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荧惑之名

不是武器 著

其他类型连载

这世上的异兽种类繁多,品序也各有不同。有令修真者都要畏惧三分的玄奥秘兽,也有作为一国或一派镇守气运的无上神兽,自然也有当做宠物和口粮的凡种异兽。随着世上最后一名御兽师的回归,赤明和阳天崩塌了!九天十地的仙尊、道祖看着孤苦少年,不禁都皱起了眉头。这少年在这晦暗不明的棋局中,竟是一名捉子之人……少年昂起头颅,对着虚空朗声笑道:既然众生皆是蝼蚁,起码我也要当个大个的!

主角:   更新:2022-11-16 23:2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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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其他类型小说《荧惑之名》,由网络作家“不是武器”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这世上的异兽种类繁多,品序也各有不同。有令修真者都要畏惧三分的玄奥秘兽,也有作为一国或一派镇守气运的无上神兽,自然也有当做宠物和口粮的凡种异兽。随着世上最后一名御兽师的回归,赤明和阳天崩塌了!九天十地的仙尊、道祖看着孤苦少年,不禁都皱起了眉头。这少年在这晦暗不明的棋局中,竟是一名捉子之人……少年昂起头颅,对着虚空朗声笑道:既然众生皆是蝼蚁,起码我也要当个大个的!

《荧惑之名》精彩片段

清晨的山脉,笼罩在一片晨雾当中,看起来亦真亦幻。伴随着雄鸡啼鸣声中,城头之上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声响。

不多不少,低沉的三声礼炮,意味着一年一度的清水城大集庆典正式开启。

“放城了!”山野之中的人群乱作一团,黑压压如潮水一般朝城门涌去。

城头之上,除了一队队身披甲胄的卫兵来回巡视,更有几位衣袖飘飘的年轻修士,踩着种种仙家异宝腾空而起,用颇具玩味的目光,盯着脚下犹如蝼蚁般的人群。

胡牧抖了抖身上的数个包裹,跟随着族人的身影,艰难地在城门前挪动着脚步。

门口执勤的守卫将皮鞭高高举起,不断驱赶着城门口水泄不通的人群。

“挤什么挤?都给老子长点眼睛,等大羿门的仙长祭拜了神兽,自然会放你们进城!”

话音刚落,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一群白衣飘飘的年轻修士,簇拥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从门中快步走出。

老者用满是不屑地眼神迅速扫视了一圈众人,身上发出的莫大威压,让原本吵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一阵耀人的白光闪过,老者手中的锦匣里腾起一片金光,一只通体金黄的蜘蛛牢牢镶嵌在门楣之上。

这蜘蛛迎风便长,刹那间便如脸盆大小,后背成百上千只圆眼同时睁开,盯着下方的人群,滴溜溜地打着转儿。

“恭送仙师!”门口的守卫们冲着渐渐远去的那片雪白躬腰致谢。

等到背影完全不见,守卫们才敢直起身子,凶恶地看了眼等待进城的人群,不耐烦地将手中皮鞭继续舞动起来。

胡牧正心神不宁地盯着城头的蜘蛛,肩头却被人狠狠推了一把,身上的几包药材,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

“嘿嘿,这大羿门竟也有些手段!不过,将这天元金蛛当做看门的猎犬,连这御兽的门槛都还没有摸到!”

一发须皆白的老翁,背着个硕大的葫芦,冲着胡牧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无辜至极的表情,快步混入人群中不见了踪影。

领头的壮硕军士见一黑瘦少年呆呆傻傻的站在路中,顿时怒目圆睁,扬起手中的皮鞭大声喝到:“小子,你到底走是不走?还是想纯心捣乱?”

“军爷!军爷!”

一位面色阴沉的男子快步走来,从地上捡起一物,塞到军士手中道:“军爷,可识得此物!”

军士不屑地看着手中物品,将手中那截犹如黑炭一般的短棍,拿在鼻尖仔细嗅了嗅,面色突然一变。

“黑龙木!你们是胡氏一族的药农?”

“正是!”

“嗯,现在前边战事吃紧,州牧特许药农之属进城无碍!不过……如何证明你们是胡氏一族?”

男子笑道:“在下胡氏一族,现任族长胡希音!这黑龙木,每五百年才吐苞一次,断筋蚀骨确有奇效!军爷若是不信,这根二两黑龙木可拿回去慢慢研究!”

军士诧异地看了一眼男子,眼中闪过一丝狂喜的光芒,拍了拍胡牧的肩头,不发一言转身走开。

这黑龙木生在悬崖峭壁之间,确实是战场疗伤的奇药,随着战事吃紧,价值也随着提升,故有一两黑龙一两金的说法。

不过,这根是人为做旧的一根枯藤木,若没有专人鉴别,很难分得出真假。

“父亲……”胡牧想张口解释,被男子狠狠瞪了一眼,紧忙跪地捡拾起散落地药材,等到将地上的药材重新筛分完成,哪里还有族人的半个影子?

他费力的将大小数个包裹刚刚扛上肩头,徐徐朝门内走去,便听见守卫大声喝道:“那小子,你过来?”

胡牧正茫然地看着一脸凶相的壮硕军士,忽然眼前一花,一声凄厉的惨叫从身侧传来。

一个身材瘦弱的书生,被一皮鞭抽在脸上,眉头眼角鲜血淋漓,倒地哀嚎不止。

壮硕军士白了一眼倒地的书生道:“老子叫你半天,你装聋作哑,莫不是北面派来的细作?”

书生听见此番话语,吓得连连叩头道:“军爷,冤枉啊!人多声杂,小人是并未听见军爷呼唤。告罪!告罪!”

“你不是奸细?嘿嘿,玉田大集,哪个不是大包小包的到此买卖,你为何单单空着双手?”

书生听闻此语,索性将脖子一梗,捂着眉头的伤口大声道:

“我清水大集何时规定了包裹的大小?无论你是凡夫俗子还是修道高人,只要有天材地宝便可进城交换!”

“更何况,这神兽也没有异常,你凭啥说我是细作?”书生指着城门上的蜘蛛,喏喏说道。

壮硕军士戏谑地看来一眼书生,笑着说道:“意思是你也有宝物?拿出来让本军爷瞧瞧!”

书生面露难色,开口道:“军爷,非是小人不愿!只这宝物不能轻易示人,求军爷见谅!”

军士脸色微变,他瞅着书生冷笑道:“既然不肯拿出宝物,那定是北面派来的细作,来人啊……”

书生见军士不依不饶,一咬牙从怀中掏出一席破旧的绢帕道:“军爷,只因家中老母病重,小人这才想将家传宝物拿到集市上换些银两。”

“哦!”军士顿时来了兴趣,他劈手夺过这绢帕细细观看起来。

一巴掌大小的绢帕上面写满了文字和图画,甚至有些地方还残留有干枯的血迹,怎么看都像是一块烂布头。

大字不识的军士看了半天,皱眉大喝道:“你这无赖,竟然敢戏弄老子!这又算是什么宝物,这就是一块脏兮兮的破布!”

他用力撕扯这绢帕,哪里想到薄如蝉翼的绢帕竟然韧如牛皮,他几次尝试都未能奏效,恼羞成怒之下用皮鞭对书生照头一顿猛打。

“军爷,军爷!这真是我家传宝物啊!这是当年火龙真人飞升前,留给先祖的《火灵贴》啊……”

军士怒极反笑,他捋了下手中的皮鞭,指着书生道:

“火龙真人会留给你先祖宝物?你先祖何德何能,也配和火龙真人相熟?好,现在若是有人出一两银子买去这破布,老子便抠出双眼给他。否则,老子定要让你好受!”

军士的话语引得众人哄堂大笑,在南武朝哪有人不知道火龙真人?这位三千年前就飞升天界的陆地神仙,曾一剑挥出,将因暴雨泛滥的晋江拦腰斩断,这等近乎神祇的人物,岂是小小凡夫所能触及?

心急赶往集市的人们,对书生匆匆一瞥便快步离开。目光中五味杂陈,有怜悯,有疑惑,更多却是戏谑。

胡牧看了眼跪地哀求的书生,缓缓摇了摇头。如今这世道艰辛,水涨船高的苛税早已将众人压的喘不过气来,谁还有闲心关注这些无关己身的琐事。

正要缓步离开,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喝,从山间远远传来,竟然将胡牧震得有些站立不稳。

“志旺,家中的《火灵贴》可是被你偷拿?”

胡牧好奇地寻声看去,只见一个农夫打扮的壮硕汉子,犹如一阵狂风般冲下山崖,将沿途的一众商贩推倒在地。


“大胆!你这村夫目无法纪,难不成想独闯清水城门?”其中一个军士不由分说,提起手中的皮鞭冲农夫面门挥去。

“志旺,你这么多年的书是白读了?居然对这几个看门的猪狗下跪?”

农夫怒视跪地的书生,对挥来的皮鞭视而不见,大步迈开朝前走来。

一片红光闪过,血花四溅,那柔韧的皮鞭居然倒飞回去,犹如利刃一般,嵌入军士面门之中,竟然将半个脑袋都劈开了。

领头的军士见状大喝一声,顾不得手中正在把玩的黑龙木,将腰刀抽出,大声骂道:“大胆的贼人,胆敢到清水城撒野!兄弟们将他围了!”

见到有官兵伤亡,原本熙熙攘攘的城门口,顿时鸟兽四散。只剩下七八个手持兵刃的军士,将这农夫和书生团团围住。

“杀人了!杀人了!”城门口的众人乱作一团,连推带搡地冲城中奔来。城门上的金色蜘蛛发出道道金光,将妄图进城的人群阻隔在门下。

胡牧扛着包裹,同瑟瑟发抖的人群挤在一处,紧张地看着身后犹如凶神恶煞般的农夫。

“你好大的胆子!弟兄们,捉拿贼人!”农夫身后的三名军士,对视一眼,将手中明晃晃的钢刀对着农夫冲头砍下。

“志旺啊!你可知这《火灵贴》对于我陈家的意义?”

农夫缓缓朝书生走去,并未在意砍下的钢刀,伸出二指随意朝后一摆,三把钢刀居然寸寸断裂,无数碎片犹如雨点一般射向四周。

无数钢刃犹如暴风一般席卷而来,周边惨叫声响彻一片,几个面露惊恐的商贩还未来得及叫嚷,便一头栽倒在地。

“四叔,我娘的病不能再拖下去了啊!我求您,你就让我带娘去看看病吧!”书生跪地哭求道。

“唉!说了多少次了,你娘的伤本是妖毒发作,非寻常医术所能及,你这又是何苦?”

书生狂笑起来,将手中的绢帕高高扬了起来道:“什么妖毒发作,明明是我娘亲为誊写这《火灵贴》,耽误了问诊时间。这对你们来说的至宝,却是害我娘亲性命的祸首……”

领头的壮硕军士两眼一抹黑,身上传来了彻骨的剧痛,听着身边不断传出的哀嚎之声,豆大的汗滴不禁从额头滑落。

他爹本是玉田州牧府中的老奴,因这州牧大人念些旧情,让他领了几名泼皮混在守门军伍中,狐假虎威之下受些油水。想不到,今日一时官威发作,竟碰上了个硬茬。

他悄悄扣住手中用来报警的响筒,眼珠一转,换上一张笑脸道:

“英雄,英雄!怪我有眼无珠,不认得贤侄,这就给你们放行,放行!”

农夫用阴沉的眼神盯着他许久,慢慢开口说道:“放行?那你说说看,陈家的《火灵贴》到底值不值一两银子?”

“值!值!莫说是一两银子,便是千两黄金也能卖得!今日入城,定能卖个好价!”

农夫沉吟片刻,一道青光从手中飞出,淡淡答道:“果然是个有眼无珠的蠢货!千两黄金,也买不来我陈家的《火灵贴》!”

领头军士还未反应,一阵钻心的疼痛从双目处传来,眼眶中激射出两道血线,两粒圆溜溜的血肉滚落到门槛下方。

“唉,痴儿!空有宝山而不知!”农夫叹了口气,冲眼神空洞的书生脖颈一拍,将他击晕在地。

胡牧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尤其是最后闪过的那道青光,反复映照在心头,不禁脱口而出道:“木行,青芒电蛇!”

原来,那青光是一条藏在袖口中细如丝线的青蛇。

“咦?”

面相朴实的农夫侧头看着胡牧,脸色阴晴变化不定,缓声道:“小兄弟,你不但能认得此物,还能知晓它的兽行,了不起啊!”

胡牧悄悄低下头,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莽撞。他天生具有异能,能够敏锐地察觉出周围异兽的存在,甚至一眼便能判断出异兽的兽行种类。

所谓兽行,其实就是异兽特有的斗气。这世间的每一头异兽,都会身具一种或多种兽行,这也是判断异兽品级最为直接的方式。

“呵呵!如此良才果真是万年难遇,有点意思!”

农夫一面笑道,一面伸手冲胡牧抓来。那手掌中发出的阵阵威压,让胡牧的气息为之一滞。

“唉!有条半死不活的破蛇就自认为天下第一?”

先前撞散背包的白发老者,笑眯眯地站在胡牧身前,一把握住了农夫伸出的手掌。

相貌平平的农夫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袖口中一道细若游丝的青芒,轻轻攀上了手臂。

短短片刻,农夫的眼神中生出了几丝疑惑,到最后竟是充满了恐惧。

白发老者笑着松开了手掌,抬头看着城中飞来的几个人影道:“滚吧!”

农夫迟疑地看了眼老者,一把将书生扛上肩头,快步朝山野外走去。

“嘿嘿!大羿门的老东西终于回来了!后面我自会寻你,不要和你那狡猾的娘亲一样逃走啊!”

白发老者意味深长地看了胡牧一眼,身影一闪,又钻入人群中不见了踪迹。

胡牧听见老者的话语,震惊地站在原地,一连串泪珠无声地从脸颊上滑落。

六岁那年,娘亲未留下只言片语便从族中出走。父亲得知消息,不顾族人劝阻,疯一般地冲出了寨门。

父亲这一走就是十年。

这十年间,他就像被人放养的牲畜一般,饥一顿饱一顿。族人有时看不下去给想些吃食,都被大娘用恶狠狠地目光挡了回去。

胡牧一直将自己当成没娘的孩子,不理解娘亲为何会不理不睬的离开,难道自己真的像族人所说,是那不知来历的野种吗?

他怔怔站在原地,双眼无神地呢喃道:“娘亲……”

一阵狂风吹过,大量修士从城中疾驰而出,原先放出蜘蛛的老者盯着门口凄惨的一幕,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马家药铺占地不算宽广,但重檐压顶的三层阁楼,全为上好的奇楠打造,着实显得气势非凡。

药铺门口处,一美艳妇人冲着街道尽头的身影,丢了一个白眼,轻声骂道:“灾星!这点力气都没有,连我这个妇道人家都比不过!

这出声的妇人正是胡希音的正妻,胡牧的大娘。因为母亲的原因,大娘一直将胡牧视作眼中钉。

“收拢药材居然也要半天?”胡希音看见缓步走来的胡牧,强压着心中的怒火问道。

胡牧默默将肩上的几个包裹放在了药铺门口,不作任何争辩,顺势立在一旁。

胡希音看着胡牧乖巧的模样,心头像是被扎入了一根尖刺,那个女人来到寨子时,便怀有身孕,当时也是这般不争不辩的模样。

他可以不介意胡牧不是他的亲生骨肉,只要能和她在一起,是不是自己亲生骨肉的又能如何,他将来还不是同样视为己出?

“你既然如此讨厌自己,当初为何又要嫁给我?为何又要不辞而别,留下这个孽种?真当我是傻子!”胡希音捏紧了拳头,面色一阵青白变化。

“嘻嘻!”

一身粉色短裙的少女得意地看了眼胡牧,撒娇道:“爹爹!不要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好!这次你可再不能食言了!”

胡希音轻轻嘘了口气,转头看了一眼少女道:“好!玉儿,这次你立了大功!回去定让你好好玩耍三天!”

“真的?”胡玉儿喜不自禁,回头对着胡牧高声喊道:“灾星,听见没有?你动作快点!不要耽误了时辰,我还要同娘亲去买衣裳!”

胡希音皱了皱眉头道:“玉儿,如今战事吃紧,马家又一再压低价格,你这衣裳的事情能不能缓缓?”

“我不嘛!爹爹说话总是不算数,人家的衣服都三个月没有换新的了……”

胡希音面色有些难堪。现今南武朝已经同北云朝大战三十余年不分胜负,国库空虚之下,南武朝的苛捐杂税是一涨再涨,部分州县甚至出现了易子而食的情况。

胡氏一族世代以采摘草药为生,摊落到他们头上的杂税也是逐年增多,族人的生活日渐窘迫。

趁着这次大集之日,除了正常的买卖草药外,更重要的是去拜见玉田州的大户马家,希望他们能给州牧大人递些好话,减免些药农的赋税。

“啧啧啧……”药铺内慢慢走出来来一个衣衫华丽的胖子,他伸出圆墩墩的食指,轻轻挑捏着手帕的一角,慢慢擦着额头的汗水,轻声笑道。

“元兄!”

“胡族长,既然来到了药铺门前何不进去?难道是采到了上等的仙药,嫌弃我马家的门头小了些?”

胖子名叫马元,是马家药铺的现任掌柜。人生的是白白胖胖,一脸的慈善模样,可实际为人心狠手辣,杀伐果决,不知导致多少药农家破人亡,在玉田州得了一个“笑阎罗”的称号。

马元仔细盯着胡玉儿看了半天,笑道:“啧啧!胡家千金果然是个美人坯子,若是哭花了眼睛可是不妙!胡氏一族能否一步登天,将来还要仰仗你啊!”

胡玉儿听不懂马元的意思,止住抽泣怔怔地望着父亲。

“元兄!这是何意?”胡希音也是满头雾水。

马元神秘一笑,一面拉着他的手臂,一面朝门铺内走去,嘴中高声喊道:“今日马家药铺闭门谢客啦!”


药铺的大门从里面扣上,胡氏一族的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大娘盯着药铺的大门思索片刻,开心笑道:“玉儿啊!好事,好事啊!这马掌柜都说了,以后胡氏一族要仰仗你了,我看八成是哪家贵公子看上我们玉儿了!”

“娘,你说什么呢?我可不想这么早嫁人!”胡玉儿满面羞红的低头道。

“傻孩子,这是好事情啊!若是真有哪个公子哥看中了你,你就不用再采药吃苦了!走,随娘亲去买几件新衣裳,咱好歹也是胡氏一族的千金不是?”

“娘亲,药材还没有卖掉,爹爹回来不会生气吧?”

“他敢?你现在就是胡氏一族的仙药,我看谁敢说个不字?”大娘似乎有意无意地朝胡牧看去,满脸尽是得意。

“大家都去集市上逛逛开开眼界!”族长夫人发话,族人们顿时欢呼雀跃。

“灾星!你留下来照看草药,若是少了丝毫,定要让你好瞧!”大娘对着胡牧伸手一指,高声喝道。

胡牧不以为意,在众人的冷嘲热讽中,慢慢转身端坐在药铺的石阶上面。自从娘亲走后,大娘对他甚是刻薄,这些族人的嘲笑和讥讽就如同便饭一般平常。

日头当午,紧闭的药铺大门没有丝毫想要打开的迹象。

胡牧肚中咕咕作响,四下寻了处阴凉地段,从怀中掏出昨日吃剩的半个白饼,兀自啃食起来。

“日暮残照,红雪流辉,人间处处风飘絮!云霞散绮,新月垂钩,天涯悠悠霜满地……”

悠扬的歌声从身后响起,先前那须发皆白的老翁,背着个硕大的葫芦,正一步三晃地朝胡牧走来。

白发老翁经过胡牧身边,朝他面前的石阶上唾了一口,恨恨道:“呸!你盯着老夫作甚?”

胡牧一脸惊愕,尚未出声手中又是一轻,那小半块白饼也被老翁抢下,囫囵塞入肚中。

“哟!你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娘亲,宁可自损阳寿,也要为你抢夺一线机缘,不过你小子呆头呆脑的,看不出有什么造化!”白发老翁拍了拍肚皮,眼皮朝上一翻。

胡牧瞪着面前的白发老翁,心中大为恼火。他压住心头的怒气,起身客客气气朝老翁问道:“老人家,你认得我?”

“嘿嘿!小子,你姓胡名牧,取天地任为,放养天下之意!今年开春刚满十六周岁,老夫所言可准?”

胡牧听见老翁说出自己的姓氏和年龄,心头颇为震惊。摸了摸后脑勺道:“老人家,不知您找我何事啊?”

“找你何事?嘿嘿,你娘从绝影山拿走的东西,如今期限已满,也该还了吧?”

“娘亲拿走的东西?”胡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茫然地望着老翁。

老翁看着胡牧茫然无措的样子,心中一阵烦闷,他没好气地问道:“你娘十年前离去,就没有留给你什么物件?”

胡牧听见老翁的问话,努力回想母亲临走的那个夜晚,那个温柔若水的女人,只是如往常一样轻声哄他入睡,并未留下过只言片语。

“娘亲未留下任何物件!”

“就连一张纸都没有?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可不能学你娘诓老夫?”

“真的没有!”胡牧摇了摇头。

“唉!你这蠢货,得了绝影山的机缘又能有什么造化?”

白发老翁双眉倒竖,猛地一挥手,这天地间竟然换了颜色,无边无际的黑暗将胡牧和老翁笼罩。

胡牧在这黑沉的天地中,浑身上下都感到不自在,似乎整个天地间都布满了一双双黑色的眸子,将他剥光看透。

“可恨!钟华这妖女欺人太甚?”

随着老翁气急败坏的一声大喊,整个天地又复归清明。胡牧大汗淋漓地站在刚才的石阶上,大口喘着粗气,最后出现一股巨力,差点让他窒息昏厥。

白发老翁身上爆发出一股摄人心魄的威压,不安地在地面上来回踱步,时不时用狠戾的眼神扫视一遍胡牧。

“老夫顾不得了,钟华这妖女欺人太甚!居然将《御兽诀》种在你小子的识海之中,真是气煞老夫!”

钟华,便是胡牧娘亲的姓名。胡牧听见老翁称呼自己的母亲是妖女,顿时有些气愤,他也壮起胆子怒视着老翁,但让他回嘴,却是万万不敢。

“怎么?你小子还不服气?当年你娘独闯绝影山,甘愿献出二十三年修为,说要借《御兽诀》为幼子续命,十六年为期!谁知十六年后,她竟然将《御兽诀》种在你的气海,岂不是要我们绝影山的万年气数尽皆归于你身?”

胡牧从未听到娘亲谈起过,有为他续命而献出修为的故事。记忆中的娘亲就是一个温婉的俗世女子,在枯黄的灯光下缝缝补补,只求为年幼的独子添置些衣物。

不过,《御兽诀》……

他的心头闪过了一些记忆,自打三岁记事以来,总有一个古怪的梦境每年重复数次,每次都是娘亲轻抚着他的额头醒来。

娘亲从来不准他对外人讲起梦境的内容,只是随着梦境次数的增多,他对神庙中异兽的感知也愈发的强烈和清晰。

记得六岁那年,娘亲曾牵着他的小手缓缓路过宗族神庙,庙内神兽惊恐的叫声引起胡牧一阵好奇。

他问娘亲,为何族人要将这头浑身冒着绿光的异兽,隐藏在宗庙中时,娘亲惊恐地捂住了他的嘴巴,盯着神庙紧闭的大门,告诫他:

自己能看到异兽兽行的事情,千万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提起。否则,他将再也见不到娘亲了!

年幼的自己听不懂母亲的话语,扭头看着身后的大门,眼神中充满了不甘和疑惑,仍是使劲点了点头。

原来,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天赋异禀的男孩。那能一眼望穿异兽兽行的本领,都是那个温婉的女子,为幼子留下的机缘。

“好吧,既然《御兽诀》在你体内,那你就是《御兽诀》!”白发老翁冲上前来,犹如铁箍一般地双手将胡牧死死拉住。

“吱扭”一声轻响,马家药铺的大门从内打开,满面怒容的胡希音和笑嘻嘻的马元从门内踏出。

“牧儿!前辈,您这是?”胡希音看见胡牧被擒住,大为惊惑。

白发老翁白了胡希音一眼,又低头看了看一言不发的少年,玩味地笑道:“你算什么东西,小小的药农而已!你还真当自己是这小子的老子?”

胡希音面露尴尬,当钟华身受重伤来到寨中,他便被这女子非同一般的气质所吸引,明知道女子怀有身孕,但仍是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她。

“不错,我不是他的生父!”胡希音顶着老者发散出的阵阵威压,哽咽着说道。

“但他姓胡,就还是我胡氏一族的儿郎!”

“嗯,有种!钟华躲了十年,这小子躲了十六年,承蒙胡氏一族照看,是要有些表示!”

“叮!”一块沉重的金砖落在胡希音脚旁,这足够支撑胡氏一族数十年开销的事物,在阳光下显得分外刺眼。

胡希音迎着老者戏谑的目光,将双拳死死攒住,口鼻中的喘息渐渐沉重起来。

一边是能让族人生活改善的金砖,一边是和那个女子有关的少年,他在这取舍之间纠结万分,攒紧的双拳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胡牧看了一眼面前的男子,亲耳听见自己不是他的亲生骨肉,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

虽然同这名义上的父亲聚少离多,可在族中生活的点点滴滴,却不断在心头萦绕。

有苦有乐,有悲有喜,对于一个六岁便失去父母疼爱的孩子,他早就有异于常人的坚强。

他知道从今以后,他将不再是胡氏一族的成员。可是,面对眼前这个两鬓斑白的男人,他还是有些不忍让其受辱。

“父亲!感谢您的养育之恩!不孝子胡牧,不能给您养老送终了,这块金砖就当是我和娘亲给您的赔罪!”

淡淡的话语从耳边传来,让胡希音泪如雨下,他诧异地看了一眼少年,眼神中充满了亏欠,也充满了悔恨。

“哈哈哈哈!”白发老翁看了眼同样泪流的少年放声狂笑,震惊于少年的决绝和果敢。

他眼中闪过了一丝异彩,这少年知晓此人并非自己的生父,仍能当机立断的做出选择,这样的心性才配的上绝影山的万年气运。

“不知死活的胖子!你也配和老夫动手?”白发老者瞪着悄悄掐出指诀的马元,厉声喝道。

一道寒芒闪过,低沉的声响随之传来,马家药铺上方悬挂近四百年的门匾,在白发老翁同胡牧离去的背影中轰然碎裂。

站在门匾下方的锦衣胖子,汗流浃背地喃喃道:“居然是大宗师……”

一群人簇拥着一个美艳妇人朝药铺走来,她看了眼碎裂的门匾疑惑道:“咦?这是咋了?哎,那个灾星咋走了?这些包裹将来谁来扛啊……”


玉田州,地处南武朝西南一隅,林广山多。每临初夏,山间密林便瘴气横生,更有无数毒虫猛兽蛰伏其间,世人往往避之不及。

偏偏这一处深山中,竟有白发老翁手牵一衣着朴素的少年,向着山巅缓缓飞升。

“你娘亲也是古怪,为你夺来了绝影山的一线机缘,竟然不教你任何道法,实在是想不通啊!”

胡牧小心地看了眼脚下掠过的山川大地,抬头又看了一眼白发老翁,踟蹰道:“老人家……”

“呸,钟华这妖女没教你礼数吗?老夫难道没有姓名吗?”

胡牧听见白发老翁称呼娘亲为妖女,顿时闷闷不乐,在心中将白发老翁的祖宗骂了个遍。

“小子,你不要在心里面咒骂老夫!要骂就骂你那狠心的娘亲,竟然将《御兽诀》种在你的识海之中,真当你会有万年气运加身,成就无上大道?”

“老人家……”

“呸,你小子记好了!老夫名叫乔三录,是绝影山的外门宗师,是你娘亲的债主!你要是还老人家、老人家的叫,我就打歪你的嘴!”

胡牧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乖乖改口道:“乔前辈,我们这是去哪里啊?”

“去哪里?你小子是世上唯一拥有《御兽诀》的人,这自然是要寻找异兽了!废话少说,抓紧老夫的手臂,咱们这就过山了!”

一座无名的高山出现在眼前,此山通体黝黑,犬牙交错的山石犹如根根刺入苍穹的长枪,便是一眼就叫人心神颤栗。

乔三录带着胡牧落在山顶的一块巨石之上。胡牧紧张地看着四周黑亮的山石,吞咽了几口唾沫。

“今日暂且在此休整,明日一早下山!”乔三录解下背后的葫芦,拔去壶塞,一阵奇异的酒香扑鼻而来。

胡牧打量着这处歇脚的巨石,四周犹如花瓣般的山峰,将整个巨石包裹其中,堪堪挡住山顶的劲风,倒也是处绝佳之所在。

只是身后有一大片莹白岩壁,其中怪石嶙峋,根根如同獠牙直插天际,在整个黑沉的山体之中,显得格外突兀。

“此山名为连理山,据说一千年前有妖物作祟,被南武朝高人移动万钧雷霆之力击杀于此!”乔三录狂饮了一大口酒后,伸手指向那片白色的岩壁。

“那岩壁处曾有一块白石,据传为妖物所化,其凌厉杀意直冲云霄,各类飞禽皆不敢从巨岩上空掠过。”

“当年翼王石家欲取来打造兵器,但寻常手法难以炼化,后重金邀请铸器大师莫归思炼化巨石。莫归思惊叹此石自携枪意,只可为枪,不可改为他用。后携弟子数十人入山锻造,三年间耗尽巨石,也只造出十七杆银枪……”

胡牧扭头去看那块莹白岩壁,只感觉双眼犹如针扎一般酸痛,当下扭转回来,不敢再看。

“嘿嘿,小子!既然承负了绝影山的气运,你就不在是普通人,这些隐秘的故事也要让你知晓,免得坠了我绝影山的名号!”乔三录朝口中猛灌了几口酒,醉意盎然地说道。

胡牧见老者有几分醉意,心头闪过一个念头,开口说道:“乔前辈,你能不能……说说我的娘亲,说说我的生父……”

回应他的是一阵响亮的鼾声,乔三录枕着酒葫芦睡着了。

胡牧无奈地叹了口气,当听见胡希音亲口说出他非自己亲生时,其实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但当真相来临的那一刻,心中还是忍不住地难过。

在胡氏一族,他从未感受过丝毫的父爱。他更像是一件物品,是一件让胡希音思念娘亲的遗物。

正在长吁短叹之际,他的心头传来一丝莫名的悸动,一种既熟悉又不安的感觉又从心中涌起。

胡牧看了眼睡熟中的乔三录,转头盯着脚下的山腰小道,那种令人不安的恐惧感在逐步逼近。

对面的山腰之上,渐渐出现了三个人影,随着距离的增进,三个身影逐渐清晰。

一个身段高挑的少女正好奇的打量着胡牧,笼罩在黑袍中的老者也露出如隼一般的目光。他们身后有一农夫打扮的男子,脚步不紧不慢,同他们刻意留出了一段距离。

“是他?”胡牧看清了来者的样貌不禁有些咋舌,这少女和黑袍老者他并不认得,但这农夫不就是城门口使用青芒电蛇的家伙嘛。

“喂,你是圣兽门的弟子?”少女几人站在离胡牧不远地一处岩石上,抬头问道。

胡牧听着少女银铃般的声音,心头微微一漾,但这满是傲慢的腔调,不禁让人心底生出几分厌恶。

他看了一眼鼾声正响的乔三录,默默摇了摇头。

少女同一旁的黑袍老者对视一眼,有些惊恐地说道:“小兄弟,莫非你是四大圣地的传人?”

胡牧依旧摇了摇头。

“哼!既不是圣地也不是大门大派,莫非是从石头中蹦出的野种?”少女柳眉倒竖,指着胡牧狠狠骂道。

胡牧听到少女说他是野种,不禁心中大怒,站起身大骂道:“臭婆娘,你才是野种,你全家都是野种,你再敢多说一句,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少女身份尊贵,平日间飞扬跋扈惯了,在整个宗门中是人人敬畏的存在,何曾受过此般羞辱?

她咬着细密的银牙,厉声喝道:“杨供奉,打烂这小子的经脉,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一旁的黑袍老者,颇为忌惮地看了一眼酣然大睡的乔三录,低声说道:

“小姐!明日便是那异兽出世之日,现在恐不宜横生枝节!”

“杨供奉,你真的老了!这没有半点修为的野小子,就让你畏首畏尾?真不知道爷爷让你跟过来有什么用处!”少女瞪着黑袍老者语气冰冷。

黑袍老者面露难色,警惕地看了眼旁边熟睡的乔三录,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双臂一张犹如大鸟一般冲胡牧飞来。

“小子,只能怪你的命不好,下辈子说话记得小心点!”

黑袍老者停在半空之中,一只双眼赤红如血的淡黄色小鸟从袖口飞出。

胡牧知道这淡黄色的小鸟绝非凡物,那种暴戾的气息让他呼吸都猛然一滞。他刚要抽身逃离,小鸟羽翼猛然扇动,居然有烈烈劲风从中吹出。

那瘦小的翅膀,闪烁着淡淡黄光,每扇动一下便带起阵阵狂暴的气流。

胡牧冷不丁被这气流击中,脚下一滑,眼瞅着就要往山崖下方跌落,他瞧了一眼鼾声大作的乔三录,心头涌出万般无奈。

脚下不断的打滑,半只脚掌已经来到岩壁边缘,几块碎石从悬崖落下,掉入层层叠叠的云雾之中。

他知道这老者已经起了必杀之意,而乔三录似乎真的睡熟了。自己只好拼命咬紧牙关,艰难地朝前挪动着脚步。

“哈哈!用力扇啊,还差一点了!”

少女满是得意地盯着岩壁边的胡牧,口中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在一旁手舞足蹈。

“谁家的小媳妇?吵死了!”乔三录伸了个懒腰,看似随意的一挥手,将胡牧拉拽了回来。

“怎么样?看清楚了吗?”乔三录打了几个酒嗝,朝胡牧徐徐问道。

胡牧喘着粗气,瞪着乔三录似笑非笑的老脸,没好气地答道:“金行,疾风隼!”

“咦?”黑袍老者听见胡牧能说出自己异兽的兽行和名号,心中竟生出了一丝不安。

“嘿!小小的疾风隼竟也当成宝贝!”乔三录大手一挥,一道白光冲黑袍老者胸口飞去。

黑袍老者不敢大意,顺势将衣袖往前一挡。谁知这白光竟然快若闪电,瞬间洞穿衣袖,重重击在他的胸膛之上。

“大宗师之境,你到底是何人?”黑袍老者吐出一口鲜血,高声喊道。

乔三录笑眯眯竖起右手食指指向自己:“你问我?我是你娘的老相好!行不行?”

黑袍老者气息为止一滞,眼神复杂地看了胡牧一眼,对乔三录拱了拱手,扭头朝少女走去。

“杨供奉,你真丢人!咋不让疾风隼用秘术杀了那小子?”少女嘟囔着嘴不满道。

“小姐,今日有高人在场,不能乱来!”

“高人?你和那种田的联手都不行……”少女和黑袍老者的身影越走越远,渐渐化为了两个黑点。

农夫打扮地汉子,盯着胡牧若有所思,冲乔三录点了点头,大步疾奔追赶少女等人去了。

“乔老头,我娘亲到底欠了你们什么,让你捉我过来!还有我的生父到底是谁?”

乔三录头一次听见有人这样称呼自己,猛然一哆嗦,竟将满嘴的烈酒尽数喷洒在地。


如血一般的残阳,将山巅浸染的一片通红。

胡牧摸了摸被火堆炙烤的脸颊,看着一旁自斟自饮的乔三录,蠕动了几下嘴角,最终还是将话语咽回了肚中。

“小子,我知道你现在是满肚子的问题!不过,只要过了明日,寻到那畜生的身影,老夫必定知无不答!”乔三录盯着燃起的篝火,徐徐说道。

他提起硕大的葫芦,朝口中猛然灌了几口,看了眼在火堆旁烤制食物的胡牧,微微皱起了眉头。

虽然是钟华和那个男人的后代,但这小子似乎没有继承那个男人惊艳天下的悟性,身上更多表现出来的是类似钟华的狡黠和那个男人的果决,以绝影山万年的气运为赌注,这次真不知道是对是错。

乔三录越想越觉得心烦,不经意冷哼了一声。

胡牧朝火堆中丢入了几根干柴,兀自开口笑道:

“乔老头,什么叫知无不答?你要是不想说,我也不勉强!我这人天生胆小,明天一紧张看花了眼,您可不要怪我啊!”

乔三录看着面前嬉皮笑脸的胡牧,怒道:“小子,算老夫看走眼了!你果然是钟华的种,居然敢反过来要挟老夫!你真不怕惹火了老夫,将你一掌击毙于此?”

胡牧继续朝火堆中添加着干柴,头也不抬地说道:

“乔老头,你少在这里吓唬人!我虽然不知道你抓我来干啥,但是我知道你现在根本舍不得杀我!明天的出现异兽说不定比你的命都重要!”

乔三录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小子说的不错,万一明日这小子满口胡诌,岂不是真要误了大事!他身上涌起出一层淡淡的黄光,一股强大的气势开始节节攀升。

胡牧被这股强大的气势压地抬不起头来,不多时便有细密的汗珠出现在他的脑门。

他知道这是乔三录对他的试探,如果现在认输,恐怕日后只能被乔三录牵着鼻子走了。

少年咬紧牙关,强忍汗水流入眼眶的酸涩,将手中的干柴一根根扔进火堆。

“啪!”火堆中的干柴发出了清脆的爆响,压在身上的气势又涨大了许多。

胡牧的下唇早已被咬破,却仍是不啃发出一声呻吟,他颤抖着将最后一根干柴奋力朝火堆投入。

“唉!”乔三录发出一声轻叹,那种令人窒息的威压消失无踪。他看着摇摇晃晃几欲栽倒的少年,苦笑道:

“罢了!罢了!老夫这是造了什么孽啊,遇见你们一家人。若不是关系到我绝影山的万年气运,老夫真想一巴掌把你拍死!”

一声脆响传来,胡牧只感觉脑旁一阵冷风吹过,身侧的一块巨石变为齑粉。

乔三录无奈地摆了摆手,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娘亲在一处绝地!想去见她,以你现在的修为无异于是在登天!”

胡牧撑着虚弱的身体,露出了一个开心地笑容。无论娘亲在哪里,只要还活着,那么他们母子终有再见面的一天。

乔三录盯着脸色愈发苍白的胡牧,淡淡说道:“老夫只知道你娘亲因为你生父的原因,要去一处绝地受罚!至于你的生父是谁,我劝你不要再多问半句!”

胡牧看着跳动的火光悄悄攥紧了拳头,他慢慢睁开被汗水遮住的眼睛,气喘吁吁地朝老者笑道:“乔前辈,谢谢你!”

乔三录默默看着昏厥在地的少年,赞许地点了点头。此子的心性果然不一般,能如此坚定和果决,应该能承负得起绝影山的气运。

胡牧躺在火堆旁边,做了一个无比香甜的美梦。梦中有娘亲的偎依与呵护,还有一个面容模糊但让他感到安心的男子……

黑夜中,一只通体发着淡淡黄光的小鸟,从远处的树梢上展开翅膀,徐徐飞向山腰。

“姓陈的,不要给脸不要脸!”山腰间的一处隐秘山洞中,身段高挑的少女正指着身旁农夫扮相的男子破口大骂。

“陈礼文!我大羿门已彻底同州牧府翻了脸,你不是想要报仇吗?明天助我们夺得气运,大羿门定然会给你个交代!”

黑袍老者伸出短粗的手指,不断挑弄立在肩头的一只淡黄小鸟。

农夫扮相的男子蹲在地上,伸手拨拉着地上的几个土坷垃,苦笑道:“马家的晴明兽已经被大公子借走,敢问大羿门还有何凭借?”

“马家的晴明兽?”洞穴深处,一个阴测测的笑声传出,“大公子刚愎少谋,当我们大羿门的走卒都嫌多余,有这马家的神兽又能如何?更何况,你真的不想夺回本该属于你的东西?”

农夫扮相的陈礼文大惊失色,立马朝后下跪道:“陈礼文不知门主驾到,罪该万死!”

“礼文啊,你和礼龙是堂兄弟,他高居州牧之位尽享荣华,你却只能隐藏于山野之下,还不是当年陈家老祖偏心所致?”

“回门主的话,老祖当年根据子孙气运多寡,早留有谶语,礼文心中并无怨气!”

洞中的声音思虑了片刻,又阴测测地说道:“呵呵,并无怨气?礼文,本尊且问你,这青芒电蛇和紫芒毒蝰,你当初选中的是哪头异兽?”

“紫芒毒蝰!”陈礼文听到这个名字,眉头一拧,眼中露出一丝狠戾:“当年老祖留下谶语‘紫青文龙’,那本身就是属于我的!”

黑袍老者将肩头的小鸟放在掌心,枯瘦脸上挤出一道笑容说道:“助我大羿门夺下三分气运,这紫芒毒蝰自然物归原主……”

陈礼文看着黑袍老者,眼神中流露出一抹精光,重重点了点头。

“杨供奉,你同礼文一起,莫要掉以轻心!你说今日打伤你的是大宗师之境的高人,想必是其他门派护送承负者的坐镇宗师!”

“是,属下明白!”

“爷爷,我明天也想去看看!”高挑少女嘟囔着嘴巴抱怨道。

洞中深处传来了一声冷哼,颇具威严的声音喝道:“冰冰,明日的机缘同你相悖,你切莫任性乱了我们的大计!”

少女听洞中老者言语有些愠怒,顽皮地吐了吐舌头,嘟囔道:“不去就不去,大不了我去禁地转转……”

一大早,胡牧便被山林中的鸟叫声惊醒。

“等日头晒到山崖,将林中的瘴气化了,我们便下山!”乔三录将一片宽大的树叶递给了他,上面盛满了洗漱用的露水。

胡牧一边用手将清冷的露水浸湿面颊,一边仔细观察着他的动作。

只见乔三录缓缓将手举过头顶,掐出了几个怪异的手诀,口中不时念念有词,他每隔一会就朝不同方位拜了下去,就像是在找寻着什么。

“今日要找寻的异兽,名叫雷云。本是云梦结界中,天地间气机所化,无形无状,朝生夕死!若没有《御兽诀》相助,老夫也仅能推测出这气机的走向,至于具体落在哪里……”乔三录意味深长地看着胡牧说道。

胡牧撇了撇嘴,这乔老头真的是把自己当成长工来用,刚一睁眼便要充当苦力。

“神思下沉,身外无物,观天俯地,灵通极虚……”乔三录口中念念有词,这些其实就是教胡牧如何查找异兽气机的诀窍。

胡牧站在巨石之上,将目光投向四周极远的天地,微微闭上双眼,将神识默默扩散开来。

西侧的方位,有一团若隐若现的彩云正在不住翻腾。雾霭沉沉中,似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在其中不断挣扎。

“嗷!”身影猛然睁开双眼,一道猛烈的强光从胡牧心头闪过,将他的神识凭空震散。

平静的山顶居然有滚滚的狂风袭来,一团团巨大的乌云,正在天空中汇聚。

顷刻间,整个天空徒然变色,几道刺目的电光划破长空。

“那边有异兽,但我看不出它的兽行!”胡牧伸手指向西侧,淡淡说道。

乔三录眼中闪过一丝光彩,朝胡牧所指方位看了看,自语道:“这次为何会落在西边?”

“走!带你见识下云梦结界!”乔三录大手一挥,拉住胡牧,朝山下飞去。


有一宽广野湖位于玉田州西侧的深山中,据传从万丈绝壁的山巅之中,由一条百丈宽的瀑布冲击而出。

传说数千年前,有一头受伤极重的异兽临死之时,在这瀑布下方产了一卵,只是谁也不曾见过。

胡牧随着乔三录在密林中兜兜转转已经半日,这异兽的气息时隐时现,犹如黑夜中乱舞的萤虫,让人摸不着头脑。

乔三录根据胡牧指引,看着冒着气泡的烂泥沼泽,气呼呼地说道:

“小子,抓点紧!这异兽雷云朝生夕死,过了傍晚就会逐渐变得气息微弱,到头来可不要误了大事!”

“噗噗……”沼泽中的气泡破裂,一股直冲脑门的腥臭袭来。

胡牧强忍着鼻腔中的腥臭,皱起了眉头。明明那异兽的气机出现在此处,谁知一来又扑了个空,难不成此处是异兽的五谷轮回之所?

正在苦恼间,耳畔隐约传来水流的潺潺之声。胡牧心头传来了一丝异样的感觉,快步向水声处跑去。

“乔老头,这边……”

乔三录嘴角颤抖了几下,无奈地叹了口气,跟上胡牧的步伐,沿着林中溪流一路前行。

正值晌午,刺目的阳光从崖顶照射下来,将身旁的涓流小溪映射的熠熠生辉。

一眼望去,远处花草绽放,古树苍幽,好一番幽谷景象。

行走片刻,一通体碧绿的大湖映入眼帘,湖岸前花草丰茂,美景更胜先前。几尾不知名的大鱼接连跃出水面,将湖面荡漾的波光粼粼。

“是了,就是这里!”胡牧大喊一声,朝身后的乔三录招了招手,奋力朝湖岸跑去。

乔三录看着欢呼雀跃的胡牧,面色一沉。抬起的左脚,悬停在半空之中,竟是不肯往前踏入半步。

这大湖的周围浮出了一层古怪的结界,让高居大宗师之境的乔三录冷汗直流。

能够布设阻隔大宗师的结界并不算稀奇,但是从布阵手法及结界散发出的威能来说,能让一位即将成为真人的大宗师望而却步,这恐怕是陆地神仙或者儒家圣人才有的手段。

如果没有身兼《御兽诀》的胡牧帮助,想要夺取这份机缘,无异于是竹篮打水。

“胡小子,你过来!”

胡牧疑惑地扭头看了一眼百步之外的乔三录,口中骂骂咧咧地转身回来。

“乔老头,你又咋了?我现在可以肯定,你要找的异兽就在里面!”

乔三录歪着脑袋将胡牧仔细打量了半天,他想看看这被机缘选中的少年,究竟有何不同。

胡牧被他看的心里面发毛,感觉乔老头的目光就像是冲入了羊群中的饿狼。

“唉,天机算尽!想不到,老夫还是被你那娘亲算计了!如果你能得到此机缘,也是成了我绝影山的气数,老夫心服口服!”

乔三录叹了口气,屏气凝神之下将手一扬,一道气浪翻滚的墙壁出现在二人面前。

胡牧使劲揉了揉眼睛,满是一脸的震惊。

“小子,既然事已至此!老夫就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和你讲清楚,你如今已踏入云梦结界中只进不出,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胡牧看着乔三录似笑非笑的神情,心中咯噔一响。感觉似乎又被这白胡子老头给骗了。

乔三录将手中酒葫芦朝天上一抛,葫芦口飞出一物,顷刻间化为一幅闪着金光的画卷,其上画着无数异兽图像,每幅图画下方均有无数的小字作为标注。

“小子,你娘亲跟你讲过绝影山的来历吗?”

“我似乎听我娘亲提起过……”

“哦?”

“我听娘亲曾说过,绝影山是北云朝地界上的一座孤山,好像里面……里面尽是些穷途末路的歹人……”

乔三录脸色一黑,盯着胡牧看了半晌,皱了皱眉头开口道:

“呵呵,穷途末路,不错!钟华这小妮子就是生了娃儿,对我绝影山还是怨恨不止啊!”

“小子,你可知道这世间修真一途,不止有道修、魔修、儒修三者,还有御兽师的存在?”

“御兽师?”

胡牧摸了摸脑袋,开心笑道:“这当然知道啊!娘亲说过的,这些大集上,戏耍各类异兽的卖艺人就是御兽师,还有在密林中……”

乔三录的脸色愈发难堪,他匆忙打断了胡牧的叙述,怒道:

“呸!那些打猎的和卖艺的,如何配称为御兽师?异兽是天地阴阳的化物,身藏奥妙玄机,能与兽同登大道,才是修真正途!”

“而我绝影山,便是世代御兽的宗门!”

胡牧问道:“乔老头,那你也是御兽师了?”

乔三录拍了拍手中的酒葫芦,指着画卷中的异兽图像,得意洋洋道:“不错,老夫正是一名御兽师!”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加入我绝影山,成为一名堂堂正正的御兽师?”

“堂堂正正?”

胡牧看着一脸严肃的老者,一想到集市上那些耍猴逗兽的卖艺者,忽然有种特别想笑的冲动。

“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在这天底下当个御兽师容易啊?”他朝口中灌了口酒,无比惆怅地说道。

“这是为何?”胡牧有些不解。

“这些道修、魔修及儒修的境界,无非是地阴境、天阳境、小宗师境、大宗师境和真人境,每一境界又各分五层,在这之上便是少有企及的陆地神仙境或儒家圣人境。这六大境界次第而进,每上一层境界便是千差万别。”

“而我们御兽师,却靠异兽来修炼,一头出色的异兽往往能事半功倍!可惜啊!三千年前,这天地间发生了一件大事!世间的异兽在一夜之间几乎消亡殆尽……”

“啊!怎么会这样?”胡牧不禁问道。

乔三录眼神中流露出痛苦和迷茫的神色,叹了一口气道:

“因为这些异兽中有一类特殊的存在!此类异兽五行具备,有逆施造化的强大能力,是天地气数的产物,人们称它们为秘兽!

“曾经有一头异常强大的秘兽为祸世间,天下修真者几乎死伤殆尽,才勉强将它镇压!再后来,道修和魔修们畏惧秘兽的再次出现,对这世间的异兽进行过数次清洗!”

胡牧看了醉眼朦胧的乔三录,他的心头涌起了一丝不安。乔三录和他讲的这些隐秘,难道是让他到这云梦结界中去捉秘兽?

“小子,你想啥呢!就凭你这毫无半点修为的肉体凡胎,老夫费大力气是让你去给它塞牙缝的?”

“嘿嘿!”胡牧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你进入的结界,名为云梦结界,是道祖和儒圣用来镇守我说过的那头秘兽!这结界每隔三千六百年出现一次,每次出现时,天下各派都会挑选所谓的承负者进入结界,瓜分秘兽气运!”

乔三录朝口中灌了一大口酒,指着胡牧道:“而你,正是我绝影山的承负者!”

“啥?我是承负者?”胡牧呆立原地,一脸吃惊的表情。正待开口,背后的湖心处传来一声嘶吼,一道黄色的光圈从湖心上空显出。

湖中的大鱼纷纷朝光圈撞去,不断被撕成碎块。猛然间,湖心中跃起一物,犹如牛犊般大小,周身鳞甲密布,跃入光圈中将残碎的大鱼几口吞下。

他心中正觉得奇怪,一道红芒从远处山林的树干间隙中射出,直奔乔三录飞来。

“哼!”乔三录冷哼一声,将手中的画卷一扬,层层金光从中涌出,将红芒硬生生扭转了个方向。

远处的一棵大树被轰击成片片碎屑,爆炸激起的气浪犹如狂风一般扬起阵阵烟尘。

乔三录眯起眼睛,注视着烟尘中出现的两道身影,一个赤裸着上身的魁梧壮汉牵着一头狮头象身的异兽,异兽上端坐着一个手持腾蛇拐杖的老妪。

“小子,看好了!让你见识下绝影山真正的实力!不要听你那满肚子坏水的娘亲乱讲!”

“对了,老夫手中的这筒画卷名为《白泽图》,上面标注了天下一千四百六十种异兽,你在此处静心观瞧,能记住多少就记住多少!”

乔三录一个翻身,躲开了老妪腾蛇拐杖再次射出的红芒。他盯着虎视眈眈的老妪冷笑了一声,用手冲酒葫芦口抹了一下,一道刺人肌骨的寒光从中喷射出来。

一头长相酷似狐狸的动物漂浮在半空之上,它的整个毛发竟由无数冰晶组成,在月光的照耀下闪出点点银光。这异兽周身萦绕着丝丝寒气,湖畔的温度开始急剧下降。

“这是异兽?”胡牧吐出一口哈气,瞠目结舌地说道。

“不错,它叫阿水!小友,安心观图,外面的问题由我来解决!”

“阿水!“乔三录轻声叫道。

这狐狸露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低头看了眼站在远处狮头象身的异兽。脖颈毛发一抖,竟从头顶上方露出一小片不断旋转的气团,从气团中生出数根冰刺,直直射向老妪。

嗷!”狮头象身的异兽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刺吓了一跳,它张开嘴巴愤怒地吼叫了一声,从口中喷出了一团红雾。

冰刺同红雾碰撞在一起,发出滋滋之声,顿时消融了大半,但仍有部分冰刺突破红雾了的包裹,射在地面之上。

“乔三录!你的北极冰狐还没有被冻死啊?”老妪干枯且沙哑的嗓音远远传来。

乔三录盯着面如枯槁的老妪,大声笑道:“原来是陆离兽堂的龙婆婆,您老人家不在陆离山乖乖等着归天,也要跑过来凑热闹?”


“呸!绝影山的余孽人人得而诛之!你这逆贼还有胆子出现在此处,我陆离兽堂四百九十二条人命,今日定要找你讨个说法!”龙婆婆尖声叫道。

她如同鸡爪般的双手猛然朝前一挥,一道橘红色犹如弯月的光波呼啸而来。

乔三录紧盯着龙婆婆的动作,面色一沉大声喝道:“龙婆婆,莫要欺人太甚!当年陆离兽堂四百九十二御兽师接连献祭大阵,可是要唤出神兽,灭我绝影山上下?”

“阿水!”

冰狐脖颈中犹如冰晶一般的鬃毛迅速抖动,一面由冰晶组成的圆盾从头顶的气旋中射出,同那光波撞在一起。

“轰”爆炸产生的气浪将周围的树木横扫一空,破碎的冰晶纷纷扬扬,似在这湖畔下了一场大暴雪。

胡牧的面前闪起一层淡红色的光晕,这结界阻隔住了爆炸的余波,他看着一片狼藉的密林,不免为乔三录担心起来。

“哈哈哈哈,龙婆婆你老了!”乔三录朝口中猛灌了一口酒不屑地说道。

“啊……”话音未落,那上身赤裸的壮汉冲天大吼一声,一边赤脚朝前迈进,一面将环绕在脖颈上的铁链摘下。

龙婆婆眯眼看着壮汉,用沙哑的嗓音哭喊道:“莽花儿,撕碎了这两个恶贼,为你爷爷和爹爹报仇啊!”

“两个恶贼?”胡牧心头一惊,迎着老妪投来的恶毒目光,无奈之下露出一丝苦笑。

他让乔三录连吓带骗地哄到此处,现在又被人误以为是绝影山的余孽,心中顿时叫苦连天。

名叫莽花儿的壮汉听见老妪的呼喊,原本雄壮的身躯上闪过一层诡异的金光,筋腱突起的右臂用力一甩,铁链犹如一道霹雳直冲二人奔来。

“人借兽行?”乔三录一声惊呼,身子倏然从原地消失,留下一道残影被铁链贯穿。

贯穿残影的铁链来势凶猛,竟然直对着胡牧的面门刺来。

一圈淡红色的涟漪从胡牧面前升起,这无形的结界又一次替胡牧挡住了致命的一击。

“咦?这小子也是承负者?”龙婆婆发出了一声惊叹。

莽花儿呆在原地,盯着淡红色的涟漪,原本迟钝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神彩。

“阿水!”乔三录瞅准时机大喊一声,早先落在地面的冰晶泛出森森寒气,将周围地面都裹上了一层冰霜。

那冰霜飞速的蔓延,将呆在原地的莽花儿迅速包裹,瞬间冻成了一副冰雕。

“莽花儿……”龙婆婆撕心裂肺的吼声传来。她双目赤红,驱动着胯下的异兽朝乔三录奔来。

“乔老贼,你拿命来!”龙婆婆发疯一般地驱动异兽奔来。

那狮头象身的异兽,硕大的四足有金光不断环绕,每每落地都发出地动山摇般地声响。

“乔老头,那是狮头犼!兽行是火行和木行!”胡牧看着气势汹汹的老妪,冲乔三录连声喊道。

“原来是双行的异兽!怪不得,上次宁离秋吃了大亏!”

乔三录将酒葫芦抱起,将飘在空中的《白泽图》收入其中,酒葫芦散发出一阵刺目的光华,竟渐渐变得透明起来,一团淡蓝色的液体在其中盘旋不息。

一阵悠扬的琴声响起,一道无形的气墙从天而降,将二人阻隔开来,原本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消于弭尔。

胡牧抬头望去,只见一群明眸皓齿的女子从密林中翩翩现出,六、七只体态修长的白鹤在众女子中恣意盘旋。

“二位前辈何必如此?圣人早就定有天道规矩!今日秘兽出世,各派旨在承接气运机缘,不得寻私报仇,以免惊扰了秘兽!”最前面一位面容娇美的少女,手持一根碧玉做成的笛子微微笑道。

这女子杏脸桃腮,双弯凤目,一颦一笑之间竟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雅之气。

胡牧从未见过如此清美的女子,竟然一时间呆住了。

“咳咳……”乔三录白了一眼胡牧,笑道:“原来是圣兽门的仙子驾到,有失远迎!”

“哼,你就是圣兽门的璧濯仙子?这是绝影山的余孽乔三录,难道也不该杀?”龙婆婆咬牙切齿地说道。

璧濯仙子微微皱了皱眉,很快淡淡说道:“圣兽门谨遵圣人训诫,天下气运未定,任何人皆不可造次!”

“好!原来你们和这老贼上了一条船!今日我就是豁出老命,也要和这老贼鱼死网破!”

龙婆婆大喝一声,胯下的狮头犼猛然将大嘴一张,一股淡淡金气喷薄而出。

乔三录似笑非笑地看着龙婆婆,仍由金气将他和阿水包裹起来。

璧濯仙子眼中流露出一丝恼怒,旋即复归平静。她将手中的玉笛横放唇边,轻轻吹奏了起来。

一声幽寂的笛声响起,整个天空瞬间黯淡了下来。众人头顶出现了一轮橙黄的圆月,将一道道清幽的月光撒向大地。

金气散去,龙婆婆口中呕出了一口鲜血,她恶狠狠地看着璧濯仙子道:“呵呵,一声清长彻九天,山猿啼月落黄泉!想不到璧濯仙子年纪轻轻便是真人之境,今日老婆子是栽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璧濯仙子淡淡答道:“龙婆婆严重了!小女子同婆婆无冤无仇,岂能随意加害?陆离草堂远在北云朝,来到此处可不是为了寻私报仇吧?”

龙婆婆眯起眼睛,慢慢看了看她一阵道:“不错,各派来此皆为争夺机缘。但我的莽花儿被这恶贼冻住,伤了体魄,你让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恶气?”

“乔前辈……”璧濯仙子看向乔三录。

“行了阿水,放开它吧!”乔三录抖了抖肩膀。

那狐狸用不屑的眼神看了一眼地上的冰雕,抖了抖身上晶莹剔透的毛发,正要替冰雕解开禁锢,那冰雕居然开始剧烈的抖动了起来。

“咦?”乔三录的眼神顿时变得炙热起来。

冰雕之中不断闪现出红、绿两个光团,围绕着冰雕上下浮动。这些翩然起舞的光团,一时竟将湖岸的众人,映照的无比绚。

“怎么可能!”乔三录瞪大了眼睛,“死龙婆,这是你们陆离草堂的人借兽行?”

胡牧神情紧张地看着冰雕,他感知到这冰雕里面出现了一股诡异的气息。

刚才那璧濯仙子的月光一照之下,这冰雕内居然发出了一声兽吼。

“哈哈哈哈!我的莽花儿才是最有机缘的承负者……”龙婆婆干瘪的脸上露出了灿烂地笑容。

“轰!”冰雕碎裂,赤裸上身的莽花儿捏紧双拳站立原地,周身气流不断回旋,一种莫名的气势正在节节攀升。

“莽花儿,你到天阳境了?”龙婆婆惊喜地看着壮汉。

莽花儿并不答话,双目倏然睁开,一阵令人心悸的气息扫过湖畔。

“莽花儿,你这次回去,定要让堂主……”

龙婆婆的话未说完,莽花儿一个箭步穿过结界,静静站在胡牧身边。

胡牧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莽花儿,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悄悄朝边上挪动了下脚步。

莽花儿伸出一根手指头指向胡牧,口中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他!”

龙婆婆看了一眼胡牧,眉头皱成一团疑惑道:“莽花儿,这小子有什么古怪?”

“他!”莽花儿口中至始至终重复着相同的话语。

莽花儿,是天生的兽奴。自幼便被陆离草堂按照秘法,养在异兽巢穴当中。在一次习练途中发生了差池,虽被堂中高人舍命救出,但从此灵智受损,竟不及五六岁的孩童。

璧濯仙子也看着胡牧微微皱了皱眉头,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注意过结界里面竟还有这样一个家伙。

说起境界来,这个眼神猥琐的少年可能连地阴境都不算。但就凭一眼,她总感觉这少年身上有一种古怪异常的气机。

这境界低下的少年,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她,让她心中生出了一丝烦乱。

“怎么会这样?”

璧濯仙子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压下心中莫名的烦躁。她自幼在圣兽门习练皓月仙法,便是大宗师之境的男子也休想扰乱她的皓月静心。

“这少年绝非如善类!”璧濯仙子目眺远方,将玉笛插在腰间,轻轻朝前一迈,便也踏入了结界之中。

“仙子,你好!”胡牧看着身边的璧濯仙子,友好地打了声招呼。

璧濯仙子将眉头锁紧,咬着银牙压下心中那股想杀人的冲动。



胡牧藏在草丛中硬是度过一个晚上,也将乔三录骂了整整一夜。

原本想冲到身后的密林中隐藏身形,结果还未爬出几丈,竟有数个光团落在他的身边,引来了大批的承负者在此地相互缠斗,一时间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乔老头你等着!老子出去,定要找你讨个说法!”胡牧透过草丛的空隙,悄悄观察着外面的一切。

湖畔周边一片狼藉,几个硕大的坑洞中冒着一缕缕的青烟,有几具烧焦的尸骸横七竖八的躺在旁边。

林中几声清脆的鸟叫声,证明了外界的安全,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原本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

“咕咕咕……”这一天一夜未有半点食物入口,腹中早已饥饿难耐。

“嗷!”湖心处传来一声嘶吼,竟有一物从湖中跃出,恣意追赶着一群体型硕大的琼鱼。

几尾琼鱼慌不择路之下,被赶上了湖岸,在石滩上奋力挣扎。

胡牧盯着上岸的大鱼,使劲咽了下口水,再次确定周边没有危险后,他一窝蜂般地冲向湖岸。

那有半人多高的琼鱼,用尾巴将几块碎石拍打的四处飞溅,濒死之际的琼鱼,挣扎的力量极其可怕。

胡牧小心地环视了四周一遍,悄悄蹲下身子,耐心等待大鱼的死亡。

“嗷!”又是一声吼叫,让聚精会神的胡牧登时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缓缓转过头,看着湖心中正大快朵颐地怪物,笑骂道:

“我还当是什么凶兽,原来是云梦兽啊!”

这世上的异兽种类繁多,品序也各有不同。诸如人类具有根骨、气运一般,异兽也是分有品类。有的是令修真者都要畏惧三分的玄奥秘兽,也有作为一国或一派镇守气运的神兽,自然也有当做宠物和口粮的凡种异兽。

这种体若牛犊,圆滚如猪,头生贰角的异兽,名为云梦兽,多生于高山大湖周边,因体内兽行极少,加之性情温顺,多被达官贵人买来当成消遣的宠物。

南武朝的国都天京,曾有一头周身雪白的云梦兽,因品相俱佳被卖出过三千两黄金的高价,一时间云梦兽的价格也跟着水涨船高。

胡牧将死去的大鱼扛上肩头,眼神颇有遗憾地看了一眼异兽。若是在往日,他说啥也要将这云梦兽捕获,说不摇身一变也成了个少年富翁。

但是现在可不行,他要填饱肚子继续龟缩活命,能活着出去比啥都强!

扛着大鱼朝密林中走去,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云梦兽不是吃草的吗,何时改吃鱼了?

胡牧躲在树林中,小心翼翼地望了望湖岸,用随身携带的火筒麻利地生起了一堆火。

将大鱼用锋利的岩石割成块,飞快的用树枝插上,熟练地进行着烹制。

这是采药为生的胡氏一族子弟打小就必须要学会的一项生存技能。

“烫!烫!”他迫不及待地撕扯下一大块鱼肉塞入嘴中,这炙热的肉块在嘴中囫囵了几下,便吞入腹中。

因为母亲的原因,他想吃顿饱饭简直就是奢求。因此这山野间的一切,对他而言就是天然的仓库。

“还缺点味道!”胡牧舔了舔手指,朝密林中看去。

“木龙草、凰莉菌!这里居然有这么多!”

将刚采摘到的草药,烘干、揉碎再娴熟地撒到烤鱼上,顿时一阵异香从鱼肉中散发出来。

胡牧狼吞虎咽地吃着烤鱼,心中颇为得意。这对其他人来说是抢夺气运的修罗场,对他而言却是物产丰足的食库。

身后的密林中,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刚才那头云梦兽不声不响地立在在他的背后。

“嗷!”

云梦兽眼巴巴地看着胡牧,大口地嚼着烤鱼。那扑鼻的异香不断传来,再也忍受不住,发出了一声轻吼。

胡牧扭头看到背后的异兽,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待看清是云梦兽后,笑着骂道:“吓我一跳!你这畜生,生在这荒郊野岭,居然也不怕人!”

正在调笑间,空中传出了一阵嗡嗡之声,一道红芒从树干间隙中摇摆穿出,直奔他而来。

身旁的一棵大树被轰击成片片碎屑,一道苍老的声音从湖岸传来:“滚开!哪家的野小子,也敢打这异兽的主意?”

他暗道一声不妙,看了眼脚下正在炙烤的鱼块,大胆抓起一块,慌忙朝后跑去。

那异兽紧紧盯着胡牧手中的烤鱼,看到胡牧跑走,低吼了一声,也摇头晃脑地从后面跟上。

从对岸的密林中一个老者的身影慢慢显现,他面色铁青地瞪着胡牧的身影自语道:“不应该啊,圣兽门不就来了个璧濯仙子吗?没听说其余圣地也有承负者出现啊?”

他思虑片刻,眉头一扬,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把暗红色的大弓,手轻轻在弓弦处一抹,自语道:“管你是谁家的弟子,这化形成兽的万古气运,老夫要定了!”

胡牧飞快的蹿上面前的一棵大树,将身子藏在树干后方,心中暗道:这老者肯定就要追来,我这该往哪里逃呢?

经过一夜的躲藏,他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气运对于这些承负者来说,自然是越多越好,如乔三录所说的各取机缘,纯粹是在放屁!

他昨夜亲眼见到一个十二、三的女娃娃,将身边众人击杀,抢夺了他们身上的光团,又呵呵大笑着朝人多处飞去,着实凶狠地厉害。

“嗷!”

树下传来一声吼叫,那云梦兽口中涎水直流,眼露精光地看着胡牧,顿时将他魂都吓丢了。

“你这畜生,跟着我作甚?快点回去找你妈妈!”

随即猛地双脚一蹬,借助树干发力,朝密林深处远远遁去。身影刚刚离开,刚才那棵腰粗的古树,便被红芒轰为碎屑。

云梦兽的额头出现一只竖眼,滴溜溜在眼眶中打起了转儿。它看着胡牧朝密林中奔去的身影,低声吼叫了一声,竖眼射出几道黄光,又将来袭的几支箭矢打歪。

老者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心中恨道:“这小畜生,到底是何人?这气运竟然也在帮他!”

名叫李往南的老者,本是小宗师境界的高手,在这纳齐山中贵为长老。

纳齐山小门小派,在整个北云朝名声不显。开派祖师本是一个靠戏耍异兽表演为生的小贩,机缘巧合之下同一头拥有金、水相生兽行的异兽契约,才有了开宗立派的资本。

十五年前,李往南得知自己竟也是秘兽气运的承负者,整个纳齐山欢喜鼓舞,不惜借出山门重宝,让他在结界中大展身手。

经过一夜的厮杀,李往南也抢夺到了七八团气运,得意忘形之下,被一大宗境界的道士潜到背后打了一掌,五脏受伤极重。自己假装昏死过去,才逃过一劫,可惜身上的光团尽数都被抢走。

调息运气挨到天明,才堪堪恢复了三成功力,猛然发现这湖心中七彩流光闪烁,竟是有一大团气运化形为兽,让他激动难耐。

谁知这化形的异兽刚刚出世,就被这境界低下的野小子引诱着乱跑,他安能不怒?

“小畜生,老夫不管你是谁,这气运本身就是凭本事取的,就让你尝尝摘星术的滋味!”

李往南眉头一扬,右手在那弓弦处一抹,一道暗红色的箭矢离弦而出,直奔胡牧飞去。

胡牧正在加速奔逃,听到云梦兽发出一声怒吼,心头同时传来一丝异样。

他不待多想,猛地拉朝右侧一闪,一道暗红色的光芒从身侧穿出。

口中闷哼一声,一道血痕出现在左侧臂膀之上。原来刚才那一箭虽是躲过,但箭矢之上裹挟的真气却凌厉无比,虽未触及体肤却也伤了一臂。

李往南站立在一旁的树冠之上,得意洋洋地看着一脸惊愕的胡牧道:“小畜生,你到底是何人门下?胆敢到老夫手中抢夺气运?”

胡牧捂着手臂,不可思议地看着老者。心中暗道:终究还是逃不过啊!

“你说是不说?”李往南用手一挥,一道红芒悬在暗红色的大弓之上。

胡牧看着老者的举动,心下一横道:“你这老匹夫,不分青红皂白,我什么时候抢你的气运了?”

李往南怒极反笑,猛地大喝一声,手中红芒直冲胡牧面门而来。


“嗷!”胡牧身后传来一声巨吼,黑压压的一物从后面的密林中跃起。对着疾驰而来红芒就是张口一喷。

顷刻间,淡黄色的雾气同红芒撞在一起,倏然间竟被抵消的一干二净。

“这是……”胡牧尚未回过神来,便感觉手中一轻,那异兽将他手中的烤鱼一口夺下,正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

“好啊!这化形的畜生都在帮你,还说没有?”

李往南朝异兽看了几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灵力弓弦一点点拉开。

一阵轰鸣声传来,凭空出现的红色箭矢粗壮无比,隐隐之间竟有紫红色的霹雳萦绕其上。

“快跑!”胡牧感激云梦兽替他挡下了箭矢,看到李往南的举动,一面冲密林深处狂奔,一面大声喊道。

云梦兽用那黑漆漆的舌头,意犹未尽的舔了一圈嘴唇,朝着李往南吼叫了几声,便扭头追赶胡牧。

“嗷!”云梦兽快步追上胡牧,可怜巴巴地并冲他砸了砸嘴巴。

“你这是啥意思?没有烤鱼了,等躲过老匹夫再说吧!”胡牧看着全然不知危险到来的异兽,一时有些气结。

云梦兽似乎听明白了他的话语,冲到他的身后将头一顶,把胡牧抛到身上,风驰电掣般朝湖心奔去。

“慢慢……”胡牧紧紧抓住异兽脖颈间的鬃毛,将脸紧紧贴在它的背上。

周边的景物飞快的朝后移动着,胡牧渐渐将心绪放缓。他扭头朝后看去,那黑袍老者早已被层层叠叠的树木遮蔽,变成远处的一个黑点。

“不要跑直线,绕圈子!给他来个“灵猿跳涧”,这边……”胡牧伏在云梦兽的后背大声指挥道。

“嗷!”云梦兽传出一声嘶吼,似乎听懂了胡牧的话语,在胡牧的指挥下开始逃窜。

胡氏一族常年采摘草药,经过无数前人的总结,自有一套驱兽避害的手段。所谓“灵猿跳涧”是指在密林中迂回穿梭,让野兽最终失去目标,不过是药农们自保的一种手段。

胡牧打定主意,不断在密林中左穿右拐,唯恐身后的老者穷追不舍。

“轰!”一阵水流的轰鸣声从面前传来,胡牧心头一喜,加快了脚步,一个碧绿的大湖映入眼帘。

胡牧看着面前的大湖,瞬间傻了。原来刚才在这密林之中兜兜转转,竟然转了一个大圈子。

脚步刚刚放缓,身侧的一棵大树猛然间又被轰碎,李往南的声音从侧面传来:“小畜生,有种你别跑!”

胡牧怒骂道:“老匹夫,有种你别追!”

李往南听闻此话面色铁青,一个毫无丝毫修为的野小子竟敢如此挑衅!暗红色的真气萦绕全身,挥手一劈,暗红色的大弓之上不断有真气飞腾,一种恐怖的气息从中慢慢溢出。

树冠上,李往南表情狰狞,汗水被灼热的真气化为丝丝白雾,在发肤之间不断蒸腾。

他右手虎口渗出丝丝血迹,显然已是精疲力竭。随着一声大喝,手中的巨箭犹如流星一般直奔远方而去。

胡牧骑着异兽刚到一处崖壁旁边,便感觉天地颜色一变,霎时间红雾霭茫茫,将他周围尽数笼罩。

那黑袍老者射出的一箭,是摘星术中的成名绝技,名为“天星乱坠”。看似是一枚箭矢,实际上能够分化万千箭矢,让对手防不胜防。

这红雾将胡牧笼罩,猛地发出轰鸣之声,居然分裂成万千道红光,如暴雨一般朝他射去。

胡牧只看到一道道红芒迎头飞来,红雾中传来了一声痛苦的哀嚎,云梦兽跃起巨大的身躯挡在了他的面前。

他惊讶地看着露出额头竖眼的异兽,忽然间胸口传来了一阵刺痛,双眼一黑,栽落崖底。

一阵滚烫而黏腻的感觉,让胡牧渐渐清醒过来。

胡牧茫然无措的看向四周,后背是冰冷而坚硬的岩壁,几株不知名的植物稀稀拉拉的点缀其上。身下是层层叠叠的落叶,正散发出阵阵腐败发霉的气息。

猛然间,一阵刺痛从胸口传来。一尾箭矢正插在他的胸前,一滴滴的鲜血从中渗出,将箭杆染得通红。

胡牧想伸手拔出胸口的箭矢,谁知那箭矢冰冷刺骨,手刚刚触碰,便有一阵寒意传来。由于受到触碰,箭杆抖动起来,竟变得犹如水晶一般透亮,一层层的冰晶开始从伤口处蔓延。

一阵牙关打颤的声响传来,胡牧感觉像是掉进了冰窟,他忍不住将四肢蜷缩了起来。

“我就快要死了吗?”胡牧苦笑了一下。曾听人说起过,临死之时,人会慢慢变冷,那是血液停止流动的感觉。

“一个人临死的时候,一定会想起他曾经历过的最大快乐!”

胡牧想不起来这是谁曾经说过的话。不过,自己最大的快乐,不就是和娘亲在一起的时候吗?

“牧儿……”

“娘亲……”

他的嘴角微微笑了起来,在冰霜覆盖整个面庞前,缓缓闭上了双眼。

一阵微风吹过,卷起了地上的几片落叶。胡牧就这样落寞地躺在山崖下的积叶之间,更像是一具无人问津的冰雕。

食腐的红毛鹰在谷底盘旋,它们静待着猎物的死亡。不出意外的话,这具少年的躯体将是它们未来争夺的战场。

几头红毛鹰有些心急的落在冰雕旁,紧盯着从冰雕中渐渐变冷的躯体,不耐烦地来回走动着。

“嗷!”羽翼纷飞,一大群的红毛鹰怪叫着冲天飞起,从冰雕旁冲出了一团黑影。

一头如牛犊般大小的异兽,静静看着面色惨白的胡牧,浑身散发出一种骇人的气势。

它在发怒!

云梦兽伸出满是倒刺的舌头,舔了舔前爪处的箭伤,黑漆漆的兽皮上,仍有大半截身子被箭矢射入。那箭矢处不断有寒气冒出,顷刻间大半个身子就披上了一层冰霜。

“吼……”异兽额间猛地亮起一团光芒,竟有一只诡异的竖眼出现在额头正中。

它从口鼻处喷出小小一团红雾来,那周身的冰霜被红雾一触,便发出滋滋之声,不消片刻竟连带着箭矢消散为乌有。

一团红雾冲向冰雕,将其紧紧包裹,一阵冰壳碎裂的响声从中传来。

昏迷中的胡牧面色开始回转,一个个金色的字符从体内流出,环绕在他周围。如果乔三录有幸见到这一幕,一定会惊掉下巴,这些字符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御兽诀》。

“这是刚才的大湖?”胡牧睁开双眼,茫然的看着这一切。忽然心下一惊,快速朝四周望去。

山巅的瀑布依旧飞流直下,只是脚下的这方湖水,面积似乎小了许多。远处的密林仍是层层叠叠,但是树木枝干也瘦弱了不少。

胡牧刚想移动脚步远离此处,居然发现他被定在原地,他就犹如一个看客一般,伫立在此。

“这难道是死后的世界?”

“嗷!”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声传来,一头光彩熠熠的异兽浮在半空之中,周身七彩光华环绕,居然将大半个身子都隐藏在其中,说不出的神异。

“我姜家遭此大难,你等皆为祸首!”

那异兽旁边出现了一书生装扮的男子,怀抱着一红衣女子正不断朝空中喊叫。

那男子气势惊人,便是这几句呼喊,竟然将上方云层扫荡一空,露出虚实变幻的一片天空。

“芷兮!我哪能不知你的心意!你是妖族圣女,我姜夔何德何能受你青睐!我不是不愿,是不敢啊……”那书生呕出了几口鲜血,疯狂的哭喊着。

“时至今日,我还能有什么牵挂?你愿为我舍命,我又何曾不敢?我要这山川万物为你陪葬,我要这天地之间再无安宁!”男子撕心裂肺的大声吼道。

“轰!”一声巨响,脚下的湖面竟然自动分开,露出了湖底的土地。

男子一个纵身,抱着女子踏入其间,那异兽也随着男子跃入湖底.一阵璀璨的光华从湖底传来,将胡牧双眼刺得生疼。

“看不见我?”胡牧眼瞅着男子和异兽从身旁跃入湖底,竟是对他不闻不问,似乎视他如虚无的空气一般。

“云兄!我姜家一百六十五代因你而盛,最终也因你而败!对不起,云兄!不要怪我心狠,你就在此处守护芷兮吧!”

“嗷!”湖水忽然炸开,那异兽痛苦的哀嚎之声从湖底传来,这绝望的悲鸣瞬间响彻整个天宇。

胡牧心惊肉跳地看着这一切,一团七彩光华从湖水中飞出,在空中盘旋了一周后,居然直奔他面门而来,一个躲闪不及,竟然将他击晕了过去。

“牧儿!牧儿醒醒……”一声声的呼唤在胡牧脑海中响起。

“娘亲!”胡牧茫然的睁开双眼,周围景致丝毫未变,仍是那崖底黑黝黝的密林。

惨白的雾气,在空中回旋冲撞着,周遭的一切都是静默无声,一抹殷红的余霞从枝叶间露出,此时已经是傍晚了!

“这是……”胡牧发现胸口的箭矢不知何时已经断裂,只剩下小小的一节。

他心中腾起一股重获新生的喜悦,刚想挪动下已经麻木的双腿,谁知身后竟传来了阵阵鼾声。

“云梦兽?”

胡牧看着身后熟睡中的云梦兽发出惊呼,一股巨大的无力感袭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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