神,你需要的就是做好你自己。

图钉事件,让王珂成为全班最恶毒的“小人”,不仅陈丽的妈妈找了王珂的妈妈,班主任张老师也在全班不点名地痛批了王珂,徐俊吓的够呛,但王珂想,只要是不点名就当说徐俊好了。

但臭龙虾事件,仍然没完。

让王珂不能忍受的还不仅仅是那些来自一些同学的眼神,他和徐俊的抽屉里,经常会出现一些垃圾、果皮,而且装在书包里的本子经常被撕坏。这是严重的挑衅。

都TM的上高一了,还玩这种小儿科的玩意,好吧,那我王珂就陪你们玩一个更大的,让你们见识一下马王爷的三只眼,否则你们不知道我的厉害。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上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王珂终于和徐俊商量了一个办法,两人一起跑到学校后面的池塘芦苇丛里,捉了点东西装在裤子口袋里带了回来,掀起抽屉的盖板,趁人不注意,把那捉回来的东西放在抽屉里的书包中。

如果没有人打开自己的抽屉,如果没有人翻自己的书包,就绝不可能有事!

一切收拾停当,等到中午放学,他俩若无其事地回家吃饭去了。

他和徐俊都知道,中午一定有人会恶作剧,而此人一定会自食其果。

下午,当他俩提前二十分钟,相约来到教室门口的时候,远远地望去,教室门口挤了一堆的人。有女生在哭,教室里“乒乒乓乓”响成一片。

王珂一见大喜,果然有人中招。

两个人挤上前去,只见班长李怀成和几位同学正拿着拖把和扫把,正在教室里打着什么东西。

“干什么呢?”王珂大喝一声,因为他看见自己和徐俊的双人课桌已经被掀翻在地。两人的书包里的书也撒在地上。

“来的正好,王珂,地瓜干你好大的胆子,敢把两条蛇放在书包里!”班长李怀成大叫,他今天三魂吓掉两魂半,谁能想到两个人的书包里有蛇。

“是你翻我的书包,你想撕本子还是想装垃圾?我养的宠物没有咬到你吧?”王珂笑死了,心情大好,无比愉快!

“你……”

是啊,如果不去掀抽屉盖板,不去翻人家的书包,怎么会摸出两条活生生的蛇来?

“各位同学,这是我俩养的宠物,防君子不防小人的,顺便和大家说一下,以后我俩会换上一条剧毒的土斑蛇,再被咬到就不好玩了啊!”王珂说完,走过去,把两条活蛇捉起来,在全班学生无比惊诧的眼神中,装进裤子口袋。

但王珂斜眼撇了一下,在哭的两个女同学里面,就有陈丽。

王珂不知道,今天到底是李怀成翻了自己的书包,还是陈丽和那位女同学呢?

但这次教训足够大的,至少估计,最近一阵,没有人敢再翻自己的书包。但是很快,没有等到第二节课,班主任张老师就把王珂和徐俊带到校长办公室。

“你是王珂同学,谁让你们把蛇带到学校来的?”校长姓黄,很严厉。

“报告校长,这是无毒蛇,因为中午教室老有人偷书偷本子,我们是防贼的。”

“防贼的?贼抓住了没有?”黄校长问。

“抓住了,就是向你们报告的人!”

“胡说八道,你们班主任报告的,难道她也偷你的书、偷你的本子?”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不掀我们的抽屉,不翻我们的书包,那蛇是出不来的。”王珂据理力争,并把这些日子发生的现象告诉了黄校长。

“还有这回事?张老师你要回去好好查查,这蛇是谁发现的,那个人就是小偷,至少是个品质不好的学生,先处理了再说!”黄校长勃然大怒,立刻对班主任张老师发起火来。


黄校长这通火,倒是把班主任张老师点化了。

没错,王珂说得没错。先不说王珂把蛇带到学校来对不对,但是你不翻人家书包怎么会拽出两条蛇出来?

王珂受排斥、受欺侮的事,她也早有所耳闻,但学生之间恶作剧,却从来没有放在心上。今天不同,今天是王珂直接向校长汇报了,校长发火,至少说明自己的班风不正,歧视农村来的同学,更是道德品质问题。

这不用查,就是班长李怀成汇报的,但还是需要调查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其它隐情?

可当李怀成听到张老师问是谁发现王珂书包里面蛇的时候?他愣住了,他变得支支吾吾。“张老师,难道允许王珂把蛇带到学校里吗?”

“这是两个问题?我现在要了解是谁打开了王珂的书包?找到了这个同学,就找到了此前向王珂书包里装垃圾、撕王珂作业本子的人。”张老师也是火冒万丈。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谁打开的王珂书包,那你怎么就认定是王珂把蛇带到学校呢?”

李怀成彻底无语。

“你不想说,那就是你打开了王珂的课桌,解开了他的书包,对不对?”

张老师还真的没有冤枉他,不管这次他有没有亲自动手,但以前他确实参加过恶作剧。尤其那次图钉事件之后,当天中午他就干过。

“我看你这班长别当了。”张老师开始意识到面前的李怀成真的有问题,从他躲闪的眼神就能发现。王珂的手段有些偏激,但如果不是这样做,又怎么能揪出背后坑同学的害群之马呢?

李怀成一听就急了,这班长刚刚当了不到一个学期就被撤,那相当于把自己钉在耻辱桩上。“张老师,如果我说出来,是不是可以继续让我当班长。”

“那我得考虑考虑。”张老师一看这李怀成官瘾还挺大。

“小钻子干的。”

“那个小钻子?”张老师一听,眉头就皱起来。

“就是李飞兵。”

李怀成所说的李飞兵,坐在第一排的。在全班男生中个子属于最矮的之一。平时跟在李怀成后面神气活现。

“你以后不能乱给同学起外号,你先把李飞兵喊出来。”张老师想,为了保这个班长位置,竟然把与自己相处最好的同学供出来,看来这个班长也当到头了。

不一会,小钻子李飞兵跟在李怀成后面出来了。喊出李飞兵,李怀成掉头就想走。“李怀成你别走,李飞兵,你为什么要翻王珂同学的书包?”

小钻子李飞兵看看李怀成,立刻扭头说:“张老师,谁说是我干的,我只不过在旁边看了一下。”

“那你看到了什么?”

“这个,这个你得问班长,他知道。”李飞兵此时已经明白是咋回事了,他怯怯地看着李怀成。

“就是你干的!不准耍赖。”李怀成声色俱厉,他扭头向张老师说:“就是他干的,包括以前往王珂同学书包里装垃圾,撕本子,都是他干的。”

张老师眉头皱的更厉害了,她看着李飞兵。“你干过吗?”

李飞兵不语,但脸上闪逝的表情已经完全告诉了张老师。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这是有悖道德的事。”张老师虽然柔声细语,但是话语却不客气。

李怀成脸上表情放松下来,谁料张老师话锋一转说道:“还有你这个班长怎么当的,你既然看到李飞兵翻王珂的书包,知道他以前向王珂书包里装垃圾,你为什么不制止、不报告。如果今天不是我要撤你这个班长,你还想包庇这种坏事?简直是非不分,没有底线!你俩都把检查写了交给我。”

李怀成一下傻了,连忙争辩:“张老师,这与我无关。我又没翻王珂的书包。”

班主任张老师夹起自己的教材,转身向另一个班走去。背后的李怀成一看张老师根本没理自己这个茬,知道大事不好。立刻对李飞兵说:“你小子欠打不是,让你承担那是看得起你,你却敢出卖我,如果我被撤了,我跟你没完。”

说完,李怀成也悻悻而去。

人生总有许多偶然和巧合,两条平行线,也可能会有交汇的一天。

最后一节课刚刚下课,李怀成刚刚喊完口令,送走老师,便立刻喊到:“同学们静静,还有一件事。”

本来已经有几个同学拎起书包就想走,一听班长李怀成这样说,立刻又回到座位上。

“大家请坐下,我有一件事要说。”李怀成走到讲台前,清清嗓子说:“今天中午王珂同学的书包被李飞兵翻动,有好几个同学在场。”

李怀成这样一说,他立刻看到台下好几个同学诧异的目光。立刻改口:“当然,我也在场,我没有制止,也动……了一下手,这是不对的,要向王珂同学道歉,我要说的是,经过调查,以前向地瓜干书包里装垃圾,撕王珂的作业本,都是李飞兵干的!”说到这里,他恶狠狠地看了李飞兵一眼,警告的意味十分明显。

李飞兵低下头,王珂却听到前排的陈丽有意无意地“呀”了一声。

李怀成向陈丽看了一眼,继续说道:“这件事到此结束,以后谁也没要提,我代表李飞兵向地瓜干道歉,也希望地瓜干以后不要打小报告,不要嫁祸于其它同学!”

话音刚落,全班“嗡”一下炸开了锅。

王珂也是愣住了,他站起来异常愤怒。“班长,你什么意思?你张口闭口地瓜干的喊我,地瓜干怎么了?你是不是也要我给你起个外号?还有什么是我打小报告,什么是我嫁祸于同学,请你拿出证据。”

李怀成可能也没有想到王珂敢站起来怼他,他愣怔了一会儿,说:“你可以争辩,我说的话就是事实,这也是张老师和我说的。”

全班再次“嗡”一声,男男女女一齐把鄙夷的目光投向了王珂。

“你,你这个班长太阴险了。”

“我阴险,我阴险不会把蛇带到班级来,万一跑出来,吓到咬到你身边的女同学怎么办?我阴险,我阴险不会直接到校长那里告状,家丑不可外扬,即使李飞兵做错了事,你也不可以到校长那里告状,还说了其它几个同学。”李怀成今天也是豁出去了,他一心要借此机会洗脱自己,同时搞臭王珂。

“我压根不知道李飞兵做了什么事?我更没有在校长面前说过任何一位同学。张老师不可能这样说的。”

“好,地瓜干,你承认你在校长面前告状了,对不对?”李怀成紧追不舍,他自信王珂根本不是对手。自己今天占据了绝对上风,人气爆棚,相信张老师如果在,也肯定要考虑自己的威信和组织能力。

“啊,同学们都在啊。”张老师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本来她是准备来找王珂谈谈,想取得他的原谅,保住李怀成,就此化解与了结这件事。她已经在外面听了一会,现在下决心了。她走进教室,示意王珂和李怀成都回到座位上坐下。

她说:“同学们,李怀成同学刚刚有一点说的对,我们是一个班集体,此事到此结束,以后不准许任何歪风邪气在我们班级存在,包括给同学起外号、背后损人利己。现在由于工作需要,暂停李怀成同学的班长职务,重新选举一位新班长。”

“啊!”全班顿时发出一片惊呼。


班主任张老师这番话,不仅让全班同学大出意外,更让王珂和李怀成倍感震撼。

首先是张老师的突然出现,让王珂感觉到很蹊跷。班长李怀成说得有鼻子有眼,但张老师来了,正好可以三方对质,揭穿谎言,但她却来了一个弃车保帅。

而李怀成本想先入为主,借此举茅坑里扔炸弹,激起民愤,以图自保。然而张老师突然出现,打乱了他的算盘,更有甚者,张老师可能在教室外听到了自己的栽赃,才出此生气之举。

但是说出来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还能收回来吗?

“同意!”后排一个声音大声叫起来,众人回头一看,正是马永奎。

“我也同意!”王珂身边响起一个很低的声音,却足以震撼全班,是从来寡言的徐俊,王珂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同桌,他完全没有想到徐俊还有如此勇气来声援自己。可是更大的意外还在后面。

“我也同意”陈丽站起来,脸色不知是气的、还是激动的。

王珂大张着嘴,在他的心目中,陈丽可是与李怀成一伙的,李怀成帮助陈丽欺侮自己,地球人都知道。

“那,那就选吧,除了李怀成和王珂不用参加外,每个同学提名选一名新班长,最后按得票最高者当选。”张老师一看有人

也许一个人,要走过很多的路,经历过无数突如其来的喧嚣和悲凉之后,才会变得成熟。

王珂和李怀成,此时都如此。

选举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三个唱票的同学,最后在黑板上划出的正字中,一个叫陈军和一个叫颜丽的女孩子竟然都是二十票。

陈军是驻地部队的子弟,年龄比李怀成小了一点,不管哪个同学喊他的名字,他都大声地答“到”就凭这一点,他的人缘不亚于李怀成。而叫颜丽的则是大部分女同学的一致提名,她会武功,一般的男同学不敢欺侮她。

“张老师,我可以发表意见吗?”李怀成举起手。

班主任张老师看看他,再看看黑板,说:“好吧,你选谁?”

“我选陈军!”李怀成见大势已去,此时再不表态拉一个,未来会很惨。

“好,陈军二十一票。”张老师显得很高兴,她的目标也是陈军。

“那这样,我也参加选。”王珂站起来,大声地对张老师说:“我选颜丽!”

短暂的静寂,接着响起掌声,关键时刻,王珂给力,他一下赢得全班女生的掌声。

陈军和颜丽再次打平手,都是二十一票。

“王珂,你考虑好了吗?你是认真的吗?”唱票的组织委员刘俊打破僵局,问王珂。男生选女生,可是逆天的“王炸”,等一会就会被全体男生唾弃。

“考虑好了,我就选颜丽。颜丽正派,能力强、学习好、态度和善。”王珂一本正经地说道,实际上他是牢记最流行的一句话,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既然李怀成选陈军,那么这个陈军以后就会对自己不利。既然已经撕破了脸,还管什么马尔它。

那个叫颜丽的女孩,坐在教室靠窗户的那一排。听到王珂对她的称赞,脸当时就红了。一个彼此都没有什么印象的男生,一个被全体同学称为地瓜干的男生,在此时,敢果断地站在自己的一边,那就是我们女生阵营的人。

张老师也愣住了,这是民意,民意不可违。

她思索了一下,说道:“这样吧,既然大家选的结果不分伯仲,那我们高一四班就实行双班长制,轮值,即从今天开始,每人轮值一周。”

全体同学们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三名唱票的同学回到座位上。

张老师接着安排两名新当选的班长说话。首先站起来的是颜丽,她完全没有想到今天开始他当班长。

“我,我很激动。感谢全班同学的信任,我会努力为大家服务。当然,今天我最感谢的还是王珂同学,我没有想到,他把最宝贵的一票投给了我。”颜丽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泼辣,满面绯红地说完,慌忙坐了下去。

接下来是陈军发言,他站起来缓缓地说:“我感谢全班同学,感谢张老师,但我最感谢的还是王珂同学。”

咦,这是什么节奏?全班同学都有些诧异。王珂抬起头,回过头看着侧后方的陈军,两人目光对视的那一瞬间,陈军咧嘴笑笑。

“大家很奇怪,我为什么感谢地瓜干呢?因为他让我看到了差距,在最关键的时刻他没有选择我,而把票投给了他最相信的人。”

“哗”全班一阵哄笑,颜丽的脸几乎红到了脖子根,王珂的脸也红了。

而坐在前排的陈丽和张丽,竟然同时扭回身子,向着王珂看了一眼。张丽是敬佩,陈丽脸上没有表情,也说不清。

真坏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又来了一个假好人。

至于陈军后面说了什么,王珂一字也没有听清,他此时心乱如麻,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好了,我现在讲两句。”张老师敲敲讲台,她说:“两位新班长都表了态,希望以后要严格要求自己,更好地为全班同学服务,希望全班同学都要支持他们的工作。”

张老师此时走下讲台,一直走到王珂的身边才停住。她说:“今天我们班发生了一件事,该批评该检查的我都做了处理,虽然王珂同学把蛇带到班级来事出有因,但以后不可以这样做,这也是一件不可以原谅的事。”

王珂点点头,心想今天完爆李怀成,就是再严厉的批评也值了。

张老师也点点头,接着说:“我们四班都是来自五湖四海,除了很少几名同学来自农村,大部分都是干部子女、部队子女,即使是工人家庭出身的,家境都比较好,我们不能搞城乡差别,不能把家庭的优越感带到学校中来,不能给同学乱起外号。什么地瓜干?今后班干部要带头,再喊同学的外号,立刻拿掉班干部。”

“报告,张老师,我向王珂同学道歉,以后我保证不会喊他地瓜干!”陈军果然见风使舵,脑子转的快,接着张老师的话,他立刻站起来,说完这句话他又继续补充:“不过我给王珂同学一个建议,不要以后把地瓜干带到学校来,免得让我们产生联想。”

“轰”一声,全班立刻笑翻了。

“怎么回事?”张老师也懵了,问道。

“王珂每天都从家里带煮熟的地瓜干到学校来吃。”坐在第一排的小钻子李飞兵补充,他今天也是窝囊的很,此时恨透了王珂、也有些恼李怀成。

“是当早饭,还是零食?王珂,你家很困难吗?”张老师关切地问。

王珂立刻站起来,胸脯一挺,大声说道:“张老师,是我的早饭,也是零食,吃地瓜干不丢人。我姥爷说,爱吃地瓜干,成绩翻一番。”

“轰”,全班再次笑翻!


张老师也绷不住了,抿着嘴儿使劲地憋住,想不笑。可是到最后,还是没有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轰”引发全班大笑。

“你难道没有别的想吃吗?”

“有,锅巴。”王珂大声地说。“小时候爱吃锅巴,尤其是猪油拌锅巴。”

那时候物资供应匮乏,根本没有什么辣条、烤麸、薯片、果冻、蛋黄派、蛋挞、牛肉干之类的零食,连火腿肠那都是外星人吃的玩意儿。

因为家里穷,猪油金贵,王珂而锅巴也不是想吃就能吃到的。王珂记忆中的姥姥很偏心,每到过年过节做大米饭时,总把锅巴放在一个饼干桶里藏起来,留给她的长孙——王珂大舅家的儿子当零食。

那时城里孩子的零食,除了糖块就是饼干。

王珂唯一的零食,就是把家中的地瓜干偷些出来,用水煮了带到学校当零食。从小学到高中,能吃一碗透着香气的猪油开水泡咸锅巴成了王珂无数美好的愿望之一。

临进城的时候,姥爷替他背来几十斤地瓜干。

刚刚到高一四班的时候,王珂就发现好多的女同学都爱吃一种自家的零食:锅巴。

一到下课,王珂经常看到几个女同学叽叽喳喳躲在墙角,在一抹阳光下轻抿着红红的嘴唇,咬着嘎蹦响的锅巴,嗅着那香气,王珂每次都似乎要偷偷咽下好多的口水。

城里人有锅巴和饼干,王珂老家农村有大堆的地瓜干。遇到这种情况王珂就会从自家缝的书包里,把用旧报纸包着的地瓜干拿出来,与徐俊等几个极少数愿意接近王珂的城里男生分享,以抵销着那锅巴和饼干的诱惑。

其实地瓜干不比锅巴、饼干难吃,它有一种淡淡的甜味,很有嚼头,既可充饥又可消食。

世间所有美好,都会在某个时间完美邂逅。

“嗯,原来你的外号,还有这样一段感人的故事。”张老师忽然开始喜欢起面前这个瘦弱的小男生,胆子大、有担当,只是不知道学习怎么样?

“嗯,放学吧同学们,王珂你留一下。”张老师想好好与这位爱吃地瓜干,也爱吃锅巴的学生谈一谈,孺子可教也。

这是王珂读高中以来,第一次与老师谈话。

张老师并不知道王珂的母亲是个老革命,而且还是卷烟厂的工会主席兼车间主任,随着聊天的深入,张老师迷惑起来。

“王珂,你的家境应该也不错,可是妈妈为什么把你放在农村?”张老师不解,她起先以为王珂就是一个农家小子,而且看他身上穿的十分简朴,土布衣服、自己做的鞋,连肩头斜挎的书包,都是自己缝制的,差点以为他是农村里的“五保户”。

什么是五保户?就是当时的农村保吃、保穿、保医、保住、保葬(孤儿为保学),这种制度的设立体现了法律保护老人和儿童的一贯原则,是新社会制度的优越性。

“妈妈特别希望我自立,能经受最艰苦环境的磨炼。”王珂接着说。

“既然是磨炼,也用不着在农村啊,你是不是姊妹特别多?”

“张老师,我是独生子。”

“啊!”张老师大吃一惊,那个年代,家里兄弟姐妹有好几个都是非常正常的,独生子怎么会舍得放在农村?

“我妈妈是老革命,她自己十二岁就独立了,所以她从来不娇惯我,她从我初二的时候,就让我自己的事自己做,洗衣服、做饭……并且要自食其力。”

农村的孩子,做饭洗衣服都是常事,割草喂猪也很正常,但自食其力就有些夸张了,张老师越来越迷惑。“王珂告诉老师,你怎么自食其力?”

“就是除了吃饭穿衣,学杂费和零花钱全部自己挣。”王珂尽可能用平静一点的语气和张老师说,以压抑着自己起伏的心情。

“你说什么?你现在的学杂费和零花钱都是自己挣的?”

“是的,张老师,每个寒暑假我都去打短工。”

张老师停下了脚步,用一丝狐疑的目光看着王珂。“你今年多大?”

“我十四岁。”

“那你都干过什么活?”

“我帮建筑队拎过泥斗,帮修路队挖过土方,帮煤厂拉过煤,帮窑厂拉过砖,帮火车站卸过车,帮……”

“别说了,王珂,你妈妈做得对,你这叫勤工俭学,你是我们全班学习的榜样!”张老师看着还没有自己高的王珂,顿时有些心酸,他毕竟还是一个孩子,与城里娇生惯养的学生相比,却多出了许多韧性,心智更显成熟。

“王珂,光有自立还不够,还要自强,把学习搞上去。这世上有三样东西是别人抢不走的,一是吃进肚子里的食物,二是藏在心中的梦想,三是读进头脑里的书。你要做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嗯,张老师,我有计划的。”

“什么计划?”

“我要一专多能,争取所有的功课消灭不及格,有一门功课冲到全年级的前面,其它有多种生活能力,就是养活自己的手艺吧。”王珂也是对班主任张老师十分信任,把自己心底的小秘密都说了出来。

“你还想学养活自己的手艺啊,现在学到了吗?”

王珂有些不好意思,他想了一下说:“正在学,我现在学会了修自行车、学了补鞋、学了理发,当然在农村养鸡养鸭养猪都不算。”

生命是父母给的,青春是自己努力得来的。

“王珂,你要注意正确地处理好与同学们之间的关系,不可以用恶作剧式的形式去对待周围发生的一切,不能以冷暴力去处理鄙视、捉弄和孤立。”张老师切入正题。

“放心吧,张老师,我知道了。”王珂明白张老师所指,前不久他刚刚读了一本书,里面有这样一句话,被王珂写在自己的笔记本上。

无论你经历的事是喜是悲,无论你遇见的人是好是坏,他们总能教会你一些事理,然后助你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还真是,现在就是。

“王珂,我们现在的班费很紧张,你的过勤工俭学的经历,可不可帮助班里想想办法呀,学习你自食其力?”

“张老师,这个你得给我时间,我家住在火车站,我去联系一下,看看有什么适合我们干的。”

“好呀好呀,你还敢陌生拜访啊,那太好了,只要是利用星期天或者晚上都可以。”

“嗯。”王珂不想放过这次在班主任老师面前表现的机会。


王珂还真的有点道行,不知道他走得什么门道,火车站有一批橡胶块需要拉到橡胶厂去,每块运费是三元钱。这种橡胶块是生产鞋底的原料,每块重三百八十多斤,也不容易伤手,特别适合学生们勤工俭学。

张老师一看,特别高兴,立刻在全班布置起来,如果能借十五辆两轮的平板车或三轮车,最多三趟就可以干完。一次性就可以解决一百多元的班费。

一百多元呐,那时候一个人的生活费才十元,大米才一角三分钱一斤。

时间就从当天晚上开始干。这一统计,发现问题出来了。

全班五十四人,男同学二十人,女同学三十四人。抽出五个最有力气的男生负责装车,剩余的十五辆车,每车只能配一个男生和两个女生,三个人拉一个车走上快两公里的路,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全班有三个男生最矮也最弱,分别是王珂、徐俊和小钻子李飞兵。

“我俩没问题。”王珂和徐俊向张老师拍拍胸脯,家村来的孩子,虽然身体单薄,但干起活来不弱。

“行,你俩太瘦小了,给你们每人配三名女生吧。”张老师果断做了安排,至于小钻子由她自己带着掌控一辆车(看看那时候的班主任,都是身体力行)。

可是王珂一看给自己分配的女生,竟然是“三丽”,颜丽还好,练过武有点力气,张丽平时就病秧秧的,让她空手来回走三趟恐怕都是问题,陈丽更是班上有名的小公主,细皮嫩肉,哪是干活的料?

“三丽”对自己分配与王珂一个组,恐怕也是超级失望。

从头至尾,陈丽和张丽都是一言不发。王珂笑笑,并不做解释。他相信通过今天晚上的劳动,会让“三丽”看到一个崭新的王珂。

但接下来,却让王珂没有想到。

李怀成、陈军和班上另外三个男生,负责装车。三百八十斤重的橡胶块,依然需要用撬棍撬,装上车必须要装在车子的正中间,装的太靠前和太靠后,都不太好拉。而且装好以后基本上就不好挪了。

轮到给王珂装车,李怀成首先低低的说了一声,“是你啊,地瓜干,我一定给你装好,让你好好拉。”

王珂并没有在意他的话,报以微笑。“行,怎么装都可以拉。”来的时候,王珂已经在一侧的车把上打了一个绳圈,往肩上一挎,他就没有指望三个女生能在后面有多大的力气推。

装好以后,王珂试了试车把,好沉。装得太靠前了,有不少的份量都压在车把上,拎起车把很沉,根本走不了。

“班长,这橡胶块装的太靠前了,根本走不了!”

“能不能干,不能干滚蛋,别耽误我们给其它同学装车。”李怀成恶声恶气,一方面对王珂,一方面对陈丽。他始终记着那次改选时,陈丽站起来的赞同表态。

“行!”想看笑话,偏不让你们看。

王珂把绳圈向肩膀上一套,一咬牙拎起两侧车把,拖起来就走。

三名女生在后面使劲推起来,可是她们越使劲,前面的车把就越沉。走出火车站的货运场,颜丽终于明白了原委。

“王珂,李怀成真够阴的,我来前面帮你抬车把,否则我们根本没有办法拉。”颜丽跑到前面要来帮助王珂抬车把,她一抬才知道这车把有多重。

“王珂,你停下,我们几个人把这橡胶块向车后挪挪。”

“不用,我们四个人根本挪不动,你看同学们都跑远了。”王珂放下车把,汗已经出来了。想了一下说:“这样,你们三个人轮流有一个坐在后面,帮助我压压重,剩下两个人在后面推。”

果然是个好主意,颜丽说:“张丽你先上,等会陈丽上,最后是我。只是辛苦你了王珂。”

“没事。”王珂看看颜丽,没有想到班长还很体贴人。

张丽上到车后面,王珂试试,还是重,“陈丽,你也上,后面重一点,我好拉。”

“为什么?”轮到陈丽惊讶了,这是她第一次和王珂说话,拉这么重的东西,还让自己坐车上,必难安啊!

“学过物理吧,地球引力和物体向下的重力,会通过轮胎自然产生向前的推力。上来吧!每次只留一个人帮助我推。”

“王珂,那你拉得动吗?加上我俩,这车上超过五百斤了。”车上的张丽有些担心,但她还是挪挪身子,给陈丽让出一个位置。

两个女生一上来,车辆正好平衡了,车把向上抬抬,后面稍微有些重,正好。

“你俩背靠橡胶块,坐稳了,我得跑了。”

“啊!你还要跑啊,不会翻车吧。”

“不会!”王珂有些得意,此前自己帮助拉煤的时候,哪一车不是七八百斤。一干就是五六个小时。

“班长,你在侧面推,注意别让轮胎压住你的脚就可以。我们走了。”王珂说完,套起强圈,拉起车就开始加速。车一跑起来,立刻轻松了不少。

颜丽也是好样的,在一侧用力推,丝毫不亚于一个男生。

车一辆辆超了过去。两公里的路如果步行也需要四十分钟,王珂他们这辆车竟然只花了不到半个小时。第一个冲进橡胶厂的大门。

“卸车。”王珂大喊一声,脚下车拖带蹭,把车停下来。

这边的工人师傅一看就乐了,“你这个小男生不简单,拉了一个橡胶块,还拉了两个小女生,不简单啊!”

颜丽跑得气喘咻咻,满脸通红,挂满了汗珠。陈丽和张丽怪不好意思的,从车上下来,连忙掏出手绢先给颜丽擦汗,可是给王珂却犹豫了。

王珂连忙摆手,“我没事,我没有汗。”王珂确实没有多少汗,他从平板车下面的兜子里,掏出一个水壶,拧开盖子递给颜丽。“来,你先喝两口。”

颜丽眼神中除了感动,还出现了少有的温柔。她接过水喝了一口,递给王珂。王珂拧上盖子又放在车下的兜子里。

“你不喝吗?等会回去空车时,我们三个拉你。”颜丽说。

“我不喝,今晚干活开水金贵,不到万不得已不喝。还有啊,等会你们四人都上车,看我玩一手绝活。”

“都上车?谁拉?”陈丽再次惊讶,这是她今晚的第二次对话。

王珂笑了,真正的游戏开始了。


“我们一起拉!”王珂笑道,小眼睛狡黠地眨眨。

陈丽很不习惯王珂的这种轻佻,倒是张丽很崇拜着看着王轲。

至于颜丽,刚刚与王珂完成这趟货的运输,已经在全班面前展示了力量与能耐,为啥,人家三个人拉得都很吃力,自己车上坐着两个人还跑了个第一,现在是满满的自豪感。

“走,还有两趟呢。”

此时,其它同学的车,陆续拉了进来,看得出来,每个人都累得不轻。

出了橡胶厂的大门,王珂便让三个女生坐到车上来,他自己拖着板车向前走。

“咦,王珂,你不是说我们四个人都上车吗?怎么成了你一个人拉我们三个,这不行,我们下去。”颜丽带头叫起来,她很心疼王珂。其它同学看到这种奇葩,都以为三个女生欺侮王珂呢,特别是陈丽和张丽,到现在除了坐车,可是一点活也没有干。

“别急,你们数了没有,我们班十五辆车都过去了没有?只要一过,我们立刻开始。”

王珂说得没头没脑,三个小女生同样听得没头没脑。

“不算我们,过去了十二辆了,还有两辆。”张丽细心,她注意到了,王珂一定有什么新奇的方法。如果今天坐车就是干活,这样连续干一天也不累。

“行,你们坐稳了,我得跑一段热热身,你们都向后面坐一点,来来来,调整一下。”王珂用手摁着车把,让三个女生在车上试着坐下来的位置。

这边一调好,王珂立刻拉起车就跑。三个女生可是比刚才轻多了,现在又是下坡,基本不费什么力气。

王珂“颠颠”的一路小跑,很快迎面又过来两辆车,其中一辆就是班主任拉的车。

“嗖”一声,来不及打招呼,王珂拖着三个小女生已经过去了。

再行几十米,王珂停下来,回头对三位女生说:“你们三人再向后面坐一点,我也要开启坐车新模式了。”王珂不停地指挥着,“再向后,再向后。好,坐稳了。”

三个女生听话的挤做一团,王珂一骗腿,骑坐在一侧的车把上。只见他一条腿蹬地,小板车像跷跷板,一上一下快速地朝前滚去。每次车把落下,王珂一条腿就朝地上猛地一蹬,车就猛地向前、向上一蹿,快速地跑开了,无人驾驶啊!

三个女生惊呆了,接着,“哈哈哈”笑做一团,这是旋转木马啊,不不不,这是直线木马。一个小男生带着三个小女生,这活干得和玩似的一样。

王珂的那条腿相当地灵活,不仅是着力点,也是方向舵。车比去时还快,不到十五分钟,小板车再次来到火车站货场。王珂把车停下,让三个女生下车,他不想让装车的李怀成和陈军知道。

真正的强者不在于咆哮,而在于示弱。

陈军和李怀成看到王珂最先回来,大吃一惊。刚刚装车的时候,他们故意把车装的偏前重,竟然没有难住王珂。而且看他们四个,似乎惬意的很,完全没有任何疲倦与劳累的样子。是不是货场外面有家长在帮忙?

“班长,干脆,你们一次装两块吧。”王珂说道,因为如果装两块,车就这么大,偏前偏后都不行,只能装在中间,想捣鬼都不行。

但王珂这样一说,可把李怀成高兴坏了。“地瓜干是你自己要求的哦,拉不动不要怪我们。”

王珂点点头,他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反正是每台车都要拉三趟,两块还不到八百斤呢,比拉煤轻松多了。

不到十分钟,两块橡胶装上了车,车胎明显吃重瘪了不少。王珂像变戏法一样,从车把下面的兜里又找出一根绳,拴在两侧的车把上,一根递给小女侠颜丽,一根递给小公主陈丽。王珂自己给“三丽”各起了一个名字。张丽呢,她叫小傻白,白白傻傻的小女生。

“走,我们走,你们俩在旁边帮我拉,张丽你在后面推。”王珂把中间的绳圈向自己右肩上一套,拉起平板车就走。

两块橡胶明显比刚才更沉重,等走出货场。王珂示意停下来。

陈丽沙哑着嗓子说:“是不是太重了,拉不动了。”这是她第三次和王珂说话,语气却和善了许多,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尤其是刚刚回来的时候,坐得跷跷板,把她和王珂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哪能呢,张丽,现在得辛苦你了,你还是站上去,站在最后面,注意是站不是坐,你双手扶住那面那块橡胶,这样我们拉起来会更轻松。等走个一里多路,换陈丽上去站,最后是班长站。站也是挺累人的。”王珂故意说,要让她们站的心安理得。

“这样行吗?”颜丽虽然置疑,但是只要王珂说得,她还是很乐意听。感谢张老师,把我们几个人分成一组,让最不看好的一组成为全班的无敌战士。

“试试就知道。”

张丽一站上去,平衡被打破,现在是后面略为偏重,果然拉起来轻松不少,虽然不可能跑,但这样快步走下去,还是可以在四十分钟以内完成两趟的任务,超值。

这一趟,让三个女生特别爽,轮流得到休息不说,而且一左一右的拉车姿势,就引起全班人的注意,再一看车上,好家伙,竟然装着两块。

等到了橡胶厂完成了任务,王珂这回不遮掩了,四个人直接坐着跷跷板,玩似地跑回来了。再度让第二趟的十四辆车的同学们刮目相看。

坐在车上,王珂和她们三人商量。“我们能不能再跑一趟?”

陈丽眉头一挑,“我们不是完成任务了吗?”

“是完成了,可是你们看张老师,她们已经很落后了,要是再来一趟,没有一个小时都不行,她那么辛苦,而且怀孕呢。”

“王珂,你说什么?张老师怀孕你怎么知道的?”三个女生齐声问道。

“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我们是一个班集体,你们不喜欢张老师吗?”王珂说完,三个女生哑然了。王珂说的对,虽然吃亏,却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

“我向你们保证,我们多拉一块,然后我用车送你们回家。”

“真的啊!”张丽首先惊喜地叫起来,到现在为止,她不过是帮助拉车走了一公里,一直是在坐车。

陈丽和颜丽对视一眼,双双点点头。


这次勤工俭学对全班同学都是一次考验。

好在第二天是星期日,但是星期一的时候,还是有好几个同学请假。对喽,说一下,那个时候还没有双休日,星期六还是要上学的。

王珂这个组,难得没有一个人请假。王珂想,如果请假也应该是我请假。坐车最多的是张丽,其次是陈丽,稍微累一点的是颜丽。

当他们为了班主任张老师而多拉了一趟,除了装车的五个同学,几乎没有一个小组知道。也就说,王珂这个小组为班级挣了十二元钱。

那天晚上,王珂信守诺言,先送的张丽,可是张丽非要让王珂送她回学校。

好吧,那就送到学校大门口。

活该倒霉,到了学校大门口,正好看到班主任张老师。她很痛苦地扶着自己的腰。一看王珂远远地驾着跷跷车,而车后面三个小女生嘻嘻哈哈闹成一团,张老师火就上来了。

“成何体统!你们是来干活,还是来玩的?张丽、陈丽,你们下来。你们是想把王珂累死吗?去的时候他拉车你们坐车,回来的时候还是坐车,这不是欺侮人吗?”

王珂看到班主任张老师,吓的一声也不敢吭,他本来还想像个男人一样说几句的,而此时他看到张老师的发火竟然是为了维护他。如果再多说话,纯属矫情。

“张老师,我们今天还多拉了一趟呢!”颜丽悻悻。

“多拉了一趟,我怎么不知道。”

“真的多拉了一趟,我们今晚拉了四块。”张丽一改往日的柔弱,伸出四根细细的手指。

“好吧,算你们多拉了一块。但以后你们三个女生不可以欺侮王珂。”张老师说着,走上前,有意无意地拍拍王珂的肩膀,“想不到你羸弱的小身板竟然这么厉害,沙漠的骆驼跑不死吗?不过,以后不能太宠这些女生,干活这么累,你还拉着她们。”

“好的,张老师,我用车把你送回去吧。”王珂说。

“不用,我来送吧!你们回去。”张丽挺身而出。

“对,让张丽送,我要找她陪我走走。”班主任张老师说。

从学校大门,拐了一个弯,就是送颜丽。“陈丽同学,我送完颜丽,最后送你可以吗?那样我少走一些弯路。”

“嗯。”

那个年代,路灯一到晚上九点半就熄灭了。现在早就过了九点半,街道和马路全是黑黝黝的。

“要不别送我了,你直接送陈丽去吧?”颜丽说。

“那可不行,大丈夫一言九鼎,而且这么晚了,你们女孩子走路很不放心。”黑暗中,两个女孩能看见的就是王珂亮晶晶的眼睛。少了张丽,跷跷板就不太好走了。王珂干脆拉起板车,让两个女生坐在上面。

“不行,不行!”陈丽大叫。

“什么行不行的,我说行就得行。”王珂此时很强势。就这样,王珂先把颜丽送到商业局的宿舍。

现在就剩下王珂送陈丽了。

两个人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说话,所以只剩下他俩了,反而局促起来。王珂还是拉着小板车,低声的哼着歌。

“王珂能不能别唱了,你的歌声真难听,和哭的一样。”

“嗨,你真以为我爱唱歌呀,天黑,我是提醒对面来的人,别撞到我们小板车上。”

“哈哈哈!”陈丽一听,笑得花枝乱颤。她坐在板车上说:“那我陪你说说话。”

沙哑的嗓子很有磁性,如同女低音一样,和现在一个叫降央卓玛的歌手差不多。可说是陪,两个人竟然找不到话题,又默默地走了一段。

“王珂,对不起哦。”陈丽到底打破了沉默。

“为什么这么说?”

“你知道你妈妈和我妈妈的故事吗?”

“你妈妈和我妈妈还有故事?”王珂的两只耳朵立刻支楞起来,他真的不知道两个妈妈之间还有交集。包括那次他站在路边喊阿姨好,陈丽妈妈没有理,事后王珂无意和妈妈说起来,妈妈只说了一句“别理她!”

“有啊,不过这是个秘密,我可以和你说,说了你可不要生气。”

“说吧,我不生气。”

可是陈丽半天也没有吭声,王珂忍不住又催促了一遍:“怎么不说了,说半句话啊。”

“她们俩有仇。”陈丽好像鼓起很大的勇气。

“你说什么?你是说我妈妈和你妈妈有仇。”

“是的,你妈妈很小的时候在我外婆家当过丫环。”

“什么?”王珂一下把车停了下来,转过身子来问道:“你外婆家是地主?”

这点王珂知道,自己的妈妈十一岁就被卖掉了,十四岁逃出家乡,去了一家日本人开的东海烟厂当卷烟工,第二年就参加了苦命。陈丽这么说,难道说她妈妈就是那个地主的女儿,自己妈妈小时候是给陈丽的妈妈当丫环的?

“是的,不过后来我外婆家把土地都捐了,是进步开明人士。”陈丽幽幽地说。其实她没有说实话,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王珂才知道,之所以陈丽的外婆家在历次运动中都没有事,都源自于陈丽有个很厉害的舅舅。

“哦”王珂现在似乎知道了所有的谜底,可接下来陈丽的一番话立刻让王珂懵了。

“我和你说的话,你不可以告诉任何人,我不会对你好的!”

“为什么呀,纯洁的同学友谊也有问题吗?”王珂又拉起车走起来。

“我再和你说一件事,你要答应我,不能问任何人。我妈妈好像掌握你妈妈……好几个大秘密,其中一个就关系到你。”陈丽用很低声音说道,但是却把王珂震撼到了,

“大秘密,还关系到我,什么大秘密?快说。”

“算了,不说了,我们就维持现状就很好。我前边几十米就到家了,不可以让我妈妈看到你。今天我很快活,让我感觉到了温暖和真诚,谢谢你,地瓜干。”

陈丽有些调皮。她跳下车。走到王珂的身边,又说:“不过我挺喜欢你这个外号,地瓜干,朴实而无华,如玉却自谦。”

陈丽在班上的各科成绩都不错,如此她出口成章,王珂一点也不意外。看着陈丽远去的忽闪忽闪的背影,王珂忽然想起一句箴言。

妳是钟表,可以回到起点,却已不是昨天。


在回家的路上,陈丽的两句话一直萦绕在王珂的耳边。

“……你妈妈很小的时候在我外婆家当过丫环。”

“……我妈妈好像掌握你妈妈……好几个大秘密,其中一个就关系到你。”

甭说好奇害死猫,好奇也害死人啊!

这两句话,王珂决定一定要向妈妈问清楚。妈妈怎么从来没有和自己提起呢,妈妈还向自己隐瞒了什么?妈妈到底有多少秘密?自己怎么也成了妈妈的一个秘密?

特别是后面的这句话,王珂设想了一百种可能,包括自己不是亲生的是抱养的、捡来的,自己是私生子等等。

经过陈丽这么一提醒,还真让王珂心里有了一个梗。那就是自己怎么会是独子呢?自己出生的那个年代,每家生十个八个都正常。最少的也有两三个。当时的口号就是“人多力量大”,“多生孩子多得福”,那时候根本就没有实行计划生育。嗯,这是一个疑点!

第二个疑点,自己既然是独生子,妈妈为什么不把我带在身边,而是扔给了农村的外公外婆,从小学到初中,一直在乡下读的。每天上学走个七八里路,还得扛着自己的板凳,这太正常了,好像妈妈一点也不心疼自己这个独生子。

还有第三个疑点,妈妈总是说,人要学会自立、自强,六七岁接自己来过年,就让去爸爸的发电厂去捡煤核。十二岁开始就让自己想办法筹集学杂费,在农村哪有可以挣钱的活。所以王珂跟着工程队挖土方、当小工。一桶泥都拎不动,只能半桶半桶的拎,人家一天一块二,自己每天只能挣六毛。前些日子到城里读高中了,家中现有两间半的房不让住,非要让他去住发电厂的集体宿舍,平时就在买饭菜票,吃食堂。

至于自己缝补衣服、洗衣服、套被子、做饭,那都是常事,很多叔叔阿姨都背后议论,这孩子是不是抱来的?

父母想念子女就像流水一样,绵绵不绝。可妈妈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自己。

子女想念父母就像风吹树叶,吹一下,动一下。有时候吹都不动,找不着感觉了。

眼下,王珂越想越懊恼,越想越有可能,这里面肯定有名堂。没准陈丽说的秘密,就是自己的身世!

一想到身世,王珂没来由的有点心慌。如果自己真是抱来的,如何面对?去找亲生母亲吗?不不不,不太可能,自己和妈妈长的很像诶!如果自己是个女孩,肯定和妈妈一样漂亮。

妈妈是劳模,几乎每年都能拿回来一张奖状。

以前妈妈还和自己说过,她还是“治淮模范”、获得过“五一奖章”呢。

妈妈除了没有文化,是个一字不识的文盲,其它真没有缺点。不过这条缺点她正在克服,已经开始参加夜校扫盲班了,有时还抓着自己帮助她报听写呢。

如果决意去做一件事,就不要去问别人值不值得,心甘情愿才能理所当然,理所当然才会义无反顾。不甘于接受命运的安排,就要敢于去安排自己的命运。

王珂拖着小板车,一路走一路想,竟然走过了头,又走到火车站的货场来了。

站在山城火车站货场门口,王珂还在想,我到这里来干什么的?想了半天,猛然想起,自己想的太入神了。赶紧向回走,王珂住在发电厂的青年职工集体宿舍。

这集体宿舍,每个房间可以住四个人。目前王珂住进去的这间,只有两个人。一个支叔叔,个头不高,是发电厂的锅炉工。一个叫小潘叔叔,是发电厂的轮机工,他特别喜欢打篮球,经常拖着王珂陪练。

今天是周六,支叔叔和小潘叔叔都不在。王珂也可以回家住的,但太晚了,王珂准备明天一早起床就回家。他一定要找妈妈问问,陈丽说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当然自己绝不会竹筒倒豆子,啥都往外倒。

王珂走到集体宿舍门前,把小板车举起来靠在墙上,把两个车轱辘卸下来,用钥匙打开门,搬进屋里。然后拧开水壶,“咕噜咕噜”地一口气喝完,才拿着脸盆,到外面接了一盆水,洗洗身上的臭汗,把衣服泡上,这才铺开被子躺下了。

躺在床上,王珂还在想。今天晚上陈丽无疑在他心中扔了一个炸弹。怪不知道陈丽以前对自己不好,原来是父辈的恩怨。怪不知道她妈妈与王珂妈妈不对付,原来一个是地主小姐一个是苦大仇深的丫环。

但是陈丽还有话,她妈妈还掌握着王珂妈妈许多大秘密。可是什么样的秘密才能称为大秘密呢?王珂不敢往下想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大秘密是见不得人的,能见人的就不叫秘密。

想着想着,王珂睡着了。年轻人累不死,睡一觉就缓过来了。

虽然是周日,王珂还是早早就醒了。洗脸、刷牙、洗衣服,然后去职工食堂吃早饭。照例一个馒头一碗稀饭一碟小咸菜,因为在长身体,妈妈特意批准每天早晨可以吃一个鸡蛋。

王珂今天三件事:写作业、还小板车、回家见爸爸妈妈。

吃完早饭,王珂匆匆开始写作业,数理化英都有,但最难的是有一篇命题作文。议论文,语文老师俞老师给的题目是:《亲情》。

三下五除二,王珂写完了数理化英作业,开始找一张废纸打作文草稿。

自己有亲情吗?有,可这亲情挺另类,与所有的同学都有点不一样。王珂看着窗外的皂角树,枝头挂满了豆角一样嫩嫩的皂角。妈妈就是这树,自己就是这皂角。

孩子多了顾不过来,如果这树上就是一个皂角,是不是应该特别珍贵?还是忽略不计?

新学期的生活很快,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自从开学搬到这集体宿舍,爸爸一次没来过,妈妈也只来过一次。所以今天必须要和妈妈谈一次。不论什么结果,即使真的是捡来的,也无所谓,人生有无数坎,你总要面对。

想到这里,作文的思路顿时清晰,他拿起笔一口气写完,然后开始誊抄在作文本上,不多不少,八百字。


周一上课的时候,王珂是第一个来到的学校。

王珂来的早,最主要原因,他想看看今天有几个装孬熊的。

还真让他看到了,新班长陈军和李怀成都是一瘸一拐来的学校,陈军还夸张地用纱布把双手都包上了。据他自己说,除了脚疼,双手还打了七八个血泡。

小钻子干脆请假了,他跟在后面跑,脚也疼得不得了。

快上课的时候,陈丽和颜丽结伴走进教室,两个人一进教室,齐齐的把目光看向王珂的座位。一看王珂端端正正坐在那,两人嫣然一笑。各自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了。

张丽是踩着上课铃跑进教室的,她气喘吁吁,进来后赶紧坐到座位上,书包都没有来得及放好,教室里便响起“起立”的声音。

这是新班长陈军的声音。

“老师好!”

“同学们好,请坐下。”

第一节课是数学课,讲的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珂发现班长颜丽今天频频扭头向自己看。王珂注意到了,她今天穿一件碎花的小衬衣,收腰身的那种,显得十分精干。不过从班上的女生来看,颜丽可能是最阳光的那个。爱运动使她发育的非常充分,小翘臀、小蛮腰、该挺的挺、该凹的凹。

看啥呢?一个鼻子两只眼。第一节课课间休息的时候,她有意无意地跑到陈丽和张丽的课桌边,同她俩搭讪。说着说着,三个女生都问王珂:“你今天怎么样?”

“我很好啊!”王珂今天心情确实很好,昨天回家见到妈妈,所谈之事,基本上打消了他的疑虑,但是有些事,他还要消化消化。但他压根没有想到,是问他劳动后的身体反应。

颜丽突然说了句:“你的手和脚没有打泡吧?”

“没有。”王珂伸出双手,手掌掌根和十个手指的根部都有老茧。这是王珂在拜农村所赐,割草、砍柴、挥铁镐、抡大锤、下地干农活的印记,手上该打的泡早就打过好几次了,磨出来的就是这些泛着黄黄的、有点硬硬的老茧。

“哇!你手上还有老茧呀。”张丽第一个叫起来。

大惊小怪,农村出来的孩子,有几个手上没有老茧。只有你们城市蜜罐里泡出来的同学才没有这茧子呢。

“那你的手、腿、身上痛吗?”颜丽再问,昨天的高强度劳动和她平时练武还是有很大的不同,两条胳膊很酸、摸哪都疼,双腿也如同灌了铅,很沉重。

“我没事,习惯了。”王珂心想,如果你们和我一样上小学、上初中,每天走上七八里路,干这点活还叫一个事?

“三丽”显然很钦佩,没有想到王珂如此皮实、抗摔打的能力这么强。

所谓门槛,过去了就是门,没过去的就成了槛。

“王珂,这是给你的。”陈丽竟然打开书包,从里面掏出一块手绢包着的东西。她很大方地递给王珂。

手绢现在已经被淘汰了,取代的是纸巾。而在上个世纪,就是一款布或丝织的盈尺方巾,用来擦汗、擦鼻涕的,也可以包东西用。一个人可以有许多手绢,用脏了换一条手绢,脏的洗干净晾晒后再用。女同学都有,而且手绢一个比一个更漂亮。

“这是什么?”

“锅巴。”

“给我的?”

“感谢你周六送我们回家。说好了,这不是我送你的,是我们三个同学。”陈丽看到颜丽和张丽的脸色有些不太正常,又特意补充了这句。

“哎呀,这不好吧,无功不受䘵。”王珂还在犹豫。

“别假客气了。”颜丽赶紧替王珂接过来,掀开课桌上盖板,放进桌洞里。

王珂心里特别美。经过这次勤工俭学,一下拉近了与“三丽”的关系。但是他和三位女生的对话,还是引起了后排一些男生的注意。

上午是五节课,一直等到第三节课下课,这是大课间,有二十五分钟的活动时间。

王珂在第二节课就和徐俊,以及马永奎说好了,大课间的时候,到教学楼西侧的后勤小院去。后勤小院是个小岛,岛上有花房,四周有百十亩的水面。

这里只有一条路可以上岛,花房师傅住在那里。一般人进不去,但王珂可以。为什么呢,因为他开学那天,曾经帮助花房师傅搬运过花盆,把一些花搬到校大门两侧,欢迎新生入学。完了再搬回来。

所以花房师傅认识了王珂,这个小岛也就对他开放了。

王珂把马永奎和徐俊带到那里,就是不想让同学们看到,他吃女同学送给他的东西。

上了小岛,芙蓉树下,有一个茶桌,四周放了好几把椅子。

“快快,请你俩尝尝。”王珂说着,把陈丽送给他的锅巴拿了出来。

那时候大米很金贵,一个月一人二十四斤,小朋友的供应量好像是二十二斤,还得凭粮本,谁家舍得留有锅巴啊。这烤的一面金黄的锅巴,香气扑鼻啊。

“嘎嘣、嘎嘣”三个人吃了起来,“只能香香嘴了,吃的不过瘾。”

王珂意犹未尽,马永奎却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来,抽一支。”

“不不不!”王珂连忙摆手,他知道中学生抽烟,可不是件好事。再说了,这一角多一包的香烟送给我白抽,也不抽。王珂到妈妈厂里去过,车间里的跑条烟一尺多长,一根抵这十几根,还全是好烟。

“来吧,抓紧点时间,别客气。”马永奎再次递过来。

“我是不抽,你们抽吧。”

中学生抽烟,那时候在男生中间,是件很时髦的事,但王珂坚决没有接。马永奎说:“地瓜干,你哪都好,就是有时候假正经。”

“嘿嘿,你就多包涵点吧,快点,马上上课了。”王珂说着,站起来,穿过芙蓉树,来到小河边,看这条人工池塘,里面水草肥美,远处还有一些荷叶,里面不时地冒出一串串水泡。

这里面看来鱼是不少,王珂心头一动。在农村,什么池塘里有鱼,有什么鱼,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叮铃铃”,远处传来上课的铃声,“赶快走!”王珂叫了一声,就向回跑,临出门,还不忘和花园师傅打了声招呼,几个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到教室,刚刚到座位,英语陆老师就进来了。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