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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姜行

东墙西顾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姜妁感觉自己本是寄宿在荒凉清冷小旅馆中的一名孤独客,此生只为报仇而活,为此她紧闭心门。但是突然有一日,有人拥着暖日霞光,闯进了她的心门,将她从荒凉清冷的小旅馆中带走。从此天涯风雨,江湖庙堂,都有他宽阔的肩膀为她受着。她本阴鸷的眸为他生了秋水,她本冰冷的心为他生了兰花,她只愿此生与他,情馨相伴,山水不断。时隔多年后,姜妁回忆往昔,桩桩件件,恍若昨日。此后她不再是孤零零的独行客,而是与他怀拥温意的同行侠。这世间,这江湖,这朝堂,都不如他这般耀眼。而对顾玢来说,世间万千流光溢彩的东珠,他都不要,天涯相伴,他只取满心满眼的这一颗顽石,将她捂热,将她炼化成心间的一捧秋水。“我非君子,慕色而来。”

主角:   更新:2022-11-16 15: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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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其他类型小说《御姜行》,由网络作家“东墙西顾”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姜妁感觉自己本是寄宿在荒凉清冷小旅馆中的一名孤独客,此生只为报仇而活,为此她紧闭心门。但是突然有一日,有人拥着暖日霞光,闯进了她的心门,将她从荒凉清冷的小旅馆中带走。从此天涯风雨,江湖庙堂,都有他宽阔的肩膀为她受着。她本阴鸷的眸为他生了秋水,她本冰冷的心为他生了兰花,她只愿此生与他,情馨相伴,山水不断。时隔多年后,姜妁回忆往昔,桩桩件件,恍若昨日。此后她不再是孤零零的独行客,而是与他怀拥温意的同行侠。这世间,这江湖,这朝堂,都不如他这般耀眼。而对顾玢来说,世间万千流光溢彩的东珠,他都不要,天涯相伴,他只取满心满眼的这一颗顽石,将她捂热,将她炼化成心间的一捧秋水。“我非君子,慕色而来。”

《御姜行》精彩片段

楔子

“我非君子,慕色而来。”

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天气闷热,日头毒得很,顾三笑盈盈看着姜妁。七月的阳光有些刺眼,姜妁和顾三就这样站在大太阳地里,彼此对视,姜妁越看此人越觉得此人刺眼得很,她避开目光,只觉得心中烦躁,转身就朝着大理寺的方向走去。只听见顾三跟在身后喊道:“我带你去个地方,若你蛊毒解了,卷耳糕可要归我!”

姜妁感觉自己本是寄宿在荒凉清冷小旅馆中的一名孤独客,此生只为报仇而活,为此她紧闭心门。但是突然有一日,有那么一个人,拥着暖日霞光,闯进了她的心门,将她从荒凉清冷的小旅馆中带走。从此天涯风雨,江湖庙堂,都有他宽阔的肩膀为她受着。她本阴鸷的眸为他生了秋水,她本冰冷的心为他生了兰花,她只愿此生与他,情馨相伴,山水不断,只盼与君花酒厮磨共此生。

第一章 越香楼

衢兰街,人声嘈杂,众人纷纷议论着什么。

“前几日这小娘子还来我这买过胭脂,今个儿人就没了,唉!”一名男子叹了口气说道。

“这么漂亮的小娘子就这么死了,是谁竟用如此残忍的手段?”一青衫路人不忍此状愤愤道。

女子华丽的服饰下盖着干瘪的四肢,四肢的肉早已被剔了个干净,一双手搭在墨绿的袖口外面,白骨森森,只有那张脸完好如初,花钿缀在额间,面容白净,唇瓣胭红。

官差将白布盖在女子身上,抬回衙门交给仵作。

这已是上京这个月发生的第五起命案,被害人皆是女子,一时间上京城内人心惶惶,有门户要嫁女的都推迟了婚期。

城东刚死了人,城北的酒楼人来人往,好似没有此事发生过一样。

正值晌午,日头正毒。

越香楼,一名白衣女子,戴着兜帽踏步而来。

“小二,买酒饭吃。”

女子进内,走去便找了一个独副座头,边说边将佩剑解下放于桌上。店小二将盏箸安顿好便将去了。

邻座的人们你一言我一语是长是短地议论着,“北周新帝登基,改吏治,定新法,手段雷厉风行,看来是个狠人物,我看边境又要不太平喽。”

“自打顾老王爷战死后,我们大雍和北周签订盟约,已经十几年没有打过仗了吧。”

“听说顾老王爷有两个儿子,大的叫顾顼,常年驻守边关;小的叫顾玢,是天子近卫,骁北军统领。骁北军听起来是个头头,威武得很,其实就是个闲差罢了。此次的京城女子被害案,大理寺迟迟没有进展,气得圣上大发雷霆,命骁北军协理大理寺去查,定要在一月之内破案。”

白衣女子并不理会他们所言的八卦为何,吃好酒菜后便离开了越香楼向后街方向走去。

今日是白衣女子母亲的忌辰,她母亲生前最爱的便是后街御香坊的桂花糕。白衣女子付了银钱后打算向城郊去时,恰巧发现自己佩戴的玉佩不见了,思来想去,定是方才落在了越香楼,打算返回寻找。

现已是申时,方才人来人往的酒楼此刻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小二,在吗?”白衣女子的声音由远而近地传来,随着她此时的脚步,已经进了越香楼。

店小二从里间跑出来,用脖子上的布巾一边擦着手一边说:“姑娘,请问有什么吩咐?”

“今日吃酒食时,似不小心把随身佩戴的玉佩给落下了,你可有见过?”女子询问道。

小二迟疑了一会,打量了女子一番,眼睛一转,哈着腰回答:“见过,见过,好像是有个玉佩来着,在哪儿来着我想想,我给您沏茶,您稍坐,我去找找。”说着小二引女子落座,倒了一杯茶,便转身向里间而去。

白衣女子饮了几口茶,等了片刻,迟迟不见有小二的踪影,便多少有点不耐烦了,准备起身去里间寻找。

刚站起来没多久,蓦地,她感觉脑袋一阵昏沉,心生不秒,“这是,迷药?”

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没几秒便趴倒在了桌上,没了意识。

女子睁开眼,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密室里。

房间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刑具,气味腥臭,前方的木台上血迹淋淋,木台上方的铁钩挂着许多肉块,看着不像猪肉。

女子突然想起来之前邻座的路人提到京城内总有女子莫名失踪被害,心中一颤。

她此刻双手双脚被束,虽会些功夫,但迷药的劲儿还未过,浑身使不上力来。

之前还和善的店小二此时手中拿着一把长长的骨刀,掂了一掂,蹲下来一把扯下她的兜帽,挑起她的下巴说道:“这么美丽的小脸蛋,戴着兜帽无法欣赏多可惜啊,你要感谢我,因为明日你就会出现在大街上供万人观赏,你说好不好啊?”

女子厌恶地扭头,“呸”了一声,说:“无耻”。

此时酒楼内突然有来人高喊:“小二,小二,死哪里去了,人呢,赶紧上酒菜来。”两个身着便衣的高个大汉,身佩长刀,走进越香楼内,转了一圈,找了一桌坐下,等了片刻,迟迟不见有人来招呼,便拍起了桌子大声嚷嚷起来。

小二将白布一口塞进女子口中,边转头边说道:“你等着,等会再来收拾你。”

密室并不怎么隔音,女子能听到外面人的说话声,她努力地扭动着身躯一点一点向外爬去。

小二从里间出来,谄笑着说:“二位大爷,要吃点什么啊?”

“怎么这么久才出来,磨磨蹭蹭,在干甚勾当?”其中一男子面带怒色呵道。

小二打量了一番此二人,坐在左面的男子头束发,腰佩玉,身着白锦暗纹长袍,面容俊朗;另一男子身着黑衣,不饰修饰。他们的虎口都有老茧,似是舞刀弄枪之人,小二挤出了笑容回道:“小的在后厨帮忙,最近缺人手,有一个厨子回老家去了。”

“还废什么话,上菜啊。”黑衣男子拍了拍桌子吼道。

迷药的劲儿逐渐过去,白衣女子恢复了力气,挣开束缚,扯掉嘴中的白布,向外奔去。

小二一面点着头说:“稍等,这就来”,一面转身向里间走去。蓦地,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只觉耳边风声呼啸,胸口刺痛,便连滚带爬跌到了黑衣男子脚下。

白衣女子飞身向前,右手抬掌便向店小二要害劈去,锦袍男子拍桌而起,用力震起刀柄,抽刀制止。接了女子一招,女子手掌擦着男子鼻尖而过,男子看清了她手腕内的纹身,是一朵淡粉色的蝶兰花。

女子看了男子一眼问道:“你是何人?”

锦袍男子道:“光天白日,姑娘要在此行凶,我哪有不出手在一旁袖手之理啊?”

女子嗤笑一声,蹲下身来,用手拍了拍小二的脸说道:“这酒楼打着老字号的招牌,做着黑心肝的生意,迷晕女子,草菅人命,以人肉入菜,不知坑害了多少人,今日正好被我撞见,我定要为民除害。”


男子问店小二:“此事当真?”眼睛瞟了一眼未上酒菜的桌子,咽了一口吐沫,继续说着:“难道上京城内女子失踪案与你们越香楼有关?”

店小二跪在地上蜷缩着,拼命摇着头,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恶相,换了一副嘴脸,边求饶边说道:“都是掌柜逼我的啊,我一家老小都在他手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好汉饶命。”

黑衣男子问:“你们掌柜叫甚名谁?此刻他怎么不在酒楼内?”

小二回道:“我们掌柜似不是大雍本土人,他叫周济,每月只来酒楼三次。”

听罢,锦袍男子对旁边的黑衣男子说道:“通知大理寺派人来搜查,将他带回去审问,不必手软。”

“大理寺?”女子听到这三个字转头望向锦袍男子,问道,“你是朝廷当差的?”

锦袍男子回道:“不过是跑腿的小官罢了,今日此人被抓,主要是仰仗姑娘相助,敢问姑娘名讳?”

白衣女子道:“我叫羊勺,你呢?”路人而已,想必以后不会再见,她此时并不想以真名示人。

锦袍男子愣了一下低声笑道:“姑娘这名字倒是有趣,我叫顾三,三顾茅庐的三,三顾茅庐的顾。”

女子闻言,戴好兜帽,说着:“有缘再会,告辞。”

男子点了点头。

说罢女子已走远,锦袍男子转头对黑衣男子说道:“你将他带回大理寺审问,吩咐下去追查越香楼老板的行踪,我还有事。”

京城郊外,小树林,荒冢。

“母亲,女儿来了,给您带来了您最爱吃的桂花糕,五年了,女儿一日都不敢忘,是女儿不争气,至今还未手刃仇人。”白衣女子将糕点放于坟前,磕了三个响头。

正要离开时,一直冷箭擦身而过,划开了她的右肩,乍时皮绽肉开,血流而下,暗器纷涌而来。

“姜妁,你中了我的蛊毒还未死啊,你的命可真够硬的,”远处有女声传来,声音魅而懒散,“每月一次的蛊毒发作,反噬只会越来越厉害,看你能撑多久!”

“姜妁,羊勺,有意思,还有人这么起名的。”躲在远处树后的男子低声笑了起来,此人正是方才的顾三。

“好巧不巧,蛊毒提前发作,定是因为今日的迷药相冲所致,可恶!”白衣女子咬着牙嘀咕,细汗沁满额头。

魅惑的声音越来越近,冷剑寒光乍现,劲风贯耳,白衣女子转身一避,剑光紧跟,刺开了她左边的衣袖,鲜血染红衣。因蛊毒的发作,她似乎开始体力不支,但强撑着躲开招招致命的寒光。

视线变得模糊起来,汗从额角往下滴落。

白衣女子摇头,想要看清前方时,对方的冷剑已至心口处三寸,但并未刺入。

风吹落叶起,有一男子持刀挡在白衣女子身前,男子拍掌击飞对方,将白衣女子挽在怀中。

魅惑的声音又起:“今日先且放过你,反正你也时日无多,碧水门早已易主,你想完成你娘的心愿收回碧水门,真是痴心妄想。”说罢身影便消失在树林尽头。

“你,你不是……你为何会在此?难带你一直在跟着我?此非君子所为。”白衣女子捂了捂胸口,开始不停咳嗽起来。

“我非君子,慕色而来,见你二人争斗,心生不忍,顺手一救?”男子将她抱起,边走边说:“你不是叫羊勺吗,怎么又叫姜妁了?”

“要你管?你虽救了我,但我不会谢你,我会杀了你,知道我身份的都得死。你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杀了我,等我好了……”白衣女子话未说完,此时只觉骨痛欲裂,咳嗦越来越重。

“等你好了,怎样?受了伤还嘴硬,那我偏不杀你,还要救你。”男子并不理会她的敌意,抱着她径直向前走,“是刚才那人对你下的蛊毒吗?你是什么人?和碧水门什么关系,她竟要赶尽杀绝?”男子温言道。

姜妁并不理会他,没一会便晕了过去。

夜,三更。

姜妁感觉自己睡了很久。

梦中漆黑一片,灯火微弱,母亲的脸时隐时现,但是看不清;她喊母亲的名字,母亲并不理她,似不认识她;她感觉后面有人追她,她不停地跑,耳边回响着惊恐声、厮杀声。

蓦地,她醒了,一张男子的脸映入眼帘。

“你醒了?你可是昏睡了三天三夜。”男子淡淡而言。

姜妁不语。

“你是碧水门什么人?”男子追问。

姜妁不言,闭起了眼。

“你在梦中一直呼喊母亲,难道你母亲也是碧水门的人?”男子不停继续问。

“你话真多,烦躁。”姜妁受不了他的询问回了一句,语气少了几分耐心。

“你中的这种蛊毒并未见过,目前还未找到解除的办法,看你的情形,每月发作一次,只会越来严重,如今毒已入骨。”男子说着。

“无需你管,你走吧。”姜妁不想多说什么。

“呵。”男子眉宇微挑,顿了顿说:“走哪里去?这里可是我的院子啊,姑娘。”

姜妁挣扎着起来对男子说:“那我走,感谢今日相救,不打扰了。”

“你现在这个样子出去遇到了仇敌,必死无疑,这里平时没什么人,你且在这里安心养伤。”

听了他的话,姜妁反而好奇起来,问道:“你不像是简简单单给官府跑腿的杂役吧,你武功不差,能抵挡住她的招数,可见内力深厚,看你打扮,应该是官裔,你真叫顾三?谁家王公贵子取这么个名字?”

这次换男子不语,他提起了茶壶,斟起了茶。

姜妁看他不回话,再没追问下去。

片刻后,男子笑笑道:“我只是大理寺一介小官,因京城女子失踪一事与你萍水相逢,我武功好是因为天赋异禀罢了,得你夸赞,见笑了。”

“你对京城女子失踪案有什么看法?”男子边喝茶边问。此女子身世未明,似与碧水门有关,而碧水门早在几年前就几乎销声匿迹于江湖。


“不就是店小二所为吗?今日中了迷药,险些成为上京城下一具女尸,供万人观赏。”姜妁抬眼看他,男子端着茶碗,茶到了嘴边顿了顿。

“一个区区店小二为了什么敢如此做呢?冒着全家的性命谋害那么多女子性命,难道只为金银财宝吗?他的话你也信?”男子将茶一饮而下。

“也许见色起意,嗜肉成瘾罢了。这世间好些事不好定论。”姜妁语气平和,淡淡地回道。

“你若有兴趣,可以结伴,一起探究此案来龙去脉。”男子回看她。

“你若能解我的蛊毒,我倒是有兴趣一试,只可惜将死之人,此案何缘何由与我无关!”姜妁叹了口气摇头说道。

“就凭我救了你一命。”男子反问。

“怎样?”

“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此事和那天追杀你的人有关呢?也许是碧水门所为呢?”男子在诓她。

姜妁听后,思考良久,“我只对碧水门的事感兴趣。”

“我也对碧什么门感兴趣,这样,我们可以做个交易如何?我帮你夺回碧水门。”男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道。

“那你想要什么?”姜妁问道。

“我说过,我非君子,慕色而来。”

翌日清早,姜妁男扮女装,跟着顾三去了大理寺。

“王……”大理寺卿谭正张口欲喊出王爷两个字,被顾三绊了个面朝天差点趴下。

“王爷派我来查案件进展得如何了。”顾三瞪了他一眼,说着。

谭正爬起来,似是明白了什么,拍了拍衣裳的尘土,咳嗽了一声说道:“抓来的店小二审理了几日了,今早因受不了酷刑,咬舌自尽了,等人发现,已经没了气。酒楼老板周济,目前只查到他老家是闽州的,他的户籍来历似有人做了手脚,是假的。”

“此事果然不简单,朝堂的人……等等,走,去周济家中看看。”顾三说罢就向外走。

谭正觉得顾三今日带的侍卫有些眼生,但没敢多问。

城北桥南,周济家中。

房门掩闭,他们推门而入。

“看这置办,他似乎是一人住,并无妻儿,而且已经跑路了。”姜妁环视了一番说道。

“何以见得?”顾三边说边打开了柜子,只瞧见一些平常的物什,并无甚特别,便将柜门关了起来。

“房中并无女子衣物,也无镜子、胭脂什么的,想必是单身一人。”姜妁摸了摸桌子,手沾一指灰捻了捻,继续道:“看来他已多日未曾住在这了。”

顾三翻腾了许久,终于在角落的柜子里找到一只木匣,对姜妁招招手说道:“你来看。”

“这木匣似是女子之物。”顾三观察,说道:“你不是说他孤身一人,并无女人吗?那这是什么?”

打开木匣,里面只有一只发黑的银簪,一只手镯,木匣底部有一封信。

信上写:“心慕周郎,夜难寐,相思苦。”短短几字,下面署名婉娘,应是女子所写,字体娟秀。

“婉娘?应和周济有脱不开的关系。”顾三将东西一一放回木匣内。

大理寺内,谭正对着几位遇害女子的验尸文书发呆,他感觉若是一个月之内案子破不了,自己的仕途到此为止了,抬眼便瞧见顾三不知何时已进走到他跟前,后面跟着他的新侍卫。

“王……王爷……又有新的吩咐了吗?”谭正抹了抹额头,扶正了他的官帽说着。

“去,查一下是否有个叫婉娘的女子,查查她是何来历?”顾三道,语气急切。

半晌后,查到线索,谭正疾步匆匆往堂内赶。顾三此时正品着茶,神色淡然。

“婉娘早在三年前就死了,芳年二十,她是个单身女子,有点姿色,相传她曾有个情郎,但最后二人不欢而散并未成亲。没几个月后,有一日清晨,婉娘被人发现溺亡在水中,身上的首饰似是不见了,但身上的银钱还在,死因是白日浣衣时不小心掉入水中而亡。尸体表面并无其他伤痕,当时的县令就没继续查,将此案定为意外而亡,结了案。”谭正将册子递上说道。

“可有婉娘的画像吗?”姜妁压低声音说着。

“有,有的,在册子里。”谭正说着打开了婉娘的画像。

“画像中的女子似乎与前几日被害的女子有点相像。”姜妁拖着腮仔细观看。

“都是额间缀有花钿,弯柳眉,杏仁眼,死者与婉娘要么是眉眼相似要么是轮廓相似,看来周济专门寻找和婉娘同类型的女子下手。他与婉娘有什么过节呢?”顾三说着看向姜妁,“你也是弯柳眉,但你其他地方与婉娘并不相像啊,为何对你下手呢?”顾三疑惑不解地说道。

姜妁并不理会他,任由他盯他瞧。

“婉娘的脖颈左方有颗黑痣,是否被害女子的脖颈也有?”姜妁对谭正说道。

谭正略显尴尬没有回答,显然他并不知是否有,因为衙门呈上来的验尸文书没提这一点。

“走。去停尸庐。”

尸体面盖白布,呈一列摆放。

顾三掀开了第一具女尸的白布,查看脖颈,左上方果然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每一具女尸都如此,的确都有黑痣。

远处一男子疾步而来,是顾三的贴身侍卫朝武,“报,周济找到了,现在正押在牢中。”

周济没受住酷刑晕了过去。

顾三抬手指了指,狱卒便抬起一桶水朝周济脸上泼了过去。

“没反应,就继续泼,直到他醒了为止。”顾三踹了一脚旁边的狱卒。

过了好一会,周济头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清醒了过来。

顾三见状问:“你可认得婉娘?你们是什么关系?说漏一个字就打掉你的牙,听懂了吗?”

周济听到婉娘两个字,怔了一下,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提起婉娘了,他闭紧双眼,并不回答。

“这木匣子你应该认得吧,里面的首饰应当是婉娘的,还有一封信,署名婉娘,要我念给你听吗,周郎?嗯?”审问人质疑的语气压迫着周济。


牢狱内气氛阴沉,血混着水和汗从周济头上滴下来。

片刻后,他张口道:“首饰是我买的,是我送给婉娘的,当时我没什么钱,穷小子一个,只能送得起她银钗,银镯。我们两情相悦,过着平淡的日子。一年后,我发现婉娘见我的日子越来越少。我便每晚蹲在婉娘屋外守着。有一日夜晚,她出了门,我悄悄跟在她身后,想看看她到底干什么去。走了很远的一截路,她进了一户人家,我也偷摸地溜进去,发现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那个男的抚摸着她的每一寸肌肤,他们干着龌龊的勾当。婉娘嘴上说着思慕我,身体上却背叛了我,她的心已经飞走了,飞到了别的男人心里。背叛了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我本想给她一个机会,想让她离开那个男人,跟我去别的地方过日子。过了几日后,去找她,发现她不在家中而在河边洗衣服,我与她理论,她嫌我穷,不想跟我走,把我送给她的银钗丢在地上反复踩踏。我实在气不过,狠狠推了她一把,谁知道她跌入水中竟苦苦求饶让我拉她一把,我鬼迷了心窍,装作没有看见,眼睁睁看着她被淹死。当时心里格外痛快,但又害怕被人发现,就赶紧逃跑了。此后,我每看到与婉娘长得相似的女子,就觉得她们都是一类人,都下贱,都该死,被那男人亲吻过的每一寸肌肤都不能要,都要剐掉。现在想一想,婉娘死得太便宜她了,她应该被千刀万剐。”周济愤愤地说。

“那为何死去的那些女子,四肢被剐了,面容却依旧完好呢?”姜妁听完他的陈词,深感疑惑,顾三望了望她,随后指着周济问,“如实招来?”

“因为她们美啊,我要让她们带着最美面容去死,这是对她们的惩罚,她们不配拥有全尸,她们要下地狱,我要让万人都看到她们最美又丑陋的一幕。这是不是很过瘾啊?”说罢周济瞪大了眼,开始大笑起来,如着了魔般,恶狠狠盯着姜妁,“你比婉娘还美,所以你也该死,只可惜那天你命大让你跑了。居然是他救了你。”

“就算婉娘该死,可那些女子是无辜的,你草菅人命,你真是疯了。”姜妁看他疯癫成魔的样子感到恶心。

“和婉娘长得像,就是她们的罪,她们该死罢了。”男子并不理会姜妁,自顾自地说。

顾三在一旁看着,姜妁本无意插手此案,但此时的她比他更像是一个审问官,为民除害。

“你虽心悦婉娘,想要和她好好过日子,但你却不是大雍朝的子民,因为你的户籍是假的,你是北周人?”顾三翻开桌上的册子,不紧不慢质问道。

周济听到北周人三个字,瞳孔震了一震,随即闭眼,“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自有我的办法,你本是北周的子民,因为背负命案,逃到大雍,想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但是你北周罪人的身份被人识破了,他以此要挟你为他做事,为他卖命杀人,为他传递大雍的情报,是不是?”顾三将手中的册子狠狠砸倒了周济脸上。

“是。”周济咬了咬牙挤出了一个字。

“你幕后那人是谁?可是与碧水门有关系?”顾三斜眼俯视他,捏着他的下颌。

听到碧水门,姜妁心里颤了一下。

就在此时,有暗器飞来,直奔周济心口,顾三越身闪避。

暗器一招毙命,有毒。

牢房门口有黑影闪过,朝武去追。人已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抹不知名的异香,久久不散,让人脑袋晕沉,来者似是女子,功法了得。

是谁能在他顾玢的眼皮子底下行凶灭口,他居然毫无察觉,朝武也是。

线索又断了。

“他到底是因为婉娘而杀人,还是为了幕后之人而杀人?”姜妁嗅了嗅鼻子。

“只能说两者皆有。”顾三查看着周济伤口的毒针。

“我看后者居多,婉娘可能是个幌子,他当真与碧水门有关?”姜妁拨了拨周济的眼皮,又探了探他的脉搏,确认没了气。

“也许是,也许不是,我随便问的,万一问到点啥呢,你说是不是?”

轰动京城多日的女子被害案,就这样被勘破了,起因竟是越香楼掌柜为情所困,因情虐杀无辜女子。顾家小王爷神勇破案,力擒恶人,一时间传遍了京城中的各大酒馆茶楼,成为人们饭后谈资的新话题。

谁都知道破案的那个、姓顾的那个、跑腿的那个、就是顾家的小王爷,这事唯独姜妁不知。

自闵州之战后,顾邕老王爷战死沙场,顾家在大雍朝的势力大不如前。老王爷的嫡长子顾顼常年驻守边关,非诏不得入京;小儿子留在京城为官,说是骁北军的头头,名号响当当,其实无甚实权,就是个闲差罢了,用来钳制镇守边关的顾顼,怕他生出反心。

当今圣上一心求仙问道,对朝堂之事过问得越来越少。自京城女子被害案破了之后,几乎大小事都已交于太子李辛成打理。至此朝堂势力,分为两派,一派以左相陈清河为主,力挺太子李辛成,陈清河做过太子太傅,是太子的老师;一派以右相谈晔为主,力挺三皇子李秉颛,谈相的女儿谈桑芷是为三皇子妃。太子为人敦仁虔厚,三皇子为人机敏果毅。朝堂局势暗潮汹涌,风雨将起,而顾家,一直保持中立。

姜妁从小跟着母亲闯荡江湖,在碧水门长大,对朝堂之事并不了解。母亲很少提他的父亲,她也很少问,她只知父亲是异域苗疆的人。

她的母亲姜妩,是前任碧水门门主,在一次执行任务中,被心腹出卖,中毒受伤,为了救她而死。

自此,她深受蛊毒之害,每每发作,如万蚁嗜咬,只能将自己浸入冰水中忘却疼痛。

她至今无法解蛊,只要下蛊之人活着,蛊毒就不会彻底消失,因为宿主在,蛊虫在,除非下蛊之人死了,她的额蛊毒才会解。


这五年,她为了活命东躲西藏。对她来说,收回碧水门,重振门纲,清理门户,为母亲报仇,似乎难上加难。

姜妁蛊毒在身,没有其他地方可去,当年左掌使鸾宓血洗碧水门,忠心于母亲的手下几乎被叛徒屠戮干尽,她现在唯一的出路似乎就是跟着顾三。

六月十五日,巳时,雨后,城郊南三里茅草屋。

有一女妇怀抱小儿,死于屋外的乱石堆,旁边有一辆废弃的马车。

妇人双眼被挖,面带狐狸面具,表情狰狞可怖。小儿面部青紫,似是被活活掐死窒息而亡。小儿双脚赤足,鞋子不翼而飞,似有意为之。

七月十五日,子时,胭脂铺子。

王掌柜忽然被屋外轰隆隆的马车声吵醒,大声呵斥着:“谁啊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赶马车,怎么这么大的声响”,他咒骂了几声,便起身点了烛火去屋外查看。

门口停了一辆马车,但只见车,不见马。掌柜觉得奇怪,揉了揉眼睛,以为看花了眼,没有马哪来的这么大声响儿呢,便走到跟前去看看。

挑开帘子,王掌柜以为自己没睡醒,揉了揉眼这才看清马车内的情景,不禁吓得喊出了声,直呼道:“救命啊,救命啊,来人啊,快来人啊,死人了。”

马车内是一名年轻女子,她怀中抱有一女孩,孩子不到三岁,浑身青紫,早没了气。女子双目被剜,五官扭曲,似是生前受了极大的痛苦,眼下的两道血痕衬得她更加诡异瘆人。

京城女子被害案后的大理寺仅仅清闲了没几日,又开始变得忙碌起来。

翌日清晨。

顾三查看着尸体,“这具尸体双眼被剜,衣冠整齐,不像是受人侵害而亡,看来凶手并不好色,但手段如此残忍,不知是何用意。”没看出什么所以然,顾三觉得那被剜的双眼血淋淋的,有碍观瞻,恐怖了些,便盖上了白布,向着姜妁望去。

姜妁正在查看着第二具女尸,侧对着他,双手托腮,似在认真思考着什么,并没有看到他投射过来的目光。

“女子的头部皆受到过重击,应是棍棒之类的凶器所致,但是死去的小儿并未遭受重击,而是被人掐死的,凶手应不会武功,可能是农夫之类的说不定现在不好定论。”姜妁边观察边说道。

“被掐死的小孩,脚上的鞋子都不翼而飞,现场也未找到。”顾三回应着她的话。

“你可听过民间有一说法,民间有一种说法,死去的小孩子没有了鞋子,就再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无法转世投胎。”姜妁转身抬头,正好撞上了顾三迎来的目光。

“哦?民间还有此种说法,我当真不知。”顾三看了他几眼,移开了目光,看到朝武向这边走来。

朝武说道:“凶手似是抓到了,已带到前堂。”

路上姜妁边走边说:“你不去查碧水门,倒是对查案子情有独钟,没当大理寺卿真是可惜了。你到底是什么人,既对大理寺有兴趣,也对命案有兴趣。”

"作为大雍朝的好子民,为民办事是应当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没准能查出点什么之外的东西呢?"

顾三坐于堂下。

谭正弯腰汇报着案件进展:“第一具女尸的身份已查明,女妇田氏,东阳安南人,家里是做药材生意的,与丈夫争吵之后,离儿家出走,死于城南茅草屋。与女妇同一天在茅草屋避雨的男子已被抓了回来,将人带上来。”

大堂内,谭正坐于高堂,顾玢坐于他旁边正低头品着茶,身旁站着两名年轻男子,一面容黝黑,一面容白净。

“堂下何人,报上性命。”谭正问道。

男子一边求饶一边说着:“大人饶命啊,小人那日只是路过避雨,谁承想摊上此事,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啊。”

“休得狡辩,如实将那日情形报上来。”谭正拍了拍惊堂木,看了一眼顾三说道。

男子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说着:“小的晋阳人氏,自幼家贫,母亲去世,无以安葬,于是想进山自己砍木做口棺材安葬母亲,谁料那日夜里下起了雨,只得找个地方避雨,遇到了同时避雨的女妇,她抱着一小儿,我并无多管,靠着草垛睡了过去,早上醒来并未发现异样,便离开了。谁知那女妇竟然死了,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啊,大人。”

“女妇是头部承受重击而亡,她的孩子是被人掐死的,这你可知,你当日再没见过其他人吗?”谭正面色严肃,追问道。

“小的避完雨就离开了,并未见过他人啊,大人,冤枉啊。”

“可当日山中并无他人路过,你狡辩这么多,我看你就是凶手,你还有什么瞒报的如实招来。”谭正不信他,继续问道。

男子目光闪烁,顿了顿,“小人当日就做了一个梦,梦见屋内篝火旁有一只狐狸抱着一直乌鸡,狐狸目光狡衅,我怕它偷食自家的鸡,于是我便将狐狸和乌鸡打死,扔在了后院中。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还在山中,只是做了一个梦,就没多想离开了。”

“你的意思是你在梦中打死了一只狐狸?山中夜晚阴气重,做怪梦倒也是常事。”谭正听到这里,不可思议地说道。

“不,不是做梦。”堂下众人听到这句话都不约而同好奇地把头转到姜妁这边看向她。

“你在梦中应当是把女妇当成了那只狐狸,打死了她。我从小便听说去往山中的赶路人,尤其是路途远的夜路人,最好前一日去庙里求个平安符或者上一柱香,否则会被怪事缠身,要么做噩梦,要么惹官司。你在梦中错将女妇当成狐狸棒杀,所以你就是凶手。”姜妁一字一句道。

众人包括谭正都唏嘘了一声,谭正清了清嗓子,说道:“原来如此,这就讲得通了,堂下刁民,还不速速招供。”

听到此话,男子如雷轰顶,连忙磕着头说:“大人,小人真不是故意的啊,小人是鬼缠身了,大人,冤枉啊。”


姜妁上前询问男子:“我看你面色如疖,你可患有夜游症?”

“大人,我有一大胆猜测,”姜妁走到男子跟前,看了看男子左手,又看了看男子右手,径直将男子的右手举起,说道:“诸位请看,这名男子的双手虎口处有老茧,应是长期做农活所致,他并未练过武功,所以他应当只是由于梦游症发作,将女妇打晕了而已,并未将女妇剜眼,而真凶另却有其人。女妇双眼被剜,此作案人手法老练,刀法娴熟,应是习武之人,用刀高手,孩子也定是此人所掐死。而且农夫当日并未驾驶马车,马车应是凶手故意留下的,这可能是一种挑衅。”

众人唏嘘,一时间嘈嘈的议论声传开。

顾三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碗,嘴间似闪过一抹淡淡的笑。

男子听到此话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般说道:“正是如此啊,大人,小人的确患有夜游症,但并未将她打死啊,其实早上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妇人倒在我脚边,我当时是有点害怕的,看了看她还有气,怕被人看到,就没管赶紧离开了,那个小儿那时候还在不停地哭喊。”

姜妁继续说道:“所以这男子只是将人打晕了而已,而真正的凶手在男子走后将女子棒杀,剜了眼,掐死了她的孩子。”

“敢问大人第二名女尸是何身份?”姜妁问。

“第二名女尸是进京探亲的女子崔氏,家中历代行医,崔氏是医师,几日前乘坐马车进京,由于路途遥远,在城郊树林过夜歇息,但是第二日,她丈夫发现妻儿和马车统统不见了,就报了官。谁承想她横死大街,死在胭脂铺门口,死状和前一女妇一样,只不过她带的是女孩,女孩不到三岁。女孩浑身青紫,也是被掐而亡。”大理寺卿谭正回道。

“大人,此男子可以从轻处置。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尽快抓到凶手,不然他会寻找下一个目标继续作案。”

“你有线索吗?”谭正问。

“两名女子遇害都有马车留在现场,马车就是本案的关键线索。最怪异的就是只有车,不见马,凶手应该是驾着马车去作案,最后骑马离开。”姜妁答道,思考了一会继续说,“大人,近几年有没有和马车相关的案件卷宗?线索应该在里面。”

犯人暂且被押起来了,姜妁和顾玢还需要寻找新的线索。

他们去查看了案发现场的马车,发现车内有几件衣物,就在觉得没什么发现要离开之时,顾三转头瞥见了一只箱子藏在马车角落里,他好奇前去打开,里面是一只杀好的鸡,一些果子、糕点、香烛之类的东西。

姜妁双手抱胸凑过头来看,“这不是供神的东西吗,怎么会出现在马车里呢?”

“这箱子看来似是有意准备好的,不知何意?”顾三合上了箱子,对身后几个官差说道:“你们几个把这个箱子带回去。”

紧接着他们又去检查了另一辆崔府的马车,东西都相差无几,都有一只杀好的鸡。

顾三扭头瞧了瞧姜妁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向前走了几步,双手负于身后,微微弯腰问道:“羊勺,你觉得凶手带着鸡有何特殊用意啊?”

姜妁还在思考,一动不动,没有看到他这个微小的举动,过了一会回道:“难道今年是己酉鸡年,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民间传说…”

“今年不是。”顾三打断她的话,目光掠过她的面颊,发现她左颊有一颗很小的痣,如玉的肌肤在阳光下透着光。

“难道凶手是?也不对,这更无法解释他的作案动机…”

夜风吹动烛台,外边星子明亮,月色如练。

大理寺拴马柱后边的房间是姜妁的住处。

她躺在床上辗转,顾三看起来似没有帮她的意思,照这个进度,她不知道何时才能报仇收回碧水门。她的蛊毒只会越来越严重,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越想越困,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翌日。

照顾马匹的小宋跟姜妁打招呼,“早啊,姜哥,这么勤快啊,不吃早饭就去查案啊。”

姜妁应付一笑,点了点头。

各种新进的卷宗和陈旧的卷宗堆在一起,压着灰尘,太多了,姜妁叹了口气,她只能一个一个翻找。

没过多久,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一男子。

“怪不得到处寻你不着,原来你在这儿。”顾三看她此时面色凝重地翻看着卷宗,说罢拿起她身旁的一册看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心系大雍,望早日破案呢,原来你在查碧水门?只是大理寺关于这种江湖门派的秘辛记载能有多少?”顾三说道。

“你在大理寺想必应该有些年头和资历吧,关于碧水门你知道多少?”姜妁询问顾三。

“我只知江湖上名声大赫的碧水门于几年前销声匿迹了,门主被人所害,其他不知。这种江湖秘辛知道多了……”顾三往她身边靠了靠,看了一眼她面颊的痣,特地加重声音,说道,“命短!”

“再说了有枪就是草头王,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讲究独善其身,庙堂讲究忠君为民,在江湖人眼里‘家独霸天下’,更多看中自己帮派团体的利益;而在当朝官者的眼里,‘国大于家’,忠字当前。但自古忠义两难全,居庙堂之高久了则轻视民生,弃之敝履,命如草芥;处江湖之远久了则仇视其君,生死在天,我命由我,所以才有这么多江湖纷争、朝堂政变和仇杀血案。”顾三“啪”的一声把卷宗往放架子上一丢,扬起了一阵灰,尘糜四漫,裹着此时的日光,将姜妁包围。

姜妁摆了摆手,皱起鼻子“切”了一声,捂着口鼻,咳嗽了几声,看他年纪不轻,说起来头头是道格外老成的样子,白了他一眼,低下头继续翻看,边看边说:“那世间为何会有叛徒呢?若人人眼里都有忠义的话,世上就不存在叛徒了,人世间就没有那么多悲剧,阖家大欢。”若人人都忠义,母亲也许不会死,一想到这里,姜妁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册子。


“民为财死,鸟为食亡,人与人之间立场不同,你所谓口中的叛徒,在他人看来,只不过是另一种利益的捍卫者罢了,这种人要么求财,要么求名,要么求色,只为自己而活,捍卫自己的利益,践踏别人的生命。”顾三说完,有点得意,摇了摇头,特地瞥了眼姜妁,只见她脸色越来越沉重,五官快要挤在一起,他忍住了笑,静看她反应。

姜妁深呼一口气,抬手出招,掌风急急向顾三袭来,顾三侧身一躲,轻轻避开,抬手制止道:“说到叛徒两个字,你反应这么大,莫非你查碧水门一事是因为碧水门当年出了叛徒?”

“要你管,受死吧。”姜妁动作不停,目光狠厉。

“我可救了你一命。”顾三边接招边说道。

二人你一招我一式打斗不休,突然顾三翻身,撞翻了一旁的书架,卷宗裹着尘土齐齐向地面砸去,就在顾三抬手接招时,瞥见了地上翻开的一册卷宗上写着“叶县都尉陈充正杀医被捕……后失踪……”几行字,他停下了手,弯腰捡起册子,仔细读了起来。

“原来如此,我知道凶手是谁了。”顾三道。

“是何人?”姜妁好奇地问。

“卷宗记载着一年前,有一叶县都尉叫名叫陈充正,三月十七日,是他儿子三岁生日宴,夜里,小儿突发哮喘,他带子求医,当时医馆的医师看了后告知他来晚了,救不活了,让他放弃,陈充正不信,自觉得是医师不肯救所致,将小儿安葬了后,最后血洗了医馆,屠杀医馆数十人,医馆被害者皆被剜去双眼,陈充正连小孩也不放过,都是被掐而死。被抓后,在等候问斩之时,突然失踪,至今寻迹无果。陈充正当年的作案手法和现在凶手的作案手法可以说一模一样,所以凶手定然是陈充正。”顾三边分析边说。

“那他为何会失踪?”姜妁问。

“这个尚且不知,只有抓到陈充正才能知晓,陈充正在抓捕途中受伤,右脸上留有疤痕。”

这时朝武向顾三快步走来,脚底生风。

顾三问道:“今日是何日?”

朝武回道:“六月十五日。”

顾三招手说道:“快去通知谭正,有线索了,让他立刻派人去查在上京城中有多少家医馆,在这些行医的人家当中,有多少医馆家中的孩童年龄是在三岁之下,一定要快。”

“知道了,”朝武道。

三个时辰后,大理寺前堂。

“上京城中家中为医的人家有很多,但满足家中有三岁小儿条件的,目前有两户,一户人家住于城南绸缎庄子旁,姓庄;还有一户住于城北街头右拐处,历代行医,姓孙。”谭正一边递茶一边说着。

“今日是六月十五日,还有两日时间,赶紧带上人手,去这两户人家日夜蹲守,排查可疑人员,尤其注意脸上有疤之人,不要打草惊蛇,不要扰民。”顾三道。

第一日,并未发现可疑之人。

第二日,夜,有人驾着马车向城北街头而去。

消息传到顾三耳中,此时他正打算带着人手打算往城北方向赶。

姜妁朝他走来,马尾高梳,未施粉黛,手持长剑,步履轻盈,脸上罩着黑色面纱。

今夜星子明亮,无风。

城北街头,亥时,孙氏医馆,医馆前挂有悬壶济世的牌匾,医馆外有人收拾着准备打烊了。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并无半点响动,未见有人进入孙家。

顾三感觉形势不对,当即反应过来。

“快,赶紧去城南庄家,凶手应该去了城南。”

马车上跳下一男子,扫视了四周一圈,进了庄家后院,后院摆了不少药材。

屋里的人还未歇息,孩童的哭叫声、交谈声、杯碗的碰撞声交杂在一起。

窗纸中伸进一根竹管,丝丝缕缕的白烟飘了进去,没一会,屋内的人便没了动静。

黑衣人顺势进了屋内,观察了一番,向地上啐了一口,抹了抹嘴,举刀正向女妇颈部刺去,屋外跳进一人,剑风直奔他而来。

一番争斗下来,黑衣人略占下风,见讨不到便宜还有被擒的可能,一脚将旁边的女妇踹飞,捞起她怀中的小儿,就要往窗外钻。

前脚刚跨出窗外,后脚还没跟得上,只见从天而降一只大网将他兜了起来拽出屋内,一路拖拽到后院,他在网内挣扎,地上的拽痕扬起尘土,怀中的小儿并无哭喊声。

片刻后他站起来,举着小儿,遏着小儿的脖子,目露凶光说道:“都向后退,放了我,不然就杀了他。”顾三抬手示意,围捕的众人放下了手中的绳索向后退着。

躲在角落的姜妁,瞄准陈充正,手一甩,一只银针无声无息地向陈充正而去,擦着他的脖颈,只一瞬,划开了他的皮肉,一道细细的血痕渗了出来。

银针中有麻药,见血药效即发,这暗器是姜妁母亲留给她防身用的,其他人并不知,说是她父亲的师傅所赠,她父亲与母亲相识后,赠与她母亲,她出生后母亲赠与她。暗器小巧轻便,藏在袖中无人发觉,里面的机关巧妙,制作工艺与大雍不同,似是异域苗疆之物。与普通的暗器不同,此麻药是碧水门特有的麻苋草独制而成,普通的麻药需要几刻钟药效才能发挥,而碧水门的麻药可以立刻发作。

等陈充正意识到中了银针时,为时已晚,药效已经发作,他没了意识倒了下去。

陈充正再次醒来已是在大理寺牢房中。

房间内空气潮湿,气味难闻,腐臭味混着血腥味。因牢房常年见不着阳光,里面死了不少人,自尽的、被打死的种种,气氛阴森灰暗。

他被架在木凳上,用锁链捆着。

审问之人厌弃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也是为官府办过事的人,为何要用如此手段残害无辜性命?”谭正问道,顾三坐在旁边不言。

陈充正回道:“他们都该死。”


“他们都是无辜的,尤其是小孩,你曾经也是有儿子的人。”谭正气愤地回道。

“我的孩子死了,所以他们也得死,我要他们为我的孩子偿命。我本早年无子,发妻早亡后,又娶了一名女子,女子名为七娘,我俩虽恩爱,可几年不见她肚子有动静。听县里的老人说,拜狐仙可以心愿成真,我便去拜了狐仙。没想到几个月后七娘真的有了孩子,我中年得子,甚是喜悦,格外看重这个孩子。孩子出生后,我给他取名为陈英。可这孩子生下来便体弱,七娘没多久病死了,我只得一个人带着孩子抚养他长大。英儿从小就聪慧,一岁便学会了说话。有一次我抱着他打私塾路过,两岁半的他睁大眼睛盯着私塾一直看,很认真地听着里面的先生讲话,当时我就再想,英儿长大之后定能成材,有一番作为。可是好景不长,在他三岁生日的时候,他突然咳嗦不止,我连夜带着他去医馆找医师,医师看了说是哮喘发作,来迟了,已经救不了了。怎么可能救不了呢,他们就是不想救罢了。如果我的英儿不死,他该有大好的前程,是这些假仁假心的医师害死了我的孩子!”陈充正痛哭,眼泪顺着他脸上的疤向下滑落,他想抬手,却发现自己双手被绑着动不了,泪水咸涩,滑进了他的嘴里。

“就算如此,你也不应该残害无辜人的性命,他们于此无关。”谭正说道。

静坐一直不语的顾三开口道:“马车木箱内东西是你用来拜狐仙的吗?”

“是。”陈充正回答。

“城郊南茅草屋被害的女妇田氏,是你趁她昏迷打死的吗?”顾三问。

“是我。”

“那你是如何行凶的,一一招来。”谭正道。

“田氏本来没想对她下手,但是发现她有一个三岁的孩子,那日我见她与丈夫起了争吵,我便悄悄跟在她身后。要下手时,来了一男子也避雨,我便一直等着。那男子睡着后,起了夜症,打晕了女妇,天亮他离开后,我便帮他收了尾,打死了女妇,掐死了她的孩子。”陈充正不痛不痒地说道。

“你剜人的眼睛是何用意?”顾三追问。

“有一日,我在回家的途中,有一神秘人拦了我的去路,他说他要和我做交易。”

“什么交易?”姜妁问道。

“他说我命中注定孤寡,让我作他的狐狸都尉。当时我没懂什么意思,就没在意。”陈充正说着。

“什么是狐狸都尉?”姜妁问道。

“借狐仙的传说杀人取货,为他办事,就是狐狸都尉。专寻找女子下手,剜了她们的眼睛装进盒子,放在马车里,神秘人看到马车,自会来取,马车就是交易地点的信号。”陈充正回道。

“这一带都有信奉狐仙之说,为了心愿成真,要带着贡品去山中寻找狐仙祭拜。狐仙最爱吃鸡,贡品里必须有一只鸡。寻找山中一个僻静的地方,跪拜的时候说出你的心愿,跪拜完,将贡品留下离开便可。狐仙虽踪迹不定,但闻着鸡肉的香味,自会寻来,只要狐仙吃了你供奉的鸡,你就会心愿成真。”

“那神秘人要眼睛有何用处?”谭正疑惑地问道。

“我也不知,期初我没答应,在英儿哮喘不治之后,我血洗了医馆。那晚神秘人又出现了,他要我为他办事,他说他需要我这样的人,当时的眼睛不是我剜的。我被抓入狱后,他又来了,说只要答应他的要求,便可以救我出去,我最后答应了。”陈充正说着。

“你的意思是,你一面信着狐仙的传说,一面借狐仙之名行凶害人,是不?”谭正听到这,气愤不已。

陈充正不言。

听到这里,姜妁道:“难道他要眼睛是为了救命?亦或为了换眼?说简单点,就是换眼为了保命。”

顾三听到这里,目光从陈充正的脸上转向了姜妁,谭正也把目光投向了姜妁,问道:“换眼保命是怎么个说法?以前并未听闻。”

姜妁继续道:“若眼睛中了毒,换一双眼睛可以续命保命。民间有种说法,若要换眼,这眼睛的来源必须是女子的眼睛。第一是因为女子属阴,眼睛本身就比多数男子来说更为干净纯粹,不染杂物;第二,若是被换眼之人是男子,男子属阳,男女阴阳互补,不论出于哪一点原因都是女子的眼睛更适合。若是被换眼之人是女子,虽也可以选择男子的眼睛,但多数还是以女子眼睛为主,因为女子眼睛更纯净。最早这种秘术是源自苗疆,后慢慢地被人们所知。”

陈充正说道:“我并不知道他所为何意,我也不关心。”

五年前碧水门的那场大战,门主姜妩被心腹背叛,身中剧毒,最后神秘失踪,是死是活没人知晓,此后江湖上再无姜妩这个名号出现过。碧水门被血洗,门主易位,门派内弟子互杀互伐,后碧水门逐渐于江湖中消失匿迹。碧水门门主姜妩,独门武功“霓裳硕人”,独家心法“蒺藜赋”,她有两个心腹,一位是左掌使鸾宓,一位是右掌使宗岳。左使善于用毒,似是苗疆人氏,有“苗疆鬼母”之称;右使善于使用暗器,武器是一把昆仑折扇,人称“玉面昆仑君”。“玉面昆仑君”患有眼疾,独门暗器“茀风”一出手便杀人无形,除了门主,几乎无人抵挡得住。

姜妁有此猜测是因为“玉面昆仑君”宗岳患有眼疾。

左掌使鸾宓和右掌使宗岳当年双双背叛母亲姜妩,二人合起来的功力还不敌姜妩功力的七成。鸾宓是看着姜妁长大的,平时姜妁都称鸾宓为鸾姨。要不是太信任鸾宓,也不会被她下蛊毒被她所抓,成了威胁母亲的把柄,致使母亲中毒。

想到这里姜妁很自责,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姜妩中毒后,宗岳使用暗器趁机偷袭姜妩,未果,结果被姜妩反杀,中了姜妩的毒针,毒针入眼,他本来就患有眼疾的双眼至此废了,所以他才需要换眼保命。


若换的眼睛与他的身体排斥不相容,那他也维持不了多久,还得继续换。最致命的是,他中的这种毒无法根治,此毒只有姜妩一人能解。毒是姜妁的父亲专门为了她母亲防身而制,配方好找,但是解药最关键的药引是姜妩的血,这一点碧水门的人并不知晓,除了姜妁。姜妁使用的暗器,左边是麻针,右边是毒针,只需要轻轻扳动机关就可以转换。姜妩死了,唯一的解药自是姜妁的血。

想起“玉面昆仑君”之后,姜妁以前的记忆瞬间涌现在脑海里,她并不打算将这些告诉顾三。

顾三问道:“你们平时是怎么联系的?”

“都是他来找我,我再去找目标下手。”陈充正回道。

“照你的意思,是得把你放了才能引出他吗?”谭正说道。

“将他先押下去看好了,别让他死了,把他的嘴堵住防止咬舌自尽,留着他还有用,没准能引出那个神秘人。”顾三说道。

“我有办法引出神秘人。”姜妁看着顾三道。

“噢?什么办法,说来听听。”顾三将目中的寒光收起来,前一秒还是看不清深渊的双眼,后一秒就变得澄澈明亮起来,他看着姜妁微微笑道。

“易容。”

六月十八日,晴。

姜妁的易容之术还是母亲姜妩所授,但她的水平已经超过了她母亲。

顾三看着镜中的自己,不敢相信自己完完全全已经变成了“陈充正”。

姜妁本来打算拿朝武易容,顾三见状,主动请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破案要紧。易容的时候,顾三又看到了姜妁手腕内的蝶兰花,目生寒光,神色微凝,接着面色一转,了无痕迹。

“今天就扮成陈都尉,神秘人会来吗?”顾三问姜妁。

“今日不来,就明日,明日不来就后日,总有一天他会来。”说完姜妁已经帮他弄好了。

现在是如假包换的陈充正。

入夜,二更天。

庄氏医馆门口。

顾三手中拿着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一双“人眼”。

眼睛是今日姜妁用糯米所制,撒了点鸡血。

姜妁穿黑衣远远跟在后面。

一刻钟后,神秘人出现了。

“东西取到了吗?”神秘人声音沙哑,带着几分急切。

顾三压低声音回答:“取到了。”说着将怀中的的盒子递了过去。

神秘人打开看了看,似是很满意,点了点头道:“下个月,我会提前通知你的。”说完便不见了踪影。

借着月光,前方有一连串脚印显现出来。

姜妁在盒子里提前撒了磷粉,盒子暗藏玄机,在它的左下方有一个小洞,方才神秘人打开了盒子,只要盒子被打开就会触发底部的机关,磷粉会从小洞里慢慢撒出来,落在神秘人的脚下,只要神秘人走路,便会留下脚印。

姜妁和顾三顺着脚印跟了上去,走了一个时辰,来到一处山林中。

山林左前方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别院,无牌匾,无门当,也无户对,想必主人定是为了隐藏身份所为。

神秘人回头看了看,推门而入。

姜妁和顾三悄悄跟了进去。

过了一会神秘人的声音传来:“主人,东西拿回来。”

神秘人着黑衣,他前方的男子着一身玉色长袍,手持折扇,落座在椅子里,双眼蒙着白纱。此人正是“玉面昆仑君”宗岳。

就在姜妁想要往前看得更清楚一点的时候,宗岳微转头,左耳微动,随即转身打开他的昆仑扇向姜妁的方向挥来。

暗器如雨般密密飞来,姜妁转身闪避,不料与也要闪避的顾三撞在了一起,顾三的鼻尖擦着她的面颊,鼻息微热,唇瓣冰凉,就在这一瞬,她看清了他琥珀的双眸,紧接着跌入顾三的怀中。扇子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宗岳的手中。

易容不易眼。

得亏是在夜里见面,若是白日,神秘人定看出破绽,潜伏失败。

“嘘。”顾三示意道。

“什么人?”宗岳问,外边没有回响。

“贵客既已到别院,何须藏着,这样显得我很没礼数,招待不周。”宗岳说道。

姜妁错开顾三的目光,推开顾三,站起身来,向着屋内走去。

“好久不见,柏叔。”姜妁进了屋。

宗岳,字柏辛,姜妁以前经常喊他柏叔叔。

“小妁?原来是你。你居然还活着?”宗岳覆着白纱的双眼下,面露喜色,说道。

“对啊,我还活着,是不是很失望呢?柏叔!”姜妁感觉他真是一个善于伪装的人,此时还在演戏。

在他们谈话间,顾三走进了屋内。

“陈充正?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神秘人诧异地问道,警觉了起来。神秘人是昔日宗岳的手下,名叫宋越。神秘人一直以黑纱遮面,姜妁起初,并没认出来,此时进了屋内,才看清。

顾三并不理他,甚至都不看他,他的目光向着宗岳看去。

宗岳白纱遮眼,面容白净,有玉面书生之气,不像江湖杀手。

“此话怎讲?柏叔自幼疼你,你是知道的。”宗岳摇了摇头说道。

可你害死了母亲,姜妁攥紧了手,目光狠厉地看着他。

“那又如何,都是一群伪君子,又何必在这里装良善,扮清高。”姜妁不屑道,“你中了毒居然没死,还想到了以眼换眼的方法续命,想必是鸾宓告诉你的办法吧。”

“还是你聪明,和小时候一样。”宗岳点点头。

“换眼的方法并不能彻底解毒,自古以来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今日便要取你性命。”姜妁说罢,挥掌向宗岳劈去。

二人打了起来,只留神秘人和顾三在一旁观战。

没多久,姜妁占了下风,顾三先是笑了笑,接着摇了摇头,前去帮忙。

“五年过去了。你武功没有一点长进,你是打不过我的。”宗岳道。

“那可未必,不要小瞧人。”姜妁道。

姜妁捂着胸口,退了几步,闭眼,双手合掌,向后打圈,嘴里在念叨着什么:“上清下至,阴天蔽日;芳满桃刈,不见曦月;霓裳生,硕人亡,御风急速,长啸九天。”


姜妁掌聚劈风,向宗岳打去。宗岳接了她一掌,顿觉气血翻腾,喉中生甜,一口鲜血喷出。

“你居然会‘霓裳硕人’?看来她早已将此功法传给了你,”宗岳一边擦着嘴边的血,一边说着:“但你掌劲生虚,又中了蛊毒,她虽将此功法传给了你,但你并没有领会霓裳硕人的核心要义,不可能杀了我的。”

“那要是我还有别的帮手呢?”姜妁紧接着道,她捏紧了在袖中的手。

顾三以为在说他,将神秘人一掌击退,清了清嗓子,准备说你真有眼光的时候,只见姜妁抬手,袖中飞出几根银针向着宗岳而去。宗岳被暗器所伤,胸口的血渗了出来,晕染了他的白袍,他下意识抓紧了折扇说道:“此毒,你……你竟然……”

“不错,此毒无解,你五年前本就中了此毒,现在又中了一次,两毒相冲,只会加重你体内毒素的蔓延,不出一个时辰,你便会毒发而亡。你可以说我卑鄙,也可以说我下作趁你受伤偷袭你,但你没资格,我只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罢了。这么多年来你以换眼的方式苟活着,你寻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解药是不是?那是因为根本没有解药,碧水门的万宁丹只是个幌子,只能缓解此毒不能根治,能解此毒的人已经死了,就是被你所害。”姜妁俯视着他,嘴角含着刻毒的笑意继续说着,“这就是叛徒的下场!”

说罢转身,暗器向着宋越飞去,“还有你,你们都一样,背主弃约,就该想到有今日的下场!”

火噼里啪啦地烧了起来,火舌窜天,在风中怒啸。

姜妁面带血痕,碎发拂动,有干净的声音荡在她耳边:“雕雕……妁儿……”

她还记得那日风霜卷着细雪,她抱着母亲在痛嚎。

人总要经历悲痛才能成长,总有一天要独自负重前行,只是成长的代价太大。

火光照亮了姜妁的容,窜动的光影在她脸上浮动。

“秋坟鬼唱冤魂尽,雨冷香痕吊骨销。”姜妁嘴里默念着。

顾三负着手,回望她。

姜妁目光黯淡。

这一刻他觉得也许自己小看她了,她比自己想象的要坚韧,她比自己更直接,更嗜血。

“你就这么杀了他,不觉得太便宜他了吗?怎么着也得把他关起来好好折磨几日才对。”顾三问。

“江湖事,江湖人自会解决。卑鄙一点又何妨!”姜妁回答。

七月初,雨微凉。

昨夜风雨,落红铺满了大理寺的前院。

此刻的姜妁站在大理寺的门前。

小风细细,吹着姜妁的碎发,她迎风而立。

上次案件探破后,上京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之前笼罩的阴霾,被这场细雨冲刷干净。

城北新开了一家胡粉店,卖胡粉的小娘子清丽可人,出挑得很。

城南新开了一家滋善楼,那儿的栗子糕、水团、糖豆团子、江肴橙煲,蟹羹可是一绝。

顾三近几日闲来无事,边关虽有冲突,但有顾顼镇守,并不需要他。皇上将政事都交给了太子打理,也没他什么事。所以只能去滋善楼送送银子,吃吃小酒,里边的特色佳肴挨个尝了个遍。

顾三带着栗子糕往大理寺而去。

昨日的落红被清扫干净,他没寻到姜妁的人影。

这已经是第五家药铺,姜妁挨个询问,都没有找到惊蛰草、三渊虫这几味药材。距离蛊毒发作还有十几日。

路过城北胡粉店的时候,姜妁瞅了一眼,里面人头攒动,游人如织。

倏地,胡粉店门口人太多,一男子被挤到了姜妁身旁,还没等姜妁说话,男子先开口道,“姑娘,不好意思,失礼了。”

姜妁没再多理会,往大理寺方向去了。

五日后,辰时。

七月是个多雨的时节,今日小雨飒飒。

胡粉店的掌柜月娘在门口忙活着,准备开门张罗起来,转头看到一男子。

男子一身绿色罗衣,缀有墨云纹,上绘有翠竹。

月娘略带疑惑问道:“公子日日都来买粉,有心了,想必是有上心的姑娘了吧,今日前来,还是要选昨日的那款香粉吗?亦或是之前买的香粉不满意?”

“姑娘多想了,在下是见姑娘日日卖粉甚是辛苦,所以才来日日买胡粉。姑娘若不喜见我,我买了粉便走。”男子神色略显紧张,回答道。

“公子且慢,公子照顾我生意,小女子甚是感激,我叫月娘,请问公子名甚?”月娘细眉微挑,眼波流转,手覆面掩掩一笑,冰肌莹彻,小雨纷纷下着,显得月娘更加可人。

男子见到此幕,身形微怔,顿了会,双手行礼回道:“在下名叫许江流,姑娘若不嫌弃可唤我江流便好。”

七日后,锦江堂阁楼里间。

“公子晚来了三刻。”女子声音酥酥魅魅地说道。

“我与娘子意相爱乐,娘子三刻都等不及吗?”男子笑道,顺手将女子揽在怀中。

二人交颈而卧。

第二日大理寺接到命案,城中酒楼锦江堂一男子死在里间,第二日打扫的女子香兰见迟迟没动静便进了屋,发现男子早已没了气。

好不容易清闲了几日的大理寺又变得忙碌起来。

谭正只觉得头痛欲裂,又有案子了,不让人歇息,一边叹息一边对手下吩咐:“快去把王爷请来。”

今天的顾三换了一身素衣单袍,袷衣束着白玉腰带,显得整个人疏朗清明,俊髦鹄峙。他本在锦江堂悠然吃着酒,陡然间,一女子大声惊呼,“死人了,死人了!”顾三嘴边还未吃到的酒洒了出来,险些把自己呛到。

等大理寺的人找到他时,他已勘查了案发现场。

男子名叫许江流,是兵部尚书许缙的儿子。死者的房间内物品摆放整齐,唯独许江流尸体衣不蔽体,躺在床上。屋内桌上摆有两只酒盏,顾三拿起来闻了闻,其中一只酒盏里有疏香散。

疏香散不同于普通的催情迷药。普通的催情迷药又叫春香一刻,在有些青楼里经常被妈妈们使用,一些被卖进来的年轻女子不肯待客,妈妈们便会使用春香一刻来让那些姑娘们听话。此药,药效劲足,哪怕再无情的男女,喝了此药,也会忘却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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