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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邪乱世,这个书生有点猛

叹气无声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先生,我把你告诉我的道理说给它们听了,没用怎么办?”书童问。“怎么会没用呢,先生去跟它们说说看。”付仁微笑道。“先生拿砍刀做什么?”付仁扛着砍刀回头咧嘴一笑:“当然是讲道理呀。”

主角:   更新:2022-11-17 20:0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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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其他类型小说《妖邪乱世,这个书生有点猛》,由网络作家“叹气无声”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先生,我把你告诉我的道理说给它们听了,没用怎么办?”书童问。“怎么会没用呢,先生去跟它们说说看。”付仁微笑道。“先生拿砍刀做什么?”付仁扛着砍刀回头咧嘴一笑:“当然是讲道理呀。”

《妖邪乱世,这个书生有点猛》精彩片段

武国历四十三年,内忧外患。

外有梁国虎视眈眈,屡犯边境,内有党争不断。

再加上妖邪与马匪作乱,苦的,只有这武国无数百姓。

武国边陲,马匪为患的狼头山之上。

一行穿着粗布麻衫,手提大砍刀的彪形大汉正骑着马在山路上悠哉悠哉的晃悠着。

每个人的马上都用麻绳捆着一个人,有男有女。

“哈哈哈,当家的,今儿个收获颇丰啊,竟然碰巧逮到一群难民,这下咱们养的那些狼崽子可是有吃的了!”马匪当中一名稍显瘦弱的麻子脸开口道。

而他说话的对象,正是这群马匪的头目。

那是个刀疤脸的光头壮汉,狰狞的刀疤如蜈蚣一般从他的鼻梁一直蔓延到左耳根,加上他肩上扛着的九环大砍刀,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凶煞无比。

“还算有几个姿色不错的娘们,待会统统洗干净了先送我房间去,等老子玩腻了,就赏给兄弟几个!”刀疤脸哈哈大笑着,满面春风。

话音落下,众马匪便是哈哈大笑,那些被捆在马上的女子们闻言面色煞白。

而那麻子脸的马上绑着一名二十岁出头的青年,穿的一身洗发白了的灰色衣服,看起来弱不禁风。

在马背的颠簸之下,青年悠悠醒转了过来,当他睁开眼看到自己被五花大绑捆在马上的时候,他愣住了。

这什么情况?

这些穿着古人衣服,手拿砍刀个个痞气十足的壮汉又是哪来的?

他不是在家里睡觉吗,怎么会在马背上醒来?

“寨子到了,小的们,男的统统先拉去狼圈,女的送去洗干净然后关到我房间里去!”

刀疤脸吆喝一声便是翻身从马匹上下来,一把拎起上面的女子扛在肩上就往前方寨子里走去。

而青年则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他直接被麻子脸一推就摔倒在了地上,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愣愣地看着麻子脸将手伸向自己。

“不是,大哥你经过我同意了没有就抓我来当群演啊?”

“刺激归刺激,但事先能不能说一声啊!”青年皱眉开口说道,神色有些不悦。

“刺激?”麻子脸一愣,随后冷笑道,“待会有得你刺激的!”

说罢,他便直接抓住了青年的后领子,像是拖垃圾一样把他往寨子里拖去。

动作之粗鲁,让青年忍不住就想破口大骂。

什么破剧组,没经过我同意就把我抓来拍戏,这他么已经侵犯了人权好不好!

然而就在青年想直接开骂的时候,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忽然响了起来。

循声望去,原来是一个跟他同样五花大绑的仁兄在下了马之后想逃跑,却被一刀劈在了背上,倒在地上血流不止。

“我去,这是猪血还是鸡血,这么逼真?”

青年眨了眨眼,同时看到了那位仁兄倒在地上,不断扭曲着身形像条虫子一样往前爬着,面色惨白,满眼血丝嘴唇不断颤抖,似乎是极度的恐惧。

“我擦,这演技真可以啊,秒杀所有小鲜肉啊!”青年目露惊讶之色,对那位仁兄多了几分钦佩。

正当他赞叹这位仁兄的演技之时,一名身材高大的马匪一脚踩在了仁兄的背上,高举大砍刀。

“跑你娘的跑!”

嗤!

刀光一闪,几滴温热的鲜血溅射到了青年脸上,他愣住了。

一颗圆滚滚的头颅“咕噜噜”滚了过来,刚好停在他的身前。

刚刚还被他赞叹演技可以的仁兄,此刻已经人首分离,满脸是血,断口处触目惊心。

看着那双渐渐失去神采,瞪的浑圆的眼睛,青年面色渐渐开始变白,双唇不住的颤抖呢喃,说话都有些哆嗦了。

“来……真的?”

话音刚落下,他便是控制不住的脑袋往旁边一侧,直接呕吐了起来。

见他被砍头的场景吓成这般模样,那些马匪纷纷大笑,满是讽刺。

“别墨迹了,赶紧把他们丢进狼圈里面去。”

已经走远的刀疤脸声音雄浑的吆喝了一声。

青年尚且还在呕吐当中,便被麻子脸粗鲁的拖在地上向着寨子后山走去。

地面与身体摩擦传来的痛感令青年稍微回过神来,他愣愣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那颗人头。

他叫付仁,是二十一世纪三好大学生,本来毕业了正在家里美美睡觉,一觉醒来却到了这种地方。

而且还亲眼看到了马匪杀人,这血腥的一幕,一遍又一遍的冲击着他的内心。

这是真的,不是在演戏!

付仁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却险些又干呕了起来,他强忍着心中的恐惧,有些颤抖地开口:“大哥……那个……狼圈是干什么的?”

麻子脸瞥了他一眼,或许是念在他马上就要死了的份上,淡淡开口道:“就是养狼的地方。”

虽然心中早有猜测,但付仁闻言还是不免面色一白。

完了,别说他现在被五花大绑着了,就算给他一把刀,面对狼群他也活不了啊!

“大哥,别,别这样,我身上有张银行卡,密码是六个六,里面还有七十多块钱,你拿去买火腿肠给它们吃成不?”

付仁急忙出声说了一大堆,同时目带希冀之色地抬头看着麻子脸。

谁道后者却是眉头一皱,像是看傻子似地看着他。

“什么银行卡、火腿肠,再废话我现在就让你看看自己的大肠跟小肠!”

麻子脸扬了扬右手的砍刀,明晃晃的光芒令付仁心间一颤。

完了,连银行卡都不知道,他这是真穿越到古代了吗?

在他发愣之际,麻子脸已经拖着他来到了寨子后边的一处空地边,外面围着一人多高的栅栏,隐隐有血腥味飘荡。

而透过这些栅栏往里面看去,是一片被鲜血染红的草地,里面还有不少碎肉和骨头。

一头头体型硕大的灰狼绿色的眸子闪过幽光,正低着脑袋缓缓往栅栏口凑过来,粘稠腥臭的口水从锋利的牙齿间淌落在地上,凶性十足。

“把绳子解开,一个个丢进去。”

大汉肩上扛着的女人已经被其他人送走了,他似铁塔一般站在狼圈外边,淡淡开口。

“好嘞!”

众马匪目露兴奋之色,纷纷开始给自己手下的人解绑。

他们最喜欢看的就是这些人在狼群里挣扎被咬死的一幕了,算是刀口舔血的生活中除了女人之外第二个爱好。

有人没了束缚想要逃跑,但这些人都是难民,个个都面黄肌瘦的,又哪里是这群彪形大汉的对手?

不是被一脚踩在地上,就是被一刀砍得鲜血四溅。

以致于付仁纵然被解开了绳子,也是一动不敢动。

一名马匪当即拎起一个人,轻轻松松竟然就将他直接丢进了一人多高的栅栏里面。

付仁见状更是瞳孔微缩,这是一个正常人能有的力气?

那个难民就算再怎么瘦弱,八九十斤应该还是有的吧?

就这么被扔飞了?

付仁咽了一口唾沫,暗暗打消了抢过身旁麻子脸手里的刀,跟这群人拼命的想法。

落入狼圈的那个难民发出了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在狼群的撕咬当中,他很快就是被分尸了。

血淋淋的一幕令付仁胃里再次开始翻涌了起来。

很快,第二个人被举起来扔进了狼圈里面,下场依旧一样,在无力的挣扎与惨叫之后,狼圈里就只剩下了灰狼吞吃着血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看着身边的那些演技精湛的“仁兄”一个个被丢进狼圈里面,付仁不禁身躯颤抖了起来。

求饶这种事情,那些仁兄已经做过了,但声音越大的,反而越快被丢进去。

所以付仁现在大气都不敢喘,拼命在脑海中思索着还有什么方法能让自己免入狼口。

但死亡的恐惧令他思绪紊乱,什么办法都想不到。

最终,场外的麻子脸将手缓缓伸向了付仁。

“不……别,大哥,有事好商量啊!”付仁面色惨白,一手不着痕迹的抓起了一块尖锐的石头。

麻子脸冷笑一声抓住了他,同时道:“进去看大肠跟小肠吧!”

付仁心中惊惧,任凭他怎么挣扎也无法摆脱麻子脸稳稳的手,被缓缓举在了空中。

就在他咬牙握紧手里的石头准备殊死一搏时,一道粗犷的声音忽然自不远处传来。

“当家的,从劫回来的东西里发现了这玩意儿!”

麻子脸回头,付仁也回头。

只见一个身形壮硕的大汉正小跑过来,手上拿着一份信纸。

刀疤脸眉头一皱,拿过那张纸上下看了起来。

但他只认识几个字,这信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却是让他感到脑子有些不够用。

“这写的什么玩意儿?”刀疤脸皱着眉道。

“不知道,不过这东西是用一个很精致的小盒子封着的,好像很珍贵的样子。”带信来的大汉摇了摇头。

刀疤脸眉头皱的更深了,珍贵也没用啊,这玩意儿寨子里就没人能看懂的。

正当他皱眉之时,一道男子略显急色的声音忽然自空中响了起来。

“我看的懂,我看的懂上面写的是什么!”

刀疤脸跟麻子脸同时抬头看去,付仁被后者举在空中,神色有些激动。

“放他下来。”刀疤脸开口。

于是,付仁便从空中被放了下来,所幸是暂时免死于狼口了。

他脚踏实地,前所未有的感觉大地母亲的怀抱竟如此的温暖与厚实。

“你全看得懂?”刀疤脸拿着信纸走到了付仁面前,眯眼问道,给人一种极度危险的气息。

付仁忙点了点头,刚刚被举在空中的时候他就看见了信纸上的内容。

上面的字虽然与他认识的繁体字有些许出入,但大致相同。

他此刻无比感谢自己小时候看的那些港剧,上面的字幕就基本都是繁体字。

他也从来没想到,本来必死的局面,竟然因为识字而捡回了一条命!


刀疤脸跟麻子脸对视了一眼,后者伸手一推,付仁便到了刀疤脸面前。

看着那凶神恶煞的光头大汉,付仁咽了一口唾沫,双腿还是有些打颤。

“这个字念什么?”刀疤脸眯着眼,手指点在信纸某个字上面。

“京。”付仁忙开口。

“这个呢?”

“钱。”

刀疤脸目光微闪,他就认识这两个字,对方的回答没有错,应该是真的识字。

“把这上面的内容读给我听。”他冷声开口,将信纸丢了过去。

付仁接过信纸,迅速看了起来,越看,他眉头皱的越深。

武国忧患,外有强敌窥伺,内有虎狼相争,师已年迈,目难视物,望桃安代师入京城书院……

虽然字很多,但大多都是在表达写信者对于国难当头,百姓苦久的悲恸之意,以及自己年岁已高,已无力救国的惭愧和遗憾。

他希望请自己的弟子桃安代替他进入京城书院去教书,拯救内忧外患的武国。

说白了,这就是一份举荐信而已,上面说了国库空虚,去书院教书的俸禄银钱也不多。

对于这群马匪来说,这根本就是张废纸。

但付仁思绪急转,却是不敢将这上面的内容说出去。

要是知道这是废纸,那他还是会被丢进狼圈里。

“磨磨唧唧的,快说上面写的是什么,不然老子一刀砍死你!”

刀疤脸见付仁半天不说话,神色已有些不耐烦了,当即举起了手里的九环刀。

付仁急忙开口,长话短说:“上面说的是一个月后会有一行商队经过这里,是京城来的富商!”

刀疤脸手里的九环刀一顿,目光闪烁了起来。

商队?

那岂不是代表着会有很多钱?

“京城的富商,为什么要到这武国边陲之地来?”他双眼微眯,有几分不太相信。

付仁眨了眨眼,迅速开口:“是准备携家产投靠敌国的,他们觉得武国势弱,撑不了多久了!”

话音落下,刀疤脸跟麻子脸对视一眼,目光闪烁。

这样一来的话,倒还说得过去。

现在已经有不少人觉得武国撑不了多久了,多则三年两载,少则一年,梁国就会大举进犯,凭武国现在的实力,根本就不是对手。

不少有钱的富商都开始找起了退路,准备提前离开武国,去其他地方发展。

“一个月后那商队会在哪出现?”刀疤脸沉声询问,对于付仁说的话已经信了大半了。

“就在山下的官道附近。”付仁并不知道这里是哪,有什么地名,所以只能这么说了。

话音落下,刀疤脸目光微闪,将手中的九环刀缓缓架在了付仁的脖子上。

感受着脖颈处传来的冷意,付仁吓得面色煞白,两腿开始打颤了起来,冷汗浸湿了后背的衣衫。

但最终,刀疤脸还是没有砍下去,而是冷声开口:“要是一个月后我没有发现商队,我敢保证你会比所有人死的都要惨。”

话音落下,刀疤脸看向了麻子脸道:“六子,把他安排到马厩旁边去好生看管。”

说罢,他转身便是带着其他人离开了这里。

付仁也是因此长出了一口气,还好,暂时是捡回了一条命。

麻子脸啧啧两声,有些遗憾地看着付仁,似乎是很想看到他被丢进狼圈里一样。

不过当家的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也不敢乱来。

“你手里抓着块破石头做什么?”麻子脸也就是六子皱了皱眉,看向了面前青年紧握的右手。

付仁咽了一口唾沫道:“这是生母给的护身符。”

六子嗤笑一声,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

“跟我来。”

付仁有些艰难的提起脚,颤颤巍巍的跟了上去。

就站了这么一小会儿,他的脚都有些不听使唤了。

马厩在寨子右边,经过寨子口的时候,那里的血迹和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但那位仁兄演技精湛的一幕依旧在付仁心中挥之不去,令他时不时就想干呕。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接近黄昏了,付仁直接被丢进了臭烘烘的马厩旁边,附近有个破烂的木屋。

“好好待在这,别想着跑,山上有不少兄弟在放哨,一旦发现你想跑,哼哼……”

六子话没说完,但从他玩味的神色可以看出,逃跑的下场肯定很凄惨。

等六子离开之后,付仁两脚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双眼有些空洞。

现在该怎么办?又跑不掉,一个月后有商队经过也是他乱编出来的,到时候根本不可能有商队来。

换句话来说,一个月后他还是会死。

等死吗?

付仁想着,随后立马摇了摇头。

不行,他还是个雏儿,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就这么死了也太憋屈了。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他哆嗦着, 眼睛不断闪烁,拼命在脑海思索着活命的方法。

从那封推荐信上可以知道,他现在在的地方叫做武国,但他翻遍了记忆,也没想到哪个朝代里有武国。

看来这里跟他记忆当中的古代历史并不相同。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有脚步声从旁边的马厩内传出,付仁心头一紧,以为是那些马匪改变了主意要回来砍他。

但目光看过去,只见到一个步履蹒跚,穿着破旧麻衣的老者。

老者须发皆白,满脸皱纹看起来应该有七十多岁了,右手袖管空荡荡的。

独臂老者浑浊的目光自然也是落到了付仁的身上,眉头微皱道:“被马匪抓来的?”

付仁听了之后稍松口气,还好,这个老头似乎不是马匪,身上也并没有那股子煞气。

“您也是?”付仁开口问道。

独臂老者点了点头,那双浑浊的目光并没有多少情绪表露,他自顾自地往破旧木屋里走去。

付仁心中一动,顿时跟了进去。

想要活命,至少要先了解这些马匪的情况,以及他现在究竟是在哪。

“老伯,这里是哪,那些马匪没人管吗?”

听到付仁的问题,老者一愣,转过头有些狐疑地看着他,似乎很疑惑他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

付仁目光微闪道:“我……很多东西都记不起来了,老伯您能跟我说说吗?”

“失忆了?”

付仁忙点了点头。

老者缓缓叹了口气,开口跟付仁说了起来。

原来他们所在的地方,是武国边陲的山脉,此地名为狼头山。

如信上所说,武国内忧外患,根本无暇管制泛滥的匪患,所以越是在国境边缘,便越是混乱。

不光如此,付仁还从老者的口中知道了一个令他瞠目结舌,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的事情。

那就是这个世界,是有妖物和修行者存在的。

虽然那些马匪算不上修行者,但力气也比寻常人大上很多。

在得知普通人根本没机会成为修行者之后,付仁长叹一口气,他还以为自己或许能靠着这个来保命呢。

在大致了解了这个世界之后,付仁满心灰暗,完了,他这是来到一个妖邪乱世了,就算没被这些马匪杀掉,怕是也迟早会被妖物给吃掉。

老者姓曲,也是难民,因为年迈又失去了一条胳膊,所以免于一死,被带回来替这些马匪照看马匹。

聊了很久,付仁失魂落魄地坐到了木屋外边,有些出神地看着越来越暗的天色。

在这种地方,他一个普通人要怎么活下去?

一个月后马匪发现没有商队经过,他该怎么办?

他坐在屋子外边很久,思绪混乱,脑海中不断闪过那些难民被砍死,被狼群分尸的凄惨画面。

那或许就是他的下场。

就在这个时候,有两个一高一矮的马匪一边聊天,一边拿着几块馍馍朝这边走了过来。

“真是晦气,本来以为箱子里装的都是黄金,没想到竟然是一箱烟花,赶明你去给丢掉吧。”矮马匪说道。

“切,你还惦记着黄金,要是今天那个死丫头再不吃饭饿死了,你脑袋都不保了!”高个子撇了撇嘴,随手将馍馍往付仁这边丢了过来,沾了不少土。

曲老倒是已经习惯,捡起地上的馍馍吹了吹就开始吃了起来。

而付仁原本灰暗的目光在此刻却是忽然亮了几分。

烟花!

有烟花,就代表有火药跟硝石!

从两个马匪的谈话不难猜出,他们并不知道大量的火药跟硝石在一起能变成什么东西。

原本觉得自己只能在一个月后等死的付仁,心里升起了求生的希望。

他不想这么快就去死!

有火药和硝石在,他能够制作出土质炸药出来!

两个马匪已经走远了,付仁目光闪烁,转头看向了旁边正在啃着馍馍的独臂老者。

“曲老,你知道他们刚才说的烟花都放在什么地方吗?”

曲老闻言看了他一眼,虽然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开口道:“这些马匪打劫来的东西都会放在寨子南边的库房里,你进不去的。”

闻言付仁眉头微皱,他不打算就这么放弃,他想起了刚才马匪谈话当中提到了一个丫头,忙又开口询问那个丫头是个什么情况。

曲老吃完馍馍拿左手在裤腿上蹭了蹭道:“那丫头是个美人胚子,那马匪当家的又是个好色如命的人,就打算先养那个丫头几年,然后再做那些龌龊的事。”

说着,曲老缓缓叹了口气,目光有几分同情地道:“可怜那丫头知道自己的下场,所以宁愿饿死也不想被马匪得逞,现在这些马匪正想尽办法想让那丫头吃东西呢。”

闻言付仁双眼一亮,迅速想到了很多东西。

机会来了!

“你还是别操心那丫头了,担心担心你自……”曲老的话还没说完,便诧异地发现身边的青年已经迈开腿追起了刚才那两个马匪。

“这小子,刚刚还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怎么这会儿倒跑的这么快了?”

那边,付仁已经追上了高矮马匪,一边喘气一边开口。

“我……我有办法让那个丫头吃东西!”

高矮马匪脚步一顿,对视一眼回过头来,矮的那个眯眼开口。

“你说你有办法让那死丫头吃东西?”

“对,我有办法!”付仁抹了一把汗,肯定地点了点头。

虽然他也不敢打包票,但这或许是他目前唯一想到能够接近库房的方法了!


两个马匪明显有些怀疑,上下看了付仁几眼道:“小子,你想清楚,要是那丫头还是不吃东西饿死了,当家的可是会把你头都给砍下来的。”

一想到砍头,付仁心里便是一紧,但眼下他没有其他的选择,依旧是点了点头:“我能让她吃东西!”

两名马匪对视一眼,随后点头道:“跟我来!”

随后,付仁便跟着两人往寨子里面走了去。

他们来到了一个上了锁的房间,当矮马匪打开门的时候,他们口中的死丫头也是出现在了付仁的眼前。

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虽然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头发凌乱,但从脸部轮廓以及那双水灵灵的桃花眼能看出来,这的确是个美人胚子,要是长开了,怕是个祸国殃民的美人。

不过她现在却是缩在房间角落里,那双桃花眼毫无光彩,就像是行尸走肉一样,面无血色。

而且她身上还有不少淤青,应该是被毒打过的。

在她面前摆放着一碗鸡肉,但颜色实在是有些难以入目,别说她了,付仁看了都觉得毫无食欲。

“小子,快去,要是她真的开口吃东西了,当家的说不准会饶你一条命。”

矮个子一脚就把付仁踹了进去。

付仁也不计较,走到了那个小女孩的面前,搓了搓手挤出一丝笑意,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和几分。

“小姑娘,你怎么不吃东西?”

似乎是发现了付仁跟其他马匪的不同,小女孩淡淡地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但很快又低下了头,一句话也没说。

付仁皱眉,他发现这个小女孩似乎有些与众不同。

从她柔嫩的小手和虽然凌乱,但之前似乎精心打理过的头发不难猜出,这个丫头应该不是普通的难民,是娇生惯养过的。

付仁凑近几步贴到了小女孩的耳边,压低声音道:“想离开这,就听我的。”

话音落下,小女孩好看的桃花眼光芒微闪,与付仁四目相对。

显然,她意动了。

“你叫什么?”付仁尽力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下来,问道。

小女孩睫毛微颤,犹豫了一下后,那已有些干裂的小嘴微动,似是百灵鸟般清脆的声音传出。

“小草。”

“小草?”付仁目光微闪,这似乎不是富贵人家的孩子该有的名字,看来这个小女孩戒心还是很重。

“先吃东西吧。”付仁将那碗鸡肉端了起来,同时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门口盯着这边的两个马匪。

小女孩不笨,看到他的眼神自然知道有些话不适合现在说。

她犹豫着,最后还是接过了那碗鸡肉,夹起一块送进了嘴里。

只是吃了一口,她就皱了皱眉险些吐了出来,但看到付仁那有些紧张和期待的目光,她还是咬牙将东西给咽了下去。

她选择了相信面前这个看起来有些消瘦,满脸书生气息的男子。

或许是因为他跟那些马匪不一样吧。

见小女孩开始吃东西,付仁心中长出了一口气,温柔地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随后面色转而变得有些凝重地向着房间外面的马匪走去。

“嘿,你小子跟她说了什么,竟然真的让这死丫头开口吃东西了!”矮个子马匪有些意外,同时眼中有些喜色。

这丫头能吃东西,那他的命就算是保住了。

“寨子里有大夫吗?”付仁答非所问,反而是语气凝重地开口了。

两个马匪对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他们看到了面前这个青年神色的凝重,当即异口同声地问道:“怎么了?”

知道寨子里没有大夫,付仁心中微动,那就好办了。

他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而是目露沉思之色,长长叹了口气同时摇头,目光有些怜悯地看着房间里正艰难咽着食物的小女孩。

见他这般模样,两名马匪顿时就急了,难不成是那个死丫头出了什么问题?

“你他娘的别光叹气啊,说话啊!”矮个子性情有些暴躁,这丫头的命跟他的命可是连在一起的,要是出了问题,他也活不了。

“她活不了多久了。”付仁一边说话,一边叹气摇头。

话音落下,两名马匪顿时愣住了,对视一眼后矮个子马匪焦急询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人好好的已经开始吃东西了,怎么会活不了多久了!?”

矮个子问完之后,想起了付仁刚才问寨子里有没有大夫的话,顿时想到了什么。

“她病了?”

付仁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

闻言,矮个子顿时探出脑袋往房间里面看去,皱眉道:“没看出来啊?”

付仁摇头:“这是心病,你们绑她来的时候手段应该很粗暴,也当着她面杀人了吧?”

心病?

两名马匪闻言一愣,随后点了点头。

当着抓来的难民面杀人,这是他们惯用的手段,因为那样会击溃难民的心理防线,让他们乖乖听话。

“就是这个原因,她被你们吓到了,现在心绪不宁,气血紊乱,要不了多久,怕是就会一命呜呼了,而且这种心病,药石难医。”

付仁长叹口气,摇了摇头有些同情地看了矮个子一眼。

矮个子一听面色就白了下来。

这可怎么办,当家的可是很看重这个丫头,她要是死了,自己肯定也活不了。

“那怎么办?”

矮个子现在已经有些六神无主了,求生的欲望让他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家伙或许是唯一能救他的。

“基本上没救了……”付仁说着,眼见矮个子面露急色,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我有一个方法,就是不知道行不行。”

原本已经绝望的矮个子此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急忙抓住了付仁的袖子道:“什么方法!?”

付仁见机会差不多了,皱眉开口道:“刚才似乎听你们说劫来了一箱烟花?”

“对,有一箱!”矮个子这个时候完全没了主见,付仁问什么他回答什么。

“把烟花都拿过来给我,如果这些烟花能让那个小姑娘开心一些,说不定这心病还有得治。”

说着,付仁语气凝重道:“但是在这段时间,你们不准凶她和打她,不然又把她吓着了,我恐怕也无力回天了。”

闻言,矮个子眉头一皱,烟花还有这效果?

他跟高个子对视了一眼,后者开口道:“试试吧,不然那丫头死了,你小子也就没命了,而且那烟花本来就是要丢掉的,给他也没关系。”

闻言,矮个子缓缓点头:“行,那我今晚上就把烟花给搬到马厩那边去。”

付仁闻言目光微闪,压下心里的喜色开口道:“只希望我治好这个小姑娘,两位大哥还能替我在当家的面前美言几句。”

“要是你真能让那死丫头好起来,那你功劳不小,许你入个伙都是小问题!”

矮个子拍了拍胸脯道。

随后,他毕恭毕敬地将付仁给送回了马厩,现在他的命可就系在后者手上了,他当然不敢得罪。

等离开之后,矮个子跟高个子躲在暗处,看着蹲在木屋外面啃馍馍的付仁,目光闪烁。

“老高,你说这小子会不会骗我?”

高个子摇了摇头:“应该不会,看他样子应该是个书生,这些酸书生最会讨女人欢心了,至少现在那个死丫头肯吃东西了不是?”

“而且你没听他刚才说吗,他治好了那死丫头,想让我们去跟当家的求情,饶他一条狗命呢。”

矮个子闻言缓缓点头:“这倒是,量他也不敢耍什么花招,还想入伙?瘦胳膊瘦腿的能做什么?等死丫头病好了,老子第一时间就把这小子的脑袋给割下来!”

两人说着,将目光收回离开了马厩附近,去库房里搬烟花去了。

当晚,那些烟花就被送到了付仁面前,矮个子还一脸谄媚笑意的给他塞了两根鸡腿。

虽然没什么味道,但也好过馍馍。

付仁把其中一根腿给了独臂老者,自己吃了一根后就开始研究起了那些烟花。

曲老一边用左手抓着鸡腿,一边用浑浊的双眼上下打量着忙碌的付仁,目光闪烁。

这小子怎么出去了一趟,那两个马匪对他的态度就变了这么多?

不光送鸡腿过来,还抱了一箱烟花?

还有,这小子对着一箱烟花在那瞎捣鼓着什么玩意儿呢?

前后不过半天的时间,独臂老者就对这个新来的家伙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

付仁自然没有理他,而是全部心神都放在这些烟花上面。

都是用竹筒和厚纸装着的,拆了一筒烟花之后,他得到了少量的硝石和火药。

如果全部都拆掉,应该能有不少,至少能做出来三四个土制炸弹,炸死人是不成问题的。

想着,付仁不免有些激动了起来,有希望了!

据他了解,那些马匪们每次下山都会去很多人,寨子里只会留三两个人守着。

那个时候就是他的机会!

炸死了留守的马匪,他应该还有剩的土制炸弹,到时候骑马逃跑就算再遇到什么危险,也不是毫无反抗之力了。

自己虽然不会骑马,但是曲老却自称马术不错,所以谁来骑马这个问题倒是不用担心。

但想着,付仁眉头就又皱了起来。

火药跟硝石这些都有了,但他还需要一些土来做成容器。

普通的土太松散了,很难真正密封起来,内里压力不足的话,炸弹的威力也会减弱很多,甚至根本不会爆炸。

他想了想,很快想到了一个办法,顿时又眉开眼笑了起来。

河边上的黏土烧干之后成型就很适合用来制作炸弹,不光密封性很好,而且还不容易变形!

独臂老者看着眼前的青年一会儿面露笑意,一会儿又眉头紧锁,不由得摇了摇头。

可怜啊!不光失忆了,现在还疯了。


付仁自然是没有理会一旁的曲老,他已经在脑海当中想着明天要怎么搞到那些河边的黏土来了。

他是下不了山的,不然肯定会被砍死。

想搞到黏土,得从今天的那个矮个子马匪身上想办法。

心中已经有了一整个计划雏形之后,付仁渐渐感到有些疲倦了。

他又拿起那封信看了一会儿,叹气摇头。

上面提到的那个叫做“桃安”的人,怕是已经遭了马匪的毒手,京城里的人注定是等不到他了。

“当真是乱世啊!”

付仁叹气摇头,转身走进了木屋里。

这就是他歇脚的地方,里面没有床榻,只有一些茅草堆,他跟曲老两个人挤在里面,透过屋顶三三两两破烂的瓦片,可以看到一轮皎洁明月。

柔辉洒下,落在付仁的脸上。

他怔了怔,想起了昨晚的月亮也是这么明亮,而今晚,他却来到了这么一个鬼地方。

以前他一直觉得家有什么好想的,直到这个时候已经回不去了,心中才升起几分思乡之意。

他伸手似是想要握住那朦胧的月光,却抓了个空,于是有些惆怅地喃喃自语着。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旁边躺着的曲老一愣,他睁眼看了看月亮,又有些惊讶地看了看付仁。

“你小子还会写诗?”

“不会。”付仁也回答的很干脆,这哪是他写的啊,他就是有感而发而已。

“那你刚才念叨的是?”曲老皱眉,虽然他不知道江南是哪里,但这短短的两句诗其内里蕴含的思乡意境他还是能听出来的。

“是宋,王安……”付仁说到一半愣住了,随后转头看向曲老道:“你知道宋朝吗?”

“宋朝是谁?”曲老一脸懵。

付仁眉头一挑,顿时没了跟他解释的兴趣,淡淡道:“反正诗不是我写的。”

“那是谁写的?”曲老追问道。

付仁懒得理他,翻了个身闭上双眼准备睡觉。

见他没有搭理自己的想法,曲老也识趣儿的没去吵他,而是将独臂微微抬起,学着付仁刚才的样子想抓住从屋顶漏下来的月光,喃喃念叨着。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何时……照我还……”

他细细品味着这短短两句诗,目露追思之色,似是想起了某些事情。

“呦,眼里进砖头了这是?”

就在他沉浸在那两句诗的意境当中时,一道男子的调侃之声不适宜的响起。

回过头,付仁正一手撑着脑袋,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曲老这才发现自己双眸竟然不知何时有几分湿润了,他迅速眨了眨眼,心中甚是震惊了起来。

这么多年来自己古井无波的心境,竟然就这么被短短两句诗给牵动了!?

“你不是困了吗?”曲老避而不谈,皱眉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像是个书生,但神色却带有几分痞气的家伙。

看来这家伙是真的快疯了,明明身在马匪寨子里随时会死,这个时候竟然还笑的出来。

付仁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不过他今晚上拿到了烟花,又想到了逃生的计划,所以心情也就没有这么差了。

“我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他开口道。

“什么问题?”曲老狐疑开口,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不知道曲老对修行者了解有多少,能跟我详细说说吗?”付仁目光闪烁地开口问道。

白天对方就是简单的提了一嘴而已,并没有多说。

如果是换做其他时候的话,曲老是懒得跟他说这么多的,但也许是今晚上听了那两句诗之后心境出现了波动,此刻他目光悠远,缓缓开口了。

“修行者是这个乱世当中的皇者,成为了修行者后,无论境界高低,至少是饿不死了。”

“那要如何才能成为修行者?”付仁再度开口问出了白天问过的问题。

曲老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一是根骨,二是有人传道。”

付仁目露好奇之色,根骨不难理解,就跟那些书里面的灵根和什么特殊体质差不多。

不过传道又是什么个意思?

“没有根骨,注定无法成为修行者,而就算有了根骨,无人传道也难入修行大门。”

曲老看着皓月,接着开口道:“所谓传道,便是需要一位至少六境的修行者引领,打通体内经脉,随后传授心法大道。”

“有了根骨,又有人传道之后,才算是真正具备了成为修行者的资质。”

“六境?”付仁眉头微皱。

曲老点头:“修行者实力一共有九境之别,一境一重天,而一旦突破三境、六境、九境这三个境界,更是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三境可御使飞剑,十里之外取人项上人头,六境可乘风逍遥,以一敌万。”

越听,付仁便越是神往,他追问道:“那九境呢?”

曲老微微摇头:“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那世界上有多少六境以上的修行者?”

“不知道。”

“附近有修行者吗?”

“没有。”

闻言,付仁不禁有些失望。

但很快,他双眼闪过一丝光芒,开口道:“曲老是第几境?”

然而这独臂老者却是淡淡看着他道:“我要是修行者,我还能给这些马匪看马?”

听罢,付仁微微摇头。

还以为跟那些书里一样,自己穿越过来后能遇到一位隐士高人,得其青睐后练到满级再下山,从此逍遥天地间呢。

如果曲老真的是修行者的话,他都准备开口忽悠对方给自己传道了。

不过也是,要他真的有那本事,又何至于整天待在臭烘烘的马厩里?

“你小子问这么多,难道是想成为修行者?”曲老看了他一眼问道。

付仁也不隐瞒,点了点头。

“做梦去吧,你都二十多了,早就错过最佳修行的年纪了,就算有根骨也没人乐意给你传道。”曲老毫不客气地开口打击他。

“还有年龄限制?”付仁顿时皱起了眉头,心中苦涩了起来,刚刚升起的逍遥梦就此破碎。

那岂不是说明他这辈子都没办法成为修行者了?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在这个乱世安稳活下去了吗?”付仁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有。”曲老淡淡开口。

“什么?”

“不修行,做个武夫。”

付仁一愣:“啥玩意儿?”

“就是练武!”曲老白了他一眼,似乎有些鄙夷付仁连字面意思都听不懂。

“能飞吗?”

“不能。”

“有修行者厉害吗?”

“没有。”

“那我练个屁?”付仁顿时失去了兴趣。

看他这般模样,曲老眉头一皱,用独臂直接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个脑瓜崩。

“武夫练到大成虽然不能像修行者一样乘风而行,但一掌劈山断江的也不是什么问题,拍死你就跟拍蚂蚁一样,你还看不起武夫?”

“这么厉害?”付仁顿时又来了兴趣,半起身子好奇道,“那武夫跟修行者有什么区别?”

“修行者有九境,但武夫练到最后,也顶多六境。”曲老开口说道,同时目光微闪,“你若是个六境武夫,封王拜相不成问题。”

付仁算是明白了,武夫门槛低,但上限也低,最多也只能成为个六境而已。

“为什么修行者有九境,而武夫却只有六境?”他皱眉,有些疑惑开口。

“因为修行者是吞吐天地之气修炼,而武夫却是不断的打磨自身,让肉身达到极限,自身的力量,又怎么能比过天地的力量。”

曲老眸光微闪,看着远处的月亮渐渐被乌云遮掩。

“这样啊……”付仁缓缓点头,随后目光闪烁起来。

做不了修行者,那做个武夫其实也不错。

虽然只有六境,但在这乱世当中保全自身,逍遥快活应该是不成问题吧?

“你想成为武夫吗?”曲老忽然转头看着眼前这个瘦瘦弱弱的书生道。

“我不挑,能保命就行。”付仁耸了耸肩,又躺回了茅草上。

在这个乱世里,当然是狗命要紧了。

曲老笑了,咧着一嘴大黄牙道:“我以前看到过一名武夫练功,你要是有机会带着我逃出这里,我教你。”

“真的?”付仁双眼一亮,随后又疑惑道,“为什么现在不教?”

曲老像是看傻子似地看了他一眼:“你在这里练武,是生怕那些马匪看不到?”

付仁一拍脑门,也对,要是那些马匪看到自己练武,肯定会一刀就噶了自己。

“行,我要是带你离开这里了你又反悔,那生儿子指定没屁眼。”付仁开口道。

曲老闻言嘴角一抽,忍不住想抽面前这个青年两个大嘴巴子。

他都七十多了还生个屁的儿子,孙子都该有了。

付仁侧躺着闭上了眼睛,这会儿他是真的困了,身心俱疲。

“小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曲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付仁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

“你刚才念叨的诗似乎是后面的,前面还有吗?”

付仁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随后漫不经心地道:“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

“京口?瓜州?”

“那是什么地方,没听说过,是你的家乡吗?”

曲老皱眉问道,然而等了半晌等来的却是逐渐平缓的呼吸声。

他微微侧头,看着已然睡着的付仁,不禁眸光微闪。

在马匪窝里也能安稳睡着,倒是个有趣的小子。

收回目光,曲老重新看着乌云散去后又发出柔光的月亮,略微出神。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离开家乡这么多年,他不免也回想起了过往的日子,但想多了,却是看向自己空荡荡的右臂,随后自嘲一笑。

都这个样子了,还回去做什么,惹人笑话?

就当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家伙,早就死在了问剑天外吧……


第二天一早,那个矮个子马匪就又来了马厩这边,付仁让他帮忙去河边挖一些黏土来。

他疑惑地问为什么,而付仁却是告诉他寨子里的伙食不行。

人想要开心,吃的东西就不能差。

而在他老家那边,有一道美食名为叫花鸡,味道鲜嫩无比。

如果那个小丫头吃到了这种美食,心情一定会变好,心病也就会有所缓解。

虽然矮个子马匪有些不太相信,但是看到付仁描绘的那叫花鸡有多么多么好吃的样子,他也忍不住有些好奇了起来。

拿荷叶和土把鸡包起来放在土坑里烧?

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烧鸡方式呢,这样做出来的烧鸡真的好吃吗?

出于想见识一下的心态,他并没有拒绝这件事,反正这一天天的他也没什么事做,整天在寨子里瞎晃悠。

付仁目送着他离开,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了起来。

刚一回头,他便见到了早上去清理马厩回来的曲老,顿时目光微闪上前一步道:“曲老,你知道这些马匪下一次下山会是什么时候吗?”

曲老皱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昨晚不是说只要我带你离开这,你就教我练武的吗?”付仁一脸认真地看着他道。

对方闻言一愣,随后上下看了他一眼道:“你小子认真的?”

“我可是劝你最好不要乱来,就算到时候大部分马匪都下山了,寨子里也会留下几个人,这些人随便一个砍你都跟砍小鸡崽子似的。”

曲老语气带有告诫之意,他可不觉得面前这瘦胳膊瘦腿的弱书生会是那些马匪的对手。

付仁闻言却是微微一笑,拍了拍胸脯道:“山人自有妙计,曲老快告诉我他们一般什么时候会下山?”

见他如此胸有成竹的模样,曲老眉头紧皱,狐疑地瞅了他几眼,心中不免升起了几分好奇之意。

平常的人到了这马匪窝窝里早都吓的六神无主了,这小子看起来一股子书卷气,怎么胆儿倒是挺肥?

“不是明天就是后天,这些马匪每隔一两天就会下山转悠一趟。”

虽然不知道面前的小子是哪来的自信,但是曲老还开口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说了出去。

“就在这两天吗……”付仁闻言眸光微闪,随后又详细问了一下那些马匪一般会离寨子多长时间,会走多远之类的。

见他问的这么详细,曲老眉头更是皱了起来,他隐隐觉得面前这小子不是在跟他开玩笑,而是真的计划着要逃出去。

“你究竟有什么打算,你想清楚,一旦失败了,那可就没命了!”曲老语气严肃地说道。

付仁闻言目光微闪,缓缓叹气。

他又何尝不知一旦计划失败自己就会没命,但这么坐以待毙下去,他也迟早会死。

一个月后那马匪当家的没有发现商队,他想不死都难。

而且,他并不想将自己的生死交给那些喜怒无常,以杀人为乐的马匪手上。

所以他必须要自己想办法逃出去。

命,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上才是最令人安心的。

“失败便失败吧。”

他叹了口气,缓缓侧过脸去看着渐渐高升的烈日,目光闪烁着轻声开口。

“我命由我不由天。”

短短七个字落下,一旁的独臂老者却是蓦然一怔,愣愣看着面前不过才二十出头,浑身书卷气十足的瘦弱青年。

很难想象,刚才那七个字,竟然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我命由我不由天……”

曲老呢喃重复了一遍这七个字,眸光闪动似乎隐有一丝光亮升了起来,但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右臂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付小子,如果你真的带我从这里走出去了,我一定教你练武,你也不准反悔不学,反悔的生儿子没屁眼!”

他抬起眸子,紧紧盯着面前的瘦弱青年,语气略显严肃。

看着气质相比之前的颓废略微有些变化的独臂老者,付仁愣了一下,随后咧嘴笑道:“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罢,他便转头又接着去捣鼓那箱烟花去了。

昨天只是把它们都拆开了而已,今天他要把这些硝石和火药都分好比例,看看能做出几个土制炸弹出来。

等那个矮个子马匪带黏土回来,他就可以开始准备了。

独臂老者站在木屋外,浑浊的双眼映着日光下蹲在角落捣鼓着烟花的青年。

他心中不免有些期待了起来,想看看对方能给自己带来怎样的惊喜,想看看这瘦弱的青年要如何敌过那些杀人如麻的马匪……

……

此刻,远在数十里外的官道上,山风和煦,带起些许尘土飞舞,略显荒凉。

而在官道的尽头,缓缓有一架造型雅致的马车出现,车厢通体都是紫檀木所造,哪怕是门帘也是上好的蚕丝青帘。

而驾驶马车的,是一名看起来二十多岁,面容凌厉的黑衣青年,背后背着一个木匣子,气质冷峻。

“先生,都找了这么多天还没消息,桃安先生也许已经遭遇了不测。”

黑衣青年一边驾着马车,一边回头说道,语气有些冷。

他的话音落下,车厢的竹帘便被人从里面掀开,露出一位两鬓斑白,穿着青色儒衫的中年。

中年留着一小撮山羊胡,显得气质很是儒雅随和,神色始终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中年正是武国镇国书院的副院长,宋安民,字新雨。

而外面驾车的黑衣青年叫做顾思恒,是他的随身护卫,是个三境武夫。

“思恒啊,莫老先生临终前说的话,你忘了?”中年看着外面有些灰蒙蒙像是要下雨的天气,轻声开口,声音也是醇厚中和。

顾思恒神色依旧冰冷道:“他只是莫老先生游历时收的一名弟子,是否真的有能力搭救如今的武国尚未可知,而以先生您的身份,如果被人知道来到了这么偏远的地方,恐怕……”

他话没有说完,宋安民便是笑着开口打断。

“思恒,你还是太年轻了。”

顾思恒闻言剑眉微皱,有些疑惑地回头看去,似乎不明白对方这话是什么意思。

“此次我和你出门是轻装简行,除了书院内部的几人,没有人知道的。”宋安民悠悠开口。

话音落下,顾思恒眼中光芒微闪,瞬间想到了一些什么道:“先生是想揪出书院内部的探子?”

宋安民目光悠悠地看着远方灰蒙蒙的天空,一言不发。

“看来书院是准备插手朝廷的事情了?”顾思恒不笨,很快想到了一些东西。

先试探书院内部是否有敌人的棋子,然后才好展开行动。

之所以这么做,怕是莫老先生的死刺激到了书院。

再加上国子监现在极力主张废除书院,莫老先生的死,更是让书院失去了一块挡风板。

如果再跟之前一样没有什么作为,恐怕书院就真的要消失了。

而一旦选择反抗,便势必会陷入党争漩涡,无论选择哪一方,最终的结局恐怕都是难逃瓦解,几乎是个死局。

毕竟……谁也不想在自己坐拥天下之后,还有这么一个镇国书院压在自己头上,时刻监督着自己的行为,且还拥有罢黜天子的权利……

这是武国第一任天子立下的规矩,虽然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年,但却没有人敢不将此不当回事。

“三天时间,若是还找不到桃安先生,便回去吧。”宋安民温和开口,放下了帘子。

“是。”

顾思恒点了点头,继续驾着马车,并没有多问什么。

他的职责就只是保护车内的先生而已,其他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看了一眼前方,顾思恒目光微闪,再赶一天的路,应该就快到狼头山的范围了吧?

据说那一代可是马匪为患,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不开眼的家伙。

他可是已经好多天没有活动过筋骨了。


天空中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不大,但看样子一时半会是停不下来的。

好在矮个子马匪在下雨前挖了一箩筐湿泥回来,累的够呛。

湿泥质地细腻,是用来做容器的好材料。

付仁大喜过望,当即从矮个子马匪那里借了火折子开始生火。

矮个子马匪按照叫花鸡的做法,还给付仁准备了不少材料。

为了之后烧土的行为不会引起怀疑,付仁是真的做出来了两只叫花鸡。

当土包被敲开,荷叶的清香以及鸡肉的香味混合在一起散出去时,曲老也不由得从木屋里伸出了脑袋。

“这付小子又在捣鼓什么玩意儿呢?”

他眉头紧皱,昨天晚上玩烟花,今天又开始烧鸡?

怎么看这两件事情也不像是能够帮助他们逃离马匪寨子的啊!

不过那鸡是怎么烧出来的,味道竟然这么香?

曲老看着蹲在土坑旁边大快朵颐的两人,喉咙不由得滚动了一下。

矮个子马匪在尝试过了叫花鸡的口味之后是赞不绝口,说自己这一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烧鸡。

付仁只是笑了笑,让他把另外一只叫花鸡拿给被关在房间里的小草吃,就说是自己给的。

矮个子点了点头,按照他的说法去做。

本来那个丫头看到只有他一个人进来,就算闻到叫花鸡的香味喉咙滚动了一下,也是死不肯张嘴吃东西的,直到他说这是昨天那个人给的,那丫头才接过叫花鸡吃了起来。

见此情况,矮个子对于付仁更加佩服了几分,心中真的升起了几分招揽他入伙的想法。

就算打家劫舍的不行,在寨子里当个伙夫总行吧?

入夜,因为是雨天的缘故,外面几乎没有什么繁星,很是昏暗,也看不着月亮。

这时候已经是入秋时节了,加上刚下了雨,山里倒是有些湿冷。

“付小子,你把那些东西都往这土疙瘩里面塞做什么?”

木屋内,曲老看着从白天一直忙活到现在都没停过的青年疑惑开口道。

“你不懂,咱们能不能离开这,就看这几个土疙瘩了。”

付仁抹了一把汗,看着身前四个巴掌大小的土疙瘩,咧嘴笑着。

土制炸弹,成了!

“就凭这几个玩意儿?”曲老皱眉,伸手去摸了摸。

沉倒是挺沉, 也硬邦邦的,拿来砸人倒是不错,但是那小子不会就想靠这玩意儿来解决留守寨子的马匪吧?

付仁看着曲老在手上掂量土炸弹也不激动,反正他做的这玩意儿爆炸方式是火引的,不是碰撞的。

“是啊,就凭这个玩意儿。”付仁从曲老手里拿回土炸弹好好收起来。

曲老摇了摇头,神色多有几分不相信之色。

付仁看了他一眼,神秘一笑,也没在这个时候急着解释。

反正成或者不成,明天自然就见分晓了,这个时候说的天花乱坠也没用。

……

第二天一早,付仁是被吵醒的。

外面叽叽喳喳的,各种粗鄙之语混乱。

付仁起来看了一眼,马厩那边聚集了二三十个马匪,个个手拿着砍刀,纵马而出。

“小子,马匪已经走了一大半,你打算怎么办?”曲老也起来了,看着扬尘而去的马匪,沉声开口。

付仁目中闪过思索,沉吟片刻后道:“再等小半个时辰吧。”

他不确定马匪会不会去而复返,如果小半个时辰之后还没有人回来,他才会选择动手。

之前从曲老口中也了解过,那些马匪每次一出去就是一整天的时间,下午才回来,所以他时间充足的很。

曲老闻言点了点头,眸光闪烁。

这小子行事倒是谨慎,并不鲁莽,只是那留下来看寨子的马匪,他要怎么解决呢?

下山的路就这么一条,其他的路都随时可能遇到成群的野狼,那是比马匪还要凶猛的家伙。

在这般等待下,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很快就过去。

付仁深吸一口气,为了保险起见直接将两个土制炸弹埋在了土灶两边,再盖上一些茅草柴火遮掩。

做完这一切后,他主动离开了马厩范围,往寨子里面走了去。

没走多久,远方便是出现了两道人影,一高一矮。

正是他第一天晚上遇到的那两个马匪。

“喂,你小子是想逃跑吗?”

高个子看到有人从马厩范围走了出来,不由得双眼一寒,提起了腰间的大砍刀。

看到那砍刀,付仁立马想到了惨死在自己面前的那些个仁兄,不由得心间一颤,连忙道:“不不不,我是想问你们要不要吃东西的。”

“吃东西?”矮个子马匪闻言顿时来了兴趣。

他可是吃过昨晚付仁做的叫花鸡的,一晚上都对那个味道恋恋不忘。

“嗯,我家乡那边除了叫花鸡之外,还有一道极其美味的菜肴,名为炸鸡!”付仁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开口说道,同时心中略喜。

还好是这两个家伙留守,不然自己还要想办法忽悠。

“炸鸡?”

两个马匪闻言对视了一眼,神色有些感兴趣起来。

“对,炸鸡。”付仁开口说道,目光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四周。

“行,要什么材料你跟我说,我去后厨拿。”矮个子开口说道,对于那什么炸鸡有些期待了起来。

付仁随便说了一些材料,然后问道:“寨子里还有其他人吗,一起叫过来吃?”

矮个子眉头微皱,付仁见状急忙解释:“炸鸡的味道太大,如果其他大哥闻到了味道发现我们没叫他,是不是不太好?”

闻言,两个马匪对视了一眼,随后点了点头。

寨子里还有另一个人,而且挺受当家的器重,要是知道自己两个人偷吃美食不叫他的话,的确不太好。

“行,我去拿材料,老高你去叫六哥过来吧。”矮个子马匪开口说道。

听闻六哥二字,付仁目光一闪,想起了第一天就见过的那个麻子脸,好像他就叫六子来着……

“行,那我先回去准备了。”

付仁点头赔笑,转身过后笑容迅速散去,变得有些冷意。

两人口中的六哥,正是付仁之前见过的麻子脸。

他来了马厩外边之后,冷笑地看着付仁道:“小子,要是那什么炸鸡不好吃,我就让你好好见见自己的大肠跟小肠!”

他本来是不想来的,但是从矮个子马匪口中得知了那叫花鸡是何等美味之后还是有些心动了,也想来见识一下这所谓的炸鸡到底是个什么做法。

他记得之前这小子被带到寨里的时候还说过什么火腿肠的,难道那也是对方家乡的特色美食?

倒是闻所未闻过,也不知道吃起来味道如何。

“诶诶,保管大哥满意。”

付仁赔笑着,随后装模作样地接过矮个子手里的两只鸡料理,实际上却是在检查埋在土灶里的土制炸弹是不是还在。

“你小子似乎有些紧张?”麻子脸双目微眯,看了一眼满头大汗的付仁狐疑地开口道。

“尿……尿急。”

付仁咽了一口唾沫,心跳加快了起来。

最终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手里的鸡插在了土灶旁边道:“我去方便一下,麻烦大哥帮忙生个火。”

“真他娘的麻烦,快去!”矮个子有些不耐烦地掏出了火折子吹燃往土灶里送去。

付仁见状瞳孔微缩,当即撒开了丫子就往远处窜了去。

看他跑的这么快,矮个子不由得嘴角一抽道:“这小子,憋多久了这是?”

话音落下,他手里的火折子已经引燃了稻草,熊熊烈火迅速升腾。

嘶……

“什么声音?”

三个人皆是一愣,皱眉往火堆里看去。

砰!

一道巨大的炸响声传开,三个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便直接被炸的飞了起来。

原地的土灶也是变成了个大坑,旁边的鸡直接被炸成了碎片。

矮个子和高个子离土灶最近,当场便被炸的血肉模糊,落到地上动都不带动弹一下。

而那麻子脸躺在地上,看着自己被炸没了一半的身躯,以及从肚子豁口里露出来的那一条条血淋淋的玩意儿,面色惨白。

他看向了远处早就趴在地上撅着个屁股双手抱头付仁,想开口说些什么,喉咙里却是不断在涌出鲜血,最终愤怒又不甘的脑袋一歪,没了气息。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小子口中所说的炸鸡,竟然是这么个意思!


巨大的爆炸声在整个寨子响彻,木屋外一直看着那边的曲老“噌”的一声站了起来,瞳孔猛缩。

刚才那土灶爆炸的威力,已经相当于一名三境武夫全力一击了!

“怎么回事?”曲老浑浊的目光此刻精光闪烁,透过漫天的尘土看向了那爆炸的源头。

土灶早已消失不见,三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散落四周,已经彻底没了气息,并没有其他的痕迹。

“是那小子?”曲老眉头一皱,想起来了付仁早上在土灶里塞进去的两个土疙瘩,不由得大为震惊了起来。

就那么两个巴掌大小的玩意儿,竟然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那边,付仁晃了晃脑袋上的尘土从地上爬了起来,双耳还是有些嗡鸣。

他咽了一口唾沫,回头看去。

当确定那三个马匪都被直接炸死的时候,他神色激动欣喜了起来,随后便又是一阵反胃,趴在地上呕了起来。

尽管这些马匪个个该死,但他也是第一次杀人,而且还是直接给人肠子都炸出来的那种,有些不适很正常。

“你是怎么做到的?”

旁边有脚步声响起,付仁抬起有些惨白的脸,朝着曲老摆了摆手道:“别说这些了,带上我的那两个土雷去牵马,先跑!”

他不知道这里的动静会不会吸引来其他的麻烦,总之得先离开这里才行。

曲老闻言,也不多问,转身就奔向了马厩里。

付仁抹了一把脸,迈开有些发颤的腿就朝着寨子里跑了去。

他将关押着那些女子奴仆的房门打开,当看到里面个个神色灰暗,目光呆滞的女人时愣住了。

她们衣衫不整,有的还被吊在房梁上,已经断了气。

付仁开口道:“快跑吧,现在是你们唯一能逃跑的机会。”

然而,他的声音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房间里的女人个个面如死灰。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而是有些愣愣地转身离开。

在这个年代,被马匪玷污了清白的她们,早已经没了活下去的欲望。

他该做的已经做了,愿不愿意逃跑是她们自己的事情。

付仁摇了摇头,又跑到了另外一间房,打开锁之后冲了进去。

房间里的小草一如既往地蜷缩在角落里面,当付仁火急火燎冲进来的时候她还愣了一下。

“刚才外面……”小丫头开口想说些什么,刚才那声巨响她也听见了,但是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快走!”

付仁打断了她的话,直接拉住了她的小手就往外面跑。

小草愣住了,任由自己被他拉着跑出去,大脑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寨子门口,曲老已经拉着一匹马等在那里了。

当看到付仁还拉着一个小丫头的时候不由得皱了皱眉道:“一匹马坐两个人已经是极限了,再加一个她,跑不远。”

这些马匪的马又不是什么好马,一天跑死了也顶多跑个一两百里就不行了,再逞强跑就会有累死的风险,更何况带着三个人?

“跑不远也得跑!”

付仁却是压根没想过丢下身边的这丫头,十分坚定地开口。

那些已经没有了活下去欲望的人他救不了,但是既然答应了要带这丫头离开这里,他就一定会做到。

小草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听到牵着自己手的瘦弱青年如此坚决的语气,不由得微微抬眸,看着他的侧脸。

曲老看着神色坚定的付仁,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翻身上马,动作利落。

“上来!”

付仁没有犹豫,当即就把小草送到了前面,然后自己再笨拙的翻身坐在曲老身后。

“驾!”

曲老左手捏住缰绳,一夹马肚,这匹黄马便是奔驰了起来,向着下山的路狂奔而去。

马背颠簸,付仁看着身后越来越远的马匪寨子有些出神。

自己成功了,终于离开那个鬼地方逃了出来。

但接下来的路,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自己要去哪,要做什么?

付仁看着渐渐被山林遮挡的马匪寨子,心中有些迷茫了起来。

这两天他光想着怎么从马匪手下活命了,却没有想过从马匪手中活下来后,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正当他思考着这些的时候,马背的颠簸感却是渐渐减弱了起来。

他皱了皱眉道:“这个时候还停下来做什么,不赶紧跑等死吗?”

话音刚落下,他便是看到了山路前方同样缓缓停下来的一辆马车。

拉车的是一匹枣红骏马,比他身下的这一匹不知道威武多少,鬃毛都是幽黑发亮的。

马车造型雅致,一看就不是什么便宜货。

而在马车前室坐着的马夫是一名穿着黑衣的青年,身后背着一个黑色的长木匣子。

付仁在打量着他们的时候,那黑衣青年同样在打量着自己等人。

“思恒,是谁?”

一道温和醇厚的声音自车厢内响起,随后一张男子大手便是缓缓掀开了竹帘,里面是一名穿着青色儒衫的儒雅中年。

“回先生,似乎是从马匪寨子里逃出来的难民。”顾思恒开口说道。

闻言,宋安民微怔,随后朝着面前的三人微微一笑,温声问道:“在下宋新雨,不知可否向三位打听个人?”

曲老闻言目光一闪,并未开口说话。

而付仁见面前这个人举止温文尔雅,不似坏人也是松了一口气。

“此地不宜多留,你们若是不想死的话,赶快离开这里!”

说着,付仁轻轻推了一下曲老,示意他快些走。

然而曲老还没动,马车车头那背着木匣子的黑衣青年便是淡淡开口了。

“如果你是担心那些马匪的话,那就不用担心了,他们已经死了。”

话语平淡,仿佛在说着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

付仁一愣,随后目光一闪。

这家伙,不会是个修行者或者武夫吧!?

“你们认不认识桃安先生?”顾思恒没有那么讲礼貌,而是直接开口询问。

听闻“桃安”二字,付仁愣了一下,随后从怀里摸出来了一张已经皱巴巴的信纸。

当看到那信纸之时,顾思恒和宋安民同时目光一闪。

“如果你们是要找信纸上这个人的话,那抱歉,他可能已经死了。”

付仁摇了摇头开口道,目露遗憾。

对于抓来的人,女的尚且有活着的可能,但是男的,基本上都被丢进了狼圈里,连个全尸都没有剩下。

“死了?”

宋安民一愣,半晌才叹了一口气道:“看来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

然而他的话语才刚刚落下,一道苍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也许你们要找的人还没死。”

闻言,宋安民又抬起了眸子,看向了马背上的曲老,疑惑道:“老先生此话何解?”

“曲老,你别瞎来啊!”付仁急了,小声提醒道。

如果那黑衣男子真的是修行者或者武夫的话,惹怒了他可不是什么好事,自己手上总共只剩下了两个土雷,用一个少一个。

曲老微微回头看了付仁一眼,随后目光闪烁地朝着马车方向开口道:“你们要找的人,也可能是我身后这位虽然失忆,但却文采斐然的小先生。”

“失忆?”

话音落下,不光付仁呆住了,顾思恒和宋安民同样愣住了。

在两人的打量下,他们这才发现付仁虽然现在浑身灰头土脸的,衣服也略显简朴,但却也是属于儒衫的样式。

宋安民皱眉,狐疑地打量着眼前奇怪的三个人。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一个没了右手的老者,还有一个看上去傻里傻气的青年书生。

“不知老先生适才所言文采斐然之说,又从何谈起?”

宋安民也是抱着侥幸的心思开口询问,其实已经不对桃安先生还活着抱有多大的念想了。

“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曲老开口。

付仁闻言老脸一红,忙又推了推对方,但对方却是不为所动。

“嗯,韵脚倒是不错,京口我知道,不过这瓜州和钟山又是何地?”宋安民摸了摸下巴的山羊胡,微微点头,目露疑惑之色。

曲老并没有回答他,而是接着道出了下两句。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宋安民摸胡子的手微顿,愣了一下后眉头缓缓皱起,抬头看向了马背上的独臂老者。

后者与他四目相对,开口道:“这首诗正是我身后这位失忆的小先生在夜间思乡所作。”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宋安民喃喃念叨着这最后两句,眸中渐有光亮闪起。

妙,实在是太妙了!

一个“又”字和一个“照”字用在这,这短短十四个字,便似活过来了一般。

能作出如此绝世佳句,其才气定然不简单,除了莫老先生口中那位才华横溢的桃安先生,还能是何人!?

顾思恒听不出来这诗有什么好,但他回头看去时却是眉头一挑。

只见素来都是儒雅随和、举止有度的宋安民此刻竟然目光炙热了起来,略有些失态地盯着马背上的青年。


付仁看着他那炯炯有神的目光,感到有些犯难了。

他知道,自己这一时半会儿怕是走不了了。

“刚才那首诗,真的是你做的?”宋安民开口问道。

“不是。”

“不是?”宋安民眉头微皱。

“是宋朝的诗人大家王安石作的。”付仁很是诚实地开口说道,目光真挚,希望对方能够相信。

“宋朝?王安石?”

宋安民明显有些愣,在记忆里搜寻了半晌也没找到关于“宋”这个朝代和王安石的半点信息。

他可以肯定的说,自己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这首诗今日也是第一次听见。

“桃安先生莫要说笑了,如今十二国当中,独没有以‘宋’为国号的,史书当中也没有记载过宋朝,更没有关于那位王先生的生平。”

宋安民神色温和地摇头,不急不缓地开口道:“想来是桃安先生近日受惊,遂有此言。”

“管你信不信,反正诗不是我写的,我也不是什么桃安先生,我还赶着逃命呢,麻烦让一让行不行?”

付仁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袖子,不想与对方过多纠缠。

看着他这幅毛毛躁躁的样子,马车前室坐着的顾思恒眉头微皱,冷声开口道:“我就算让你走,你也走不到有人烟的地方。”

“什么意思?”付仁眉头皱了起来,有些不解地开口。

“你以为此地就只有这一批马匪吗?”

顾思恒神色冷漠,打量着眼前这老弱幼三人,接着开口道,“不说马匪,万一山中窜出了什么精怪妖邪,你们三个也必死无疑。”

闻言,付仁目光一闪,瞥了一眼自己怀里揣着的俩土疙瘩,摇头道:“不用你操心。”

说着,他拍了拍曲老的肩膀,开口道:“走啊,还等着干什么?”

曲老皱了皱眉,看了马车方向一眼,随后轻轻夹了下马肚子。

马蹄声响起,眼看着三人绕过了马车准备扬长而去,顾思恒看了一眼车厢里的宋安民。

后者目光微闪,点头后松下了帘帐。

“驾!”

马蹄奔腾的声音响起,三人策马而行,在官道上扬起些许灰尘,渐渐远去。

而顾思恒则驾驶着马车,不急不缓地跟在前方那匹老马后方。

……

“曲老,你刚才跟他们说这些做什么?”

一边策马跑路,付仁一边有些不满地开口道。

曲老微微回头,沉声道:“宋新雨这个名字我听说过,是武国堂堂镇国书院的副院长,在京城名头很大,是很多读书人的崇拜者。”

“书院的副院长!?”付仁眉头微闪,想起了那封举荐信就是举荐那个叫做“桃安”的读书人去书院的。

“所以你刚才停下来想让我冒充那个桃安先生,是想抱大腿的?”

曲老不否认,点了点头。

“糊涂啊。”付仁却是叹气开口,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

曲老有些不解地微微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封举荐信上说的是明明白白,武国如今朝局不稳,党争严重,而且外面还有梁国在虎视眈眈,这个时候进书院,怎么死的估计都不知道。”

“你刚才也说了,那个坐在马车里的人是镇国书院副院长是吧?”付仁开口问道。

“嗯,书院在武国地位非凡,是开国便建立的机构,百官有一半都是出自书院,你小子要是进去当了个先生,不是挺好的吗?”曲老开口道。

“屁话。”

付仁却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既然这样,那就更不能去了啊!”

“为什么?”曲老愣了愣。

“按我的经验来,越是这种内忧外患的时候,这种地方就越危险,它就相当于是一把利剑,无论是谁都想要把它拿在手里,要是都不愿意放弃这把利剑,又不想被对手得到,那你说最终的结果是什么?”付仁开口道。

曲老驾着马,想了片刻后目中精光一闪道:“被毁掉?”

“答对了。”

付仁打了个响指,接着道:“不管镇国书院选择归顺党争哪一方,另外一方都不会安然看着它存在的,肯定会想尽了办法对书院的人动手。”

“只要行得正坐得端,应该也没关系的吧?”曲老依旧有些不太相信。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副院长是死不了,但那些大人物想要我们这些小人物性命的时候,不会比捏死一只蚂蚁难多少。”

付仁摇头,“你还是太年轻啊,不知朝局危险。”

曲老嘴角一抽,忍住了给这家伙一嘴巴子的冲动,开口道:“你小子又不在京城里面,这些只是你的猜测而已。”

付仁没有说话,那张推荐信上都写的清清楚楚了,现在书院的处境不好,随时会有被人一锅端的可能。

请那个叫桃安的人去书院,就是为了给如今的书院和武国寻找解救之策的。

见他不说话,曲老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道:“这些只是你想到的坏处而已,你忽略了进入书院的好处。”

付仁有些不以为然地道:“能有什么好处,不就是混个一官半职,拿些银钱俸禄吗。”

“不止如此。”曲老摇了摇头,“你既然想要练武,有两个问题是必须解决的。”

“什么问题?”

“一个合适的练武场地,还有众多名贵的淬体药材。”

曲老轻声开口,“只要你进入书院,这两个问题就都不会是问题。”

付仁目光微闪,这的确是两个忽视不了的问题。

“不一定非要进入书院才行。”他摇了摇头,还是不肯去。

其实在他心里有一个最大的顾虑,那就是他真的不是什么所谓的桃安先生。

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三好青年而已。

而且他也不知道这身体的原主是不是桃安先生,如果不是,他带着举荐信去了京城,万一被人揭穿了身份,那岂不是杀头的罪?

见他执意不肯进入书院,曲老也没有多说,问道:“那我们现在去哪?”

付仁看了一眼天色道:“先离开这片地方再说。”

三人一马在官道上狂奔,很快便是离开了狼头山的范围。

好在这一路上并未再遇到什么马匪,至于那黑衣青年口中所说的妖邪精怪,付仁也没瞧见。

一整天的狂奔,他们脚下的这匹老黄马早已经气力不支了,无精打采。

天色也已经昏暗了下来,赶了一天的路,三人早就饿了。

此刻在山林里找了处宽敞的地方生了堆火,歇息了起来。

而曲老从怀里摸出了几个红薯放在火堆里烤,甜香味渐渐扩散。

“明天应该就能到昌平县了,那地方虽然也偏僻,不过比起这荒郊野外肯定是要安全的多,就是不知道……”

曲老说到一半停住了。

“怎么了?”付仁一边把滚烫的烤红薯吹凉递给旁边的小丫头,一边问道。

“就是不知道县老爷准不准我们这些难民进去,如果不准的话,只能另外想出路了。”

闻言,付仁眉头皱了起来,他道:“再怎么说也不至于让人饿死冻死在城门外面吧?”

曲老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觉得这种事很少见?”

付仁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黑夜中,有“骨碌碌”的车轮声驶近。

回头看去,白天见到的那辆马车正缓缓停靠在一旁,前室坐着的依旧是那个背着黑色木匣子的冷峻青年。

付仁皱了皱眉,没有理他们。

小草在一旁安静地小口小口吃着烤红薯,沉默寡言,一路来除了接过红薯时说了声谢谢外,都没有怎么说话。

黑衣青年也没搭理这老弱幼三人,从车厢后面抱出一个布团,找了块平坦干净的地方放好。

随后车厢里面的青衫儒士便在他的搀扶下下了车,屈膝坐在了布团上,朝着付仁温和笑着微微点头,似是在打招呼。

看了一眼他膝下的布团,付仁撇了撇嘴:“哪来的那么多讲究。”

两帮人各忙各的,付仁这边生火吃红薯,他们那边也生了一堆火,但是两个人都没有吃东西。

顾思恒将背上的黑木匣子取了下来放在一旁,靠着树墩闭目休息。

而宋安民则借着火光,从大袖里面摸出来一卷书开始看了起来。

见他们真的不打算吃晚饭,付仁眉头微皱,看了一眼曲老。

后者却是已经枕着一块青石睡着了,呼噜声不小。

摇了摇头,付仁把自己外面的那件衣裳脱下来盖在了昏昏欲睡的小草身上,自己则是找了个离火堆稍微近点的地方,也开始休息。

此时已是秋至时分,昼夜温差较大,时不时吹来一阵冷风,吹得篝火噼啪作响。

乌云渐起,将皓月洒下的柔辉悉数遮挡,致使整片山间都略显幽暗。

除了风声和篝火声之外,整片山林都很是安静。

朦朦胧胧间,付仁睡着了,他在梦中隐约听到有人在喊他。

那是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很熟悉,但他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就这样半睡半醒的,他缓缓从火堆旁站了起来。

一旁,靠着树墩闭目歇息的黑衣青年猛地睁开双眼,看向了有些浑浑噩噩往深山里面走去的付仁。

“妖邪?”

他眸中闪过一道光芒,看向了还在一旁看书的青衫儒士。

后者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手中的书卷,只是轻轻点头。

得到允许后的青年眉眼骤然冷了几分,一把抓住身旁的黑木匣子就跟着付仁往山里走了去。


对于自己的怪异举动,付仁并没有任何察觉。

他还沉浸在梦里的那个呼唤声里,他努力的想记起来这个熟悉的声音是谁的,但无论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当走进了深山里面之时,他鼻尖忽然嗅到了一些腐烂的臭味。

付仁眉头微皱,一直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

当发现自己竟然是站着的后,他有些愣住了,随后鼻尖再一次嗅到了一股腐烂味,他低头看去,顿时吓得一哆嗦。

满地的骨头和碎肉,还有很多头发和衣衫混合在一起,正如同一个肉池一样散发着臭味。

而他就正踩在这肉池中心,脚下湿糯糯的感觉令他面色一白,胃部翻涌,两腿都发软了起来。

“这是哪!?”

付仁有些惊慌,四周林深草密,仿佛将所有的月光和声音都隔绝在了外面,令此间显得幽暗寂静,诡异十分。

他转身准备跑出这肉池,结果一回头,却是撞在了两团雪白的汹涌上。

“公子这是怎么了?”

娇媚的女子声音响起,语气轻佻,令人听后浑身酥软。

那是一名穿着薄衫,大片雪白暴露在外面的妖娆女子,正赤脚踩在这肉池之上,眉眼如画,贝齿轻咬红唇极尽妩媚。

她眼波流转间,就张开一双玉臂,想要将面前这个书生给揽入怀中。

“你……这……”

付仁有些懵了,他实在无法将面前这很大的妖娆美女跟脚下满地的白骨碎肉联想到一起。

这种诡异的违和感令他心里一“咯噔”。

大半夜的不明不白遇到貌美女子,这套路怎么这么熟悉呢!?

这特么不是妖怪还能是什么!?

“别碰我!”

付仁浑身一激灵,直接伸手将面前的妩媚女子一把推开,同时伸手往怀里摸去,却是摸了个空。

他面色骤然更白了一分。

完了,那两土雷被他放在远离篝火的地方了,这会儿不在他身上!

“找死!”

女子踉跄倒地,跌落在满地的碎肉间,一边身子已经染满了血。

然而她却是恍若未觉一般,抬眼之时神色已经出现了些许怒意。

她脸上迅速出现了一条条黑紫色的纹路,嘴角裂开直到耳后根,露出那满嘴森白的尖牙。

此刻来看,她哪还有半点刚才的妩媚之意,转而变得狰狞可怖,嘴里腥臭的口水淌下,直接朝着付仁就扑了上去。

付仁见状立马想转身逃跑,结果两腿却是纹丝不动。

低头看去,两根血藤从肉池里窜出,死死地缠住了他的双腿。

他心中一惊想挣扎,但是身体却像是麻麻软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狰狞女子冲到近前。

两只干枯如树皮般的手抓住了他肩膀,后者张开血盆大口就朝着他脖子咬了下去!

他甚至都能感受到那两排尖牙所散发出的森森寒意。

完犊子了!

付仁心中苦涩,好不容易从马匪手底下逃了出来,难道还是免不了要死在这个世界吗?

咻!

就在他心生绝望之际,一道破空声忽然响起。

一道长长的白影一闪即逝,直接穿过了狰狞女子的头颅,温热的血液混合着黄白之物飚洒,溅在了他的侧脸。

付仁愣愣地看着自树上一跃而下,神色冷峻的黑衣青年。

狰狞女子浑身无力,直接趴在了付仁的身上,脑袋上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

“还没抱够吗?”

在他发愣的时候,肉池旁边的黑衣青年冷声开口了。

付仁急忙回过神来,一把推开了趴在自己身上的狰狞女子,低头看去,缠在腿上的血藤已经消失不见了。

而那狰狞女子此刻也是浑身开始散发起了幽光,化作了一株面容丑陋的食人花。

“花……花妖?”

付仁咽了一口唾沫,看了一眼肉池里的食人花,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黑衣青年。

“把我的枪拿来。”

冷漠的声音响起,付仁回头看去,一杆银色长枪正插在肉池里面,枪身犹带血迹。

显然,这就是刚才穿过花妖脑袋的家伙了。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那个黑衣青年背后的黑木匣子就是装着这玩意儿。

“噗嗤”一声,付仁将银枪从肉池里拔了出来。

好家伙,这至少有五十斤重,他得两只手才能拿稳。

长枪通体是银铁做的,但却不缺韧性,看上去皎白如月,有些晃眼。

脚下湿软的感觉再次传来,付仁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当下扛起那杆银枪就跑出了肉池。

当他脚下踩到了厚实的大地之时,那令人有些牙酸的毛骨悚然感才散了去,但回头看着那一片肉池,他依旧有些头皮发麻和恶心。

看上去,至少有五六十个人死在了那花妖的手中。

黑衣青年单手从付仁那边拿走银枪,在空中抡了个弧后一甩。

嗡!

顿时,那杆银枪在他手中颤抖了起来,红缨猎猎,上面的血迹被甩了个干干净净。

看着他竟然单手就将这杆至少五十斤的银枪使的这么轻松,付仁目露惊讶之色。

这家伙,臂力非同一般啊!

“那个……谢谢了。”

虽然对这个冷峻的家伙不是很喜欢,但付仁还是开口道谢了,毕竟人家救了自己的命不是。

然而黑衣青年却是根本就懒得理他,只一手抓住银枪前段,一手抓住后段拧了一下。

银枪顿时就分成了上下两部分,被他放进了身后背着的黑木匣子里。

“路上有条溪,把血洗干净。”

黑衣青年看了一眼浑身是血的付仁冷漠开口,随后转身便向着山林外围走去。

付仁回头看了一眼血腥无比的肉池,生怕那个花妖又窜出来急忙跟上了对方的脚步,同时开口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顾思恒。”

“你是修行者还是武夫?几境了?刚才那个花妖又是什么实力?”

付仁一连问出了好几个问题,但前面的那个家伙就好像没有听见一样,自顾自地往来路走去。

“这么高冷?”付仁看着顾思恒的背影皱了皱眉,也识趣儿地没有多问。

在路上的确有一条小溪,付仁跳进水里洗了足足两刻钟才肯出来,就算这样他都还觉得自己身上的血腥味没有散去。

而在这期间,顾思恒就双手抱胸,一动不动地站在旁边等着他,也不开口催促。

“好了,走吧。”

付仁浑身湿哒哒的,哆嗦一下后招呼了对方一声。

见他洗完了,顾思恒才动身离开。

没多久两人就走回了扎营的篝火处。

小草跟曲老还在睡觉,而那个穿着青色儒衫的中年坐在布团上,看到付仁回来时朝着他微微笑着点了点头,似乎清楚两人刚才经历了什么。

付仁皱了皱眉,略一沉思后迈步向着对方走去。

他想问问类似于刚才那种花妖,这一路上是不是还有很多。

如果不少的话,那也许他的想法就要改变一下了,这种妖邪似乎能够蛊惑人心,将人不知不觉就弄死。

那样的话,他就算有再多个土雷都不管用了。


“这一路上难道有很多妖物吗?”

付仁走到了篝火前,开口问道。

一旁的顾思恒见他如此唐突,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刚想说些什么,那端坐在布团上的宋安民开口了。

“应该不多。”

声音醇厚中正,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舒适之感。

“刚才是你让他去救我的?”付仁看了一眼旁边的顾思恒,开口道。

“就算你们救了我,我也不会跟你们去书院的。”

宋安民却是温和点头:“好。”

他整个人就像是无风无雨的湖泊一样波澜不起,倒是令付仁有些摸不着头脑了,皱眉不已。

“他是武夫还是修行者,几境?”付仁指了指一旁的顾思恒问道。

“三境武夫。”宋安民开口。

闻言,付仁目光微闪,那花妖一招就被秒杀了,看来实力是在三境以下。

“救命的恩情我记住了,有机会的话我会报答的。”

付仁点了点头,轻手轻脚的走到自己那边的火堆旁,拿了两个红薯。

“你们两个一晚上没吃东西,不饿吗?”

他坐到青衫儒士对面,递了一块红薯过去,还给一旁又靠着树墩坐下的黑衣青年也丢了一块。

“有物名为五谷丸,食之可三日不觉饥寒。”宋安民收起书卷,双手接过了红薯,开口说道。

“五谷丸?”付仁眉头微挑,那不就跟他以前那个世界听到过的辟谷丹差不多嘛?

也是,这个世界都有妖怪和修行者了,有这玩意儿也不稀奇。

看着连剥红薯都有些慢吞吞的中年,付仁开口道:“战乱还未曾爆发,为什么就有了这么多难民?”

从刚才那肉池里面泡着的衣服不难看出,死的大部分都是些衣衫褴褛的难民。

宋安民看了他一眼,温声道:“秋季多雨,那些人都是被山洪毁了家的。”

“朝廷不管?”

青衫儒士摇了摇头道:“国库空虚,朝廷内部局势不明,再加上昌东一片本就地处偏远,资源匮乏,就算人都死绝了对朝廷影响也不大。”

“为了这么一个荒芜之地,朝廷拨银赈灾,不值。”

越听,付仁的眉头便是皱的越紧,他盯着面前这看似温文尔雅的中年,道:“因为他们对朝廷没有什么贡献,所以他们的命就不是命?”

宋安民没有说话,只是张嘴想去咬手里的红薯,谁料一只手却是伸了过来,把红薯抢走。

他抬头,有些诧异且疑惑地看着眼前不知为何神色有些怒意的青年。

“你是镇国书院的副院长,在武国地位不低,又是读书人,难道就忍心看着这一片区域马匪为患,还有妖邪出没,忍心看着那些难民流离失所,曝尸荒野吗?”

“我看你样子长得挺仁善的,没想到也是个冷血之人!”

付仁开口说道,他对面前的人有些失望,同时庆幸自己没有跟着对方进入书院。

如果书院里都是这样一些冷血之辈,那他去了也没用。

至少他觉得自己是有良心的,会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尽量去帮助其他人。

虽然说乱世先杀圣母,但付仁觉得一个人太冷血无情了,就不像是个人了。

“妇人之仁。”

宋安民摇头,略微端坐起来,看着付仁开口道,“你可知拨银赈灾,需要耗费多少人力、财力?”

“如果把这些可以避免的人力、财力用到别的地方,能对武国有多大的帮助?”

“用以教育,能让各地多立学堂,为武国选拔人才;用以兵甲,可以让武国将士强大己身,减少伤亡;用以铺路……”

付仁眉毛紧皱成了一个川字,坐于他对面的青衫儒士,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列出了各种对武国有利的方案。

任何一个,都要比拨银赈灾要来的有回报。

在国库空虚的时候,银钱更是要花在刀刃上,这点付仁也知道,所以并不觉得对方的想法有错,只是觉得过于冷血。

“可洪灾的事情不解决,难民的事情不解决,如果他们真的没有活路了,可能会发生暴乱。”

付仁看着青年儒士,紧接着开口:“我知道你想说可以用武力镇压,但一次两次举起屠刀砍向自己人,民心惶惶之下被有心人利用的话再有暴乱,也许就不是简单的难民暴动了。”

青年儒士古井无波的眸子微闪,他不急不缓地开口道:“无论如何,国库空虚之事不假,朝廷不会同意拨银赈灾的。”

付仁沉默,随后看向对方道:“武国有专门监察百官作风的机构吗?”

“有。”宋安民点头。

“如何?”

“不如何,内部腐败,人人趋炎附势,早就成了那些朝中大臣的鹰犬,成了小官的贿赂对象。”

“那就好办了。”付仁开口。

听闻此话,宋安民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有些不解地看向面前浑身还湿漉漉的青年。

为何这种重要机构内部腐败,他竟然还会说出这种话?

“不需要朝廷拨款,从监察机构下手,严查贪官污吏,搜刮家产,充归国库后拨银赈灾。”

付仁开口说道,在他的记忆里,这种手段是最常见的。

在国库空虚的时候查一波贪官,一定能获得大批银钱。

宋安民听后还是摇了摇头,这个办法他早就想过了,但是根本就行不通。

一来监察机构里面那些人关系太广了,几乎与朝中权臣个个都有来往,如果要追根究底,恐怕整个朝堂的人没有几个人是底子干净的。

到时候钱是有了,朝堂却是空了,得不偿失。

而只查一部分小官,那肯定也是不可能的,毕竟如今党争激烈,如果真的准备整顿监察机构了,此事肯定也会被利用。

到时候事态还是会被有心人扩大牵扯到各个朝堂大臣身上。

而且都说了要严查贪官污吏,当那些大臣的黑底被翻出来后却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那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陛下圣颜何存?

所以,这个方法肯定是行不通的。

见面前的青衫儒士摇头,付仁自然也猜到了他的顾忌是什么,继续开口。

“不用所有人都查,也不是有贪墨违法行为的就要杀。”

闻言,宋安民一愣,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道:“此话何解?”

“整顿监察机构,牵扯的人如果太多,会引起朝堂动荡,造成青黄不接的后果这点我知道。”

“那为何不换个方法,让所有人在其位,谋其职呢?”

宋安民眉头越皱越深了,他有些不明白眼前的青年到底想说些什么。

“查,是肯定要查的,查那些任职五年以上还没有半点功绩而且有过违法乱纪之举的人,一旦发现其贪墨受贿,立斩不赦。”

“相反,如果在职期间,对朝廷有过贡献者,若也有贪墨受贿之举,可功过相抵,既往不咎,当然,在整顿监察机构期间有的功绩,也可以算!”

宋安民神色微怔,细细想着付仁这些话里的信息,眼中逐渐有了一丝光芒。

“如果有一些没有功绩,也没有暗地里做过什么违反国法纲纪行为,但却有受贿贪墨之举的,只要不造成重大影响,皆可以银抵罪。”

付仁说完这些话后,静静看着对坐的中年,观察着他的神色。

宋安民目光微闪,还在想着这个方法所带来的利弊。

想了许久,他眸中光亮升起,略有些激动之意。

此法大妙!

如果一旦真的开始实行了,那些有功绩在身的官员就会被排除在外。

而没有功绩的,也会在这个时候想方设法的去让自己有功绩。

这个时候,选择去处理各种天灾和难民的安置事宜,便是最好的办法。

因为这种情况一般都只要拿银子就能解决,并不难办。

至于其他一些没有严重违反国法纲纪,却有受贿贪墨举动的官员,拿钱抵罪,充归国库也可以既往不咎,比去平息匪患和处理天灾还要简单直白。

这一措施下来,朝中官员不会减少太多,而武国各地的乱相也肯定会得到一定缓解。

最重要的,是党争两方都不能拿此事大做文章,借此机会来削减对方的实力。

因为其中有功过相抵、银钱抵罪的方法在里面。

花费太多的心思在这上面,而对方只要搬出一些功绩拿些钱财就能够解决,显然不值得。

宋安民看着眼前有些羸弱的青年,笑了起来,眼中有些光芒。

困扰他许久的问题,今日终于得到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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